【喵玉文译_010】《剧场版公主莉格露—永夜的磷光—》 作者：人比良（四面楚歌）

月狂病患者

   上个月才翻译完成的《剧场版莉格露》是人比良氏于例大祭7发售的一部以虫姬为主的作品。关于公主莉格露的由来，以前曾译过一篇介绍（http://hi.baidu.com/cartagra1/item/e781a73254e05ec51a969641），这里就不多说了。
  在这部小说发售时还曾同捆附赠过一张CD《白蟲夢》很是不错，若是有兴趣一阅的话，不妨一边听一边看（下载地址：http://dl.vmall.com/c02lfbzyqk）。

月狂病患者

剧场版公主莉格露—永夜的磷光—

作者/人比良   插绘/水中花火

译者：月狂病患者

序  ——————p5

一章——————p15

二章——————p49

三章——————p101

四章——————p163

尾声——————p273

序

将这个故事
献予
逐渐消逝的现实

足以遮掩泪水般的雨倾泻而下。
那是宣告夏日到来的豪雨。之所以强烈地感到雨水的冰冷，并不是因为这初夏之夜的缘故。而是因为持续不断击打在肌肤之上的雨，将那一刻也不停地躲闪着的身体所产生的热量，全部吸走了啊。即便是在这片茂密无比的森林之中，雨水依旧击打着她的肌肤。
呼吸相当的急促。肩缓缓地升降着。喉中感到无比的干渴。明明四周溢满了那般多的水，干渴的喉咙随着呼吸感到阵阵疼痛。
好想休息一下。
全身发出了悲鸣。强迫自身的行动，毫无希望的战斗。既不能逃避，也不能失败，更加无法呼求援助，她独自一人地战斗着。明明身体是那么的想要休息，内心却是无法承认。
————为什么？
对着自己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不得不战斗到这种地步啊，这般问道。
“————！！”
在得出答案之前，攻击已然到来了。
贯穿黑暗的，碧绿的光。
她闪开了那袭来的一击。贴身擦过的光球，照亮了她在夜雨之中的身姿。好似要区分开那头绿发般长着的两根触角，与夜晚同色的斗篷。白衬衫吸着雨水，紧紧地黏在她纤细的身体上。
虫之妖怪，虫群之王————莉格露•奈特巴格。
一个生活在为现实所忘却了的事物们所汇集的，这个名为幻想乡的狭小世界中，极为普通的妖怪。既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亦未曾引发什么大型异变。仅是构成世界的一小部分。
明明本应是这样的，但这个敌人却明确地以莉格露为目标袭击而来。除此之外的看都不看一眼，不知放弃地，执拗地紧追莉格露而来。
就连这一瞬间也是。
“。。。。。。。。。。。。啊，！”
回避的动作被看穿了。瞄准莉格露着地的瞬间，飞速穿过森林缝隙的绿色光球击中了她的身体。光在撞击的同时炸裂开来，被吹飞了的莉格露滚倒在了为雨水浸湿的地面。
吧嗄，吧嗄，的水声，被抹消在了倾泻而至的雨声中。
夜，一片寂静。
持续不断降下的雨音，将所有的声音掩盖住了。明明雨声是这般的吵杂，夜晚的森林却仿佛彻底地丧失了所谓的声音似的，
————不对。
对于自身的思考，莉格露给予了否定。寂静的理由并不仅是那样。之所以会这般的寂静，是因为本应存在于森林的声音消失了啊。
虫群们的声音消失了。
无论是雨中，还是夜晚，都过着自己的生活的虫群的声音，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啊。正因如此，森林才会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唯有雨声响彻着。
并不是不在了。明明感到虫们的气息存在于那里，但就是不出一声。明明虫们确确实实在看着自己，但它们就是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打算。
简直————就像是屏气吞声地，在守望着这场战斗的终末一般。
“。。。。。。蠢符，”
从怀中取出一枚Spell Card————取出后莉格露的手停住了。她的Spell Card，是基于操控虫群才可以发动的。
只要无法获得虫群的帮助，她，就不得不仅以她自身的力量取胜才行。
那份思考，使得莉格露的手迟钝了下来。
迟钝的动作，与细微的空隙。而袭击者并未好心到放过这一破绽。
“————”
雨声的另一侧传来轻微的响声。同时，树丛间浮现出了数枚光球。在绿光的照映中，看见了一道黑影从一片黑暗飞向另一片黑暗。
将自己隐藏于森林的树影，夜晚的黑暗之中，敌人绝不会轻易出现在莉格露的面前。尽管如此，却又绝不会停下攻击地追逐着莉格露。
简直，就像是在被夜晚本身袭击着似的。
浮现了出来的绿光灼烧着雨滴，一面朝着莉格露直飞而来，
“Little Bug Storm！”
在即将撞向自己的瞬间，莉格露用力攥紧了手中的Spell Card。
力量显现了出来。
自她之中所诞生出的绿光，涂满了敌人所发出的光。就数量而言是其数倍。宛若拨开黑夜般诞生而出的光球，一个接着一个膨胀开来，划着道道弧线朝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
不具质量的光之弹丸。由于无法借助虫的力量而仅能以自身的力量发动的缘故，威力微薄，数量也十分稀少。尽管如此，只要能暂时与敌人拉开距离便可以了。在这无法随意行动的森林之中是无法完全避开的。
那么想到。
那份想法是多么的天真，莉格露在下一瞬间用自己的身体理解了。
“————！”
仿佛从雨的另一侧听到了笑声。
亦或是吼叫。在嘲笑吼叫着莉格露的攻击地同时，黑影猛地跳了起来。一蹴地面，跃向了天空。在没有立足点的空中灵巧地控制姿势，在前方的树干上又是一蹴。树皮随之崩裂，好似被弹开般，袭击者的身体横向地移动。跃至前方的树上，又以单足蹴之飞翔在空中。
蹴。蹴。蹴。
崩裂，崩裂，崩裂————连续不断的破裂声中，莉格露看见了。看见了黑影纵横无尽地跃过天空，每随着蹴在什么伤面便进一步地加速，同时将自己放出的弹幕全部避开了。
接着，就那样猛地迫向自己。
“咕。。。。。。！？”
反应过来时已然迟了。在莉格露眼前着地的袭击者，将移动的速度与自身的体重全都灌注于双脚上踢向了莉格露。
腹部遭受的痛击，使莉格露的身体呈“く”字型弯倒。
忍耐也好，防御也好，全都无法做到。
纤小的身体轻易的浮上空中，就那样被击飞了。视界轱辘轱辘地旋转着。一瞬之间意识消散，然后伴随着撞至地面的疼痛又强行醒了过来。
反射性的想要站起身来，仅能以侥幸来形容————随后，立起的双足突然失力，莉格露跪倒在了地上。
被踢中的腹部传来一阵灼热。强行忍耐住上涌的呕吐感，瞪向前方。
森林，在视线之前中断了。
被踢飞到森林之外了啊————这般理解的同时，涌起一股现在就转身逃离的冲动。
而没有那么做，是因为袭击者已然站在了莉格露的视界，站在了森林的边缘。
————绝不能逃。
莉格露瞪着，立于雨中的袭击者。
然后，叫道。
向着袭击者————向着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没有回答。夜晚的豪雨下望不见表情。就连声音是否传达都无法确定。
即便如此，莉格露仍旧叫道。不得不叫喊出口。
“这么做，又能改变什么！”
“————”
雨幕的另一侧，少女张口说了什么。即便听不见声音，仅凭气息也能够明白。对于莉格露的叫喊给予了什么回应。然而，少女恐怕并无让莉格露听清的打算吧。也许就连对话的打算都没有。
接着而来的，并非叫喊，而是光。
少女一面招出无数的绿光，一面凝视着莉格露。直直地，足以用愚直来形容般地将敌意关注于视线之中。
莉格露无法动弹。双脚依旧使不上力，亦不觉得能够逃脱。握紧拳头，对着袭来的少女，莉格露放出了最后的呐喊。
“回答我，————！”

————落雷。

那是，一道将莉格露的呐喊，将雨音，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撕裂，涂满的轰声。轰声刚消，闪电便划破夜晚的黑暗。在声音与视界为白所涂满中，在闪电的残光之中，莉格露•奈特巴格确实看见了。
看见了身裹漆黑斗篷的少女的身姿。
看见了她的面庞。
为电光照亮的少女的面庞，是绝不可能看错的————那是一副与莉格露•奈特巴格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然后，异变开始了。

月狂病患者

一章
虫之证

天亮了。
夜晚曾是那般猛烈的雨好似骗人般的消散，天空连一片云都未曾留下。如果不是残留在地面上的水洼的话，恐怕真会以为那是场梦吧。
“嗯，嗯嗯。。。。。。”
推开房间的窗户，雾雨魔理沙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雨后的空气流入屋内。太阳早已升至高空，将夏日的幻想乡照耀得灿烂无比。
从坐落于魔法之森的魔理沙的家，是没法眺望幻想乡的全景的。窗外能够看见的只有葱郁茂密的森林。
即便如此，在那尽头所能望见的天空的湛蓝依旧让人感到了夏季的到来。悄然无声，寂静无比的夏无止境地蔓延着。
“台风一过，万事皆是塞翁失马呐”
一面嘟囔着莫名其妙的话语，魔理沙再次升了个懒腰。映于玻璃窗上的金发蓬乱地披在肩上，甚至连衣着都还尚未替换。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因此————才没能轻易地察觉那份违和感。
睡迷糊了的头脑没法正常地思考。直到从那打开的窗户另一侧感到违和感花去三分钟，而察觉到那份违和感的正体又必须花上整整两分钟。
共计五分钟后，魔理沙微微倾首，
“。。。。。。嗯，嗯嗯————？”
从口中漏出的疑问声，毫不受阻地溶入了安静的房间之中。
相当的安静。房间之外也好，房间之中也罢，同样都溢满了寂静。没有雨声，并非这样。外面是这般的晴朗，因此也不可能有什么雨声。
寂静的，初夏。
实在是，太过，寂静了。
“。。。。。。。。。。。。”
默默地————慎重地，魔理沙将上半身探出了玻璃窗。眯起双眼，侧耳倾听。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立刻反应过来一般，微曲的双足积蓄着力量。
夏日的森林，一片和平。
既没有什么人争斗的声音，亦没有发生一看便知的异变。涌起红雾，无尽的春————像那样一目了然的异变哪儿也没有。
寂静，和平。
正因如此，才产生一股违和感。
“太过静了，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份含义，魔理沙终于理解了。
由于欠缺了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的事物，才会没能注意到啊。
寂静的森林之中。
明明夏日已然到来，却连一声蝉鸣都听不到。
不仅是蝉，其他虫类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到。一瞬之间还以为是否是声音消失了，但如果侧耳倾听的话，还是能听到被柔和的风吹拂的树丛所发出的声响。
唯有虫们的声音，消失了。
并非仅是鸣叫声。振翅声，爬动声，生命活着所发出的声音————也就是所谓的气息，从森林之中完全的消失了。
简直就像是虫从森林消失了一般。
“这是。。。。。。异变吗？虽然是，挺小的呐”
一面自语着，魔理沙转过身。将睡时所替换的衬衣脱下放在床上，从壁橱中取出平常穿的衣服。由黑与白所构成的，魔法使的衣服。在镜子前将头发梳理清爽后，伸手取过三角帽按在头上。同时，伸出脚尖勾起竖在墙边的扫帚。
魔理沙一把握住，在空中轱辘旋转了一圈的扫帚，并又在手中转了半圈。轻微的风压搅拌起屋中的空气，魔理沙轻轻地跨上扫帚。
被注入了魔力的扫帚，没有任何支撑地悬浮在了空中。
————黑白的魔法使，雾雨魔理沙。
换好那名符其实的装束，魔理沙握住了扫帚的柄。
视线之前，是打开的窗户。
在那另一侧的是，夏日的天空，与失去虫鸣的森林。盯着那些，魔理沙的嘴角，浮现出了不折不扣的笑容。
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小小的异变实在是让人期待不已。
“对于初夏之日而言，正是时候”
自称•异变解决家，雾雨魔理沙伴随着话语的同时朝向扫帚注入力量————遵从魔理沙的意愿，扫帚猛地起飞了。堆积于房间的书在压力下飞舞在空中，玻璃窗不停地震动着，而那时，魔理沙已然飞出了屋外。
飞在空中。
突然间的起飞，突然间的加速。一手按住帽子，在森林的树丛间危险而笔直地前进。为魔力所守护的身体弹开树枝，被撞倒的野兽发出一声悲鸣向后跳开。
“抱歉抱歉！”
声音在风的吹卷中无法抵达，说起来魔理沙只会看向前方。勉勉强强地擦过撞上可不是闹着玩般粗壮的树干，就那样在森林之中直冲而去。
————虫的气息，果然是哪儿也没有吗。
野兽，妖怪，尽管感到了这些的气息，但不知为何，唯独虫是哪儿也没有。飞行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就算停住落地仔细去调查恐怕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吧。
虫消失的寂静。
既未引发巨大的异变，也没有什么被害。所以怎么了，如若被问及也仅能那般作答，可是，虽然很小，但确实在发生着什么是毋庸置疑的。
异变。
魔理沙无法否定自己在不慎重的同时感到一阵兴奋。比起异变发生其本身来，对于能跃身于异变解决之中而感到开心不已。
要问为何的话，那是因为解决异变的专家并非只有魔理沙，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首先是，那里呐”
浮想起另一人的面容，魔理沙拉起了扫帚的柄端。改变角度，魔理沙的身体随着扫帚急速上升。冲破遮蔽天空的绿叶的天花板，魔理沙跃至了外面。
风，吹拂而过。
“真是个好天气呐”
不假思索地，那么说出了口。冲离茂密的森林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颇为强烈，尽管感到了炎热，但毫不受阻的风拂过身体感到一阵舒畅。
进一步上升。森林随之瞬间缩小，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再也无法看见。取而代之的是，初夏的太阳照耀下的牧羊式的世界逐渐展露在眼前。
————幻想乡。
“迷失的事物”从外侧的世界，从现实的世界，流落进这个被结界保护的最后的乐园。妖怪与人类共存的幻想世界。
那便是，幻想乡。
远远可见的郁郁葱葱的群山也好，从山中缓缓流向村镇的河川也好，沿着河川蔓延开来的田园也好。稻草顶的房屋也好，皆是从高度发展的外侧世界消逝了的过去的风景————彼方可见的赤红恶魔的洋馆也好，拥有永恒之人所居住的竹林也好，魔法使所居住的森林也好，皆是外界被当作幻想舍弃了的存在，但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这里。
人类和妖怪，双方的幻想交融混合的同时存在的世界。正因如此，魔理沙才会朝向司掌幻想乡————司掌这个世界的和平的少女的居所行进而去。
朝着博丽灵梦的居所。
“如果是发生着异变的话，应当已经行动了吧————”
方向是东。在构成这个世界的博丽大结界的东端，是她所居住的博丽神社。从高空之中，能够远远望见那座小小的社和鸟居。
修正轨道，魔理沙平稳地飞向神社。
从上空俯瞰的幻想乡，如同往常一般。亦有着夏日初至的丰饶，充满了活力。并没有什么异变的迹象。侧耳倾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村镇热闹的声音。
又因为正值白昼时分，妖怪们的身影哪儿也见不到。唯有无忧无虑的妖精飘荡在周围。
但是，只有虫消失了。
“虫之异变，呐。。。。。。”
没有什么能够想到的线索。硬要说的话，也只有曾在“无尽之夜”的异变中遇过的虫之妖怪了。
虽然与那场异变本身毫无关系，仅是因为在途中遇上，所以便将之踢飞了的一个妖怪而已。。。。。。不过记得她应当是拥有操控虫的能力的呐。说不定与这次的事件有着什么联系也说不定————考虑至此，魔理沙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样的妖怪，完全不知道会藏身在何处啊”
通常，妖怪这种生物是没有固定的居所的。虽然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怪大多有着自己的家，但并非那样的事物基本都生活在山野之中。大多是些圈定地盘的家伙。
而那名虫之妖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大妖怪。
“。。。。。。嘛，到处多飞一飞的话，总会遇上的呐”
一边极其乐观地说着，魔理沙倾下扫帚。在略微减速的同时，逐渐降低高度。
博丽神社，已然近在咫尺了。


2

“才不知道哟，那种事”
被一口断定了。
面对那让人无所适从的回答，魔理沙戴然地张大了嘴。呆若木鸡，便是指这种状态了。
不知道，虽然对于这句话也很震惊————因为正常都是博丽的巫女最先注意到异变————那种事，从未想到会被这么说。
无所谓，一副那样的表情。
现在可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哟，甚至这么说出了口。
“听不到虫的声音了呐”，当魔理沙刚说出口时便给予了那样的回应，所以她应当是真的觉得无所谓的吧。不带一丝感兴趣的样子，她所关心的是完完全全的他处。
叹了口气。
将手中的扫帚转了半圈插进地面，魔理沙轻靠在扫帚上，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少女。
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博丽神社的巫女，博丽灵梦。拥有飞翔于空程度的能力，作为人类与妖怪之间的一个中立的存在的她，此刻既没有看着人类也没有看着妖怪。甚至都未曾上前招呼身为唐突的来客的魔理沙，而是双手叉腰地发着火。
灵梦，并没有看向魔理沙。
在博丽神社的后院，她所仰望着的，曾是一株大树。用“曾”来形容是否正确呢。总之她正仰望着，那曾是大树的事物。魔理沙亦与灵梦一同仰望起了那个。
“真是惨不忍睹的状况对吧？”
“倒不如说是一下子清爽多了呐”
并非是想出言挖苦。确实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青空在曾经的大树的另一侧延伸开来。如果不是原本遮蔽天空的大树被一劈为二的话，从这里是望不见天空的吧。
原本，曾是那样的。
恐怕已是活了数百年的大树，纵向的被一分为二。切口一片焦黑，伸手轻触，其上黑色的部分便随之扑啦啦地崩落下来。
被巨大的利器猛斩所致————并非是那样的切口。倒不如说这是，
“昨晚的落雷呐”
像是回应魔理沙的思考似的，灵梦伸手抵住下颚自语道。
“雨和雷都很厉害，虽说确实曾有种该不会发生这种事的预感，不过。。。。。。像这般完美的直接命中却是未曾想到啊”
“没有发觉么？”
“即使发觉了也无能为力不是么，这种事。自顾自地睡了哟”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地诉说着的灵梦，魔理沙不由得无言以对了。如果发生火灾的话你该怎么办啊————虽然那么想到，不过，她一定是能够应付得过来的吧。
事实上，雷仅是劈裂了大树，并未对四周造成火灾的迹象。仅是劈落在了这株比起其他树木高出不少的大树上了吧。环视向四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折倒或者焚烧过的树了。
唯有这一株，被从中一劈为二了。
“。。。。。。神树还是别的什么吗？就是，那个，”
说着魔理沙伸手指向折倒的树的一角。树根处，缠着巨大的注连绳。尽管被雷一分为二，但原型仍旧勉强的残留着。
其他的树木都没有注连绳。再加上那份巨大一起考虑的话，这株树是一个什么特别的存在是一目了然的。
然而，灵梦的回答却是相当的直率。
“不知道”
“。。。。。。哈？”
对着不假思索地发出一声反问声的魔理沙，灵梦转过身来，
“所以说，不知道哟。总觉得是株重要的树呐，只是那么想的而已”
“。。。。。。。。。。。。”
这真是何等的敷衍了事呐，魔理沙想到。
但，同时亦感到“真是符合灵梦的风格”。明明是自己的神社却还存在不知道的事。明明有着不知道的事，却又毫不在意。因为有，所以就有，那样便可以了不是吗————毫不执着的那般断言。
妖怪与人类之间保持中立。
浮于天空，从一切之中获得了解放的巫女。
不会拒绝的同时也不会加以深入。
因为那正是名为博丽灵梦的存在啊。
“————”
因此————正因如此，魔理沙才不得不同时怀抱着一份复杂的感情。
因为自己，并不能像她那样的自由。
因为与她相比，为太多的感情所束缚住了。
因为与她相对，实在是太多————
“。。。。。。那么，‘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魔理沙将那涌上心头的复杂的感情，重新压回了内心深处。不想那份感情曝露在外。至少，不想在灵梦的面前曝露出来。
尽可能地用一副开朗的口吻，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以抑郁的语气那么说，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因为灵梦并未望向魔理沙这边，甚至可以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淡然地将话语继续了下去啊。
“博丽结界稍微有些松弛了哟。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昨天的落雷的缘故。。。。。。大体上，维持结界是我的工作呐”
而且又会被那只妖怪抱怨了呢————灵梦继续着好似戏谑般的话语。
那只妖怪指的是谁，连想都不用去想。是指曾宣告“深爱着幻想乡”，传闻自幻想乡诞生之时就存在于此地的大妖怪，八雲紫的事吧。
确实，魔理沙想到。如果真想灵梦所说的那样，博丽大结界变得松弛的话，这两人是肯定会行动起来的。博丽大结界是将幻想乡的外与内区分开的无比重要的结界，如若是那个发生异常的话，无论是什么都必须放在一边，优先解决那个才行。
很清楚那点。
虽然清楚，但能都认同又是另一回事了。
完全没有发觉魔理沙心中的芥蒂，灵梦继续着话语。
继续着那辛辣，而又无自觉的话语。
“所以，才没空去管虫子的事哟。如果那也是异变的话，就交给你解决哟。魔理沙的话是能做到的吧”
“————”
乍看是好似被信任的话语。
魔理沙的话是能做到的，如果仅从这句话上看的话，还是能够认为她是被信赖着的。
然而，完全不行。无法相信灵梦的话语中包含着那层含义。“那种程度的异变的话，就算是魔理沙”无论再怎么考虑，都只有这种感觉。
当然，也明白灵梦是没有恶意的。她只是单纯地将事实说出口而已。
关系到博丽大结界的事，是最优先的。
缠上结界的事，只有身为巫女的灵梦才能解决。
所以，没有去关心虫子的时间。想做的话去做就好了。一定能够做到的。
就算是你也一定能够做到的吧。
“。。。。。。。。。。。。”
明白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也明白灵梦没有恶意————不仅如此，甚至明白那以外的一切都不包含，她仅仅只是将事实说出了口而已啊。
即使明白，也无法忍受。
“————明白了呐”
说着，魔理沙跨上了扫帚。双足离开地面。灵梦转向了这里。
压低了帽檐，那是因为不愿被她看见现在的面容啊。
因为肯定，是一副相当糟糕的表情吧————不愿那副表情被看见，魔理沙将帽子严严戴上，不顾疼痛般地用力握住扫帚。沙尘为风吹卷而起，灵梦慌忙按住头发。
“等下，你”
“既然，那么说的话————这场异变，就由我来解决！无需灵梦出手。。。。。。这是，我的异变啊！”
灵梦，回应了些什么。
毫不理会她的回应，魔理沙将魔力释放开来。伴随着碾过身子般的压力的同时，身体突然上升。灵梦的话语为膨胀炸裂开的风声遮掩，没能抵达耳边。
尽管感到了仰望着自己的灵梦的视线，但魔理沙并没有回头。不再看向博丽神社，在空中旋转半圈，将背朝向了灵梦与神社。
既不打算转身，亦不打算回去。
要将异变解决。以自己的力量。
无需借助灵梦的力量。
————是啊，根本没有必要去借助那种家伙的力量！
魔理沙也无法明确的叫出，翻涌在胸中的感情的名字。既不同于嫉妒。亦不同于愤怒。虽然也还是有些哀伤的，但又并非那些中的任何一种，同时似乎每一种都有混入的感觉。
好不甘心。
自己的存在，自己所发现的小小的异变，对于灵梦而言毫不重要————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她是中立的。因为博丽灵梦对于一切都是中立的。浮于空中，以广阔的视点，思考着幻想乡的事。守护着幻想乡的平衡。
那件事，魔理沙也是明白的。
因为宏观一切，而不会在意脚下的虫子一事也好。
对于有着从脚下仰望自己之人存在————有着想像灵梦那样解决异变而努力着的人存在，完全未曾注意到过一事也好，都是明白的。
对于平等看待一切的灵梦而言，自己也好，虫子也好，皆无大差。
那种事，是明白的啊。
正因为明白，才不想让灵梦看见，自己努力的模样。
即便如此。。。。。。刚才灵梦的态度，就好似在说“你们全都不放在眼里”一般，让人无法忍受。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那既是事实，同时关于那件事灵梦亦是毫无想法。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魔理沙想到。
————这场异变，就由我来解决。。。。。。。让她见识见识，一定要笑着说，“怎么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呐”！
很清楚那是孩子气的想法。即便那么做了，灵梦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吧。啊啊是吗，也许仅会那么想吧。
仅是一时的固执。
渺小人类的，一介人类的，固执而已。
一份同样作为人类，同样作为解决异变之人，想要站在博丽灵梦的身旁的————固执。
“。。。。。。首先是，收集情报呐”
刻意地说出口，魔理沙转变了脑中所想。对于灵梦复杂的感情暂且保留，放逐至脑海中的一角。那对于解决异变既是一种妨碍————而且一点儿也不想将那种感情，流露在表面。
伸出指尖抬起帽檐。
浮现在那儿的已是，如同往常一般，想要恶作剧的孩童似的笑容了。翘起嘴角，双手握住扫帚柄。
目的地，早已定下。
应当与居住于村镇的知识分子一会，魔理沙操纵着扫帚，拉高了高度。好似绕着山迂回似的飞过森林的上空。此时正值白昼时分，并不会遭遇什么妖怪。
蝉鸣，依旧一声也没有。
魔理沙独自一人，飞在寂静无比的夏空之中。
————在神社，也未曾听到一声蝉鸣呐。
飞行中恢复了冷静的头脑，忆起各种片段。神社的安静。虫的气息的消失。折倒的大树，松弛的结界。虽然在神社未能想到，但这之间也许存在着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咦”
思考被中断了。
魔理沙强行止住朝向村镇的扫帚。在空中好似画出一个“へ”字般地将轨道改变，飞近树林。视线之前的是，森林的尽头，与延伸至村镇的平原的边境。
虫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到。
不过————
像依靠着树干般躺倒的，虫之妖怪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
操控着扫帚缓缓凑近她的身旁，降在了地面，但少女依旧一动也不动。纹丝不动，就那样一副倒地不起的模样。甚至连是生是死都无法断定，不过曾发生什么争斗是一目了然的。
魔理沙将这名衣服千疮百孔，全身伤痕累累，倒地不起的少女的名字，说出了口。

“。。。。。。莉格露•奈特巴格？”

轻微的话语声，回响在这座丧失虫音的森林中，最终宛若融化般就此消失了。


幕间

————做了一场梦。

一场相当和平的梦。曾是和平之际的梦。刚迎来了初夏的幻想乡。好似贯穿森林般流淌着的河川，反射起月光，散发出一片朦胧的光辉。葱郁茂密的树木，也在河流边一时中断，使得唯有那里映射出一条带状的光辉。
夜空的光亮。
然后，地上的光亮亦展现在那儿。
绿色的微弱光辉。比起星月远要微弱的，萤火虫的磷光。宛若舞动着一般，无数的萤火虫交互飞舞在河边。好似乘着空气般平稳地动作。一副让人痴迷的光景，然而观赏着的唯有一人。
————我啊。
在那里，只有自己。莉格露•奈特巴格。虫之妖怪。坐在河边，将足尖随意地垂在河中，静静地凝望着萤火。
仅是一脸幸福地，凝望着。
再无他人。
就连做着梦的自己都不存在————正因如此，莉格露才客观地发觉了，这是一场梦啊。并不遥远的过去的记忆，化作梦展现在眼前。
无比的痛苦。
因为梦中的自己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幸福了。萤火虫们飞舞在那里，虫群们安然地活着，一副仅是那样便感到幸福的微笑。由于有着虫之王在一旁守望，萤火虫们安心地讴歌着生命。
实在是太过和平，
对于莉格露而言无比理想的光景。
想要永远保持这样，想要安然无事地保持和平————想要虫群们不受任何虐待地度过它们的一生，作为“虫之王”的愿望，对于莉格露而言是必须守护的事物。
————不要啊，不想再看下去了。
内心的软弱，将之否定。没能守护住那最为重要的事物，被迫感悟到自身的弱小之类的，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明明不想看到，却是无法闭上眼睑。无法封闭住自身的意识。就这样无法转醒，梦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正如早已发生的过去是无法改变的那样。
梦，继续着。
莉格露凝望着，幸福的终末。
凝望着，“黑”的到来。
“————”
风，吹卷而起。
一阵沉重而昏暗的风。明明已是夏日，却让人冷到发抖的风自河川之上吹卷而起。漂浮在莉格露周围的萤火虫们转眼便被吹散，磷光亦随之远去。月光下，莉格露的斗篷在风中激烈地抖动了起来。
斗篷随风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混在那声响之中，

————啪嗄，

响起了一道水声。
并非像虫类所发出的那般轻微。要更加的大，但又并不过于巨大的，对，就像人类大小的什么踏入了河边似的，声响。
那之后便再无声响。
紧接着，风亦停了下来。
“————”
飘动着的斗篷，失力地垂了下来。斗篷的底端轻轻触碰在水面。莉格露至今才注意到，自己在那场不吉的风中不假思索地站起了身来一事。
然而，此刻并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
在为斗篷挡住的视界的另一侧，直到先前为止萤火虫们还一直舞动着的那里————莉格露的意识，完全被叉腿站立在河边，望向这里的少女的存在吸引住了。
不可能不被吸引。
因为唐突现身的那名少女————长着一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细节部分上有些不同。发型，斗篷，以及瞳色，这些细节上都有所不同。即便如此，站在眼前的，给人一种“黑”之印象的她，是和自己一样的存在啊，虽然是初次相遇，但莉格露却一眼便理解了。
并非什么理论上的问题，而是本能。
身为虫的本能，使莉格露理解了————她是虫啊。是“虫之王”啊。
像是印证那份思考一般，黑莉格露露出微笑，
“初次见面，‘我’（莉格露）”
对着陷入惊愕中的莉格露，温柔地说道。
以一副好似与百年不见的友人再会般温柔的声音。
宛若诱惑般的声音。
对着哑然无语的莉格露，黑色的莉格露进一步将话语继续了下去。
“‘我’是什么呢————是明白的吧。因为是相同，却又不同的，‘虫之王’”
明白。虽然明白，莉格露却是一言不发。
她的正体是什么，不用多说也能凭本能做出理解。相同，却又不同的存在。不同，却又相同的存在。另一人的自己。另一人的莉格露。黑之莉格露。虫的代表者。
可以说是无可奈何的凭本能，察觉到了那一点。
正因如此————相反的理性告知了自己。
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
勉强编织出口的话语，是一句疑问。
为什么，这般问道。
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疑问，黑莉格露完完全全地接受住，笑容随之浓郁了起来。
颇为扭曲，黑暗而深邃的笑容。
“你应当是明白的。明白我出现在这里的含义。因为发生了不得不跨过那道坎的危机啊————我们，饥饿着啊”
明白。正因为明白，才什么都说不出口。
仅是看着黑莉格露，就能一目了然。明明应当是与自己相同的，但她却给人一种敏锐的感觉，全身散发着溢满了攻击性的氛围。而那份理由，正因为同样身为虫才能理解。
因为她，孕育着为了与外敌战斗而进化了的虫们相同的氛围。
赤红的眼瞳，闪烁着不安定的感情。
因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如若说出什么的话，便是承认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了。因为如若发展成那样的话，便再也无法挽回了————因为无意中注意到了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莉格露，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着。
然而，黑莉格露毫不留情地，将话语投向了莉格露。
“你和我，如果‘我们’携手合力的话，一定能够做到。能够反叛那些藐视虫的家伙们，反叛那些从未将虫放在眼里的家伙们。。。。。。为此，我来了”
嘶的一声。
黑莉格露，向前踏出一步。啪嗄，水声同时响起。萤火虫们的身影哪儿也没有。不知何时，虫群们全部陷入了沉默。沉痛的寂静之中，黑莉格露伸出了手。
望着伸向自己的手掌，一面以颤抖的声音，莉格露说道。
“————为什么？”
听闻那句重复的疑问的话语，黑莉格露笑了。
与迄今为止完全不同，显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莉格露随之理解了。理解了闪烁在黑莉格露那双赤瞳之中的感情的正体。
那是————杀意啊。
宛若诅咒般的感情。
伴随着对于这个世界明确的杀意，黑莉格露张开了口。

“为了将虫以外的一切全部吞噬殆尽”

啪，的一声。
响起了一声干脆的响声。那是将伸至面前的黑莉格露的手打飞的声音，挥出手的莉格露自己没能立刻注意到。并非理性，而是更为深层的部分，推动了莉格露的身体。
比起被挥开的黑莉格露来，挥出手的莉格露，反而率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迟了一拍————思考终于追赶上来————莉格露，叫了出来。
好似悲鸣一般。
“你想要毁灭幻想乡！？”
“如果那是，为了使虫群们得以生存的话”
即答出口的黑莉格露的话语之中，不存一丝迷茫。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觉悟才会站在这里的啊，她的赤瞳这般诉说着。
无法相信。
不愿相信。
她是认真的这件事————认真地在引发一场了不得的事件。像那样的大事件，应当是不可能与并非大妖怪，而仅仅只是一介妖怪的自己扯上关系的。不，在那之前，
“那种————那种事，怎么可能会，”
“能够做到。如果是‘虫之王’的话。如果成为‘王’的话，便能做到。因此我才来到了这里————为了与你携手，成为真正的‘王’”
“————！！”
抱着一丝希望的话语，被黑莉格露完全的否定了。
区区虫之妖怪是不可能毁灭的，对着这么认为的莉格露，
正因为是虫才能够毁灭，黑莉格露这般诉说道。
同时，
“。。。。。。就算是，用强的也要”
黑莉格露，将莉格露仅剩的愿望————什么事都不想发生，这份对于没有异变发生的现在感到无比和平的莉格露的软弱，以那句话彻底粉碎了。
“就算是无法获胜，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战斗。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毁灭的会是我们这一边”
————是认真的啊。
莉格露，咽了口唾液。理解了，黑莉格露是认真的啊。
即便是毁灭幻想乡，也要活下去————因为不那么做的话只有死。
侵略向这个世界。为此来助我一臂之力吧，黑莉格露这么说出了口。现在莉格露终于明白了，无意识中挥开黑莉格露伸向自己的手的理由。作为生活在幻想乡的虫之王的本能，无法答应黑莉格露的提案而做出了拒绝啊。
————因为，因为！
黑莉格露所言之事，并不是不能理解。倒不如说是，痛彻心扉般的能够理解。为了生存而牺牲其他事物。如果是为了活下去的话什么都能做。想要活着。不想死去。那本身对于生物而言是极为自然的事啊。
尽管如此————作为“虫之王”无论怎样都没法给予认同。
要问为何的话，那是因为不可能不知道，在那之前等待着的会是些什么啊。
“那是。。。。。。不行的，不可能的哟，那种事。会有多少虫丧生————不对，不仅是那样，说起来，如若巫女和大妖怪行动起来的话，那时肯定我们全员，”
“那么，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我们这边毁灭就好了？”
“。。。。。。。。。。。。。。。。。。”
在那声好似刺穿自己般的声音中，莉格露为之语塞。
黑莉格露，做好了觉悟。对于攻入幻想乡一事。对于期间会有多少虫丧生一事。对于即便如此，依旧可能无法获胜一事————理解，并赌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行动了起来啊。
那是错误的，莉格露想到。可是，却又无法说明究竟是哪里错了。最重要的是，面对黑莉格露的觉悟，该说些什么才好呢。因为莉格露并不具有像她那样强大的意志，亦不具有像她那样即便是死也要战斗的坚强。
一直都认为如果和平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祈愿着如果那份平稳的磷光，能够永远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好了。
仅仅只是那样而已啊。
莉格露所拥有的，仅有那些啊。
“可是。。。。。。不行啊，我，做不到”
根本不可能像黑莉格露那般坚强。声音毫无自信，仿佛随时都会中断般的颤抖着。
黑莉格露，以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瞳，注视着那样的莉格露，
“是吗。那么，没办法了”
淡然地说道。
从迄今为止带着某种扭曲的热意的声音，切换成了不带一丝感情，事务性的声音。表情亦是微笑不再。或者说，从最初开始，就没有那种打算吧。
哎，的一声。
在脑海浮现出问号的莉格露的面前，黑莉格露的身体蠢动了起来。像是猛蹴水边似的飞上空中。飞舞于空的她的身体，宛若虫一般呐，莉格露不合时宜地联想到。
黑靴，在月夜之下，划过一道弧线。
在甩动双足横扫向莉格露脖颈的同时————黑莉格露，将寄宿于那具身体之中的杀意，对准莉格露说道。
“只好将身为背叛者的你打倒，直到我独自一人，成为王为止啊”

————梦，在此暗转了。

被收割的意识逐渐上浮。自觉到方才的一切并不仅是一场梦，而是确实发生了的现实啊。黑莉格露的袭来也好，挥开了那只手也好，曾拼命地想要阻止她也好，还有，最终没能阻止地败北了也好，全部都是现实。
————因为我，太弱了。
因为意志软弱。因为力量薄弱。
没能阻止，黑莉格露————好似为那份想要痛哭出来的感情推动一般，意识从睡梦中转醒，莉格露缓缓地，睁开了眼睑。
慢慢地挣脱原本那份沉重的黑暗。略微有些模糊的视线，告知着自己方才在睡梦中哭泣了。
紧接着，什么人的身影，出现在模糊不清的视界之中。榻榻米的灯芯草。打开的隔扇。另一侧的天空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片赤红之色，将房间中的她们染上了一抹赤红。曾在村镇见过的半人半兽的少女，总是埋首于书卷之中的少女，然后，然后————

莉格露看见了，曾在永夜之中邂逅的，魔法使的少女。

月狂病患者

二章

祸起萧墙

仿佛被谁唤出了自己的名字。

宛若上浮向水面一般，莉格露・奈特巴格的意识缓缓地清醒过来。在尚且朦胧的意识之中，睁开了眼睑。模糊的视界中布满的黑色纵线是自己的睫毛，睁开的眼睑未能同时将重合在一起的睫毛分开，视界就这样一片模糊。
声音传了过来。
莉格露并没有急于催促上浮的意识。而是呆然的，将一切交付于不清不楚的意识，亦没有爬起身来。
如今正横躺着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他人的东西似的，不可思议的存在一个这样客观看着的自己。唯有与身体和意识割离开的心，呆然地凝望着那样的自己。
声音，又传了过来。
真奇怪，莉格露想到。通常是不会在睡醒时听到人的声音的。在森林中睡醒过来，传入耳中的只有虫的声音啊。
而那些虫的声音哪儿也听不到，
唯有毫不间断的人声传入耳中。
“在六十年前————记录上————”
“但是，这样的话————不就相反————”
“————也就是说，在‘外侧’————”
并非一个人的声音。数名少女的声音，正讨论着什么。虽然一副认真的语气，却又不带分毫紧张的气氛。
有着什么人在。
自己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有着什么人在这里。
意识随着聆听声音的同时逐渐上浮。莉格露注意到自己所睡之处既不是野外亦不是森林，而是在一层榻榻米上。从窗外射入的夕阳将榻榻米染上了一片朦胧的赤红。
从敞开的隔扇外侧，听不见虫的声音。但是，热闹的人声却传了进来。孩童们在什么地方欢笑着。足音，笑声，翻动纸张的声音，风的声音。
“不过，说起虫来呐————出乎意料的————”
“长期持续下去的话————”
“————结界会，”
声音，声音，声音。声音之中不存丝毫敌意。浮上的意识停滞不动，伴随着安心感逐渐下沉。就这样睡下去也没有关系哟，宛若盖在身上的被子，榻榻米的触感，夕阳的温暖，微风的舒畅，向着自己这般嗫嚅道似的。
好想睡，莉格露想到。
想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忘掉，舒适的休息一场。身体沉重无比，各处都传来阵阵疼痛。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虽然有饮过大量的雨水，但也仅此而已。想休息。忘掉一切。抛开一切。因为，因为输了啊。因为弱小的我输了啊，已经————
在叹息，沮丧，并逐渐下沉的意识之中，

————背叛者。

那样的，几乎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在莉格露的耳边响了起来。
“————！！”
原本想要就此下沉的意识强行的上浮了起来。莉格露猛地坐起身子，途中却又在席卷全身的疲劳与痛楚下扭动着身子。
事到如今才发觉全身都被汗浸湿了。相当难受的，与夏日的汗水相差甚远的冷汗。心脏飞速跳动的声音吵到想要塞住耳朵。不对，真正想要抹消的是，仍然回响在耳中的先前的那个声音。
确实听见了。
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尽管刚才那个瞬间所听到的仅是一场幻想吧————但那亦是在那场雨夜听到的话语啊。
背叛者。
莉格露听到了，长着与自己相同面容的少女所说的那句话。
没法做到，不去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因为她所说的话语，未必就是错误的————
“啊，醒来了”
直直指向了陷入思考的莉格露的是雾雨魔理沙。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将散乱于房间的书本的其中数册放在膝上。
在房间中，并非只有魔理沙一人。在村镇经营着私塾的半人半兽的少女，上白泽慧音正在魔理沙的身旁整理着书本。
然后，距她们稍远之处，身着和服的少女是，历史书《幻想乡缘起》的笔者，稗田阿求。手中的笔在纸上所写的，恐怕是魔理沙与慧音调查的记录吧。
既不是完全的妖怪，亦不是普通的人类，生活在人与妖之间的三人出现在了莉格露的面前。
“————啊，”
敞开的隔扇的另一侧，在三人的另一边延伸开来的景色是曾经见过的村镇。一片为夕阳染红的，无比和平的光景。
实在是太过和平。
那片红色实在是太过不吉。
睡意的残渣，被连根拔除。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喂，你，”
魔理沙正打算张口说些什么，在那个瞬间莉格露已然跳了起来。掀开被子，一脚蹬在榻榻米上，翻转斗篷，想要飞身跃出窗外。
失败了。
原本打算蹴在榻榻米上的。然而疲劳与负伤的身体无法跟上那突然的动作。蹬出的脚使不上力气，原本打算跳动的身体仅是狼狈地倒向了前方而已。没能受身，自肩部撞在了榻榻米上，痛楚随即传遍全身。
即便如此，依旧双手撑在榻榻米上，勉强的想要站起来。为汗水浸湿的手在灯芯草上打着滑。慧音一脸担心地站起身来，
“别乱来了。虽然有治疗过，但体力就————”
莉格露瞪向了，那么说道的慧音。像是说错了话似的，慧音的声音随之中断。
不能不强行乱来。
如果现在不乱来的话，又该在什么时候乱来啊。真正能够阻止“她”的只有自己了啊————灌注了那份意志的眼神令慧音缄口不语。房间之中，转眼便陷入了抑郁的沉默之中。
寂静中，莉格露注意到，那似曾相识的急促的呼吸正是由自己发生的。越是继续瞪视，疲劳便越发的沉淀。
试图打破沉闷气氛的是，魔理沙。她以一副强装爽朗的口吻，若无其事地问道。
“又输给灵梦了吗？那么这场异变也是，被冷淡地————”
“才不是那样！！”
声音，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抢在思考之前，回响在屋中的，透着悲鸣的声音从莉格露的内侧洒漏了出来。面对那连她自身都感到惊愕的大吼，魔理沙睁圆了双眼。
连给予说明的打算都没有。
像雾雨魔理沙这种远比自己强大，敢于挑战异变的人类，又怎么会明白自己的感受————黑暗而沉重的想法在莉格露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像她这种人是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感受的。勇往直前的人类，是不可能体会到弱小妖怪的感受的。即便如此，也有着不得不去背负的事物啊，那种事连想象都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想立刻揪住她那么说出口。而没能那么做，既不是因为席卷全身的疲劳，亦不是那么做了也不具任何意义的事实。
“————抱歉。说过火了呐”
因为带着失望淡然地————却又不带一丝调侃的真挚————魔理沙低下了头啊。
当重新抬起头来时，魔理沙已然深深地压低帽檐，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唯有那微微紧绷的嘴角漏了出来。
“。。。。。。。。。。。不，对不起。刚才对你大吼”
丧失了去处的怒火缓缓消散在胸中。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莉格露也低下了头。
也许魔理沙，亦有着什么不堪回忆的事吧————尽管冷静下来的脑海想到了那一层，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去确认。魔理沙就那样戴着帽子，像是要将背靠在隔扇上一般坐直。单膝立起，靠在膝旁的手中握着扫帚。
也许，应当说些什么吧。
然而，却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吐出了将两人之间别扭的沉默推开了的话语的是，一旁的慧音。
“嘛嘛，我们只是想弄清究竟在发生着什么呐————而且，将倒在路边的你运到这里的，是她哟”
她，一面说着，慧音望向了雾雨魔理沙。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吗。
明白了。暧昧的记忆，在雨夜之中中断。输给了“她”，被换做背叛者，在那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恐怕，是魔理沙发现并保护了败北后昏厥的自己啊————在对事实作出理解的同时，莉格露再度低下了头。
“。。。。。。谢谢”
“。。。。。。嗯，”
就那样低着头，魔理沙回应道。也许是在害羞吧。
怒火完完全全的消散了。原本，就没有冲魔理沙发火的理由啊。
不过————亦没有，继续交谈的打算。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吗。幻想乡的虫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虫全都消失了呢”
因此，对于慧音的话语也好，莉格露没能作出回答。即便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完好的组织起语言。亦不知道该说到何处才好。
是注意到莉格露的踌躇了吧，慧音以仍旧温柔无比的声音重复道。
“如果有操控虫的力量的话，”
也应该能对这一状况做些什么的吧。
听闻那带着一缕希望的话语，莉格露无力地摇了摇头。黑色的触角随之左右摇晃起来。肩膀无力地垂下，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已经，不是虫群们的王了。无法再操控，它们了”
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然后，那亦是一切的真相。
“已经，是指？”
提出了疑问的是阿求。并不是。“王”，而是对“已经”，这个词做出了反应，也许是因为她身为“稗田”这一存在是无法改变的缘故吧。
莉格露没有回应。仅仅只是，无言的摇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再次陷入了抑郁的沉默之中。
三名少女发觉了，莉格露与这场异变是存在着某种关联的。然而同时，亦注意到那并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事，她们陷入了沉默。
莉格露自己，也丝毫不想将一切全都说出来。
这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啊，这样的一份想法，光凭自己已经是什么也做不到了吧，这样的一份不安，使她对于吐露实情感到犹豫。
每个人都在犹豫是否该说些什么，谁都没有成为那根导火索，一片奇妙的沉默。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恐怕这片沉默会永远地持续下去吧。
没能变成那样————是因为足以打破沉默般压倒性的气息，从“外”传了进来啊。
察觉到的只有莉格露一人，而瞬间站起身来的，亦只有莉格露。
触角，在震动着。

“————来了”

那是绝不可能弄错的。这股气息，这种感觉，这份压力。毫不隐藏的存在感。以只有虫才能感应到的极低频率的波，她在呼唤着。她在笑着。
我在这里哟，这般呼唤着。
现在就到你那儿去哟————知晓莉格露身在此处————发出挑衅。不用看也能够想象得出。她那副挺着胸，抱着双腕，一脸毫不畏惧的笑容的身姿。
她正前往这里。
朝着村镇行进。
————与无数的虫一同。
其目的何在，连想都不用去想。
“来了是指————”
什么。
在魔理沙问完前，莉格露已然一脚蹴在榻榻米上跳了起来。同时传遍全身的沉重痛楚，并不是最初做好觉悟便能忍受得住的。
从敞开的隔扇，跳向了外面。
着地的同时，转换方向。蹴在了由土构成的地面之上使得脚一阵疼痛。尽管身后传来魔理沙她们的声音，但将之无视。使身体乘着风，好似跳跃在水面的虫一般低跳着。
她的存在感逐渐浓厚了起来。
不祥的赤色。缓缓沉向西边之境的夕阳，发出最后的抵抗，将村镇染得一片赤红。宛若追逐那逐渐下沉的夕阳似的，莉格露飞向了西边。是到时间了吗，村镇的人影多了起来，同时望向莉格露的人们亦多了起来。
————不行啊。
蹴在地面上进行加速。径直地朝向西边。
一点一点浓郁起来的气息刺痛着身体。这已经不是气息之类普通的感觉了。
是杀意啊。


*

“稍微等一下！喂————”
追着突然间飞身跃出的莉格露，魔理沙和慧音也奔了出来。直到刚才还带着一丝热闹感的屋中，唯有阿求被留了下来。
独自一人。
“。。。。。。。。。。。。”
寂静之中，阿求将落在了脚边的书轻轻地取在手中。魔理沙曾仔细阅读过的书。并非这个幻想乡，而是记录着外侧世界的书。
哗啦哗啦地，翻动书页。
书中记载了很多东西。外侧的世界以六十年为周期发生异变。无数的生命就此消逝。然后那场异变亦给幻想乡带来影响。
比如，明明不是春季，花朵却争相绽放。
比如，幽灵的数量突然增长。
有着什么事会发生啊，书中是这么写的。因为，幻想乡的内与外，是仅隔着一层结界的境界线，永远无法分割的存在。
“蝴蝶振翅，风暴骤起，那样么。。。。。。”
阿求将那曾在某处读到过的知识化作话语。直到先前为止都在这里的她是萤火虫么。那么，当萤火虫飞舞在幻想乡中时，外侧的世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没法完全的进行想象。
即便如此，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而保有漫长记忆的阿求，还是能够想象得到数种情况的————
如果可能的话，她期盼那些想象仅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合上翻开的书，阿求抬起头来。
在这变得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她静静地望向外面。在敞开的隔扇另一侧蔓延开的是，村镇的傍晚，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染成茜色的时间。
宛若鲜血般绯红的日暮。
很快，夜晚将会降临。
这段时间，她们，是这般称呼的。
“————逢魔之刻，么。。。。。。希望别发生什么糟糕的事就好了”
她的不安，不久便成为了现实。


*

“什么啊，那是”
还以为是自己所发出的声音。
然而并非如此。那是不知何时并排站在了身旁的魔理沙，望着同样的方向所漏出的声音。在另一侧的是紧追上来的慧音，包括莉格露的三人，站在村镇的西端眺望向了那个。
遥远的西方，是一座山。
而山的另一侧，是正逐渐下沉的夕阳。
然后，三人看见了，那好似想要覆盖住夕阳般扩散开来的黑云。
简直，就像是夜晚提早一步降临了似的。
她们看见了，在大地，在天空，在这逢魔之刻蔓延开来的“黑”。
“。。。。。。虫，吗？”
对魔理沙的发问做出了回答的是慧音。眯起双眼，瞪视直迫而来的黑云。
正是那样啊，莉格露在心中附和道。
唯有一人，唯有莉格露不用看便已经明白了。明白在视界之中蔓延开的黑云，是由无数细小的虫们聚集而成的。明白存在于这个幻想乡的虫全都汇聚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
由“她”所统帅的。
“所以————才会哪儿都看不到虫了吗？因为全都聚集在，那里。。。。。。”
朝着好似想要确认般自语出口的魔理沙，莉格露无言的微微颔首。
并不是消失了。
虫群们，就在那里啊。
在王的命令下，并不仅是数量众多地聚集在一起，而是作为一个群体。
————然后，虫之王，如今已经不再是我了。
即便是明白那一点，才不能不去阻止。正因如此，才努力到了现在。
同时，就想要阻止这一点来说，她们也是一样的。是身为守护村镇之人的自负么，慧音一脸铁青地将点缀着赤与青的咒符取在了手中。
“若是被那么多的虫侵入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魔理沙，不好意思，得让你也来帮下忙了哟！”
“解决异变的话，那可是我的舞台呐！”
魔理沙骑上扫帚，浮向空中。而慧音迅速转向莉格露这边，
“莉格露・奈特巴格。以你操控虫的能力，”
不能做些什么吗。
打断了这般询问出口的慧音的，既不是魔理沙，亦不是莉格露。

“那家伙，是不可能的哟”

但是，那道声音————却与莉格露的几近相同。
“。。。。。。。。。。。。！！”
能够做出反应的，仅有莉格露。相同的声音让其余两人讶然无比。声音的主人，
“她”，没有放过魔理沙那一瞬之间的混乱。
伴随着声音一同从黑云飞出的“她”，就那样以猛烈的势头，踢飞了魔理沙。以那正想上升的姿势根本无从闪避，被强行题中的魔理沙滚倒在了地面。
“她”亦着地，同时放出下一步攻击。裹在身上的斗篷分成数根细枝，化作节足动物的足的形状，贯穿了慧音手中的咒符。
至此一秒。
当一秒流逝而去，“她”————重新包裹在了漆黑的斗篷之中，与莉格露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女并没有就此停下。从那头修长的前发中显露出来的赤红右眼搜寻着猎物。
视线牢牢地定在了，滚到在地面的魔理沙身上。
“住手啊！”
独自一人反应了过来的莉格露的反击，朝向黑莉格露释放了出来。凭借自身的力量。诞生而出的绿色光球。黑莉格露轻而易举地飞身闪过那忘我的攻击。追踪型的数枚，亦被漆黑的斗篷弹开。
强袭，足以用这句话来形容。
正因为知晓对手的强大，才先下手为强，制造出了一瞬的破绽，决出胜负————那样的攻击方式。现在，强袭被莉格露阻止地黑莉格露，焦躁地发出了一声咋舌。
那副面容，亦与莉格露几近相同。虽然斗篷与触角，以及发型上有着若干的差异，但从存在上的认知是一模一样的————明明是这样的，可是自全身散发出来的氛围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感受不到一丝温和平稳，毫不掩饰的敌意。
宛若双子一般。
宛若镜中的自己一般。
另一人的莉格露。
“黑之莉格露”。
“莉格露有，两个人。。。。。。！？”
魔理沙站起身并举起扫帚，但黑莉格露立刻退向了身后。在她的背后，大群的黑虫逼近而来。
“那家伙，要将这群虫————！”
望着朝向村镇蜂拥而去的虫，慧音悲痛地叫道。扔下被黑莉格露贯穿而无法使用的咒符，迅速从怀中取出了一柄剑，并将之拔出，
一口气，刺向地面，慧音喊道。
“‘天地初始，此地为高天原’！！”
千钧一发。
上白泽慧音的秘仪————未来“高天原”。
借着在幻想乡这样的隐所之中又生出一片净土，而形成的限定型的二重结界之法。自剑急速闪过的青光覆盖住村镇，化作一片不净之物禁止出入的净土。亦用于Spell Card决斗，慧音的王牌。
明明应当是那样的，然而此刻的慧音却是一脸的苦涩。
“————对不起”
那声低语，究竟是向谁说出的呢。
来不及发问。因为在慧音张好结界的下一瞬间，黑云————无以计数的虫群，毫不踌躇地蜂拥向了结界。
光，炸裂了。
宛若爆炸似的响声。并非仅是一次。连续不断的，无数次的，无数次的，无数次的————爆炸声毫不间断地继续着。将剑刺入地面维持结界的慧音没能抬起头来。
因此，能够看到那个的，只有三人啊。
莉格露，
与魔理沙，
以及黑莉格露。
夹在颦眉眺望的魔理沙，和一脸平静————至少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黑莉格露之前站着的莉格露，看着那副光景叫喊了出来。
以那溢满了悲鸣的声音。
“————住手！”
谁都没有停下。无法阻止。叫喊声被“啪嘁啪嘁啪嘁”的猛烈轰鸣的声音所遮掩。
无法阻止。
“————让它们停下！！”
面对喉咙干涩的喊叫，黑莉格露完全是无动于衷。她仅是，微微的抬起了头。
视线之前，是青色的结界。
映入眼帘的青线，以及线与线紧密联系在一起所构成的青色结界。
然后，好似将结界覆盖般蔓延开的，黑云————无以计数的虫群，试图涌入村镇，但全都被结界挡住了。被那强力无比的结界弹飞，虫细小的身躯伴随在一声声破裂声中，不留一丝痕迹地消散了。
生命不断地炸裂。
即便如此，虫群们依旧不曾停下。
一次又一次的，对于同伴的死毫不畏惧，话虽如此，亦没有去寻找其他的手段，仅是愚直地冲向结界并被弹飞。就好似坚信着，如果那么做的话，结界终有一日是会被打破的一般。
毫不吝惜生命地，步向死亡。
“。。。。。。结界，不能解开————仅是隐蔽起来的话，虫群，恐怕会不自觉地，蹂躏村镇吧————不能不阻止。。。。。。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就那样紧紧地握着剑，慧音以嘶哑的声音说道。露出一副想要吃了她似的表情的莉格露，在从慧音紧握剑柄的指间淌落的鲜血前停下了脚步。
指尖戳裂肌肤，鲜血流淌而出，慧音就这样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那份理由，莉格露理解了。并不单是，张开结界的压力巨大的缘故。明白了在这一瞬间，虽说是为了守护村镇，却是不得不违背本愿地杀死大量的虫们的慧音的心情。
因为她，是那么的温柔。
因为对于她，是即便是虫也不愿轻易将之杀死般的温柔。
————不明白。
莉格露摇了摇头。并非是指，不得不杀死虫们的慧音的心情，而是不明白让虫们被杀的“她”的心情啊。
“————住手呀！！”
“不可能的哟”
黑莉格露一口回绝了，莉格露充满悲痛的叫喊。
赤红的右瞳，直直地凝视着莉格露。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头顶黑长的触角，黑莉格露淡淡的说道。
“它们是无法阻止的。你也是很清楚的吧？因为它们，都很饥饿啊”
“。。。。。。么，”
“因为饥饿，所以无法阻止。就算它们自己死了，也不会停下。我的操控————并不仅是因为那个原因。那是真真正正的，饥饿的冲动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
叫喊，叫喊，莉格露叫喊着。为了弹劾不断使虫死去的黑莉格露。然后，同时————亦是为了使意识从不愿去想的事中逃离，而投出的质问。
对于那相当明显的期满，黑莉格露像是早已明白了似的，断然地应答道。
“你应当是早就明白那一点的。你。唯独你，是不能说不知道的————因为饥饿着啊。袭击村镇，来填饱空腹。仅此而已哟”
“就是因为做出那种事。。。。。。！”
后半段，没能说出口。在默然不语的莉格露的上空，虫群们依旧不停地冲向结界，然后炸裂死去。傍晚时分西落的太阳，被虫群们完完全全的遮挡住了。
虫们不断地逝去。
此刻也是。
之后也是。
就像迄今为止的那样。
即便是在这幻想乡之中也是。
然后，就像在幻想乡之外所做过的那样————

————所以，才会步向毁灭不是吗。。。。。。！！

想法，没能说出口。莉格露紧紧地抿住双唇。
那是，绝不能说出口的话语啊。
就算是将之说出来，也是无济于事的啊。因为莉格露很清楚，黑莉格露是在知晓那一点的同时行动着的啊。
什么都说不出口。
莉格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此————点燃了导火索的，并不是莉格露。
“虽然不大清楚，不过————如果你是元凶的话，那就是行动与攻击！”
叫喊的同时，雾雨魔理沙的扫帚随之一闪。在扫帚上准备好的魔法阵在空中生出细小的星屑，十数块星屑化作流星疾驰向了黑莉格露。
魔理沙拿手的星之魔法。
从四面八方以杂乱无章的动作直迫而去的星弹，
“————太慢了”
黑莉格露将之全部闪过。沙尘随之升卷而起，
“说错了呐。是先攻再动啊”
宛若贯穿沙尘一般，魔理沙的扫帚猛冲了上来。
在射出星弹的同时，以高速移动突然接近，迂回至死角的攻击。从一开始，星弹就全部是诱饵，仅是为了将逃脱方向固定住的陷阱。
那是发自绝对无法闪避的时机下的一击。
黑莉格露，没有避开。
“别————小瞧虫啊！”
没有避开，而是展开了漆黑的斗篷。随风翻卷的斗篷好似拥有着意识一般变作虫足，挡住魔理沙的扫帚，一声轰响同时响起，
完完全全的，被挡了下来。
“。。。。。。怎么可，！”
惊愕的声音不由得从魔理沙的口中漏出。既没有减轻力度亦没有草率的攻击，借着速度而发出的完美的一击。
魔理沙的一击没有丝毫不备之处。
那样一来————之所以能够挡住，只是纯粹的因为黑莉格露的力量，
“好强。。。。。。！”
为了从扫帚被挡下的打击中重整旗鼓，魔理沙向后退开，而黑莉格露并没有错过这一时机。斗篷翻卷着，化作一柄黑枪朝向魔理沙直伸而去。
来不及躲开，就那样张开魔力，防御————但，预想外的事发生了。
魔力，逐渐的，被黑色侵蚀。
自相接之处，仿佛被啃食掉了似的。一点一点的，闪着黄金光辉的障壁就像被啃食一般染上黑色，并非这样。
仔细注视的话，便能明白。魔理沙就是如同字面文字所示的那样，被黑色斗篷表面生出的无数的嘴，啃食着啊。
斗篷，是由细小的什么聚集而成的。
“————这也是，虫！？”
“正是如此，啊！”
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高速迂回后的近距离攻击————当魔理沙发觉同样的状况，又被重复了一次时，已是在被黑莉格露踢飞之后了。连同瞬间想当作盾防护的扫帚一起被踢飞，在空中失去控制撞在了地面之上。
单手勉强地受身，转了半圈后立刻站起身来。尽管那是唯恐被追击的行为，但黑莉格露并未继续加以袭击。
背对着虫群，黑莉格露浮在空中，俯视着。
俯视着魔理沙。
俯视着慧音。
然后，俯视着未能加入刚才那一连串攻防的莉格露。
“这便是，虫啊。这便是，虫的力量啊”
破裂声，不知何时止住了。虫群们不再冲向结界，而是停在原地。仿佛被冻住了似的，强行的停住了。即便慧音将结界解除，站起身来，虫群们也没有再度展开攻击。
为黑莉格露操控，虫群们全都停住了。
并未被操控的三人之所以会一动也不动————是因为从黑莉格露的赤瞳之中，看见了无尽地憎恶啊。憎恨一切，与一切为敌的眼瞳。点燃坚定决心的眼神。
在傍晚的昏暗中闪耀的赤瞳，将那份感情全部————无一例外地投向了莉格露。
浮在空中，就那样俯视着一切，黑莉格露说道。
“那家伙永远都无法掌握的力量。就让你们瞧瞧，虫的恐怖之处。让你们————让一直蔑视着虫的你们，全都见识一下————”
“。。。。。。！！”
要发生什么，在这样一股气氛下，魔理沙举起扫帚，慧音则是随时都能张开结界般地紧握手中的剑。
唯有莉格露，是知道的。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然后，亦知道那是无法阻止的。
她————黑莉格露。
因为如今已然抛开莉格露，操控所有的虫的她才是，真正的虫之王啊。
漆黑的斗篷的形状发生改变。斗篷化作一只百足虫，卷住黑莉格露的身体。对于爬满全身的虫足毫不动摇，她张开了口。

“————虫之王的力量”

伴随着话语，黑色的漩涡直卷而起。
遮蔽天空的黑云，全都翻卷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虫群们在翻卷的同时聚集成一条线，朝向黑莉格露直冲而去。
朝向爬在黑莉格露身上的，黑色的百足虫。
作为群体的虫————朝向一点集合着。
聚集向那唯一之处，化作新的形态。
化身为虫之王。
化身为那副姿态。
化身为濒临为“王”的————公主的姿态。
那是公主。虫的公主。黑之公主。卷在双手上的漆黑斗篷。包裹双足的漆黑长筒袜和紧胸衣。相对照般雪白的褶边与赤红的缎带，以及装饰在头顶的头冠。那一切————都是由虫群汇聚在一起从而诞生出来的。由虫的生命编织而成的衣裳。
她，即是“虫群”本身啊。
“————”
原本遮蔽整片天空的虫群，哪儿也没有了。
只有终于沉下的夕阳在最后照耀得，她的身姿才是————作为唯一的群体的，虫之公主的身姿。
她的名字————莉格露・奈特巴格，早已知晓。拥有掌控虫群们的资格，胸怀壮志，发挥力量，身裹霓裳的存在，莉格露是早就知晓的啊。
因为本来，那是自己应当成为的存在。
然而————如今，化身成那副姿态的，并不是莉格露。而是黑莉格露啊。即便如此，那副姿态依旧是虫之王的证明。作为同一的同时却又是不同的存在，那正是，是的————

“————‘公主’”

名字被唤出口，黑莉格露————“黑姬”的面庞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

月狂病患者

*

想要阻止的话，无论是谁都是能够做到的。
对那乍看毫无防备的变身进行妨碍，无论是魔理沙还是莉格露，甚至连慧音都是能够做到 的吧。而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都被发生在眼前的光景吞没了啊。虫汇聚在一处，从那之中公主诞生————宛若，破茧而出一般————的状况，意识被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
所以，魔理沙能够对袭向自己的攻击作出反应，仅是因为频繁进行弹幕游戏的条件反射罢了。
“Night・bug・storm！！”
“————！！”
面对以黑姬为原点朝着四面八方放射状射出的绿光————远超莉格露所放出的量数倍的光球，魔理沙的身体自然地动了起来。乘着扫帚，好似要缝上光球之间的空隙般飞过空中。同时，莉格露与慧音被击中的情景映入了视界的一角。
“该，”
“死，么。真是过分啊”
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
黑姬出现在了飞向天空的魔理沙的身侧。
在注意到她是在释放弹幕的同时亲自接近而来之前，魔理沙的双手已然压下上升中的扫帚。紧急下降。宛若镰刀似的斗篷，从头部的正上方横扫而过。一束金发被切开，纷飞飘舞在空中。
咕的，身体骤然感到压力袭来。
地面逐渐接近。催生出来的光球如今仍旧占据着大半的天空，落下的同时魔理沙一边强行地避开那些光球。旋转半圈，天与地随之上下颠倒。为了确认黑姬的身影而扫视了过去，
看见了。
在颠倒的视界的正下方，看见了直踢而来的脚。
“真慢呐，人类的魔法使————”
“怎么会，”
以扫帚挡住踢来的脚。伴随着碾压帚柄的触感的同时，身体在那股压力下被击飞了。背后为光球击中的痛楚，以及在那之上对于被追上一事产生的焦躁感，袭向了魔理沙。
作为人类最快的魔法使，向来对速度相当的自负。可是————刚才黑姬的动作，显然比自己还要快。
至少，要比熟悉的幻想乡的莉格露要快上数段。虽然不清楚是否是那身奇妙的服装所带来的效果，但是她并非可以掉以轻心的对手这点是确实的啊。
将扫帚，紧紧地握在手中。
在空中重新调整好姿势，
“挺快的嘛，区区一介————”
“是你太慢了啊”
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一瞬的判断。身体向前伏倒，就那样操控着扫帚。扫帚横扫的一闪，重重地击中浮在身后的黑姬，事情本应是这样的。
“。。。。。。！！”
横挥扫帚的同时，魔理沙看见了。
看见了浮在身后的黑姬。
然后看见了，黑姬将淹没这片空间的绿球————将之作为立足点，一脚蹴在上面，骤然加速，避过扫帚的身影。
在凭借突然的加速脱离的黑姬面前，又浮着一枚绿球，踏着那个，黑姬变换角度再次加速。而在那之前，又浮着绿球，黑姬蹴之，变换方向，加速，在那之前又————
魔理沙的脑海中，闪过了蝴蝶的身姿。
“可能么，那种事————！”
“只是活用了虫的特性而已啊！”
魔理沙勉强的躲过自头顶踢下的一脚。但，魔理沙逃过的右足踏着绿球，一边反转过身来，同时以左足回旋着踢来。
没能躲开。
魔理沙举起右手，试图挡住那瞄准脖颈的一击————然而，黑姬的脚柔软地动了起来。宛若缠住直伸而出的魔理沙的右手般弯起膝。靴尖强行插过腕与脖颈之间。迟了一拍的右足，好似想要夹住脖颈般添在了左足之上。
在顿悟自己被怎么了的瞬间，萌生一股背后爬着一只虫似的寒意。尽管很想挣脱束缚，但黑姬的双脚牢牢地夹着不放。
赤红的单瞳，紧紧地盯着魔理沙。
带着明确的杀意，她说道。
“————坠落吧”
“一起吗？”
面对直扑而来的杀意，魔理沙笑了。
笑着————双手伸出抓住了想要勒断脖颈的双足。然后就那样，使笔直地朝向地面坠落的扫帚进一步加速。
既然无法从双足中挣脱，那么就带着黑姬一起坠落撞向地面————对于连自己都觉得有够乱来的行动，魔理沙仅是报以一笑。唯有一笑。这样也只有竭尽全力的自爆了。
如果是在那场永夜之中作为拍档的魔法使的话，一定能想出更加潇洒的方法来吧。
亦或是巫女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陷入这种状况吧。
然而，她是，雾雨魔理沙。因此————
“。。。。。。弹幕就是，力量呐”
连同自己的身体，带着黑姬撞向了地面。



*

“魔理沙！”
当两名少女撞上地面的同时，莉格露奔向了她们。
让人眼花缭乱的空中攻防与坠落。
既没法加入也没法阻止。在莉格露做些什么之前，她们纠缠在一起坠落了。而自己方才跑近她们。
一股苦涩后悔的味道，在心中蔓延开来。
————什么都做不到。
相较远比自己强得多的雾雨魔理沙。
相较和那个魔理沙对等战斗的，黑姬。相较作为虫之王的她。
————我，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弱小，才会什么都做不到啊。
“。。。。。。。。。。。。”
后悔一个接着一个地涌现出来。为了将之全部挥开，莉格露跑了起来。交叉飞舞在空中的绿光并未降注在地面，而是随着由坠落产生的沙尘与风缓缓地被吹散了。
在逐渐开阔起来的视界中，莉格露看见了。
看见了倒伏的魔理沙，与傲然站立的黑姬的身影。
“————魔理沙！！”
叫喊的同时莉格露放出了弹幕。中与不中，都未曾想过。因为她看见了黑姬正想给予魔理沙最后的一击啊。
然而对于即便击中也是不痛不痒的孱弱绿光，黑姬却飞身避开————在讶然的莉格露面前，魔理沙一边跳起身一边射出了激光。黑姬踏着光球凭借加速避开了，那径直将夜晚的昏暗贯穿的光。
————太好了。
莉格露安心地抚住胸口。而那，究竟是对哪一名少女的呢————是魔理沙并未丧生呢，还是黑姬没有被杀死呢————对此没有多加思考，奔向了魔理沙身边。
魔理沙，直至此时才站起身来。伸手拭去黏在脸和衣服上的沙尘，
“真的是虫吗，那份强大。。。。。。”
“不，这才是虫原本的强大啊。虫群们的强大啊”
给予回答的，并非莉格露。
浮上了高空的黑姬，俯视着魔理沙与莉格露。抱着双手，缠绕在腕上的斗篷哗啦哗啦随风飘动，以那只赤红的单瞳俯视着。
俯视着莉格露。
俯视着莉格露居住的，幻想乡的一切。
一面以充满憎恨的眼瞳凝望着，黑姬说道。
“仅是生活在这种好似温水般的世界的那家伙无法使用而已，自古以来，虫就应当是恐怖的存在————别蔑视虫。别小瞧我们。别，小看我们呐”
那家伙。
莉格露很清楚那是在指自己。正因为自己很清楚，才既无法辩驳，亦无法抗议。充其量也只能默默地咬紧双唇罢了。
她所言之事，是完全正确的。
自己就是，弱小，无力啊。对啊，没能成为“公主”，不正是最明显的证据么————那份想法，夺走了莉格露的话语。
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莉格露，黑姬轻轻地呼了口气。
那便是信号吧。
随意飞舞在空中的绿光们朝向黑姬的背后逐渐聚集过来。每一个，都仅是不足人头大小的光。一阵强风便能吹熄消散般微弱的光，在莉格露的眼前缓缓汇聚。一个接着一个的。一个接着一个的。一个接着一个，光连续不断地汇聚在一起。
绿色的光。
宛若闪耀在天空的群星们全都聚向了一点似的，绿光逐渐地汇聚起来。
“我们要反抗，反叛。我们是群体（军团）啊。我便是虫（军团）啊。即便是一寸身体仅有五分魂的虫，聚集在一起的话”
浮在黑姬身后的绿光，已然难以再用星星来形容了。将浮在空中的黑姬完全覆盖住般巨大的光，就像是映照在华盖之上的月亮。假如现在有人从远处仰望这片天空的话，恐怕甚至会误以为月亮变成绿色了吧。
聚集在了一起的，虫的力量。
将那股力量————黑姬，黑莉格露。
“便能超越所有人！”
吼叫着，释放了开来。

————星星流淌在了地上。

地上的流星。巨大的绿星，带着其巨大的质量瞄准莉格露等人释放了出来。闪开的话，身后的村镇便会————在直逼眼前的压迫感面前，根本就没有思考那种事的时间。被击中便是死。被击中便是死。理所当然般的死去。
因此，魔理沙之所以行动了起来，并不是常识性的判断，而是出于本能的缘故吧。
右手，从怀中取出八卦炉，
左手，将握着的符当作燃料注入其中，
双手重合，朝向前方，朝向坠落下来的星星，
雾雨魔理沙，吼道。

————恋符，Master Spark。

光芒，朝着天空直升而去。
如果坠落下来的星星是绿色的话，那么直升而上的光的颜色便是金色。与魔法使的头发有着相同颜色的黄金之光，自地面瞄准天空直冲而去。魔理沙的双脚在魔法的反动下陷入地面，震动的空气使耳膜感到一阵疼痛。
贯穿夜晚的两种光，碰撞在一起。
“————！”
绿与金。巨大的星星与光柱。两种光，在黑姬和魔理沙之间碰撞在了一起。爆破音化作物理性的冲击使空气中宛若惊涛骇浪一般，炸裂的空气飘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光，并未就此消失。
相互冲突，相互争斗，相互碰撞。
绿色的光芒，朝向地上。
黄金的光芒，朝向天空。
两种光，相互试图消减着对方。
“给我粉碎吧，幻想的住民！”
将双腕笔直向下伸出的黑姬叫道。虽然是一副笑着的表情，但那双将光压下的手已然痉挛起来。显然是灌注全力，想要将魔理沙压倒彻底粉碎。如若魔理沙在此刻失力地话，绿星便会一举压扁她，并就那样朝向村镇直迫而去吧。
然而————
“。。。。。。真是遗憾呐？”
魔理沙，笑了。
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双足牢牢地踏在地面之上。尽管承受着靴尖陷入土中的压力，即便如此，魔理沙依旧露出了笑容。
两手紧紧地握住八卦炉。尽管绿星的压力亦传至她的手腕，但那双手却并未痉挛，而是笔直地朝向黑姬伸了出去。
人的身体所无法控制般巨大的力量。
将那股力量控制住的魔理沙，笑着张开了口。
“这种程度————在幻想乡，很普通呐！”
“————！？”
听闻那声话语————然后看见那力量逐渐增强的Master Spark，黑姬漏出了惊愕的声音。直至先前为止还在空中相互碰撞的绿光，略微地被压向了黑姬的方向。
慌张的黑姬连忙双手发力，可是依旧无法阻止那道光之奔流。虽说相当的缓慢，但金色的光芒确实在一点儿一点儿地驱逐着绿光。
————是的啊，莉格露想到。
望着空中相互碰撞的光，莉格露在心中微微颔首。
能够做到的，也只有那个了。
照亮夜空的两种巨大的光。莉格露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强到能够插足于两者之间。无论是做什么都只会碍手碍脚吧。而且说起来，甚至连像魔理沙那样挡住并给予反击的想法都没有过。
————因为我，太弱了。
胸中猛地感到了一阵疼痛。疼痛的胸口告知着自己。魔理沙的话是真的啊。因为在那场永夜异变时，她为了解决异变曾和相当强力的敌人交锋过啊。
像我们，只不过路边的虫子罢了。
对于我们的生死，甚至都未曾放在眼中过吧————仅是想到，胸中便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明明现在已是敌对关系，但似乎是理解了面对魔理沙的黑姬心中的痛楚。明白此刻汗水流淌，甚至仿佛还渗着一丝胆怯，即使如此，仍旧与魔理沙战斗着的黑姬的痛。
因为同样是虫。
因为同样，都是虫之王。
“去吧。。。。。。!”
“呜，呜呜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莉格露的视界之中，魔理沙笑着，而黑姬吼了起来。金色的魔炮进一步增强，巨大的绿星已然被压到了黑姬的面前。由于将力量全部注入来控制绿星的缘故，黑姬无法逃离。
照这样下去的话，这场夜晚将不会长久，会就此决出胜负来吧。这场异变，会就这样在无人知晓下，迎来终结吧。
就像对于虫的生死，谁都未曾留意过一样。
“————”
最后的一瞬。
黑姬，并没有望向魔理沙。直逼而来的绿星也好，好似要将一切全都吞没般膨胀开来的黄金之光也罢，都未曾看上一眼。
她，仅是，望向了。
黑姬，凝望向了另一人的自己————凝望向了莉格露。
宛若在期盼着什么似的。
宛若在呐喊着什么似的。
莉格露看见了，一副仿佛随时都会哭泣出来的，与自己几近相同的面容。
————另一人的，虫之王。
“不行啊————魔理沙，不行啊！”
当回过神时，莉格露，立刻行动了起来。并不是出于像嫉妒那样黑色的想法所引发的冲动，仅是冷静的判断使她的身体动了起来。
必须更快地回想起来啊。
回想起了，绝不能将胜负交付于魔理沙。回想起了，究竟为何自己才会战斗到满身疮痍。回想起了明明无法战胜，明明深感恐惧，却仍旧拼命战斗的理由。

————胜负，必须由同样的虫之代表者来决出才行。

那就是，理啊。
因此————莉格露飞向的并不是黑莉格露，而是高举八卦炉的魔理沙的方向。
“呜哇！？”
受到带着全身重量的冲撞，魔理沙的身体倾倒了。没法站稳的双脚滑到，支撑着Master Spark的力量随之分散。左手松开八卦炉，
撼动空气的，低沉的爆炸声随之响起。
声音，光芒，以及冲击同时传了过来。那是力量的均衡被打破了的绿色和金色的光在空中发生的大爆炸啊，在冲击下滚到在地面的莉格露做出了理解。天与地不断的相互交替，宛若与魔理沙缠在一起似的，不停地滚动着，直到撞在了树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映入视界的是，天空。
浮在空中的黑姬的表情，好似打心底感到后悔般地扭曲着。一面与爆炸处拉开安全的距离，尽管如此，赤红的视线，依旧朝向莉格露。
她张开口，
“果然，看起来不杀死你的话，便不能成为真正的‘王’。那样的话，我————”
————要杀死你，成为王，然后毁灭此地。
在冲击下陷入麻痹的耳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仅是那赤瞳，那张动的双唇，以及她的意志，使莉格露感到似乎是那么说得而已啊。说不定，其实根本就什么话都未曾说过吧。
没有去确认的空闲。不待莉格露站起，黑姬在空中转过身，缓缓地飞向了彼方。唯有那道绿色的尾光所发出的，微弱的轨迹残留下来，而那亦转瞬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给我说明下吗”
咕的。
被一把抓住衣襟，强行拽了起来。魔理沙的金色眼瞳，近在咫尺。尽管早已做好了会被揍的觉悟，但是她仅是坦率地望着莉格露的面庞，并没有凭借力量来逼问。
正因如此，才感到了痛苦。
明明如若以力量逼问的话，自己肯定毫不反抗地全都说出来啊。魔理沙那双过去坦率的眼瞳，就好像明确地在说“由你自己来决定”一般，充满了，说与不说必须由自己决定的力量。
应当说出来么，还是反之呢。
将如今所发生的一切。
将这场异变的，真相。
“。。。。。。。。。。。。”
莉格露陷入了犹豫之中。那并非简简单单便能够说明的事。亦明白必须以自己的力量将之解决。与此同时，对于单凭自己已经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不安，和想将一切全部倾诉的冲动亦在心中涌动着。两份感情在身体之中相互争斗，莉格露既没能诉说，亦没能逃离。
魔理沙，深深地叹了口气。
松开了紧抓在手中的衣襟。失力地身体一下子坐倒在地面，而魔理沙再度压低帽檐，转过了身。拾起落在地面上的八卦炉，就地坐了下来。
沉默降临了。
明明黑莉格露离去了，明明危机亦一时离去了，但一股无可奈何般沉重的空气溢满了此处。
“————”
耐不住这片沉默，莉格露就那样，望向了天空。
。。。。。。原本是那般众多的虫们，一只不剩地消失了。就连本应堆满地面的尸骸都看不到。全都被黑姬带走了吗，亦或者是，它们竟是连那都要啃食般的饥饿吗。如果不是四周碎裂的地面，和负伤的身体的话，甚至让人以为那全都是逢魔之刻所做的一场梦。
即便如此，那既不是梦，亦不是幻。
而是不折不扣的，现实啊。
“。。。。。。。。。。。。”
无论是谁，都一言不发。魔理沙和慧音因为疲劳而坐倒在地，努力想要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感受到了望来的视线，但她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也许是发觉异变的突然结束，阿求正向这里赶来吧。
忍着传遍全身的痛楚，莉格露站起身来。
也许一直都在等着那一刻吧。
“————晚上好，虫群们的王”
在站起身的同时，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没有任何的惊讶。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曾在那场永夜之中见到过啊。因为尽管对方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但是————她的神出鬼没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如果演变成动摇幻想乡的异变的话，巫女或者她定会出动。
仰起了头。
预想之中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无限接近白的紫色阳伞，与无限接近夜的紫色服饰。对着身裹体现自己名字的色彩，宛若月光般闪耀的金色长发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的她，莉格露回应道。
“晚上好，大妖怪。。。。。。八雲，紫”
她————八雲紫，微微地笑了。
面对那份微笑的同时，莉格露注意到。注意到坐在划破天空的隙间上的她的身后，浮着一轮月亮。几近满月的上弦月。被截为两段的月亮，照亮了夜晚降临的幻想乡。
夕阳的赤红，已然消失。
逢魔之刻，亦远远离去了。
就像是想要追赶黑莉格露似的。
然后，宛若显示逢魔之刻的余韵一般，幻想乡最大的“魔”出现在了那里。操控境界的大妖怪，自负比任何人都要爱幻想乡的八雲紫。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莉格露很清楚。
因此，张口说道。
“我已经，不是虫之————”
“不对哟”
并不是那样的。
八雲紫做出了明确的否定。连摇首都不曾，就那样俯视着莉格露。那道视线，与其说是在瞪视着，倒不如说是蔑视来得更贴切————略微的，莉格露在内心深处与黑莉格露产生了同感。
就是这个啊。
就是这种眼神啊。
也许本人并没有发觉，但那明显就是蔑视弱小事物的眼神。蔑视虫的视线。而那正是，黑莉格露发起反抗的原因之一，从她的言行中亦能明白。
因为虫，相当的弱小。
因为转瞬即逝般的，孱弱，细小。
————而我，就连那样的虫们的王都不配般的，弱小啊。
好似看穿了莉格露的那份思考一般，“不对哟”八雲紫再度低吟了一声，
“你仍旧是，虫之王。虫的代表者。虽说仅有一半，但仍然拥有王的资格。只要你还拥有想阻止‘她’的意志。而那亦是，‘她’针对你的理由啊————是明白的吧？”
很明白。
莉格露默默地点了点头。仅有一半的资格，虫之王，另一人的自己。全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才会如此苦恼。
既没法将一切全都抛开放弃，
亦没法勇敢地去面对，
在两者之间动摇，苦恼着啊。
“是吗”
八雲紫，轱辘轱辘地转动起了指间的阳伞。
慧音和魔理沙依然没能站起身。在这片丧失了虫声的寂静中，只有莉格露凝望着八雲紫。浮于夜中的她单手将扇子这在微张的嘴角。唯有那双眼瞳，从扇子的另一边俯视着莉格露。
“对于作为虫之王，想自己解决异变的你的意志，我给予尊重。如果你不想就此放弃的话那也可以。不过，直到下一回满月之时，直到那孩子正式的进攻到来之时，仍未解决的话，”
那时，就由我————
八雲紫嗫嚅的声音，不可思议般的从近前传了过来。
面对那温柔无比的声音，面对那扇子另一侧的眼瞳在微笑着一事，莉格露感到了不禁想要呕吐出来般的恐惧。
————那家伙，是认真的啊。
毋庸置疑。是认真地说着。如果能够解决的话，那自然很好。不然的话，八雲紫这么诉说着。为了守护她最为重要的幻想乡的话什么都会做啊，那宛若新月般眯起的双眼在诉说着。
割破天空的隙间扩大开来。
八雲紫逐渐消失在，隙间之中。
留至最后的眼瞳就那样俯视着莉格露，八雲紫，以不具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告道。

“————将虫们，从这片乐园美丽而又残酷地驱逐出去”

月狂病患者

三章

弱小者不可侮

“————那是，虫之王啊”
当莉格露这般嘟囔出口时，已是半月升至天顶之际。明明距离森林如此之近，却听不见一声蝉鸣。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从村镇方向传来的声音。由“黑莉格露”的袭击所带来的不安，使得村镇仍旧无法入眠。
远远偏离了日常的夜晚。
在位于村镇与森林之间的平原上，溢满了那样的非日常。村镇中的志愿者焚起篝火，通宵值班以备深夜的再度袭击。尽管如此，总觉得依旧欠缺了些许紧张感，是因为村镇并未直接遭受到被害的缘故吧。
然而，受到直接被害的————毫不畏惧死亡的虫群们的暴走，与毫不掩饰敌意的黑莉格露————莉格露等人则是另当别论了。围坐在距离森林最为接近之处的篝火边，在魔理沙，慧音，以及莉格露之间，弥漫着一层沉重而苦闷的空气。
无论是谁，都一言不发，亦不曾离开此处。
由于身为虫的代表者的莉格露在这里，使得村民们不敢接近。
唯有三人围在火堆旁————然后，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后，莉格露诉说了起来。
并非被谁逼问，而是独自地，宛若独白一般地诉说了起来。
因为觉得，既然已被卷了进来，那便不能不说了。
————将自己战斗的理由。
决定了，要全都说出来。
“虫群们的代表者。虫群们的代言人。虫群的象征。那便是，那孩子”
“稍微等一下。那不是你么————不，那家伙也曾是‘你’吧”
张口发问的是魔理沙。金色的眼瞳，在篝火的照映下闪耀着光辉。凝望着那双眼瞳，莉格露说道。
“并不是，虫之王是我。而仅是，我是虫之王啊”
“这有何区别？”
“。。。。。。。。。。。。。。。。。。”
  提出了一个相当难以解答的问题。
同时，那亦是联系着核心的问题。不能不回答的问题。
因为一切皆是源自那里。
“像是村长一样的吗？”
代替无法作答的莉格露，从旁插了一句进来的是慧音。啪嘁，一面将新的树枝添入篝火中，
“只要不是家系制，那么新的村长便是由前任指定，并经过村民的同意选出的。但是，其个人并非必须是村长。虽然身为村子的代表，村长的象征，但如若有什么理由的话便会被另行任用。你，也是那样的吧？”
微微颔首。那段说明并没有错。虽然那并未对“黑莉格露”作出说明。
同时，那并不足以说明这场异变的真相。
带着觉悟，张口说道。
“。。。。。。我，是萤火虫的妖怪，在那之上更是虫之王。幻想乡的虫们的代表。它们的代言人。立足于幻想乡与生活在那里的虫们之间的人。曾经是那样的，事物”
“曾经，是指————被那家伙，夺取了王位吗”
毫不修饰的魔理沙的话语，使得胸口感到了一阵揪心似的的疼痛。
那家伙。黑莉格露。然后————宛若羽化一般，变身成了“公主”的姿态。
而那正是，那副身姿正是，王位被夺去了的最为确凿的证据。
“尽管并未完全地被夺取，不过，是啊。能够变成那副‘黑姬’的模样，是最为有力的证据。但是————还不完全。正因如此，才会未能变成王，而仅是公主的模样”
“。。。。。。还不完全？”
“那孩子不也说过么。因为并不完全，所以要杀死我。杀死我，从而成为独一无二的莉格露，成为完全的‘虫之王’”
“那身衣裳就是像王冠一样的存在么。难怪那么强呐”魔理沙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猛地抬起头，“你，没法变身成么？那副‘公主’的姿态”
在那最为不想被问及的询问声中，莉格露摇了摇头。
“。。。。。。是吗”
好似明白了般说道的魔理沙的话语，使得胸中又是一阵疼痛。
强大。
那句话语，紧紧地勒住了莉格露的心。那孩子，很强。而我，很弱。所以才没能战胜。所以才没能阻止。所以那孩子要更加的适合当虫之王————仅是没有将之说出口，那份想法逐渐地刺入了自己的内心。
弱小。
因为弱小，才没能守护住。
因为弱小，才没能成为“公主”。没能成为虫之王啊。
莉格露勉强地忍耐住了，猛然间发自内心那份混杂着悲伤的想要哭泣出来的冲动。不想再在魔理沙和慧音的面前，显露自己的软弱了。即便已是相当的弱小了，但惟独自己哭泣的面庞不想让她们看见。
既不想被同情，亦不想被温柔地对待。被强大的妖怪或是人类那样对待的话，只会反而使自己变得更加凄惨啊。
————因为那是，我的战斗啊。
坚定地那么想到，忍住泪水。仰起脸。也许，一直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吧。等待着与莉格露视线相汇，慧音以无比温柔的声音询问道。
“那个‘黑莉格露’是。。。。。。新的王吗？在虫的世界发生了新老交替吗”
“。。。。。。不是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就好了嘛————莉格露不仅在心中想到。如果仅是那样的话，顺从地进行新老交替就好了。卸下虫之王的身份，仅是作为一只妖怪，一只萤火虫的妖怪在幻想乡生活下去就好了。
然而，并非那样的啊。
因为黑莉格露的目的，是将幻想乡毁灭啊。
————说出来吧，全都。毕竟已是牵扯到这种程度额啊。
也许是软弱的缘故吧。
无法一直独自继续背负，想要将之诉说出来，从而变得轻松吧。即便其结果无法改变，仍旧想将一切全都倾诉出来，是因为自负的软弱吧。要问为何的话，是因为那么做的话，至少能从积压在心中的恐惧之中逃离啊。因为能够让面前的两个人，体会一番与自己相同的感受啊。
能够共享，不得不赌上无数的生命，与整个世界战斗的艰辛。
即便是那么弱小，也不得不挺身战斗的痛苦。
在黑暗的感情唆使下，莉格露终于说出了口。
将黑莉格露的，正体。

“那孩子是莉格露。另一人的，莉格露・奈特巴格。现实世界的，虫的代表者”


啪嘁的一声。
火焰炸裂开的声音，会显得分外的响，是因为两人都闭紧了嘴啊。
一瞬的寂静。
在那片听不到任何虫鸣的寂静之中，莉格露淡淡地将话语继续了下去。因为如果不强装淡然地诉说的话，那份负面的感情便会就那样直扑两人而去啊。
“如果说，我是居住在幻想乡的虫们的代表的话。。。。。。那孩子便是，居住在外侧世界的虫们的代表。虽然既未曾见过，亦不是很清楚，但是，是存在的对吧，‘外侧’
“存在倒是，存在。可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对，这么说起来。她是怎么跨越覆盖整个幻想乡的博丽大结界的？”
对于莉格露的话语，做出了回应的是慧音。紧皱双眉，以一副事态严重的表情望向这儿。一股如若没有这堆篝火的话甚至会凑至身前来的气氛。
莉格露，摇了摇头。
“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是，关于为什么，是知道的。因为，我也是虫之王，仅是看到那孩子就明白了。那孩子自己，也曾说过。在‘外侧’发生了相当糟糕的事件————为了从中逃离————为了活下去，带领虫们，越过结界，攻入了幻想乡”
“————那是不可能的啊”
慧音一口断言道。
就像莉格露自己，曾对黑莉格露说过的那样。
“那样做的话，幻想乡的生态系统会崩溃。虫的过剩增长会使土地被侵食殆尽，平衡被打破。那种事，博丽的巫女是绝不可能允许的”
“。。。。。。明知那点，仍旧不得不去做，那孩子曾说过。为了获得所必须的力量，想与我携手，将虫的意志统一，成为真正的王。如果我拒绝的话，那孩子即便是杀死我也要独自成为王————因此，为了阻止她，才挺身战斗了。因为不能不由我去阻止。如果是我以外的谁，如果巫女将那孩子打倒的话，虫群们一定会暴走的吧。所以。。。。。。”
————无论如何，都必须由虫之王之间做出一个了断才行啊。
被一分为二的力量。
被一分为二的意志。
那正是，黑莉格露袭击莉格露的理由啊。
而那亦是，莉格露想要阻止黑莉格露的理由啊。
代表了攻入幻想乡的，为了生存而战斗的虫们的意志的是，黑莉格露。
代表了一心只认为虫是共存的生物，拒绝了她的提议的是，幻想乡的莉格露。
胜利的一方，将成为虫的代表者，虫群将遵从其意志行动。
如若黑莉格露获胜的话，便会为了生存发动侵略。
如若莉格露获胜的话，便会为了共存————
“。。。。。。所以，战斗了。但是，没能战胜她。我是，不行的”
两个莉格露。
两份意志。
宛若阴阳玉一般，黑色的花纹，与白色的花纹。两者好似描绘出一个紧密相连的巨圆的一样，两个莉格露，在被博丽大结界这条线分隔开的同时，共同描绘出了一个巨大的名为“虫”的圆。
然而，在“外侧”发生了什么，使得黑莉格露强行越过境界线。竭尽全力地要独自成为虫之王，想要将名为虫的圆整个染成黑色啊。
为了生存。
为了活下去。
为了即使是将其他的一切全都吞噬殆尽也要存活下去————为了攻入幻想乡。
黑莉格露，在战斗着。
。。。。。。莉格露想到。那便是她的强大啊，这么想到。想要活着，这样一份单纯而又强大的意志啊。为了那个甚至不惜牺牲一切的强大，莉格露并不具有。莉格露并没有强到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亦不认为那份强大是正确的。在黑莉格露所选择的道路之前等待着的只会是，将一切吞噬殆尽后所残留下来的只会是死亡。在她的眼中并无未来，仅是拼命地试图抓住现在。那是错误的，莉格露想到————但她却并不具有贯彻那份意志的坚强。
————因为我很弱小。
没能战胜。虽然拼命地试着去战斗了，虽然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试着去反抗了，但仍旧不行。无法胜过强大的黑莉格露，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了“黑姬”。
已经无能为力了。黑姬无法阻止。仅能就此放弃。攻入幻想乡的虫群无法阻止。无数的虫将会死去，无数的虫会被杀死，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明明那种事，是最不愿见到的。
明明不愿————将一切诉说至此，莉格露终于落泪了。话语堵在心中说不出口，泪水一刻不停地流淌了下来。唯有那，已经无可奈何了的绝望，将莉格露的意志染黑了。希望哪儿也不存在了。只剩下紧贴不放的放弃从心中不断地抽取着力量。一直未曾说出口过，但却是一直都存在于心中的，放弃的话语，伴随着泪水，终于从口中洒落了出来。
从一开始不存在就好了啊————没能那么继续说出口。宛若剧毒般从口中漏出的思考，与莉格露自己的意志并无关系的被切断了。若非那样的话，莉格露恐怕已是越过了那最后的一道线了吧。吐露弱音，别说是再度战斗，恐怕会自此一蹶不振了吧。被黑莉格露吞噬，甚至连作为萤火虫的妖怪活着都不可能了吧。
没能发展成那样，是因为有人抢在她之前道出了话语啊。

“因为弱小————那又怎么样啊”

一声脱口而出似的，却又是灌注着感情的声音。
哎，莉格露抬起头来，在那之前魔理沙早已转过了身。连一眼都不曾望向莉格露。亦没有将话语继续编织下去，她握住扫帚。
所向之处，并非村镇，而是森林的深处————黑莉格露离去的方向。
“等，等一下。。。。。。！？你想————”
莉格露慌忙跑向那道背影。没听到别人说的话吗，拼命地忍住想要怒吼出来的心情。不是才刚说过么，必须由虫们的手来解决————若非直至刚才都陷入放弃的话，已是那般说出了口吧。
一把抓住，魔理沙的肩。
魔理沙连转身都不曾，将那只手打开了。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莉格露被打开的手转向了一旁。魔理沙的脚下依旧没有停下。一面朝着森林走去，
“没什么。既然你说不做的话，那就仅是由我去做呐”
“所以说————！”
半分怒吼的同时，这回强行地抓住了魔理沙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魔理沙并没有作出抵抗。停下脚步，转向莉格露。
然后，莉格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她的眼瞳，从近在咫尺之距下凝望了过来啊。
“所以说，怎么了？”
黄金色的，魔理沙的眼瞳。比起弹幕或者激光都要率直的，无比率直的眼瞳。
魔理沙，望向了莉格露。
并非其他什么人，而仅是率直地，瞪视向了莉格露・奈特巴格。在那道坚定无比的视线中，莉格露不禁想移开自己的目光。
宛若满月般的眼瞳。
莉格露，不禁不想直视————那映于眼瞳之中的自己的身影。然而，率直无比的魔理沙的眼瞳，是决不允许莉格露移开自己的视线的。甚至连想要从旁阻止地慧音，也在魔理沙那副认真前踌躇了。
就那样凝视着莉格露，魔理沙说道。
“你说因为弱小而放弃。那是，认真的吗？”
“。。。。。。。。。。。。”
“是不是认真地那么说的啊，我在问你呐”
莉格露，没有回答。没能做出回答。
魔理沙进一步将脸凑近沉默的莉格露。篝火摇曳，魔理沙的影子在地面随之不断伸动。唯有帽檐下的那双眼瞳，反射出赤炎，闪着灿烂的光辉。
在生气————既异于这样。
在悲伤————亦并非如此。
仅是无比认真的眼瞳。既无欺骗亦无敷衍，纯粹的感情的表露。
魔理沙是认真的面对自己的啊，莉格露理解到。
————为什么？
不禁，想那么问出口了。为什么身为人类的你。远比我强大得多的你。为什么要那样认真地————真诚地面对，只不过是一介虫之妖怪的我呢。
疑问最终没能化作话语。在她认真的表情之前，一时为之语结了。取而代之，莉格露以自己的意志，反望向魔理沙的眼瞳。她在想些什么，在思考着什么呢。为什么要那样面对自己呢。因为想弄清这些。
在这气息相触的近距离下，魔理沙说道。
将她的想法，传达至莉格露。
“因为无法战胜。仅是那样，就要放弃吗”
“。。。。。。因为你是，强大的人类，才能说出那种话啊”
思考的一部分，像是被魔理沙的声音撼动了一般溢了出来。对于强大存在的抵触。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弱小的妖怪的自负。和魔理沙，以及黑莉格露都不一样。强大的人类，胜利者，是绝不可能明白弱者的心情的。

闪耀于空的流星，
是不可能明白的，
在地上发出微光的萤火虫的感情。

听闻那发自心底的黑暗而沉重的话语，魔理沙笑了。嘴角宛若月牙一般上翘。总觉得带着一丝讽刺，自嘲般的笑容。一面笑着，“一点儿也不强。我很普通呐”这般吼道，
砰的一声，
将额与额相互紧贴————进一步靠近，从那无比接近的距离下，魔理沙好似嗫嚅般说出了口。
“不是因为无法战胜，而去放弃。是想要战胜，才不去放弃的啊。和力量的有无没有关系————必要的是意志啊。我就是不愿放弃，所以才和那家伙一直争斗的啊”
————那家伙？
那并不是指黑莉格露，而是不在此处的其他什么人啊，魔理沙的眼瞳这么诉说着。有些时候眼瞳所释放出的意志更胜话语。
不愿放弃，魔理沙这么说道。
就像莉格露，对黑莉格露所产生的感情一样————魔理沙，也想战胜什么人啊，金色的眼瞳这般诉说着。然后，与那双眼瞳一同，话语亦编织而出。
“因为有着绝不能相让的事物。。。。。。因为有着决不愿放弃的事物。。。。。。你，即便是软弱无力，即便是孤身一人，依旧挺身面对那个黑莉格露了吧。那是，能以失败为终点的事物吗？”
“那，是。。。。。。”
为之语塞了。
面对以坦诚的意志朝向自己的魔理沙，无法以谎言来敷衍了。她的话语深深地刺入了莉格露的内心。刺中了一直隐藏在头部以下，胸中深处，心之渊底的什么。刺中了在那场夜雨中，挥开黑莉格露的手时燃起的什么。
魔理沙的话语，深深地刺中了那最为重要的心愿。
————可是，
可是————究竟是怎么了呢。
不知道。思考一片混乱，无法统一。数种想法在脑海之中轱辘轱辘地交互往返。想要战胜。无法战胜。强大。弱小。放弃。想要放弃。想要活着。不想死————被混杂在一起的感情动摇的莉格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是，唯独那双眼瞳直到最后都未曾移开。
望着映于魔理沙那双金色的眼瞳中的，仿佛随时都会哭泣出来似的，自己的眼瞳。
望着那双眼瞳，那副面容————莉格露想到，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的“她”。
想要战胜，想要活着，曾这么说过的她。曾说过为此不惜牺牲其他的一切的她。
黑莉格露。
莉格露想到了，另一人的虫之王。

“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呐”

话语充满了力量，意志。望着她，莉格露的手从魔理沙的肩头松开了。魔理沙，已然不再望向莉格露。翻身跨上扫帚。就那样，不再多言地浮上天空，朝向森林的方向飞翔而去。
就这样去了吗————为了贯彻自身的意志。
莉格露仰望向了，闪着金色光辉飞身而去的魔理沙。直至那道光芒再也望不见为止，都仅能那样凝望着。如果慧音没有开口搭话的话，恐怕会就那样一直凝望下去吧。
“。。。。。。虽然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不过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家伙呐。没事吧？”
听闻慧音的声音，莉格露“嗯”的回应了一声。
相当的寂静。
虫的声音哪儿也没有，而直至先前参与骚动的魔理沙的身影亦消失不见了。唯有篝火燃着的声音，和在稍远之处交谈的村民的声音传了过来。
慧音露出一脸柔和的微笑，走近莉格露的身旁。
“不过并不是什么恶徒呐。该说是太过乖僻么，还是说太过率直呢。应当是并没有恶意吧。虽然刚才稍微有点儿不像样呐”
“。。。。。。并没有，在生气哟”
是吗，慧音微微地笑了。
事实上，连丝毫的怒气都没有。因为魔理沙是认真的啊，从那副态度便能够明白。因为是认真地————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因为她既没有小看自己也没有蔑视自己，亦未曾随意地应付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去生气呢。
只不过，产生了一个疑问。
“那家伙，明明如此之强。。。。。。为何会那样，”
“那样生气，吗？”
慧音将后半段话语接了上来。
立于眼前的慧音，远远地凝望向了，魔理沙离去的方向。视线之前，一轮月亮浮在遥远的空中。在那尚未盈满的月下，慧音张开了口，
“虽然她本人什么都未曾说过，但还是能够察觉到的。当幻想乡发生异变之际，积极去解决异变的人类有两名。在那场永夜中，你也曾遇见过吧？”
莉格露微微颔首。
确实曾经遇过。在那月亮永不沉落的夜晚，在那场异变之中，莉格露曾经遇过。与为了解决异变而现身的人类相遇，尽管只是略微地插了几句，但仍旧被毫不留情地踢散了。
其中一名人类，雾雨魔理沙是很强大的。
可是————另一名人类，那个红白的巫女，却有所不同。即便是头脑并不是很灵活的莉格露也能明白那点。魔理沙很强。虽然很强————但巫女，是“不同”的啊。
作为生物的上下的不同。
其存在所处的位置的不同。
在那个巫女的眼中，恐怕虫也好，虫之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无论什么都是相同的吧————仅是短暂的与之相对，便产生了那种感觉。而那究竟具有何种意义呢，莉格露并不知晓。只不过，从慧音刚才的话语中，明白了一件事。
“。。。。。。雾雨魔理沙，对，那个？”
回答，是一个耸肩的动作。
“这可难说了呐。以旁观者的角度是那么感到的，仅是这样而已。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也说不定。因为不愿放弃的，最为重要的事物是，因人而异的。只是，和力量的大小，种族的异同并无关系，无论是谁都有绝不能相让的事物存在的啊”
就像你存在着最为重要的事物那样。慧音这般说道。
绝不能相让的事物。绝不愿放弃的事物。
在心中不断回响的那句话语，终于从莉格露的口中传了出来。
“————你也，有吗？最为重要的事物”
并非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而是在慧音的话语的回响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脱口而出的。然而，慧音露出一脸远超莉格露预料般认真的表情，以不带任何情感般宁静的声音说道。
“对于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事物，便是这座村镇，与生活于村中的人们啊。若是要危害他们的话————无论与谁为敌，我都绝不会退缩。无论是 魔理沙，还是黑莉格露”
“。。。。。。。。。。。是么”
无比认真的，慧音的眼瞳。慧音的话语。正因如此，才思索起来。
绝不能相让的事物，绝不愿放弃的事物。最为重要的事物。
————于我而言的那些，是什么呢。
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什么，随着思考不断的变大了。那是一股热流。是力量，是意志。挥开了黑莉格露伸向自己的手时，阻止了相互撞击在一起的光时，那个一直都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深处。仅是自己未曾发觉，其实那个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儿了吧。
从永夜造访以前。
从在水边与萤火虫嬉戏之时。
一直———— 一直————在自己的心中，仅是不曾发觉，但那个也许早就存在了也说不定。
仅是以弱小为借口，刻意使自己不曾察觉而已。
绝不能相让的事物，也许一直都存在于这里也说不定。

————现在，这一瞬间也是。

莉格露。抬起了头。
一轮上弦之月浮于夜空之中，俯视着丧失了虫声的幻想乡。在比夜空还要接近的距离下，慧音的眼瞳坦诚地凝望着莉格露，
那双眼瞳仿佛在微笑着似的，这也许是莉格露的错觉吧。
因为映于慧音眼瞳之中的莉格露的双瞳，已然不再为泪水浸湿了。
因为毫不动摇，率直地反望向了慧音。
就那样凝望着，慧音说道。
“那么————打算怎么做？”
答案，早已在那双眼瞳中了。



*

“————真是讨厌的感觉呐。我，并不喜欢这样子的啊”
自语声毫无阻拦地从魔理沙的口中漏了出来。感到如若将之阻拦的话，自己便会被盘踞在心中的负面感情所吞噬，刻意乘着淡然的笑声化作话语说出了口。好似要破裂开来般抑郁的感情，缓缓地朝向夜空飘散而去。
相当的难受。
明明在炎热的夏夜，乘风飞行应当是再舒畅不过的。明明最喜欢这种仰望夜月，俯瞰地面的同时轻快飞行所带来的自由感的。
尽管身体飞翔在空中，心却是无比的沉重。
————实在是说过头了呐。
并未觉得，对莉格露说了过分的话。亦不是，自己所感到的过于正确。倒不如说是，魔理沙对于将真心话说得过多，而感到后悔了。
将自己的事说过头了。没能适当的作出回避。
明明这种事，一点儿也不想说出来的————就像闭口不提自己在背后所做的努力一样————不想将自己存在拼命想要战胜之人一事表露出来。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然而，却是说了出来。
不是出于好心。魔理沙并没有为不过是一介妖怪的莉格露做到那种程度的义理和关系。仅是，
“。。。。。。因为有些相似么，”
轻轻吐漏出口的话语，对于魔理沙而言，正是事情的真相。
实在是，太相似了。
对远在自己之上的事物的，混杂着憧憬的抵触和劣等感。
想要追上的心，与追赶不上而沮丧不已的心。
莉格露对黑莉格露所抱有的感情————与黑白的魔法使，对红白的巫女所抱有的感情是那么的相似啊，魔理沙注意到了。正因为注意到了，才没能隐藏住真心话，坦诚地去面对了莉格露啊。
因为不想放弃。
内心放弃的莉格露的身姿————就好似想要放弃的自己一样，没法放着不管啊。
不想失败。
不想败给，软弱的自己。
想要追赶上那道背影。
期盼着那名少女能够注意到自己。
从未期盼过什么特别的事。仅仅，只是想被那家伙认同。怎么样，很厉害吧，想这般挺起胸膛，笑着举行宴会。
仅是，那样而已。
仅是那样的一件事，却难如登天。仿佛让人感到绝望，心生放弃一般，她是那么的遥远。
如果，我能够，独自解决这场异变的话————
————该死。
魔理沙将浮于脑海中的思考摇散。白昼时分在神社想的那些，倒不如说是更与莉格露相称。因为和自己这样不纯的动机不同，莉格露才是想着“必须靠自己独自解决”而挺身战斗的啊。
正因如此————失败了，放弃了，才不希望莉格露那么去想的啊。
希望她能以自己的力量，振作起来。
这场异变，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异变————正因为理解了那一点，魔理沙才会为了争取到她能够再度振作起来的时间而飞向了夜空的啊。
“不过那种事，绝对不会说的呐————那么，接下来”
再度摇了摇头，将意识切换。
从现在开始没有再去想多余的事的从容了。
映入眼中的世界并无变化。寂静的幻想乡的夜，在月下蔓延开来。寂静，无比的寂静，明明正飞行在森林之上却听不到一声虫鸣的天空。
寂静。
代替声音直刺而来的是，无言的杀意。即使不去仔细观察也能够明白。在被注视着。有着什么人以充满杀意的视线从森林之中凝视着自己。
虽然仅有一个，但却又是无数的杀意。视线的群体。颇为矛盾的那份感觉，表面了那份杀意的正体。原本就没打算隐藏起来吧。
露出一脸毫不畏惧的笑容，魔理沙改变了扫帚的轨道。从空中朝向地面，朝向森林，自行舞落下来。月亮与夜空被茂密的绿叶挡在了另一侧，暗色顿时深邃了起来。
在那直刺而来的杀意的正中心，魔理沙的笑容亦浓郁了起来。
“逃跑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像妖怪呐。袭击过来然后被打倒才是天性吧”
就那样笑着，将话语投向了黑暗之中。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身在何处，但仍旧明白就在那里。这个群体的杀意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正如所料，立刻便有了回应。
“那么说的话————被袭击然后被吃掉，便是人类的天性吧”
伴随着混杂了微笑的声音，突然间，在黑暗之中亮起了一抹红光。
赤红的视线。
实现宛若摇曳的火苗般晃动着。混入黑暗之中的身体，迟了一刻才显露出来。漆黑的身姿。黑莉格露————“黑姬”一面摇曳着缠在双腕上的斗篷，不知何时已然叉腿立于枝头俯视着魔理沙。
魔理沙并没有仰望向，立于高出两人距离之处的她，而是径直地望着，
“裙子”
“。。。。。。。。。。。？”
“都看到了，里面”
“————！！”
黑姬满面通红地伸手想要按住短裙————的那个瞬间，黑姬的斗篷蠢动着机械似的防住了，猛蹴地面朝向上方袭来的魔理沙的飞踢。一声咋舌，同时被踢中所带来的冲击下，树枝折断，黑姬的身体不稳地倾倒了。
迟了一拍，黑姬发觉到自己正被攻击，而魔理沙在空中灵巧地变换姿势，将扫帚穗端刺了出去。面对那瞄准喉部的一击，果然还是将黑色斗篷左右交叉进行防御，
“骗你的，呐”
在扫帚与斗篷相互撞击前，悄然踢出的回旋踢横扫在了黑姬身上。
“。。。。。。！”
受到那只有凭借魔力飞翔于天空之刃才能勉强做到的姿势下的攻击，黑姬忍住苦闷的声音，一边退向空中。尽管疼痛本身并不严重，但是被骗，再加上斗篷的自动防御落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魔理沙，并未动身追赶。
原地停下，随意地晃起双手，好似调弄般的看着黑姬，
“虽然一副那种装扮，意外的挺纯情的呐。真可爱真可爱”
“。。。。。。别小看我！”
这回，轮到黑姬飞身跃出了。在空中转过身，将右足的脚尖对准魔理沙飞翔而去。不再在意短裙内被看见一事，斗篷划过一道螺旋缠在腿上，化作一颗流星直冲过去。
地上的流星。
面对与那个称呼极为相称的速度，魔理沙没能避开————不对。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避开吧。
“————哈，怎么会！”
魔理沙，没有闪避。没有逃避，而是从正面挡住了黑姬的一击。弯低腰部，将灌注了魔力的扫帚挥向了黑姬。扫帚与斗篷解除的刹那，崩散出了宛若白昼般的火花，以魔理沙为中心的地面在冲击下随之陷没。
狂风，卷起了一道漩涡。
即便如此，魔理沙仍旧没有闪避。并未选择进行弹幕游戏时的回避，而是以那双手，挡住黑姬的攻击，同时叫喊道。
“听莉格露那家伙说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样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离开！”
“那种事魔理沙小姐可是不会允许的，啊！”
伴随着充满气势的声音，以握住的地方为支点将扫帚旋转起来。闪过一道扫帚自斜下方切裂而过的痕迹。
望见那个动作，黑姬飞了起来。好似要将直迫而来的扫帚当作立足点般飞蹴而起，接着反动拉开距离，同时在空中转了一圈。就那样灵巧地落在了枝头。
“是么”再度俯视着魔理沙，黑姬低语了一句。
于此同时————究竟是潜藏在何处的呢，好似从森林的阴影中渗出一般，虫群们一齐涌现了出来。还有这么多吗，魔理沙的内心震惊不已。由于数量实在是太多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一面漆黑的墙壁。像是要将魔理沙包围住似的蔓延开来，同时虫群发出了无数的齿音。
为黑姬操控，带着敌意包围住魔理沙的虫。
即便是面对，只要一声号令，便会一拥而上的虫群，魔理沙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消褪。
“真是难得又让人不好意思的事，因为对那个家伙发火了————所以直到那家伙到来之前。垫场的任务，就由我负责了呐”
一面笑着那么说道————紧接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啊啊，不过”
“。。。。。。。。。。。。？”
“那也已经没有必要了吧————莉格露？”
差不多吧，这么一声回应，在夜晚的森林中，不可思议般强而有力地响了起来。

月狂病患者

*

即便明白在眼前展开的黑色墙壁是虫群们的集合体，莉格露也未曾停下脚步。如若踏入其中的话，恐怕是会被虫群们无差别地吞噬殆尽的吧。
心知那点，向前迈进。
脚下，不曾停止。
然后，虫群们并未阻止那向前迈进的脚步。没有黑姬的号令，莉格露打开了前进的道路。潜入骤然左右分开的虫壁中，莉格露进一步向前迈进。在弹幕中折倒的树木和炸裂开的地面，以及望向这里的魔理沙与黑姬就在那里。
“差不多吧”
一边向魔理沙作出回应，莉格露继续向前迈去。赶上魔理沙，来到她的身旁，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与黑姬面对这面。尽管黑姬满是憎恶地俯视了下来，依旧没有退怯。
自己要挺身面对啊，为了显示出这一意志，莉格露再度向前迈进了一步。
从背后，响起了魔理沙那愉快无比的声音。
“有胜算吗？”
“这和胜算没有关系————不是么”
听了莉格露的话语，“没错”魔理沙露出了笑容。笑着，将黑色的帽子压低。双眼为宽大的帽檐遮挡，唯有那浮现微笑的嘴角露了出来。
看着她，莉格露亦露出了一丝微笑。
没有笑的，只有黑姬一人。毫不掩饰焦躁地模样，以一副明显相当不愉快的表情瞪着莉格露。魔理沙已然不放在眼中。敌意也好，杀意也好，那之外所有的感情也好，全都只投向了莉格露一人。
莉格露，将之承受住了。
没有逃避，而是承受住了。
“还以为逃走了哟。真没想到，竟会主动来找我，呢”
即使听闻黑姬冷然的嘲笑声，莉格露也没有退怯。原地微微叉开双足。漆黑的斗篷，在拂过森林的风中，飘动了起来。
包围住她们的虫群没有任何动静。
魔理沙，亦没有任何动作。
莉格露，凝望着黑姬一人答道。
“虽然我并不清楚，是否想要战胜”
“。。。。。。。。。。。。”
在莉格露毫不动摇的声音前，黑姬颦起了眉。
在她看来那恐怕是无法想象的事吧。一度输到那般满身疮痍的对手，将其打得连站起身都做不到的对手，“虫之王”的宝座被夺取了的对手，即使如此，仍旧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也是那么想的哟。
莉格露在心中笑道。
相当的奇怪。
并不是，黑姬，而是现在这样立于此处的自己实在是奇怪到不行。明明自知自己仅是一介弱小的虫之妖怪。明明并未想过要战胜她之类的。
尽管如此，莉格露现在，站在了这里。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随时都会颤抖起来似的双膝也好，想要逃离此处的心也好，全都隐藏在了那副勉强露出的笑容后面，尽管如此，莉格露仍旧站在这里。
站立着，试图去面对。
去面对黑姬。
“老实说，能否胜利，我也不清楚”
“————”
黑姬，什么也没说。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将双腕上的斗篷画出螺旋。像是缠在双腕上卷成漩涡状的斗篷就是两柄黑枪，自己的身体早已学到了，如若被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变成“公主”之前的斗篷就已是那般凶恶了，现在的那个应当看做是虫之力的集合体啊。
至于为何的话，因为那是虫之王的力量啊。
因为虫的代表者，为了默默无声的虫们的意志代为表述所发挥的力量。
————但是，呐。
莉格露笑了。勉强露出的，为了将软弱隐藏起来，用力地笑了。
瞪视过来的黑姬，确实代表了虫的意志。作为虫群们的代表者站在那里。
————尽管如此，只是一半啊。
就像黑姬自己曾说过的那样，仅是一半。
生存这一意志。
即使要将其他生物全部驱逐也要存活下来这样一种攻击性的本能。
并非幻想，而是居住在“现实”的世界中的虫群们的代表者。
那，并没有错，那确实，也是虫。
即便如此，莉格露想到。
————那，并不是虫的全部。
正因为知晓那点————莉格露才没有放弃，才会在那时挥开了黑莉格露的手。
此时此刻，莉格露想到。
和有无力量没有关系，与能否胜利没有关系，莉格露想到，并将之化作了话语。
将自己的意志。
将虫的，另一半的生存方式。
朝着另一人的自己，莉格露宣告了出口。

“不想，败给我（你）。想要守护住啊，将大家。守护住虫们生活的世界”

————那便是，我这只虫的生存方式啊。
对于莉格露宣告出口的话语，黑姬，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仅仅只是，静静地。
轻轻地，闭上了右瞳。从发间漏出的赤瞳消失在黑暗之中。仅是被绿发所遮挡，也许左瞳亦是闭上了也说不定。
在那合上了的眼睑的背面，从那片黑暗中看到了什么吗。
想到了什么吗。
虽然，莉格露并不清楚————当黑姬再度睁开眼睑时，赤瞳，俯视向了莉格露。那里不存一丝感情。曾是那般激烈地感情不知消失在了何处，远远地俯视着，黑姬张开了口。
“那样的话，你————只不过是，一个‘敌人’啊。我们的，敌人啊”
不带一丝感情，沉静无比的声音。
动作亦是，相当的平静。黑姬无声地蹴在枝头，将卷成枪状的斗篷刺向了莉格露。右手的枪，直刺莉格露的脸。左手的枪，刺向莉格露的胸。分别无声地刺了出去。面对那实在是太过平静的动作，甚至都无法想象那竟会是带来死亡的凶器。
直迫而来的黑色死亡。
面对那个，莉格露，亦黑上了眼睑。夜晚的黑暗，直迫而来的黑姬，全都被眼睑的黑暗所涂满。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气息存在于四周。正直迫而来的黑姬的气息，默默伫立在附近的魔理沙的气息，以及将之包围住般存在的无数虫的气息。
————让你见识一下。虫的可能性。要证明给只会以敌对的方式面对世界的你看一看。
眼睑的背侧，亮起了光。
在本应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亮起了点点绿光。纤小，但又是那么清楚的磷光。光的气息一个接着一个增多，本应是闭着眼睑的，却感到无比的耀眼。
凝望照亮夜晚的萤光，莉格露张开口。
坚信着那句话语，能够传达给另一人的自己。

“————让你瞧瞧虫之王的意志”

眼睑，睁了开来。
眼睑背侧的光辉毫无变化地出现在了那里。好似要将莉格露围住般萤火虫们飞舞着。在那片光芒另一侧，黑姬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她会感到震惊的理由相当的单纯。
因为直刺而出的两柄黑枪————被就那样闭上双眼的莉格露挡住了啊。
而且，，因为穿着在那挡住攻击地手腕上的服饰，一点儿一点儿地变化了起来啊。
“你————你这家伙也，你这家伙居然————”
混杂着惊愕与怨恨的黑姬的声音，消失在了虫的振翅声中。
聚向莉格露的虫并非仅是萤火虫。蝴蝶，甲虫，从包围住她们的群体分离开来，朝向莉格露的身边飞来。虫的群体逐渐地一分为二。无以计数的萤火虫，发出淡淡的绿光，好似要将莉格露包围住般卷起一道漩涡，
“你也曾说过的啊————我也是，虫之王，莉格露・奈特巴格啊”
聚集的虫，虫的生命，虫的意志，逐渐与莉格露同化。斗篷宛若羽翼般一分为二，染上了鲜艳的红色。破损的裤子化作光粒碎裂开，取而代之的是如虫翼般透明的褶边宛若波浪一般诞生而出。停在了头部的蝶，变作了一顶头冠。
薄红与白。生命地色彩变作了她的身姿。
就像黑莉格露，变身成了黑姬一样。
莉格露亦————逐渐地，变成了“公主”。
因为那正是，虫的代表者的证明。
“————你这家伙居然！”
黑姬的叫喊，已是一声悲鸣。拔回被挡下了的两柄黑枪。两部分的斗篷纠缠在一起，变作一柄巨大的黑镰横扫出去，将风切裂。瞄准的是莉格露的脖颈。装饰着萤火虫挂坠的莉格露的脖颈。
莉格露，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面对直迫而来的死，并没有逃避，而是编织出了话语。
编织出了灌注意志的话语，强而有力的话语。
“蝶符————”
在意志的驱使之下，释放开来。
“————Butterfly storm！”
赤与青的光炸裂了。
已然逼至眼前的黑姬一定是这样看到的吧。以变作了“公主”的莉格露为中心，球体状不断膨胀开来的两种光，将迫近的斗篷连同黑姬一并吞没了啊。瞄准脖颈的一击被光挡了回去，没能抵达莉格露的身边。
眨眼间，膨胀开来的光无声地炸裂了。赤蝶，与青蝶。由光之粒子所形成的二色蝶，宛若破茧而出般一齐振起了羽翼。在溢满视界多的赤与青的蝴蝶的冲击下，黑姬不由得向后退去，
“就凭。。。。。。这种东西！”
黑姬，在叫喊的同时蹴向了地面。主动向前猛地一跃，试图闯过膨胀开的二色蝶，迫向莉格露————然而，轻轻飘动着的由光形成的蝶群阻碍了她的行动。当黑姬想将之作为立足点伸出脚时，蝶便轻飘飘地避开了啊。
一切，都为莉格露的意志所操控着。
“‘这种东西’，绝不会让你再这么说！因为我，也是虫啊！也是虫之王啊！”
随着装饰着缎带的双手猛烈挥动的同时，蝶群亦配合着她的动作变换起了动作。赤蝶，从右方盘旋迂回。青蝶，自左方盘旋迂回。描绘出双重多的螺旋，包围住黑姬。蝶之环徐徐的收缩。
“别小看我！即便是这样，也不过才终于不分胜负了啊！”
弯低了身子的黑姬，将双手朝向前后两边同时伸出。缠在腕上的斗篷变得坚硬锐利起来，毫不畏惧缩窄的蝶群，高速地旋转了起来。
漆黑的龙卷风。
将双腕上的斗篷转变为利器，转动全身，卷起黑色旋涡的黑姬跳了起来。飞舞在四周的蝶群眨眼之间全被切碎消散，
“————不分胜负就，足够了！”
像是要灵巧地钻过弹幕似的，莉格露一蹴地面，低跳起来。旋转中的黑色斗篷所不及的死角。从腰间生出的斗篷撞击在地面，凭借着反动瞄准黑姬跳起身来。
自地面踢向天空的流星脚。
既无法防御亦无法闪躲。莉格露的脚瞄准黑姬飞踢而去。飞至正上方的黑姬，却是毫不畏惧。强行在空中改变姿势，斗篷好似钳子般大张开来，朝向下方挥了过去。
“不分胜负的话，还想赢吗！”
“早说过了，即便胜不了也要战斗下去啊！”
莉格露的赤红斗篷挡住了，从左右两边袭来的黑姬的斗篷。相互拮抗的力量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两人的身体在空中静止。
无论是哪一边都无法停下了。
黑姬将右脚踢出，与莉格露放出弹幕几近同时。光蝶被黑姬消灭，但势头被阻了的右脚则被莉格露的左手挡下，而莉格露笔直刺出了拳头。黑姬以轻微的动作避过，在避开的瞬间，莉格露的拳头猛地张开，光弹随之从中跃了出来。
“模仿的还真像————！”
由于双方的斗篷仍处于相持状态而无法使用。黑姬亦灵巧地抬起左脚踢散光弹，然后就那样挥向了莉格露的头顶。
————避不开了。
在明白那点的同时，莉格露全力地释放出了光弹。绿光径直冲向黑姬，伴随着轻微的爆炸，黑姬的身体离开了。可是，已然进入了攻击状态的脚却是没能阻止。当黑姬的身体离开之际，那只脚已然踢中了莉格露的身体。
“好痛。。。。。。！”
莉格露的身体，亦在冲击下向后退了开来。一直纠缠在一起的斗篷终于分开，两个莉格露之间的距离随之拉远。虽然两个都再度摆好架势，但并没有立刻跳起身。
弹幕的话，变身为公主的莉格露较为有利。
体术的话，变身为黑姬的黑莉格露则更胜一筹。
相互不同的长处，综合起来便是几乎不分胜负。那样的话，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
对峙中，黑姬的视线一晃瞟向了下方。那里有着什么呢，莉格露不用看也知道。直到先前都包围在魔理沙四周的虫群们。听从变身为了虫群的代表的黑姬，虫群们出现在那里，若是它们出手相助的话，确实会对黑姬更有利吧。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如今的莉格露能够确信。
“我和你，都是虫们的代表者啊————这样一来的话，幻想乡的虫们便不会相助。仅会守望着我们两之间的胜负啊”
“我是不会出手的呐。起哄起哄。不过话语还是会说的呐”
不知何时跨上扫帚飞了上来的魔理沙，与两个莉格露略微拉开距离后那么说道。单手按住帽子，八卦炉已然被收了起来。也许是真打算不再出手而仅是瞎起哄吧。
然后，黑姬。
并非看向莉格露和魔理沙，将视线从在下方一动不动的虫群，移向了正上方。浮于夜空中的是，尚未盈满的月亮。一面仰望着浮于幻想乡的月亮，黑姬好似低声自语般地，嗫嚅出了一句。
“幻想乡的虫们是，呢”
“。。。。。。。。。。。。？”
莉格露微微倾首————与此同时，黑姬动了。无视瞬间摆好架势的莉格露，像是要从她的头顶跨国一般飞翔起来。是什么攻击吗，尽管心中这么纳闷，但黑姬却是瞧都不瞧向这里。
毫不停留地，朝向何处飞身而去。
“哦，想逃吗！？”
“————给我，等下！”
伴随着透着一股兴奋的声音，魔理沙握住扫帚飞翔起来。迟了一拍，莉格露亦飞了起来。从黑姬的动作中感觉不出一丝犹豫，肯定是打算前往什么地方。
————该不会，真的是打算逃跑吗？
莉格露无法相信浮于脑海中的疑问。自尊心看似相当强的黑姬，绝不可能在不分胜负的状况下阵前逃亡的。此刻，黑姬既未试图与莉格露和魔理沙拉开距离，亦没有释放弹幕。
这是在引诱。
为什么————当看到了终于映入眼中的那个的瞬间，这一疑问在心中膨胀了开来。
所向之处。
朱红的鸟居，与博丽神社，出现在了那里。
“那孩子，莫不是自暴自弃打算去神社找麻烦吧”
“不对”，对于就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莉格露的疑问，魔理沙作出了否定。那张面庞之上，先前一直浮现的笑容已然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浓郁的笑容。
简直就像是————仅是在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那样的笑容。
“如果那个家伙，那个黑莉格露，是从结界另一侧到来的话————”
虽然仅说出一半，但却是充满了确信的话语。
那句话语的正确性，黑姬很快便做出了证明。既不是博丽神社，亦不是鸟居，好似从那上空通过一般，黑姬飞翔着，朝向更为前方的森林急速飞进。
在那里的是，一株让人深感神圣的大树。
不对，曾经的大树，这样形容才更为准确吧。因为在那场雷雨之夜中，从正中间被劈裂了。朝着一分为二的树的隙间————黑姬，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了进去。
嗖的，一声。
同时，黑姬的身影消失了。
“哎！？”
并非是，变得看不见了。亦不是离远了。而是如同字面所述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有的一切宛若一场梦，黑姬的身影哪儿也不见了。甚至连原本曾是那般浓厚的虫的气息亦是丝毫感觉不到了。
在讶然的莉格露面前，魔理沙停在了大树旁。浮在空中，瞪着黑姬消失的缝隙说道。
“灵梦那家伙曾说过呐。说结界的一部分松动了。如果那家伙是从‘对面’到来的话，应当也是能归还对面的才对”
————对面，外侧的世界。
莉格露明白了。黑莉格露，是对侧世界的，虫之代表者。原本就不是幻想乡的住民。如此一来，对她而言另一侧恐怕可以说是根据地了吧。总而言之，也就是说，
“在引诱我们吗。有胆量的话尽管跟过来，么。————怎么做？”
瞥了眼莉格露，魔理沙笑了。一副认真的那么说出口的眼神。怎么做我已经决定好了，不过你要怎么做，一副这样询问过来的眼神。
那种事，早就决定好了。
“你才是，要跟过来么？明明只是个瞎起哄的人”
强迫自己那么回笑道，微微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在魔理沙的前面，朝向大树旁。
纵身跃入这里的话，另一头便是幻想乡的外侧啊。会是怎样的地方呢，完全不知道。亦不知晓会有什么在那里等待着自己。不过，等待在那里的会是一个悲惨的状况，只有这个从哪个黑莉格露的言行中能够理解，她会充满敌意地等着自己亦是可以确定的。
越迟的话，对于黑莉格露来讲就越为有利。
然后，当满月之夜到来的话，黑莉格露便会率领虫之军势再度攻入幻想乡吧。即使那就和自杀志愿没有任何区别一样。
除了现在前去以外，再无其他选择了。
对着询问向自己的莉格露，魔理沙亦回笑道，
“开玩笑。明明夜还尚未结束，就这样归去什么的连玩笑都谈不上呐”
略微向前迈进，魔理沙停在了莉格露的身旁。
觉悟，已是足够了。
眼前是裂开的大树。
莉格露和魔理沙，相视一笑，
“会是鬼出来呢，还是虫出来呢————”
“不出来的话，就由我亲自过去哟！”
几乎在同一时间，朝向幻想乡之外跳了出去。


————世界，扭曲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扭曲的感触。所有的一切全都变形的感觉。不断地扭曲，变形。轱辘轱辘地蜿蜒扭曲混合融化。感觉，感触，知识，常识，世界的表与里整个颠倒过来。幻想为现实所替换。梦转变为现。现转变为梦。内侧转变向外侧，外侧转变向内侧。所有的一切，全都逐渐翻转。
“呜————”
呻吟声是自己发出的呢，还是来自魔理沙呢，莉格露无法做出判断。眩晕。意识的眩晕。意识在困惑着。意识在迷茫着。这便是所谓的“穿越”么————就连那样想的是自己还是魔理沙都弄不清楚。心中深深体会到如若在这里犹豫迷惑的话，定会无法抵达对面一侧，就此飘荡于隙间之中。
仅是一个劲儿地。
莉格露坚定地想着，作为自己的里的，作为自己的表的，黑色的她。
————黑莉格露！另一人的我！胜负，要由我们自己来！
是想法通过了吗。
是意志传达了吗。
伴随着呕吐感的奇妙感觉转眼便结束了。宛若浮上了水面似的，意识一下子清晰起来。尽管直至刚才像是醉酒般的残渣还留在那儿，但就连那个也在冰凉的夜风中逐渐被拭去。
夜风吹拂。
夏夜冰凉的风。与吹拂于幻想乡的风不同，冰冷而又粗暴的风。乘风传来的味道亦是完完全全的不同，仅凭这些变能理解，这里不是幻想乡啊。好似被那阵风卷着一般，莉格露和魔理沙飞在了“外侧”的世界的夜空。
头上是，月亮与星星。
尚未盈满的月亮，与夏日的星座。
然后，
当俯下视线时，莉格露强行抿住了嘴。
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溢满悲鸣的声音早已是漏了出来啊。迟了一拍，朝下望去的魔理沙的反应，也与莉格露一模一样。
“什么啊————这是”
听闻一片茫然的魔理沙的声音的同时，莉格露拼命地忍耐住了流窜于胸口的那股痛楚。
早就明白的啊。
世界，外侧的世界变成这幅模样了。
黑莉格露。黑色的自己。赤红的眼瞳。那将饥饿与攻击性显露在外的态度。从她的身姿，从她的话语，应当是早已顿悟外侧的世界变成了这幅模样的啊————话虽如此，那股按耐不住的心痛感，是因为映入眼中的景色实在是太过凄惨的缘故啊。
荒野。
所有的一切，全都荒芜一片。所谓的寸草不生的世界，就是只这样一副光景吧。环视四周，枯贫的土地无边无际地延伸而去。在这深夜之中，清楚地看见了褪成红褐色，皲裂遍布的大地。
惨不忍睹的，景象。
和充满绿色的幻想乡太过不同的世界。
虽说草木的残痕，有确实是有。但是全都枯朽————被吞噬殆尽了。只有裸木的残骸勉强地残留下来，绿叶哪儿也看不到。
然后，
好似粘着那些不放一般，漆黑的什么散乱得到处都是。
那是什么呢，莉格露不用看也知道。正因如此，才不愿去看。正因为是莉格露才想将视线移开。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没能从那曾是草木的事物上，没能从遍布在荒芜的大地的，细小漆黑的影子们上将视线移开。
那正是————
“是啊————这便是，我的世界啊！虫们的姿态啊！”
莉格露立刻用斗篷，防住了伴随着叫喊声蹴了过来的黑姬的飞踢。一面飞翔的同时给予的一击。在惯性的带动下，莉格露的身体在空中滑动，而黑姬则紧追而来。
带着比起在幻想乡初遇那会尤为悲痛地声音和表情，她朝莉格露袭迫过来。
“看到这些，还能说出同样的话来吗！”
“。。。。。。！！”
试图用斗篷挡住那再度踢来的脚————在相触的瞬前，黑姬收回脚向前翻转，将双腕上的斗篷如同巨槌似的挥了下来。对于来自预料之外的攻击，斗篷不及作出反应，即便如此身体还是试图避开，但终究未能躲开，砸在了双肩之上。
冲击，与沉重的痛感。
尽管如此，那个而来的黑姬仍旧没有停下。借着翻转的势头，越过斗篷蹴飞了莉格露的身体。
没能挡住。
身体随着冲击倒飞而出。相对的，远处的黑姬————本应身在远处的黑姬骤然接近过来。朝向高高抬起脚准备加以追击的黑姬，交替参入般跨着扫帚的魔理沙发出了突袭。带着金光的魔力，连同她的身体，覆盖住了整个扫帚。
反射性的，喊出了声来。
“————不行啊！！”
已然无法阻止了。全身上下缠着魔力的魔理沙无法阻止，而迎击而去的黑姬露出了好似在嘲笑着莉格露的忠告般的笑容。金光与黑足相互撞击在一起。
结果，就如同预料中的一样。
啪呤的一声。
缠绕在魔理沙周身的魔力，被黑莉格露踢碎了。伴随着声响，光化作粒子炸裂飞散开，那只脚猛刺向了丧失自保能力的魔理沙的胴体上。
身体，弯成了“く”字型。
连苦闷的声音都没能传出。黑姬就那样将踢中了胴体的脚，横扫了出去。扫帚的动作顿时混乱起来，魔理沙朝向地面坠落而去。俯视着那副模样，黑姬笑了起来。
“蠢货。在这‘外侧’，人类怎么可能像在溢满了幻想的那个世界一样战斗啊”
听闻那句话的同时，莉格露已然动了起来。
并非，朝向笑着的黑姬。
而是朝向恐怕是失去意识，逐渐坠落的魔理沙直追而去。
“————你！？”
无视传入耳中的黑姬的惊愕声。全速追赶失去控制坠落下去的魔理沙。在魔力稀薄的现在，人类就那样坠落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啊。
没能视而不见。
插入自己的战斗中，爱多管闲事的人类。庇护自己，并对自己发火的人类。帮助自己斩断了迷茫的她，没法弃之不顾。
想要拯救啊。
想要拯救同样喜欢并守护，自己所喜爱的那个幻想乡的雾雨魔理沙————在那份想法的驱使下莉格露飞翔而去。尽管伴随着黑姬的愤怒，从背后播撒出大量的绿光，但此刻已是焦急到连闪躲的空闲都没有了，用斗篷将之挡住，直向魔理沙飞去。没能防住的数枚击中身体，内心在疼痛中感到胆怯，但即便如此身体也并未停下。
————就差，一点了。。。。。。！
伸出手，仍旧够不着，就快要够到了，魔理沙的身体逐渐接近，同时地面亦同样地接近而来。荒芜至极的大地。枯朽至极的大地。以那片土地为墓死去的大量的虫的身影，越是接近便越是清晰可见。
是蝗虫。
那以外的众多的虫也在那里。然而，用蝗虫作为它们的总称恐怕才是最为相近的吧。数量增多，增值过度，将映入眼中的一切全都吞噬，就连同伴的尸骸也一并吞噬，最终再无任何可食之物，饥饿而死的虫们。
荒芜至极的大地。其正体是————莉格露暂时放弃了，继续去思考那件事。那并不是此刻应当去想的。现在，仅是将手伸出啊。地面逐渐迫近，魔理沙逐渐接近，手仍旧尚未够着，大量的光弹从身后袭来。
做出了觉悟。
“魔理沙！”
呼喊出她的名字的同时，斗篷从背后伸向了前方。能够自在变形的莉格露的斗篷将魔理沙连同扫帚整个包裹住拉近过来。
与此同时，疼痛传至。
“咕。。。。。。！”
咬紧牙关。由于放弃了斗篷的防御，使得数枚光弹击在了背上。身体自内侧传出一阵闷响。一面拼死忍住眼泪，同时强行将力量灌注体内改变轨道。
近在咫尺间的地面，勉勉强强地横向流去。
真是千钧一发————连对此感到安心的空闲都没有。自上空倾泻而下的绿光毫不迟疑地，一个接着一个撞入地面。近距离下爆裂开来的土块击打着肌肤，
————现在，不逃离的话。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战斗————那么想着，张开双手抱住拉近过来的魔理沙。正如所料的那样，她失去了意识。
重获自由的斗篷，向后伸展开来。
宛若虫翼般笔直伸展开的斗篷不停地微微震动，击打着空气使莉格露的身体得以加速。将光弹远远抛开同时水平向前飞翔而去，为了从视野开阔的荒野逃离而选择的是那曾经的城区。
可食之物皆为虫吞噬殆尽，被放弃了的城市的残骸。
————那里的话，能够藏身！
就那样维持着低空飞行，莉格露转向了城区。直迫身体的光弹为高耸的建筑所遮挡，明白无法击中的黑姬立刻停止了攻击。
一边从上空选择能够藏身的地方，一边不断地朝向城内飞去。攻击不再迫来，取而代之的，从遥远的上空传来了一道声音。
“莉格露・奈特巴格！无论你想逃到何处————满月之夜！我，我们，将攻入幻想乡哟！————别忘记了！别忘了那件事！别忘了虫活着的，那份含义！”
那道声音，比起光弹更加强烈地刺穿了莉格露的心。
然后，攻击就此终止了。声音不再传出，光弹不再迫至，就连气息亦逐渐远去。即便如此，莉格露，依旧不停地飞着。
因为无比的恐惧啊。
因为这片荒芜至极，满是虫的尸骸的世界，无比的可怕啊。
————不行呐，我。果然，内心，依旧是那么的软弱啊。
所以才想要逃离此处而不停地飞着，不停地飞————最终迎来了极限。当飞过市中心时，斗篷停住了动作。丧失力量，在重力的牵引下落向地面。
万幸的是一直未曾升高高度。像是要庇护魔理沙似的，勉强地使斗篷率先着地，尽管如此仍旧没能完全抵消冲击。在传遍全身的痛楚中，视界顿时染上一片白。
————总觉得，我，老是坠落呐。
朦胧的思考下露出一丝笑容。试着想爬起身来，但又浑身无力地倒下了。略前之处的是同样倒伏在地的魔理沙的身影，接着。
那也许是逐渐消散的意识所呈现出的幻觉吧。
莉格露仿佛看到了，有着一副与幻想乡的大妖怪极为相似的容貌的少女，从这座废墟之城中突然探出头来，发现自己一行后睁圆了双眼的身姿。

“莲子！快点，过来————”

————啊啊，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世界。也有谁，活着么。
在对那件事感到安心地同时，莉格露的意识坠入了黑暗之中。




0/地上的群星皆是敌人

————做了一场，初始之日的梦。

她，落泪了。
完全没打算将泪水拭去。她就那样，任凭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溢出淌落。赤瞳晃动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眼瞳为泪水浸湿，但却绝不将之合上，仅是默默地注视着一点。
注视着星星。
注视播撒在天空的群星，与蔓延在地上的星星————漂浮于空的同时，凝望向了天与地的隙间。
从雪白的面颊上淌过的泪珠，逐渐落向遥远的地上。
落向枯朽至极，龟裂遍布的大地。
泪珠被那极少降雨的大地，被那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吸收，转瞬便消失了。仅凭孤身一人的少女的泪，是无法滋润大地的。
亦或者，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曾将泪水拭去的吧。尽管杯水车薪，但仍然期盼着自身流淌的泪，能够使大地滋润一点儿的话就好了也说不定。
可是————同时，她亦非常的清楚。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啊。
清楚这片大地依然腐朽————自己所能做的，仅有决断，并施以行动。因此她瞪视着。
瞪视着星星。
简直就好似那是可憎的敌人一般。瞪视着，蔓延在地上的群星————居住在地上，被称作人类的生物们所生活的城市的光亮。
她，并不是人类。
虽然有着人一般的外形，但浮于空中的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妖怪。尽管在现实的世界已是变得十分稀少，但她毫无疑问是个妖怪，与人类敌对的存在。
然而，她瞪视地面，却并非出于这样的理由。因为妖怪。因为是人类的敌人。以那种程度的理由，是绝不会流泪的。
理由，仅有一个。她将那唯一的理由，说出了口。
“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
为了她————和她的同伴能够活下去，为了即使与生活在那片光芒之下的一切为敌也要活下去。正因为知晓那样做会使众多的同伴死去，她才落泪了啊。
除那以外，再无其他道路了。
心中明白那是最为糟糕的选择。无论再怎么顺利都会有众多的同伴丧失。若是不慎失败的话，全灭是在所难免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尽管如此，如若不赌一下那个可能性的话，等待着的唯有死亡啊。
正因如此————
“为了，生存下去”
正因如此，她才将话语说出口来。
以话语的方式，以有形的方式，表达出来。
因为深深感到————不那样做的话，自己的决意便会发生动摇啊。
————这样真的就好了吗。
那句疑问，时常出现在她的心中。仅是自己深信除此以外再无他法了，是不是还存在着其他什么方法呢。自己，是不是将最为重要的同伴们无为地送至死地的死神呢。
不安与疑问，在她的心中卷起了一道漩涡。
无法将之抹消。因为只有一切都结束后，亦或者就连结束之后，也无人能够判断，究竟哪一边才是正确的吧。
她所能够做的，仅是定下决心啊。
做吗，
不做吗。
然后，她早已做出了选择。选择，并决断。并非为了她自身，而是为了她的同伴们，即便被冠以死神的污名也毫不在意。
在这最后的一瞬，仅是略微的迷茫了一下。
点亮在大地之上的人工的星星，和闪耀于空的群星同样的美丽————因为一瞬之间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在那里也有着无数的生命啊，因为这般想到了。
————即便如此。
她合上眼睑。天与地，两边的星星皆被追放至视界之外。映于眼瞳的仅是眼睑内侧的黑暗。在那片比夜晚还要浓厚的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了。
仿佛看见了一抹幻光。
仿佛看见了微弱的萤光，闪烁，消失的景象。
幻视，仅是一场幻视。当她再度睁开眼睑时，那里已然再无萤光。在这片暗夜之中连一丝残光都不曾留下。
“这将会是我，最后的泪”
伴随着睁开眼睑的动作，最后的一滴落向地面。泪水已然不再流淌。她并未俯视，那好似要被大地吸收般坠落而去的泪珠。
相反的，望向了天空。
望向了，仿佛要将那本应闪耀于空的星光遮挡一般，在天空中蔓延开来的黑影。望向了听从她的意志骤然展开的黑云。
巨大的影，巨大的云。如果能够凑近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其正体哪是什么巨大的事物，而是由极小的事物们聚集而成的吧。然后，当注意到时，已被它们噬尽全身，就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它们相当的饥饿。
数百，数千，数万的，足以遮挡星空般蔓延开来的虫群们————无一例外地饥饿着。一面敲击着上颚，震动羽翼，奏出一场空腹的大合唱，一面紧紧地凝望向了一处。
和她一样，凝望向了地面的星星。
凝望向了人类的城市。
为了活下去。
为了生存下去。
为了进食。
为此，不得不去战斗。
不得不被毁灭。
不仅是那座城市，还有在那另一侧的，乐园。
没有饥饿的土地。
为了迷失者们而存在的乐园，幻想乡。
带着觉悟，她，向所有的虫宣告了出口。

“走咯，我们（军团）。这是为了生存的，战斗啊”

“。。。。。。。。。。。。。。。。。。”
在空无一人的腐朽世界中，黑姬缓缓地睁开眼睑。此时尚未天明，清晨的气息还很遥远。黑莉格露仰望向了夏夜中的，那轮即将盈满的月亮。
好似包围着她般聚集在她身边的，数量庞大的虫群们，仿佛亦在仰望着月亮。
决战的时刻，临近了。
无论如何，都将决出胜负。
也许正因如此吧。才会在事到如今梦见动身前往幻想乡之前的事。结果，没能实现与幻想乡的虫之王携手合作，非但与之敌对，而且还未能将她杀死————不过，那场胜负，也即将迎来终结。
“不对。。。。。。在前往幻想乡之前，先得与那家伙做个了断啊”
不顾疼痛般地紧握双手。黑莉格露注意到了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水。胡乱地在衣服的下摆上擦拭了几下，重新看向自己的手。
纤小的手。
然后，她再度仰望向了月亮。就那样将手掌伸出，却是无法触及月亮。星星亦是无法触及，话虽如此，单凭那只手也是不可能抓得住的。
四周，只有虫群们。
周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
她，孤身一人。
“————”
她独自————孤身一人，紧紧握起手掌。决定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要战斗下去，以那挥落的拳头起誓。

决战之夜，临近了。

月狂病患者

四章
虫的心愿点亮夜空

1

天亮了。
月亮西落，旭日东升。这样一件理所当然地事，却使莉格露感到了些许意外。因为感到了，在幻想乡的外侧，唯有那个仍是与幻想乡没有差别的啊。
明明除了那以外皆是大为不同。
空气完全不同。与幻想乡那柔和的空气不同。总觉得颇为冰冷，干燥，无机质的空气。也许那是周围林立着幻想乡中不存在的建筑物的缘故吧，亦或是欠缺着溢满幻想乡的自然也说不定。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产生这里是外侧世界的实感已是足够了。
在久远的过去，直到为博丽大结界区分开为止，都不曾有过什么明显的不同之处————虽然这件事姑且还是知道的，但事到如今，已然变成了称之为异世界也不为过的景象。话虽如此，对于生活在连宇宙人和魔界人都有居住的幻想乡的妖怪而言，即使真是异世界的人，对于她们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偏见。
她们。
“没事吧？别强撑着起来比较好哟”
将倒伏在地的莉格露与魔理沙藏匿至建筑物中的她们————自称秘封俱乐部二人组的，黑发的少女，对着试图坐起身来的莉格露那么说道。坐在可以旋转的椅子上，翘起脚，一脸担心地望向这边。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一直这样躺下去。
原本可能曾是医院的建筑物，如今已是一片腐朽。看起来并非近日废弃的，到处都积满了尘埃，没有一样还保留着原样的事物。也许亦有虫群侵犯的原因吧，安放莉格露和魔理沙的床仅是勉强残留着构架的程度。
睡上去绝不会有丝毫的舒适感。
“没事。因为，并没受什么伤”
绝非谎言。因为是妖怪，既有这一原因，亦由于那身“公主”的衣裳挡住了黑莉格露的攻击吗，并未受到任何严重的伤害。是之前失去了意识的缘故么，尽管又变回了平时那身衣服，但是要想的话，便能够再度变身，这样一份确信溢满于胸。
能够变身。
变身————然后，又不得不与，那个黑莉格露战斗。
因为距离期限的满月之夜，已是没有几日了。
“。。。。。。。。。。。。”
想到那件事，身体顿时便沉重了起来。并非能否获胜的问题，而是因为渡至这一侧的时候，从空中瞥见了啊。
瞥见了荒芜至极的大地。
瞥见了逐渐逝去的虫群。
虽然早已理解恐怕会是这样一副情景————但当真的映入眼中时所造成的冲击，仍旧是骇人无比。内心发出一阵悲鸣。从内心对于黑莉格露作出那样的行动给予了理解。是不是她才是正确的呢，甚至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啊。
————不行啊，像这样。事到如今我还在考虑些什么啊。必须抛开这些软弱的想法。
尽管拼命地那么说给自己听，可是无论再怎么去想，内心就是无法坦率地点头。
怀着这样的烦恼的状态能否战胜黑莉格露呢，不由得这般不安了起来。心怀迷茫的同时，能否胜过不存迷茫的黑莉格露呢。
“又在烦恼着什么，一副那样的表情呐”
在这声从旁传来的出乎意料的话语声中，身体猛地一颤。转首看去，本应睡着的魔理沙不知何时坐起身子，凑近凝望着自己。宛若被那双金瞳压倒似的，莉格露将身体退开些许距离，
“。。。。。。醒了吗？”
“刚醒哟。那么————颇为面熟的那位小姐是？”
“哎————。。。。。。我也是刚刚醒来。那个，”
悄悄地，莉格露与魔理沙相互对视了一眼。在房间的另一侧有着一名坐在椅上的黑发少女，与一名将手搁在她的肩上伫立着的金发少女。在丧失意识的一瞬之前所看到的面庞。将自己移至建筑物中的人类。生活在幻想乡之外的人类。自称秘封俱乐部的二人组。莉格露所知晓的仅限于此。
两名少女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黑发的少女像是表示欢迎般张开双手，
“我叫宇佐见莲子。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秘封俱乐部的成员喲。这位是我的拍档梅丽”
“玛艾里贝利・哈恩，哟。请多关照”
说着，玛艾里贝利・哈恩————梅丽露出了一脸温和的笑容。面对那副笑容，莉格露仅能回以一脸因惊愕而抽搐的表情。被和深爱幻想乡的可怕的大妖怪，八雲紫无比相似的面庞，但却又是与紫截然不同的笑容相对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这样的吧。
两人有着什么关系吗，还是，仅是样貌相似的他人呢。
尽管相当的在意，但想出声询问时却是踌躇了。因为弄不好的话只会自寻烦恼，而且在那之前还有着更加应当询问的事啊。
有虽然是有，不过由于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弄不清究竟该从何问起了。总之必须说些什么，那么想到的莉格露张开口，
“————谢谢你们，帮助了我们”
最先说出口的是，这样的话语。
这样说出口，顿时使气氛融洽了几分。名唤莲子的少女笑着耸了耸肩，梅丽则是“不用谢。其实也没做什么啦”这么说着笑了起来。受到她们的感染，莉格露亦笑着，消除了紧张的嘴自然地吐出了下面的话语来。
“我的名字是，莉格露・奈特巴格。虫之妖怪，这位是————”
“雾雨魔理沙。普通的魔法使呐”
戴好作为自身标志的帽子，魔理沙说道。极为普通的招呼。
本应，是这样的。
可是————秘封俱乐部的两人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相互对视，随后皱起眉头，凑在一起，悄声地交谈起来。“看起来是魔法使和妖怪哟，梅丽”“何止是超自然现象社团，完全是超自然的内容呢”“玩笑吧。不过仔细注意她的打扮的话，也挺朴素的”“说什么朴素，对她很失礼哟，莲子”，其内容是这样的一番对话，也许她们自己是打算悄声交谈的吧，但全部都传了出来。
不禁想抱住头了。
莉格露自己也很清楚，平时自己的打扮相当朴素。不过，所谓妖怪的衣裳与其说是物质上的，倒不如说是由本人的性质形成的事物要占上大半，也就是说那是最为符合自己的打扮，反而是“公主”的打扮相较之下，要更为不适合自己。
即使心中明白，但被当面指出朴素来仍旧有些难耐。坐在身旁的魔理沙一言不发地以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望来亦是那么的让人生厌。必须设法转移开话题才行，
“那个，也许有些难以置信。但我们，并非这里，而是从一处名叫幻想乡的地方越过神社的结界————”
“幻想乡！？”
“你说神社的结界！？”
对面的两人露出了完全预料之外的反应。
虽然是为了使在“外侧”的世界难以理解的自己的正体，能够稍微让她们理解才那么说的。然而两名少女，在触及话题的部分猛咬不放，反倒是莉格露困惑了起来。
毫不在意困惑的莉格露，两名少女霎时间凑近床前，以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般的姿势凑近身子。
双眼之中清清楚楚地，写着“好奇心”三个字。
“是————啊，”
回答的瞬间，真的被一把抓住了。双肩被莲子抓着，使劲地前后摇动起来。脑与视界被剧烈地摇晃，在那势头下两人的头撞在一起，然而莲子却是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梅丽！梅丽！玛埃里贝利・哈恩！刚才的，你也听到了吧！？”
“哎哎，当然哟莲子。果然文献没有错。在博丽神社的另一侧，存在着幻想的世界哟”
“————博丽神社！？”
这回，轮到莉格露和魔理沙惊讶了。明明先前的话中仅是提到了“神社”，但她们，却将“博丽神社”这一固有名词说了出来。不吃惊才奇怪呐。对着反过来想要凑上前的莉格露，“是的哟”莲子坦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说过了吧。秘封俱乐部是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今天也是作为活动的一环，探寻前往那边的方法哟。对了梅丽，机会难得，就把那个也给她们看看哟”
“哎哎。请稍微等一下————给，是这个吧”
朝着跟不上话题一脸茫然的莉格露，梅丽递出的是，一张照片。比起幻想乡的天狗所拍摄的远要清晰，美丽的照片。在那里，确实映着一座神社。
————这是什么啊。
映入眼帘的瞬间，首先产生的是这样一份感想。确实那是一座神社。看起来和在幻想乡看过的，博丽神社是相同的。
但是，莉格露却无法断言，那是同样的事物。
“博丽神社。。。。。。吗，这是？”
从旁凑近望来的魔理沙的话语，亦透着与莉格露同样的疑问。虽然认出了那是博丽神社，但却是无法清楚地断定。
那是因为。
因为映于照片上的博丽神社————无论怎么看都仅是一座腐朽至极的废屋啊。
荒凉无比，
腐朽至极。
没有人的身影，
就连巫女的身影都没有，
早在久远过去就被废弃，遗忘了似的神社映于相片之上。
像是印证那份感想一般，莲子对着紧盯相片不放的两人补充说明道。
“对哟。虽说是座神社，却是从很久以前便无人前去了的地方，在一部分的超自然现象社团间是名所哟。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曾发生过神隐————为了防止那种事而建筑起神社，这种说法最为主流”
“然后，听闻最近神社的结界有所松缓的传言，我们才来到了这里哟。看，就是这些照片”
梅丽递出了第二章，第三章相片。那里映着一根巨大的注连绳。不仅是神社，缠绕在大树之上的注连绳亦是如此————双方都有着一个共通点。
莉格露，一眼便明白了。
被啃噬了。被虫啃噬了的痕迹清清楚楚地映在那儿。虽然相片上的仅是一小部分，但那惨不忍睹的痕迹确实地映在相片之上。

“————啊，”

那一瞬间，猛然的，在脑海之中抓住了什么。
越过结界到来的，黑莉格露。
曾说过幻想乡的结界松缓了的巫女。
刚说过腐朽的博丽神社的结界变得松缓的梅丽。
被啃噬了的注连绳的相片。
荒芜至极的大地，与大量虫群的尸骸。
那一切，全都被一条线联系在了一起。点与点相连接形成线，线与线相互连接，描绘出一个巨大的图形。在那名为真相的图形前，莉格露的身体战栗了。
理解了。
如今所发生着的，一切。
————那样的话，果然这是，虫之异变啊。是我们的异变啊。
理解的同时，莉格露认同了。只能那么考虑了。那以外的是不可能的。一切，皆是由虫而起的啊。
“。。。。。。如果想到了什么的话，就给我说明一下呐。我也有知晓的权利”
对着目不转睛望向这里的魔理沙，莉格露点了点头。秘封俱乐部的两人，也将视线从相片移向了莉格露，兴致勃勃地望了过来。
六道视线。在那之中，并无赤瞳。
黑莉格露的，赤瞳。
那双眼瞳究竟在注视着什么呢————终于，莉格露真正地理解了。既非事实。就连真相都算不上。那是，一份心愿啊。理解了既非头脑，亦非内心，而是在胸中深邃的渊底的，黑莉格露的心愿。
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才做出了那样的行动来的呢。
莉格露此刻，将那一切，化作话语说出口来。
为了能以话语的形式，使自己无法逃避地直视。
为了回应她的想法，莉格露张开了口。
“这是场，虫之异变啊。。。。。。。其实就连异变都算不上，而仅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自然现象。并没什么好悲伤哀痛的，六十年一度的，虫的生与死呐————”


*

————据说所谓的六十年，是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的周期。
虽然对于复杂的事情不大清楚，不过曾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十二的数字怎么样怎么样的，似乎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理由缺不清楚。这种事，还是去问那个大妖怪比较好，她应当能给予充分的说明。
不过，像我们这样与自然紧密联系在一起活着的妖怪，毫无理由地知晓这点。
知晓六十年一度，发生奇异的事情。
与四季无关，花朵突然争相绽放，幽灵的数量猛增，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六十年一度，某种规模巨大而严重的事件发生，同时幻想乡亦会发生奇异的事情来。。。。。。你说知道了？在书中读到过？那样的话，就撇除这些细节直说好了哟。
现在，正是那样的哟。
六十年一度的奇异事件。并非幻想想，而是外侧的世界。。。。。。也就是我们身处的这里发生了重大的事件。理由并不清楚。可能是气温的缘故，亦可能是去年天敌稀少的缘故吧。总而言之，就是发生了啊————虫的大量繁殖。
是的。
这并不是虫消失不见的异变。真正发生的是，虫们大量诞生的异变啊————然后，那其实连异变都算不上。
因为，那亦是自然地一部分哟。
虫大量繁殖，不断增长的虫成为地上的王。。。。。。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并不是变多了就会好的事，过多的数量导致生态平衡崩坏，过度增殖的虫，由于那个数量自灭是必然的。
因为最终没有任何可食之物了。
是蝗灾哟。在幻想乡绝不可能发生的，虫真正的恐怖之处。将映入眼中的一切全部啃噬，最后没有任何可食之物而死去。通过死亡使原本崩坏了的平衡复原。由于那是自然地一部分。。。。。。它们，不得不死去啊。
尽管那是件让人痛苦的事。。。。。。但是，对于虫而言，却是一件理所当然地事，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啊。从很久很久以前，虫们便是那么活过来的啊。
误算有两件。
一件是，名为“自然”的事物早已从这个世界中化作了幻想。土地在被虫啃噬殆尽之前就已经枯朽贫瘠了。就连人们都放弃了的荒芜至极的土地。过度增殖了的虫们所能吃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
。。。。。。如果仅是那样的话，还算好的。
如果仅是那样的话，与原先并无大差。仅是虫们的“饥饿”前所未有的增大，无法被满足而已，死去重新恢复平衡一事并无变化。
问题就出在另一件误算上。
为前所未有般剧烈地悲痛所包围着的虫们的饥饿的悲鸣————有着一名能够听见这些的孩子在一事。
。。。。。。我们呢，是虫的代表者啊。
我是，幻想的世界的虫之代表者。
而黑莉格露是现实世界的，虫之代表者。
因此，必须时刻留意虫们在所处的世界的生活状况。比方说，虽说村镇中的孩子，会戏弄杀死虫————尽管那件事让我非常的悲伤，同时也会很生气————但操控虫们攻入村镇，却是无法做到的。
因为如果那么做的话，虫只会遭到人类与那里的半人半兽的反击最终毁灭。
因为自然的平衡会发生崩坏。
为了防止事态发展成那样，我们接受死亡。。。。。。接受了比起其他生物远要短暂脆弱的生命。可是，那绝非什么不值得哀伤的事。仅是为了同伴们，将那份同伴死去的痛苦，拼命地忍耐住而已啊。
如果没有心的话就好了。
如果没有意志的话就好了。
如果没有力量的话就好了。
因为那样的话就不用逐一为消逝感到哀伤————也不会有为了从那份哀伤中逃离而试图战斗的想法了吧。
因为我很弱小，才无法战斗。仅能接受死亡，选择共同生活下去啊。
然而————她，没能忍耐住。前所未有般众多的“死”蜂拥而至，“饥饿”不断蔓延开来，作为虫之代表者，黑莉格露做出了决断。
放弃忍耐，选择了战斗。
为了生存，为了进食，选择了打破平衡。
在她面前的是，一道松缓了的结界。
在那另一侧，有着一个充满了自然的幻想的世界。
。。。。。。之后便如知晓的那样哟。黑莉格露通过结界的隙间来到了幻想乡。最初是想与我携手合作的，但当她明白那是不可能之后，便将我打倒化身成了“公主”。企图以那份力量扩大结界上的洞，将在外侧大量繁殖的虫们全部领进幻想乡。即使知晓其结果，只会是噬尽幻想乡的一切，最终迎来自灭。
但是，就连那个都是不可能的啊。
幻想乡有着巫女在。还有着大妖怪。就算是变成“公主”————就算是变成虫之王，就算是将所有的虫全部带来，也是不可能获胜的。不只是那样，仅会是结界被重新修复，以失败告终的粗陋计划啊。
仅能联想到那是去自杀。
。。。。。。。。。。。。。
一定是，那么想的啊。黑莉格露，亦是清楚那些的啊。明白绝对会失败————但是，因为已然无法再忍受死亡了，才想要干脆一口气使之终结。试图从，饥饿与死亡以及恐惧之中逃离。
对此，既无法言好亦无法言恶。
仅仅只是，想要阻止啊。
想要将她，阻止啊。
因为我也是，虫的代表者————


2

“在这种地方啊”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魔理沙的声音，并没有使莉格露感到惊讶。她既没有刻意去隐藏自身的气息，而且登上台阶的足音亦传了过来。就算是雾雨魔理沙，也是无法在这种时候飞于空中的吧———— 一面那么想着，莉格露抬起了头。
天空之中，仅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湛蓝。
与幻想乡有着相同色彩的天空。然而，却又是有所不同的天空。现实世界的天空。一边仰望着浮于天空的白昼之月，莉格露并未转过身，而是就那样问道。
“那两人呢？”
“在下面睡着。秘封俱乐部的活动时间是昼夜颠倒的————这么说来着”
“呋嗯”
浮于天空的白昼之月，缓缓地移动着。尽管崩毁的大楼的楼顶是这片废墟之城最高的地方，即便如此月亮依旧遥远无比，即使伸出手也无法触及。不过若是飞上空中，能否触及便不得而知了。
当这轮月亮再次闪耀在夜空中时，会变成一轮美丽而完美的圆悬挂于空吧。然后，那时便是，与黑莉格露一决胜负的时候啊。
那已是，迫在眉睫了。
自从那晚以来，黑莉格露便未曾袭来过。毫无疑问是在为了决战之夜积蓄着力量，已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能够像这样仰望天空之美的也仅有现在了。
魔理沙坐在了，在大楼边缘仰望着天空的莉格露的身旁。将脚伸出墙外，危险的保持住平衡，同样仰望向月亮。
白昼之月。
在日月之光的照耀下，魔理沙就那样仰望着张开了口。
“乡愁？”
“怎么可能”
摇了摇头。自己并没有明明才经过数日，便会乡愁袭身般脆弱。首先，明明应做之事还尚未达成，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归还幻想乡的话，那唯有在一切全都结束之后。
因此，心中所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事。
一边眺望着白月照耀下的世界，莉格露说道。
“这里————是没有幻想的吧”
“。。。。。。。。。。。。”
沉默。并非疑问，而是理解的气氛传了过来。
眼前这片正值白昼时分的现实世界，和幻想的世界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深深印刻在大地之上的伤痕。枯朽的花草。逝去的虫。由人类的力量被建造起来的事物们的残骸。既无温柔亦无残酷，冰冷无比的被抛弃了的世界。
尽管如此，活着的事物依然存在于其中。
尽管如此，活着的虫们依然存在于其中。
即使放眼望去，仅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腐朽了的世界。
“京都————这样一处地方，还很繁荣，秘封俱乐部曾说过。而这个关东，是早在这场虫之异变以前就被放弃了的区域”
“不过似乎离得很远呐”
“嗯。可是，那孩子。。。。。。黑莉格露，并未攻向遥远的京都，而是选择了渡往幻想的世界。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啊”
“。。。。。。。。。。。。”
“大概，那孩子是————”
————不，还是算了吧。
胸中响起的制止的声音使莉格露合上了口。那并不需要说出来。在心中就足够了啊。即便是要说，对象也不应是魔理沙，而应当是对着黑莉格露啊。
她怀着怎样的想法，为何而行动了呢。
一切的终结，将在战斗中决出。她一定会来到自己的面前。因为莉格露挡在了想要渡往幻想世界的她的面前。
这回，必须阻止。
阻止黑莉格露。
————为了虫们。为了我自己。然后，亦是为了她。
在心中起誓的同时，莉格露俯下了视线。并非遥远的月亮，而是注视着坐在身旁的魔理沙的面庞。魔理沙斜眼望了过来，对着那张面庞莉格露张开了口。
“魔理沙”
“嗯？”
“我想，我将会和黑莉格露战斗。所以，那时。。。。。。”
“。。。。。。。。。。。。”
魔理沙将身体转向了这边。被金色的眼瞳凝视着。让人不禁想移开视线般寄宿着坚定意志的眼瞳。
莉格露，没有移开视线。
“那时，希望别出手相助————胜负，必需由虫们（我们）自己来决出，才行啊”
作出觉悟，那么说出了口。
那即是觉悟。
名为战斗的觉悟。
三次为定。这回，一定要以自己的手，来和黑莉格露做个了断，这样一份觉悟的话语。
尽管弱小，仍要战斗的觉悟。
对于那份觉悟————魔理沙，睁圆双眼接受了。短暂的默然，随后，露出看似刻意装出的笑容，
“别说什么出手不出手的，我从一开始就是出于兴趣来瞎起哄的呐”
“。。。。。。谢谢”
大骗子，莉格露想到。
出于兴趣的人类怎么可能会偏袒至此啊。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啊。怎么可能会参入这种异变之中来啊————想说的还有好几句，但那亦是，不应说出口的话语。
她，出于她的理由来到这里。
然后将那场胜负，交给了自己。
对于莉格露来讲，那已是足够了。
听闻莉格露的话语，魔理沙笑得更加夸张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如果是变身后的你的话，即使我不出手相助，大概可能差不多是没问题的”
“这里希望能讲绝对没问题呐啊。。。。。。”
“没问题没问题，变身后的可爱模样也很适合”
“那有什么关系！？”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莉格露的脸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自己倒是一直觉得，那副可爱的模样并不适合自己啊。虽然不过是混杂着玩笑的奉承，很适合，被这么讲了还是让人感到害羞。如果此处有个洞的话，不禁想变回幼虫钻进去冬眠的感觉。
不知是否理解莉格露那样的心境，魔理沙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啊啊。面对黑莉格露时的你，很有型”
“有型。。。。。。”
肩头无力地松缓了下来。虽然并不情愿被说可爱，但那感觉其实也挺复杂的。结果还是平时的打扮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吗————朝向那么想着的莉格露，嗖的一声，魔理沙伸出手来。
纤小的手，被握住了。
对着一脸不明所以地望过来的莉格露，魔理沙露出柔和的微笑，
“嘛啊，我能说的只有一句呐————加油”
出乎意料的话语。
随后感受到的是，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般的可笑。仅在那一瞬之间，莉格露忘却了对黑莉格露的感情与可能会输的恐怖。回笑着，莉格露亦握紧纤小的手掌。
弱小的虫之妖怪的，纤小的手。
对于背负世界的一切而言，太过纤小的手。无论是输是赢，可能都跟世界并无关系吧。可能仅是一场连异变都算不上的战斗吧。即便如此，这也是，唯有这是，对于莉格露而言最大的战斗啊。
弱小虫子的，大战争。
莉格露将前去战斗的全部的觉悟，灌注在那纤小的牵头中，啪地与魔理沙的手互击在了一起。
“我会加油的”


*

然后，决战之夜来临了。



3

满月，徐徐上升。
夕阳缓缓的朝向西边的天空沉去。太阳的身姿为山顶遮挡，唯有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宛若火焰般摇曳的夕阳的赤红艳丽无比。无风，稀疏的云朵亦静静地染上了一抹赤红。
仰望着西边天空的莉格露两人，亦被照成了夕阳的赤色。背对东方的边境，腐朽的现实世界的博丽神社伫立着。身后是，好似要藏在塞钱箱的阴影中的秘封俱乐部的两人，亦仰望向了天空。
必须守护住这里，莉格露坚定地想到。
此地正是执着之所啊。让黑莉格露通往另一侧即是，让虫群们通往幻想乡。同时，亦会使善意的协助者的秘封俱乐部的两人卷入其中。由于存在着即使逃到城中亦会被虫群捕食的危险性，便干脆让她们呆在便于保护的地方。哪儿都没法逃离，最重要的是，她们一点儿也不想逃离吧。
所以，她们是见证人。
幻想乡中无人知晓，无人见过的，虫们的异变的唯一的见证人。
“不过————真是不得了的数量呐”
魔理沙笑了。这种情况还真能笑得出来呐，尽管莉格露那么想到，但是，也许正因为能笑得出来才是人类的魔法使吧。冷汗从后背流淌而过。双脚不住的颤抖，想要立刻逃离。自己还能这样站着真是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染满赤红的西边的天空。
那片天空，徐徐的染上了黑色。
夜晚降临。
然而————那片黑色，并非仅是因为夜晚的缘故。那是更为纤弱，让人厌恶的事物啊。最糟糕的是，因为那片黑色并非降下而是升起的啊。
从高山。
从地面。
这般庞大的数量先前究竟是呆在何处的呐。将天空染黑般膨胀了开来的虫群，一刻一刻地聚集在一起。虫，虫，虫。大小种类各不相同的虫们，既没有互食亦没有争斗，遵从着那唯一的意志，汇集成名为“虫”的一个群体，形成一个巨大的造型。
从地面朝向天空的彼方直耸而去，由虫构成的足以称之为“巨虫（军团）”的群体。一边不断摇晃，改变形态膨胀起来的同时，飞在作为一个虫汇集在一起的生物之前的她，才是唯一意志的具现。
名为活着的意志。
即使要将其他的生物全部驱逐，最终等待着的只会是自灭————也要活下去这样一份意志。
巨虫宛若悲鸣般地发出鸣叫声。亦或是不想因为饥饿死去的悲鸣本身吧。
为了那个————即使要毁灭幻想乡也在所不惜，她那宛若夕阳般赤红的眼瞳，这么诉说着。操控现实世界的虫群的，黑莉格露。全身包裹在漆黑斗篷之中，朝着神社直飞而来。
“唯有那个，是决不让她得逞的。我要，阻止那孩子”
伴随着决意的话语，莉格露飞了起来。由于尚未变身成“公主”而没法提高速度。不过，黑莉格露也没有变身。亦没有试图去击落飞来的莉格露，而是停在空中好似等待着莉格露一般。
“那样的话，我是开道者吗”
微叹一口气，跨上了扫帚的魔理沙跟在她的身后。莉格露飞至仅能使声音传达给停在空中的黑莉格露的距离。而“巨虫”，亦停下了动作。
并没有遭到突袭，代替弹幕，话语传出了口。
“现在还，为时不晚”
“。。。。。。。。。。。。”
“到我这边来。两人的话是能做到的。由我和你，作为虫之王，是能够毁灭幻想乡的啊”
毫无敌意的话语。不含温度，冰冷的声音。但是，在莉格露听来倒不如说是恳求的声音。
不将多余的感情表露出来，她是将自己的真心话倾告了出来。
打心底，那么期盼着。
因此————不能不说。
将自己的想法。
“终于，明白了啊”
“明白了什么————啊”
“。。。。。。我，一直都在羡慕着你。羡慕着比我更加强大，不存迷茫，比起我来，更加更加的与‘虫之王’相称的你。但是。。。。。。那是，我弄错了啊”
不带一丝虚假的说出口。对于自己而言的自卑感。自身的软弱。正因为是无法认定自己是正确的，无法认为弱小的自己能够获胜，即便如此仍旧决定战斗了的莉格露。正因为是就连在这一瞬间都心感恐惧怀抱迷茫的莉格露，才有了可言的话语。
面对着另一人的自己，有着不能不说的话语。
反望着黑莉格露的赤瞳，莉格露，清楚地宣告了出口。
“你，并非不存迷茫。而是对于迷茫感到了恐惧，无法原谅害怕的自己啊”
“————”
那———— 一定，是刺中了核心的话语。
黑莉格露的身体僵住了。赤瞳摇曳不定。就那样凝视着摇曳不定的眼瞳，莉格露继续说道。
“杀了我独自成为王不就好了呐。明明应当是有很多次机会的————你却没有杀死我。现在仍像这样劝诱我。虽然你很强，不过，亦很软弱啊。就跟我一样”
“。。。。。。了，”
“现在还不算迟哟。你才是，这种事情是，”
“————已经，够了”
拒绝的话语，伴随着绿光响了起来。
被黑莉格露释放的光枪，擦过莉格露的面颊朝向彼方远远飞去。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击中吗，还是瞄准失误呢，割破面颊的肌肤，赤色的血液呈线状地淌落而出。
莉格露，纹丝不动。
因为比起弹幕，拒绝的意志使内心更加更加的疼痛。相比之下，区区一枚光弹完全不足为惧。
————已经，唯有这么做了吗。
拒绝的话语缓缓地渗入胸中。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即便是有，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空闲去探寻。
黑莉格露，毫无退却的打算。
而莉格露，亦不打算让她通过。
已是不存分毫商量的余地。剩下的唯有决出胜负。是活在现实世界的黑莉格露胜利呢，还是活在幻想世界的莉格露获胜呢。仅能赌上虫的一切，以自身的一切相互碰撞，战斗。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见了，莉格露・奈特巴格”
“不对哟。这是我们的做法啊。我们的对话便是这个（弹幕）啊。所以，要说再见还早着呢”
巨大的百足爬上黑莉格露的身体，从背后伸出的斗篷缠在双腕之上。逐渐变作漆黑的，黑色的“公主”的姿态。
望着她，莉格露紧紧地握住了左手。淡淡的绿光包裹住身体，莉格露亦逐渐变幻出“公主”的衣裳，拥有虫之代表者资格的身姿。
“让你瞧瞧。瞧瞧虫的恐怖。让一直蔑视虫的家伙们，见识一下————”
“让你瞧瞧。瞧瞧虫的可能性。让一直与虫共存的万物，见识一下————”
绿光之中，记忆宛若走马灯似的复苏。这场短暂而又漫长的异变的遭遇。从与黑莉格露邂逅开始的一切。
第一回的对决，仅是发生在两个莉格露之间。无话可说的惨败了。
第二回的对决，是由公主与黑姬进行的。胜负在半途中止了。
这是，第三回。
第三回，一定将成为终点。最后的对决。要做个了断————坚定地想着，用力地握紧手。从手和脚上伸出缎带，轻轻飞舞的蝴蝶变换成头冠。短裙宛若昆虫将薄翼展开般伸出，斗篷一分为二随风飘动了起来。
“公主”与“黑姬”。现实与幻想。两个莉格露。
两名虫的代表者的声音合在一起，拉开了最终决战的帷幕。

“————虫之王的力量！！”
“————虫之王的意志！！”

以力量为基础，变幻姿态。
遵从自身意志，变幻姿态。
黑莉格露，变作“黑姬”。
莉格露，变作“公主”。
变幻姿态————在话音响起的同时，两人相互朝向对方飞起了身。莉格露的脚与黑莉格露的脚，斗篷与斗篷，弹幕与弹幕，在两人之间相互冲突炸裂。一旦弹开，便立即又飞起身，一次又一次地相互冲撞。
莉格露，吼了起来。以不成话语的声音，以灌注意志之力吼了出来。
黑姬亦将力量灌注于声音之中，以不成话语的声音回应般的叫喊出口。
太阳终于沉下，绿色的光芒在黑夜之中不断地闪烁着。寂静的夜晚为轰声撼动。夜晚的开始。战斗的开幕。意志与力量的相互碰撞。
然后，那并非仅是两人所造成的————

月狂病患者

*

“那么。要开始享受夜晚吗————今天的我，是那家伙的开道人呐”
双腿紧紧地夹住跨着的扫帚。右手和左手，从两边握住帚柄。尽管双手的不自由使得弹幕的威力有所下降，但同时机动性却是明显增高了。即便以稍微乱来的轨道飞行的话也不至于会坠落。
不过对于魔理沙而言，那何止是稍微，完全是打算拼尽全力地乱来。
总之，耸立于眼前的天空之中的“巨虫”是完全望不清全貌般的巨体啊。虽然仅是由细小的虫集合在一起，同时其外形亦没有被固定，但从全体上看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虫”，唯有这件事是一眼便知的。
作为全部的同时亦是一的群体。
魔理沙想到了那个全部在注视着自己。被带着杀意的视线瞪视着。它们是怎么想挡在它们的目的地博丽神社和“巨虫”之间的魔理沙的呢，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因此，不能退缩。
因为直到莉格露和黑莉格露之间决出胜负为止————决不让它们前往幻想乡是魔理沙的目的。如果不慎让它们通过的话，等同于允许紫和灵梦介入此事。
唯有那个，是不想看到的。
唯有这场异变————想让莉格露自己，做出了断啊。
正因为魔理沙曾扬言无需借助灵梦的力量，要以自身的力量解决，才想要将胜负交托给莉格露啊。所以————
“————先攻再动！”
当从扫帚先端放出金色光线的同时，魔理沙如同话语说得那样动了起来。操控着扫帚，宛若迂回过“巨虫”的身体般地飞行着。直线行进的光转瞬之间，便贯穿了“巨虫”笨重的身体。
叭唏的一声，随着肉烧起来的声音，“巨虫”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孔————可是，也就仅此而已。躯体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一道光的洞孔实在是太过细小了，从全体看来只不过是一个针孔而已。然后，就连那个孔，亦转眼便被堵上了。
注意到那并非治好了，而是修复后，魔理沙不由得一声咋舌。
群体的便利。即使一部分被烧掉，其他的虫们也会塞住那里。正因为是有无数汇集而成的一，仅是削除一部分是毫无意义的啊。既没有感到疼痛的样子，一面发出“咘咘咘咘咘”般刺耳的声音，“巨虫”慢慢地晃动起了身体。
“不全部削除的话是，不行的”
吗。
话语在最后被打断了。比起她的嗫嚅来远要响的声音，将那声音传遍了整片天空。咘咘咘咘，宛若地鸣般“巨虫”所发出的响声，突然间爆发了。
空气，震动了。
那是如同字面上所述般由空气振动而引发的物理性的冲击波啊————是整群的虫们一齐使羽翼共振从而产生的Sonic Wave（声波）啊，连作出这般理解的瞬间都没有。以音速抵达的冲击猛地轰中魔理沙的身体。要从撼动空气本身的攻击中逃离是不可能的。缠绕在周身的魔力壁被整个轰飞，魔理沙的身体朝向地面直坠而去。
伴随着轰声，沙尘飞扬了起来。
连望都不望上一眼，“巨虫”的进军再度开始。就像在人的眼中一只虫虽然碍眼，但却并非需要理会的事物，对于“巨虫”而言，魔理沙固然碍事，但却是就连敌人都算不上吧。并没有加以追击，悠然地，缓缓地朝着神社行进而去。
事实上，“巨虫”的一击相当的猛烈。也许虫群们，亦以为那一击便已决出胜负了吧。
那是，正确的。
如果对手不是她的话，然而。

“————光击，「Shoot the Moon」”

光，疾驰而出。
从地面飞向天空。并非仅是一道。数十数百道的光柱，宛若要将天空贯穿似的被释放了出来。黄金的色彩。贯穿夜晚的黑暗的黄金之光，亦贯穿了漂浮于天地之间的“巨虫”的躯体。
单论一道的话，对于“巨虫”而言仅是无关痛痒的攻击罢了。
就算那是十多道的情况下，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吧。
但是，若是数十，数百道的光棘刺中了全身各处的话————
“咿，叽叽————！！”
重合在了一起的虫的悲鸣漏了出来。全身为光缝住了的“巨虫”的动作被强制性地止住。虽然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但光棘随着“巨虫”的抵抗，金光逐渐增强，绝不打算让它就此脱身。
宛若贯穿月亮般释放了出来的Spell card。
一把攥紧了手中的卡的她————雾雨魔理沙，瞪着浮于空中的“巨虫”笑道。
“说错了呐。是行动与攻击，啊”
松开手的使用过了的Spell card，溶入夜晚的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现在光棘封住了“巨虫”的行动但究竟能坚持多久这谁也不知道。
将魔力注进扫帚浮上空中，一面掸开黏在身上的砂土，魔理沙朝向神社的方向瞥了一眼。先前的冲击波应当也波及至那里的，不过目前看来秘封俱乐部的两人并没受伤。也许是夜晚降临之前交付的术符在保护着她们吧。
然而，那也并非完善的保证。如若“巨虫”真的踏入神社的话，数秒结界就会维持不住吧。
将视线从神社移向夜空。从右至左，从下至上，纵横飞舞于夜空的两点绿光出现在了视界之中。两个莉格露之间的战斗。
至少在胜负决出之前，必须将其牵制在此。
“————哈哈”
对此感到无比开心地笑着，魔理沙再度操控扫帚，朝向“巨虫”突击而去。


*

赤红的光紧追在身后。
“转来转去的————真是烦人！”
将斗篷缠于右足上的黑姬的飞踢，把在面前展开的弹幕一个不剩地蹴散了。由于魔力充斥在斗篷本身，绿色的光球仅是轻轻碰着便会弹飞。即便是以迂回的弹幕瞄准，但还是被留在左腕上的另一枚的斗篷全部防住，一发都未能触及她的身体。无论释放出多少弹幕，黑莉格露的赤瞳始终紧盯着莉格露不放。
“因为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呐！”
状况逐渐陷入了捏手背游戏之中。
莉格露一边飞一边将弹幕播撒于空，黑姬一边将之蹴散一边紧追不放，这样一种形式被不断地重复着。莉格露的光球无法攻破黑姬的斗篷，但却在黑姬突破弹幕之际与她拉开了距离。
典型的Hit and away。
乍看上去像是被黑姬压制住————但事实上，两人都很清楚这是不分胜负。
连一发光球都未被击中的黑姬。
反过来看的话，即是如果被击中的话，对她来讲是不堪设想的事啊。因此黑姬才不得不全力闪避或是防御。袭来的光球————而莉格露亦是，如若被黑姬的斗篷触及的话，瞬间力量便会被吸取走吧。
最先中弹的一方会输。
连一丝差错都不能出现。因为当天平呈现均衡状态时，一旦发生倾斜，接下来便仅会是直至决出胜负的一边倒啊。正因知晓这一点，黑姬为了动摇莉格露而将话语混入了攻击之中。
不对————也许那仅是单纯的，借助这个最后的机会，将不能不说的感情，吐露出来吧。
“为什么要反抗！？我也只不过是，为了虫们，作出我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啊！”
“因为我并不认为那会对虫群们有益，才反抗的啊！”
“那样的话————回答我，莉格露・奈特巴格！”
莉格露急速下降避过瞄准了头部踢出的脚。黑姬将斗篷如同帆一般展开，强行改变角度落了下来。尖端直迫头顶，进一步加快速度才勉强避开并给予反击。绿光的五连弹。黑姬亦急速下降避过瞄准了正中线的弹幕。
赤瞳紧追而来。
拉起身体，平行地飞过直迫眼前的地面。手腕上的缎带触碰在地面上。黑姬借着斗篷撞击在地面的反动跳起身，朝着从地面飞掠而过的莉格露刺出了一边的斗篷。
没能避开。
虽然勉强地挡住了斗篷，但黑姬的力量转眼间便压了过来。
原本就已相当接近了的地面在受到来自上方的压力下一点儿一点儿接近，
“为什么————我们不得不死去！？”
宛若悲鸣般的叫喊声落了下来。
“————！！”
溢满怒火的黑姬的赤瞳近在咫尺————而她的身后，在天空的另一端，魔理沙正与“巨虫”战斗着。在现实世界发生了大量繁殖的，唯有等待死亡的虫群。
如果黑姬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些虫们的大半确实将会死去。
在饥饿中，逐渐逝去。
“它们对我说————对身为虫之代表者的我说了啊！一遍又一遍地，一遍又一遍地，它们全员啊！说不想死。说自己好饿！我仅是，对此做出回应而已啊，作为虫之代表者！”
攻击随着话语一同袭来。来自紧贴状态下的一记肘击。尽管用手甲挡住了，但手仍旧感到了轻微的麻痹。黑姬的攻击一刻不停。紧握的拳头好似雨滴般，挥落下来。伴随着话语。伴随着宛若悲鸣般的话语。
“那，有什么错！？为了生存而将其他生物驱逐是自然的法则啊！我————我们———— 一直被蔑视为毫无价值的虫的反叛，你能够否定吗！回答我，回答我，幻想世界的莉格露（我）！”
那是，一声悲鸣。
身为虫之代表，身为知晓虫们的意志的存在，一直聆听虫们的死之悲鸣————恐惧的黑莉格露的悲鸣。她将全部的死，将全部的恐惧，灌注于拳中。
比起攻击，那番话语远要疼痛得多。
至少也要让你尝尝与我相同的痛楚，她的眼瞳这么叫喊着。
看着她，
“那种事————自己去想啊！”
莉格露，喊出了口。
叫喊的同时猛蹴而出的脚踢中黑莉格露的腹部。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手和斗篷上的黑姬从正面吃了这一击，身体如山崩般地倾倒了。手中的动作随之停下，看准那个空隙，莉格露的斗篷挥开黑姬的斗篷，
“不是只有你一人在烦恼啊！！”
灌注全身气力的，急速上浮。
几乎是带着自爆觉悟的急速上浮。带着相触在一起的黑姬的身体一口气飞向上空，流窜的空气抚弄着裸露的肌肤。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带着热量的身体在夜风之中仍旧感到了无比的舒适。地面逐渐远离，云层逐渐接近，
“你，这个————”
“你以为，我看见逐渐逝去的虫毫不悲伤吗！？我也是非常痛苦，悲伤的啊！”
黑姬的膝在零距离下攻入，而莉格露伸脚蹴在她的膝上跳了开来。虽然黑姬的斗篷立刻迫向借着反动试图拉开距离的莉格露，但莉格露一边像是要飞越它们似的闪过，同时放出反击的弹幕。赤与青相互交错的光蝶。
相互纠缠的蝶，恐怕仅在一秒之后便会被黑姬切落吧。
利用那短暂的时间，莉格露将一分为二的斗篷合成了一柄枪。将那描绘出赤与黑的螺旋的枪尖，宛若黄蜂的针一般对准黑姬。
“那样的话，又是为什么！”
面对黑姬的叫喊，
“————为什么呢，你自己，其实是知道的对吧？”
莉格露，静静地答道。
刹那之间，黑莉格露的动作，停了下来。
连一秒都不到的瞬间。莉格露没有放过那个破绽。变得尖锐无比的斗篷尖端朝向黑姬笔直射出。从硬直中回过神来的黑姬，在周围被二色之蝶包围的情况下无法逃开。虽然将双腕的斗篷相互交叉挡住，但枪尖刺入斗篷，
“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准宛若针一样射出的斗篷的尾端，莉格露猛地飞踢了上去。
在那股冲击的作用下，被黑姬的斗篷挡住了的枪受到来自后方的推进之力再度加速。莉格露放出的枪，从勉强扭转身子的黑姬的侧腹飞速擦过。
衣服的一部分，被切开了。
而莉格露，并未就此停下。
“————那亦是自然的一部分啊”
二色之蝶，爆裂了开来。
连同防御的斗篷，黑姬的身体卷入爆炸的冲击中被轰飞了。尽管立即在空中修整好姿势，但疲劳之色却是隐藏不住。
就像浮于赤瞳之中的动摇之色，没能藏住一样。
————我和你，是表里一体的啊。仅是选择了哪一边而已啊。
凝望着那双赤瞳，莉格露想到。
怎么可能不会感到悲伤呢，这么想到。
并非仅是在现实世界中逐渐逝去的虫们的身姿。因为即便是在幻想的世界，虫亦会死去啊。如果是寿终正寝的话还算好。被捕食者抓住，亦还算好。
但是，死是无处不在的。
因为，虫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有时被村镇的孩子们以好玩的心态揪断。有时因为是害虫而被驱除。有的虫被卷入弹幕游戏中而丧生。有的虫则是在火灾中与森林一同化为灰烬。
它们都曾说过。以唯有身为虫之代表者的莉格露，唯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
不想死，这般说道。
所以，莉格露才会去想的啊。一面聆听着数十，数百，数千的悲鸣，才会去祈愿的啊。
————想要守护，这般祈愿的啊。
想要守护。想要守护弱小的生命。想要守护那聚集起来的话强大无比，但一个个分散的话便会转瞬即逝的生命。并非是想杀死夺取生命的事物，亦不想为了生存而进行杀戮。即便无法全部阻止，即便无法抹消死亡，依旧想以自己的手去守护住那些生命啊。

想为了守护而战，莉格露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啊。

要问何为的话————
“因为如果我们是自然的一部分的话，那他们亦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是共存的。将共同生活下去”
就那样凝望着，黑莉格露的赤瞳，莉格露说道。
如果说为了生存而吞噬杀死其他生物是自然的话，
那么为了生存被其他生物吞噬杀死亦属于自然啊。
就连死，亦是自然的一部分啊，莉格露这么说道。正如尸骸终将归还大地，从那里又会诞生出草木来一样。正如新的生命终将诞生于世一样。
生命不断循环。
尽管死是一件无比痛苦，哀伤的事，但是————但是，过度增殖的生也好，过剩的死也罢，什么都不会孕育出来。终将一同倒下，仅是丧失一切而已啊，莉格露这么说道。
因为那正是，她所得出的结论。
因为她一面烦恼，同时无法断言“这是正确的”，就那样一直地烦恼着，即便如此，仍旧想要守护住。
为了守护，挺身战斗。
想守护住虫。
想守护住虫们。
想守护住虫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一切。
莉格露回忆起来。忆起在幻想乡的每一天。忆起作为虫之代表那千辛万苦的每一天。忆起为了提升虫们的地位而恶战苦斗的每一天。时而在强大的妖怪手下四处逃窜，时而与弱小妖怪一同嬉戏。亦曾和人类对上并惨败而归，然后与那名人类成为了朋友。
忆起曾在河畔望见的萤火虫们的光。
忆起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没关系，在神社举办的宴会。
莉格露忆起了，既有生亦有死，温柔而又残酷的，名为幻想乡的世界。绝非什么强者，亦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仅仅只是生活在幻想乡中的一介普通的妖怪，但正因如此，才会强烈地，强烈地————
想要守护住，那么想到啊。
“虽然，我们可能是很脆弱渺小吧。尽管如此，依旧想要守护住啊。想要守护住我们。想要守护住我们生活着的，世界。为了我们，能够共同活下去。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
所以————我要，阻止你。现实世界的，黑莉格露”
充满了意志的，莉格露的话语。
伴随着将那发自内心的话语，编织出口的同时，赋予莉格露自己力量。
自己所能做的。自己想要做的。自己不得不去做的。全都合而为一。已然没有退路，亦没有后退的理由。
将意志灌注于眼瞳之中，与黑莉格露，面对着面。
而黑莉格露————黑姬，合上了赤瞳。左眼从一开始就被前发所遮挡，她的视界被完全地覆盖住了。面对那只能讲是破绽百出的身姿，但是，莉格露却是没能上前攻击。
并非感到了，胆怯。
而是因为从闭上了双眼的黑姬身上，膨胀起了一股肉眼所无法看见的杀意啊。让人产生什么爆炸了般的，带着一股具体感的杀意。面对那如若触及连妖怪都会被杀死似的气息，莉格露没有退怯。将力量灌注于紧张的全身，斗篷缓缓地展开。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立刻做出反应一般。
黑姬的行动，却是无比的沉静。
“————我明白了”
啊，莉格露的声音漏了出来。
因为注意到了，同样的状况之前也曾发生过。
回想起来。回想起了莉格露第一次变身成“公主”的瞬间，黑莉格露亦曾闭上眼瞳一事。先前膨胀开来的杀气，此刻的沉静，只不过是一介前兆罢了啊。
她在，激动着。
在那宛若离弦之箭般的紧张中，不带一丝感情的黑姬的声音，静静地，静静地在夜晚之中响了起来。
“那个平稳的世界，使虫（你）颓废了么”
肌肤因为紧张，全都绷得紧紧的。以意志压下想要逃离的身体。
黑姬，并未睁开眼睑。
就那样闭着，唯有斗篷动了起来。随着杀气一同膨胀开，漩涡状地卷了起来。以黑莉格露为中心包裹住，好似要将她围住般，逐渐形成一道巨大的螺旋。
就像是蝴蝶织出茧一样啊，莉格露想到。只不过颜色并非白色而是一片漆黑————然后除了其顶端锋利尖锐以外，黑姬所做出的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一样。
黑姬的身体，逐渐隐于其中。
黑色，消失在黑色之中。
在最后，赤瞳点亮了。那只眼瞳，此刻已然不再望向莉格露了。盯着莉格露的身后，腐朽了的博丽神社，黑姬吼道。
与显露于眼瞳之中的杀意一起。
“那样的话更好————我要，毁灭那个世界！！”
“。。。。。。。。。。。。。！！”
未能赶上。
连同自己的身体，将茧整个射出了的黑姬，甚至没有去瞄准莉格露、面对那完完全全的特攻，莉格露没能立即做出反应，当慌忙朝黑姬追去时，早已迫近了博丽神社————尖锐的顶端，直指神社，和立于那之前的秘封俱乐部的两人。
来不及了。
合理的判断阻碍了身体的行动。黑姬无视胜负攻入幻想乡是毫无意义的。“巨虫”亦被魔理沙阻止着。只有等胜负决出后一切才会————那番合理的判断，在黑姬的激情前不具任何意义。恐怕，那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过的行动吧。应当是抛开一切，仅凭冲动的行动吧。即使就那样攻入幻想乡，她的心愿也不会达成————正因为那份思考浮现在了莉格露的脑海之中，行动才会慢了一拍。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但却是致命的晚了一步。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明明理性这么诉说着。
已经不行了，明明软弱的内心这么悄语着。
“不行————！！”
身体，动了起来。
内心，没有放弃。
莉格露拼尽全力扇动斗篷和羽翼，飞了起来。视线之前黑姬的茧已经迫至立于神社前的秘封俱乐部的面前，尖端撞上了魔理沙设下的结界。无论那道结界再怎么强力，面对黑姬全力的一击恐怕连一秒都维持不住吧。
不行啊，内心呐喊道。
并不是，为了守护刚认识不久的秘封俱乐部。
亦不仅是，为了守护幻想乡。
为了黑莉格露决不能让那种事发生啊，内心这般呐喊道。
就像在幻想乡的那晚，组织了Master Spark时一样。
不行啊。黑姬的尖端撞在结界之上，动作随之微微地顿住，从相撞之处发出金与黑的光芒，秘封俱乐部的两人紧张地牵起手闭着双眼，魔理沙的结界终于炸飞，而莉格露亦飞进了那之中。

————想要守护住啊，即便是这样的我。想要守护住虫们。因为黑莉格露，也是虫啊。

合而为一的身与心，跨越了界限。
“————啊，”
赶上了。
终于，赶上了。
“。。。。。。莉格露？”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秘封俱乐部的少女的声音。声音虽然溢满了不安，但却是清晰无比，对于她们没有受伤，莉格露感到了安心。想要回应些什么张开口，
“。。。。。。啊，”
漏出的，却并非话语。
唯有完全不似自己的孱弱的呻吟溢了出来。没能理解那是自己的声音。没事的啊，明明打算那么说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是不能让她们感到不安的。
“————你，”
面前传来的，是黑姬的声音。她身在此处即表明并未攻入幻想乡，啊啊，被阻止了呐，对此莉格露再次感到了安心。终于明白了啊，明白了我想守护的事物，我想守护的一切。尽管想要诉说出来地张开口，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
取而代之的。
“咕，呜，啊————”
呻吟，转变成了呜咽。喉咙一阵痉挛。从身体之中有着温热的什么无法忍耐地涌了上来。从大张的口中，既非声音亦非话语的什么溢了出来。啪嗒啪嗒的水声。尽管想要望向那来历不明的声音，然而，喉咙的痉挛一刻不停，发出呜咽的身体无法随意行动。
实际上，已是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但是无法承认那件事————像是拒绝承认似的，莉格露并未望向自己吐出的什么，而是抬起了头。
出现在眼前的是，黑姬的面庞。
一直包裹住全身的黑色斗篷缓缓敞开，黑姬那副震惊无比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好似陷入茫然般地睁着双眼，那只赤瞳真是美丽啊，不禁这么想到。唯一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悬泪欲泣似的表情来呐。
“啊。。。。。。。”
不禁，想要伸出手。因为她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想要触碰到她。
然而，手却是，纹丝不动。
身体，一动也不动。
所有的一切，全都停住了。
黑姬的，赤瞳动了。朝向下方。在那只赤瞳的带动下，莉格露亦朝下看去。不能看啊，虽然自己之中的什么人这么叫喊了起来，但已然停不下来了。缓缓地————宛若时间的流逝变慢了似的，缓缓地，莉格露看见了。
黑姬的视线之前。
看见了她刺出的黑色斗篷的尖端，贯穿自己腹部之处。
看见淌了一地的，赤红液体。
看见了被浸得赤红的，黑姬的身体。
莉格露，看见了————被刺开了一个洞的自己的身体。

“————莉格露？”

那颇为不可思议的声音，究竟是谁发出的呢。
已经，弄不清了。黑姬的斗篷缓缓地松开，失去了支撑的莉格露的身体倒向地面。身体倒在赤红的血洼中，水声无比的刺耳。一时为自己之中居然流淌着如此之多的血液感到了惊讶。流淌而出的血液不知为何会如此的温暖，莉格露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
洁白的“公主”的衣裳，为赤红的血与土玷污。
谁在叫喊着。仿佛还听到了魔理沙的声音。然而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视界逐渐模糊起来。
感不到一丝疼痛。
有的仅是一种近似于睡意的感觉。莉格露的意识缓缓地，朝向深邃摇曳的黑暗之中沉去。最后映入眼中的是，与那场雨夜相同，
仅是一只，悬泪欲泣的赤瞳。
就连那宛若灯火般的赤瞳，最终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再见了，莉格露。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一声不知来自何人的话语————莉格露的意识，消失在了，漫长深邃的夜晚之中。
那是一场永无天明的，夜晚。



*

“————莉格露！？”
呼喊出声的瞬间，最先浮现于魔理沙脑海之中的是后悔。虽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在看到了被黑姬刺穿了的莉格露后，意识全都转向了那里。对于此刻正对峙着的“巨虫”而言，那是个相当致命的破绽，若是被攻击了的话，状况恐怕会变得一边倒吧。
魔理沙与“巨虫”的战斗几近势均力敌。
不过，那仅是双方都不曾动真格，说是势均力敌也许并不正确吧。魔理沙的攻击并未给作为一个群体存在的“巨虫”带来任何影响。虽然也考虑过用大火力将之轰飞之类的方法，但如若处理不慎使得从一个群体分裂为无数的群体的话，就连拖住它这一初始目的都会变得更为困难。那么想着，从而专注于避开攻击并吸引“巨虫”的注意。
尽管如此，若是从正面被击中一次的话，那亦会带来生命的危险。因此，这一瞬间的破绽实在是太过致命，魔理沙的心底隐约做出了败北的觉悟。
然而，攻击，并未到来。
“。。。。。。。。。。。。。？”
一面飞着望向“巨虫”。直到先前都一直保持着与那巨体极为相称的缓慢的动作，现在却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不仅如此，“巨虫”的身体甚至仿佛在颤抖着。虫群的控制变得混乱，光是维持群体就已是相当勉强了。
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黑莉格露她————”
修正轨道，不顾“巨虫”而转向神社。刚转动视线，便看见了被黑莉格露贯穿了的莉格露倒地的情景。
“。。。。。。。。。。。。！”
拼命地忍住想要发出咋舌的冲动，紧紧咬住嘴唇。好似蹲在扫帚上一般加速，在即将坠落前着地于神社。血滴在风压下四处飞溅，莉格露的身体亦随之晃动着，尽管如此，她依旧是一动也不动。
黑莉格露，亦就那样望着莉格露，一动也不动。
你这家伙，将原本打算那么说出的话语，重新又咽了回去。
因为看见了啊。
看见了身为发动攻击的本人的黑莉格露，此刻却是仿佛是自己被攻击了似的一脸铁青的表情。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那副表情清清楚楚地这么诉说着。
————是你自己做的吧！？
就连那么叫喊出来都做不到————眼前的黑莉格露，实在是太过孱弱了。比起动不动就对自己的软弱叹息的莉格露，她远要弱得多。
那正是强大的她的软弱之处啊，若是莉格露的话也许会那么说吧。
但是，莉格露就那样倒伏在地，一动也不动。唯有从腹部伤口缓缓淌落的赤色液体，是她所剩无几的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
朝向伏倒在地的莉格露，黑莉格露奉上了话语。就好似相信着，那么做的话，莉格露便会再度站起身一般。
“我。。。。。。我。。。。。。，为什么，你要————”
那番话语，没能传达给任何人。
哪儿也没能传达。
丧失了去处的感情，在黑莉格露的心中盘旋翻卷，不停地洒落出来。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使一直出于麻痹状态的魔理沙的思考被敲醒了。
————治疗啊，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像是遵循着终于想到的思考似的，魔理沙动了起来。试图推开黑姬的身体奔向莉格露，
“别碰我！”
找到了去处的黑姬的感情爆发了。
浸满了莉格露的血液的斗篷切裂空气，而魔理沙早已变得敏锐起来的神经对之做出了反应。用帚柄挡住斗篷的同时，改变施力的方向，将柄端对准黑姬。黑姬向后纵身一跃，避开了直刺而来的帚柄。
接着，叫道。
将没有去处的感情，强行转向魔理沙。
“那个家伙————因为庇护那种世界，才会落得这种下场的啊！”
“你，”
这话是认真的吗。
“闭嘴！！”
黑姬强行的打断了，想那么说出口的魔理沙的话语。不想再听了，赤瞳这般叫嚷着。原本一脸苍白的面庞，如今溢满了憎恶。试图将憎恨转化为杀意，从而控制住自身的感情。
那并不是真心啊————而仅仅只是一介欺瞒啊，就连魔理沙都能轻易发觉般拙劣的激情，此刻却成为了黑姬的依靠。
已经只能那么做了啊，黑姬，让人心痛般的高声叫道。
“妨碍者已经消失了！我，我才是虫之王啊！这就可以了啊，这才是正确的啊！”
“————”
并非真心，而是为了逃避才说出的话语。
对于魔理沙而言，那是绝对无法允许的。
魔理沙是知道的。莉格露是为何而战的呢。知道承认了自身的软弱的她，对于争斗感到恐惧的莉格露即便如此也要挺身而战的理由。知道她怀抱着与那纤小身躯毫不相称般巨大的理由————作为虫之王挺身而战一事。
拼命地试图追逐着追赶不上的“什么”而努力的身姿和自己重合在一起的同时，魔理沙参入了这场异变。
所以才不能不说出来。
“比起你，莉格露远要来得强大，要更为适合当虫之王”
“什么————”
对于魔理沙的话语，黑姬做出了过度敏感的反应。面对颦起眉根，一脸敌意的黑姬，魔理沙并未摆出架势。亦不在意缓缓迫向神社的“巨虫”已是将夜空遮蔽般的接近，魔理沙将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了。
蹲在倒伏的莉格露身旁。尽管那是令人不忍目睹般严重的伤口，但由于身处“公主”的状态使得她尚且留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勉勉强强地，还活着。
安心地呼了口气。虽然活着却丧失了意识。亦没法保证这样下去会没事，魔理沙快速地将治疗用的术符贴在伤口处。由于那是为自己准备的，对妖怪是否有效并无保证，但此刻即便仅是一缕希望也要紧抓不放。
魔理沙站起身，松开一直紧握在手的扫帚。再度抬起头望向黑姬，露出了笑容来。
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
这种程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能这么说出口。
“作为你口中的那种世界的代表回敬你呐————别小看我们呐”
握住从短裙的口袋中取出的八卦炉，朝炉中放入大量的术符和草药。没有任何不舍。为了使魔力能够爆发，将随身携带的魔术材料一样不剩地放入。紧握在手的八卦炉，仿佛发出一次比一次更为强烈的脉动。
即便是全都放入仍然不清楚能否将“巨虫”一点不剩地全部轰飞。
尽管如此，魔理沙却是毫不踌躇。
并不是能否做到。就连能够战胜都不曾想过。去做。仅是那样而已。
“————打算复仇吗？”
升高高度，一面与魔理沙拉开距离，黑姬说道。从高耸于身后的“巨虫”的头上伸出的两根触角闪着一抹绿光，那抹光芒逐渐变得耀眼起来。就好似角与角连接在一起般，绿光飞散开来————魔理沙注意到了，那是远远超出黑姬曾在幻想乡的村镇边放出的光球般巨大的事物，以及指挥中的黑姬连一眼都未曾望向倒伏在地的莉格露。
瞪视着那只赤瞳，魔理沙笑了。
“这家伙怎么可能会输呢。我只是帮她争取些时间呐。直到莉格露再度站起来呐”
“那种事，只不过是一介幻想。那家伙已经，站不起来了————然后你也是，好好体会一下，现实的痛楚吧！”
绿色的星星，在地面之上点亮了。
比起照亮现实的夜空的月亮还要巨大的绿星。由“巨虫”孕育而出的这颗地上的彗星，为了将魔理沙，以及她身后的事物全部压毁而释放了出来。远超曾在幻想乡见过的那颗数十倍大的绿星，在魔理沙的眼中就如同天崩一般。
快逃啊，若是还存有本能的话，一定会这么高喊出口的吧。
是绝对敌不过的，若是还存有理性的话，一定会这么忠告出口的吧。
就是那样巨大的坠落之星。若是真的落在地上的话，腐朽的博丽神社是绝不可能撑得住的。由无数纤小虫子构成的作为一个群体的“巨虫”的全部力量所编织出来的巨大力量，简直就是活在现实之中的虫们的痛楚的具现。
————然而。
魔理沙，以意志强行控制住了自身的本能和理性。
有着不得不去做的事。
有这不得不坚持的固执。
魔理沙笑着———— 一边笑着，一边双手举起八卦炉，对准坠落而来的绿星伸了出去。这一次，是既无顾虑亦无松懈的全力全开的一击。灌注了魔理沙所拥有的一切的纯粹力量。
幻想之光。
魔理沙，将其名喊出了口。

“魔炮————Final Master Spark！”

将现实的夜空贯穿的，幻想之光。
黄金的光辉，从地面直奔而出。
“————！！”
谁的叫喊声为那道光抹消。获得了足以撼动大气般的物理性的存在感的光。色彩也好，声音也好，全都被光吞没。无限接近白色的黄金。放出了魔炮的魔理沙眼中已然仅剩下了光芒。命中了吗，还是未中呢。抵达了吗，还是未能抵达呢。毫不在意那些琐碎的小事，专心将所谓的力量注入光中。
黄金之光。
幻想之力。
反动的作用下以魔理沙为圆心的地面呈同心圆状地裂开。升起的沙尘为光芒吞没消灭。魔理沙笑着忍耐住，同时袭向魔理沙自身的反动。尽管从微笑的嘴角滑落一道鲜血，即便如此魔理沙依旧笑着。
并非是那贯穿夜空的光。
即使放出了那样的攻击，仍然好似在说，“欢笑即是力量”一般。
魔理沙笑着，同时光膨胀开来，反动传遍全身。光不会消散，魔炮不会停下。
为何呢。
那还用问吗。因为从持续轰出魔炮的八卦炉传回的反应中理解了啊。即使是这样也还不够啊。若是停手的话，那时输的必定是自己这一边啊。
因为“巨虫”放出的绿光————并未消失，相反的压住了魔理沙的光辉。
“和之前完全相反了呐，魔法使！”
从光的另一侧传来了黑姬的声音。虽然看不见她，但在笑着却是相当明显的。“巨虫”与黑姬所放出的光球，即使遭到魔炮的轰击仍旧没有消毁。不仅如此，就像黑姬说的那样，反而是魔理沙这边逐渐地被压住了。
一点儿的，一点儿的，但确确实实的被压住了。
绿光，逐渐坠向地面。
灌注了现实的虫们的一切坠落而来的彗星，拥有着即便是以魔理沙的全力也无法阻止的威力。虽然魔理沙勉强地维持着，但一但魔理沙支撑不下去的话，平衡恐怕会立刻被打破吧。
金色的光芒，逐渐为绿光侵蚀。
情况越变越糟。由于将一切全都灌注于魔炮的缘故，魔理沙已是走投无路了。仅是将一只手从八卦炉上挪开，绿光便会一口气坠落下来吧。话虽如此，但再这样被压着，显然终究是会迎来界限的。现在，抑制着八卦炉的手，颤抖个不停，鲜血在冲击中渗了出来。
因此。
“————，莉格露！”
能够做的，仅有一件啊。
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有那么一件吧。魔理沙所能够做的，也许只有那么一件事吧。因为这是虫与虫之间的战斗。我是来瞎起哄的啊，对于曾这么笑道的魔理沙而言，所能够做的，也许只有那么一件了吧。
推莉格露一把————将那份想法埋藏于胸，魔理沙张开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嘴。
“站起来，莉格露！莉格露・奈特巴格！你不站起来的话怎么能行啊！”
就连转过头去的余力都没有。
即便如此，魔理沙仍旧坚信着声音会传达到，朝着应当还倒伏在身后的莉格露放出话语。坚信着，那番话语一定能够传达到。
坚信着她定会站起来，魔理沙叫道。
“不是决定要守护住的吗。。。。。。！即使是输了，也决不会就此结束呐————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笨蛋！”
“放弃吧————那家伙，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黑姬的声音。她的声音从光的另一侧，越过相互碰撞的两道光传了过来。魔理沙“呗”的一声，仅以伸舌作为回答。明明应当是看不见的，却感到隔着魔炮传达给了对方。
魔炮不会停下。绿光的坠落亦无法阻止，而魔理沙的手更是不会停下。
决不能停下。
现在输了的话，莉格露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明明那样的软弱，明明可能无法取胜，即便如此仍旧拼死战斗了的莉格露的行动皆会归至无为。若是魔理沙输了的话，光便会将腐朽的博丽神社，将反抗的少女们击溃吧。
然后，从结界的另一侧现身的八雲紫，会连同“巨虫”将“虫”全部驱除吧。
经历了数场异变的魔理沙很清楚。那个大妖怪深爱着幻想乡，若是为了幻想乡的话，无论什么都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因此，不能不阻止。
为了决定守护的莉格露。
为了莉格露决定守护的，虫群们。
一步也不能后退，亦不能，就此放弃。
“我是不会放弃的呐。。。。。。怎么能输给那家伙啊————我，想胜过她，啊！”
那家伙，究竟是指这片光芒另一侧的少女呢，还是指居住在幻想乡的她呢————就连那样吼叫出来的魔理沙都不清楚。仅是，话语顺其自然地就溢了出来。正因为是处于这种情况也说不定吧。
不想输给蔑视人类的少女。
想要抢在巫女的少女之前解决异变。
并非仅是出于那样的理由。
纯粹的————仅是，想要援助莉格露，将这样一份想法化作话语，魔理沙叫了起来。
“给我站起来，莉格露・奈特巴格！你是虫之王吧！？”
那番叫喊后并无任何回应。金色的光芒，逐渐被绿光压倒。魔理沙紧紧咬住嘴角，黑姬那扭曲的笑声传了过来。
然后。
然后————

月狂病患者

*

意识，浮于夜晚之中。

（————啊，）
试着发出声音。然而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原本应当发出声音的嘴也好，应当生出话语的身体也好，已是哪儿也不存在了。唯有意识轻轻飘浮在夜晚之中。既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意识飘荡在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既没法伸出手，亦没法扇动羽翼。
无光的黑暗。莉格露的意识，浮现在了永无天明的夜晚之中。
一个人。
独自一人，浮于那里。
（死了，吗）
也许是因为身体什么的全都没有的缘故吧。意识简简单单便接受了那件事。
这就是死亡啊。
并没有感到恐惧。因为比起人类，对于虫而言，死亡是再为寻常不过的了。经历了无数虫早早的死亡，而身为妖怪的莉格露的寿命却很漫长，长到对自己还未死去感到违和感的程度。终于迎来死亡了吗————甚至产生了一股那样奇怪的感慨。
既无恐惧。
亦无哀痛。
更不觉得不合理。黑姬的一击完全穿透了身体，即使是妖怪受到那样的创伤也是承受不住的吧。连感到痛楚的空闲都没有也算是一种幸运了。自己本来就不喜欢疼痛，哀伤也好，痛苦也好，恐惧也好，全部不擅长。
自己并非强大的妖怪啊。
就连强大的人类都比不上的，弱小的妖怪。既没有什么强力的能力，头脑亦算不上聪颖。心中很清楚自己在幻想乡中仅是一介极为常见的杂鱼妖怪。
仅是挂了一个虫之代表者的头衔而已。
仅是比起弱小的自身更为弱小者们的代表而已。
因此，感到的唯有悔恨。
无比的悔恨。
曾想守护住。曾想守护住它们。曾经想要作为虫群们的代表者而努力。曾想守护住虫们生活的世界。
曾想将黑姬，阻止。
然而却没能做到，使得自己悔恨难忍。对于自身的弱小感到悔恨。如果自己再强一些的话，也许就能够守护住它们了吧。
（。。。。。。但是，真的是那样吗？）
是因为没有身体的缘故吗。
对于自己那样的一番思考，意识轻轻地将疑问嗫嚅了出来。
更加强大的话，便能守护得住了吗。
就连比自己更为强大的黑姬，就连甚至觉得比起自己更与虫之王相称的黑姬，都并非完美。就连她都在拼命地抑制住自身的弱小之处。
若是强大的话，便能守护得住吗。
若是强大的话，便是正确的吗。
只要强大，就好了吗。
宛若回应着那番疑问似的———— 一抹光点亮了。
（。。。。。。啊，好美）
光是，绿色的。
在这空无一物孤寂无比的夜晚中，莉格露看见了一抹微弱的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般微弱的光，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萤火虫的磷光。
在这片无尽的夜晚之中，是那样的靠不住，但却又让人感到温暖的光。
之所以会感到温暖的理由，莉格露是知道的。
因为那是，虫的生命啊。
因为那是纤小的虫们活着的印证啊。
（到这儿来————）
朦胧的意识轻声呼唤，那抹绿光便从黑暗之中飘了过来。与莉格露的意识相融在一起的光，宛若融化在黑暗之中似的突然消失。
（肚子饿了）
听见了声音。
虫的声音。
无比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
光伴随着疑问号一同诞生而出。一点。又是一点。绿光接二连三地点亮在这片永夜之中。微弱，却又是众多的。磷光一个接着一个诞生并与莉格露相触，触碰后仅留下一句话语便消失了。
身为虫之代表者的莉格露，能够理解不会说话的虫们的意识。也可以说是正因为能够与虫对话才成为了代表者。不过，那是极为纤细，不侧耳倾听便无法听清的声音。
莉格露从未有过般清晰地听到了，逐渐融入黑暗的虫们的声音。
（肚子饿了）
（好痛）
（想吃）
（没有）
（进食）
（肚子饿了）
（夜晚）
（不想死）
（死去）
（肚子饿了）
（孩子）
（生孩子）
（要吃）
（繁殖）
（死去）
（死去）
光，即是虫的生命。
逐渐消逝的，生命。
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虫们的生命。
（————对不起）
能够想到的，仅有那么一句。
因为此刻看见的是什么呢，此刻听见的是什么呢，莉格露明白了。面对即便是这一瞬间，仍在外界不断死去的虫们，莉格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对于莉格露，它们既没有怨恨，亦没有憎恶，仅仅，只是留下一句微弱的思考消失了。
诞生，进食，生存，死去。
宛若想要追赶过濒临死亡的莉格露似的，虫们的生命不断地消逝。磷光朝向比起夜晚更为深邃之处消散而去。好似残滓一般，将话语，将所想，留在了莉格露之中。
莉格露所能做的，唯有那么听着。
听着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虫们最后的话语。
（死去）
（虽然死去）
（下次）
（还会继续）
（肚子饿了）
（增殖）
（增殖）
（想要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
（远去，）
（远去。。。。。。）
（远。。。。。。）
（。。。。。。。。。。。。）
（。。。。。。。。。。。。。。。。。。好害怕）
————哎？
传来了一道声音。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然而，却又并非自己的声音。
与逐渐消散的虫们的声音相比，唯一一道遥远而又微弱的声音。
那道声音是谁发出的呢，连想都未曾去想。
莉格露的意识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尽管在这毫无上下区别的黑暗之中，足以理解为“上”般遥远之处，亮起了一抹微弱的磷光。
既非黑，
亦非红的，
绿色之光。
从唯一一道闪耀在远处的萤火那儿传来了声音。比起其他虫们远要微弱得多的声音。莉格露相信了，那道足以让人觉得是幻听般微弱的声音。身体早已失去。唯有意识直指夜晚的黑暗之中的那抹遥远之光。
（。。。。。。好害怕）
声音，又响了起来。比起先前略为变大些的声音。和自己极为相似的，黑莉格露的声音。
声音有气无力。紧紧绷着的坚强哪儿也没有，孱弱的声音仿佛在祈求着救助。好害怕，朝向那道嗫嚅的声音，莉格露将意识凑了过去。
为了聆听，她的声音。
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也许是濒临死亡的幻听吧。即便真是那样，也绝不能充耳不闻。即便自己没有身体，发不出声来，也绝不能不与之相触。
因为曾经想要，守护住她啊。
（好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
对着那道嗫嚅的声音，莉格露轻声问道。黑暗的另一侧，光随之摇曳起来。踌躇的声音，停了一会儿终于回应了莉格露。
（对身为王。对不断逝去的它们的声音。感到害怕。害怕到难以忍受）
（。。。。。。。。。。。。）
（对于我来说，它们的生命，王，实在是太过沉重。这个王位，实在是痛苦难耐）
磷光回应了意志。一面宛若星光般闪烁，同时意志传了过来。
————好害怕。
就那样作为一个意识，莉格露点了点头。那在自己之中亦是不在少数的想法啊。明明只是一介弱小的妖怪，却又不得不去背负，更为弱小的虫们的生命。作为虫之代表者，不得不去背负它们的生死。如果说那份重担并不可怕的话绝对是在骗人。
因为无论生死，都仅因虫之王的一句话啊。
若是被下达命令的话，虫们会就那样被操控着赶赴死地吧。
就像黑莉格露所做的那样。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意识从磷光传达了过来。与自己相同的声音询问道。
虫在眼前死去为什么还能够忍耐得住呢，这么问道。
逐渐在眼前死去的虫们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什么还能够不害怕呢。为什么不像为不想死去的声音推动攻入了幻想乡的黑莉格露那样，为了胜利而去战斗呢。
就算是在幻想乡，虫也是会死去的。
那件事难道不可怕吗，磷光嗫嚅道。
答案，早已得出了。
（害怕哟。因为我很弱小所以非常的害怕）
（。。。。。。。。。。。。？）
（可是————虽然害怕，仍想要守护啊）
在战斗中抓住了的答案。莉格露的心愿。
想要守护。
想要守护虫们。想要守护虫们栖息的世界。想要守护那个温柔而又残酷的世界。
那并非是指，只要虫活着就好了的意思。
而是包含虫在内的全部。莉格露祈愿着，想要守护住生活在幻想乡的事物们，大家都能够安稳生活下去的一切。
为此，不得不接受虫的死亡。就像人，有时不得不接受人的死亡一样。若是增长过多的话便不得不死去。因为若是不那样的话，便会噬尽其他的事物，最终全都毁灭。
为了能够，携手共同活下去。
接受了死亡。
尽管，也许那是相当哀伤，痛苦，可怕的事吧————即便如此，那依旧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理所当然，谁都无法为其作出那是“正确之事”的保证。那样就好了，亦没有任何人为莉格露的决断作出声援。
因为，她是，虫之王啊。
必须，以王的意志作出决定。
然后————莉格露早已做出了决定啊。
决定，守护。
要共同生活下去，这般祈愿了啊。
————尽管很害怕，但正因为害怕，才要去守护啊。
感受到传达至磷光的莉格露的意志，绿光，略微地明亮了起来。微弱，而又温柔的光芒。终于，那抹光，轻轻地，将意志传达回莉格露。
（因为我很弱小，才从那之中逃离了。对于直视感到害怕，仅能一个劲儿地战斗下去）
其实我也是，一点儿也不强的哟————莉格露的意志笑了。那是与虫最为相称的，作为虫之王那么想到了，莉格露笑着。
而磷光，似乎亦露出了微笑。
（那一定才是，真正的强大啊————）
随着那句话语的结束，光，呋的一声，消失了。
唯有那宛若微笑的残滓，逐渐溶入莉格露的心中，之后已是，什么也没有了。绿光不知消失在何处，唯有空无一物的夜留在了那里。
是梦吗，是幻吗。
还是————真的触碰到了呢。
不清楚。就那样不明究竟，莉格露笑了起来。因为觉得不清楚也没关系啊。
真实与否。是梦还是现什么的，全都没有关系。
就像强大，和意志并无关系一样。
就像弱小，和祈愿并无关系一样。
（是啊。我很弱小。可是，那也，仅是那么一回事而已啊）
强大也好弱小也好，全都没有关系。
万物皆会腐朽。仅是存在上有所不同，都与世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对于生命，对于心愿，根本没有强弱之分啊。
莉格露，期盼着虫们的地位能够上升也好，
黑莉格露，想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也好，
全部，仅是，为了虫这一存在啊。
全是为了纤小脆弱的生命，能够确确实实地活下去这一目标啊。
即使弱小，也有应当挺身而战的时候。
为了生命。
为了心愿。

————所以，为了守护，要战斗啊。

坚定不移的意志浮现在胸中。
即便是在这片永无止境的夜晚的黑暗之中也绝对无法抹消的灯火。
意志的光辉。
莉格露注意到。
注意到在这片永无止境的夜晚中，有着一抹独一无二的绿光在闪耀着。不曾消失的绿光，就存在于莉格露的胸中。
光芒闪耀。
光无比强烈地膨胀开来。磷光逐渐将永夜拂开。咕嗯的，意识在光的推动下缓缓上浮向远方。光无垠地蔓延开来。在那片耀眼的光芒中，望见了什么人的背影。放出黄金之光的人类少女的背影。一直陪伴自己直至此刻的她的背影，比起那片光芒更加的耀眼。
尽管比巫女要弱，但却不断地试图追赶上去的魔法使的背影。
从不顾忌自身的实力，而是以其意志参入幻想乡的异变的人类的背影，在莉格露的眼中，是那么的耀眼，同时亦是那么的温柔。
因为明白了，此刻她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意志而立于这里。
望着那道背影，莉格露自然地将话语说出了口。
————谢谢。
然后。
然后————


*

光依旧不断地压倒，魔理沙完全没有回头的余力。
所以，当那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时，甚至都没法去确认那是否真的是她的声音。
“。。。。。。谢。。。。。。”
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为光撼动的空气之中勉强听到的声音，让人完全无法断言那是本应倒伏在地的她所发出的一般时断时续。接在声音之后听见了水声。踏在喷洒于地面之上的血洼所发出的声音，啪呷的，确确实实地传了过来。
什么人————站了起来。
啪呷，水声继续着。没法回过头去。尽管如此，视界的一角还是映出了她的身姿。映出了在施放魔炮的魔理沙的左后方的血洼之中站起了身来的莉格露・奈特巴格的身影。
满身疮痍。
衣服大半都已破裂，浸满了血与泥。裸露在外的肌肤亦是一样，贴在伤口处的术符染得一片赤黑。头发紧紧地黏在脸上，眼瞳为之遮掩。
唯有微微张动的嘴，轻轻地，将她的话语编织出口。
“。。。。。。站起来，了哟。。。。。。我，虽然，渺小，软弱。。。。。。但是，即使，很弱小呐。。。。。。”
一股恶寒，徒然席卷过全身。
话语之中毫无气力，隐约瞥见的眼瞳一片空虚。一副分不清梦与现的暧昧模样。仿佛现在仍旧在做着梦似的样子使魔理沙充满了不安。
该不会，已是为时已晚了么————对于那突然涌现的不安，魔理沙使意识集中于八卦炉，将那份不安挥散。将残留的力量注入被徐徐压倒的八卦炉，挥开不安地高声叫喊了出口。
“莉格露她，站起来了呐！”
“即便如此。。。。。。也想要，守护住啊。。。。。。所以，所以。。。。。。！”
声音，重合在一起。光的另一侧传来黑莉格露倒吸一口气的感触。同时，听见了莉格露在身后发出的呐喊。魔理沙听到了，那挥散虚幻梦境，溢满了强大意志的叫喊声。

“我是，莉格露・奈特巴格————虫之王啊！！”

伴随着叫喊，她行动了起来。
朝向前方。
带着决意蹴在地面上，纵身跃向了相互冲突的光之奔流。
“————！”
无论是谁都没能来得及阻止她。从魔理沙身旁穿过，莉格露毫不犹豫地飞向了金与绿的光芒之中。满是疮痍的身体被光芒吞没消失不见。由于出现异物的缘故，使得力量的均衡开始崩溃，绿与金的光芒膨胀起来。
不行啊，就连魔理沙的叫喊亦被光芒吞没了。
魔理沙颦起眉头。因为想象到了啊。想象到了丧失均衡的光像先前那样爆炸，而莉格露的身体会被卷入其中。然而想象，却并未成为现实。
“————”
因为，光并没有炸裂。
暴力地卷成漩涡状的二色之光并未炸裂，而是相反地收缩至一点。光在不断地集中，收束。朝向那唯一的一点。光在卷起漩涡的同时，被吸收至立于光的中心的她那儿。
朝向莉格露・奈特巴格那里。
魔理沙也好，黑莉格露也好，全都只能凝望着这一切。
原本抑制住伤口的术符飞了起来。重新展现的雪白肌肤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公主”的衣装已然消失。全身赤裸的她仅为光所包裹，最终光缠住她的身体。金色的光芒化作白色的衬衫，绿色的光芒化作短式马裤着于她的身上。
日常生活中，莉格露的，普通的打扮。
然而，那股莫大的光并未就此收束。蜂拥向莉格露的光，通过莉格露，从她的背后变幻形态诞生而出。
————宛若蝶的羽化一般。
嚇，魔理沙不由地呼了口气。即使是对于生活在幻想世界的魔理沙而言那亦是只能用幻想来形容的一副光景。从被光吞没了额的莉格露身后，斗篷宛若蝴蝶展翅一般伸展了开来。既非赤亦非黑，纯白的斗篷。如同叶脉一样淡绿色的光芒奔窜于其上的巨大斗篷，无风之中展开成了一个半圆，
右肩之上，是蝴蝶的图案。
左肩之上，是百足的图案。
以各不相同的虫为起点膨胀开来的斗篷————在魔理沙看来就像是一顶巨大的王冠似的。变得足有纤小莉格露数倍之大的斗篷，宛若其自身是有生命的一般，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
溢满了世界的光芒，终于全部消失了。
纯白的斗篷，好似打颤般地摇动了一下。
然后。
然后————

然后，她觉醒了。

作为虫之王。


*

不可思议地，感到了一份确信。
确信能够做到。
光是生命的力量。吞没绿光和金光，便能够“羽化”啊，莉格露之中有着什么在悄声诉说道。并不是真的相信了那番话语。
仅是不想逃避啊。
所以，向前跃了出去。为了挥散光芒，再度与立于对面的黑莉格露面对面，莉格露自行飞入了光中。不安也好，恐惧也好，全都没有。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着什么呢，莉格露完全理解了。
因为它们告诉了自己。
因为共同生活的虫们，教给了自己。
吸收光芒————如今莉格露以自己的双足立于地上。
————作为虫之王。
身旁是魔理沙。朝向那一脸茫然注视着自己的面庞，莉格露亦坦然地回望了过去。以灌注了意志和力量的眼瞳，莉格露看着魔理沙。
尽管颇为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不能不说出口。
“魔理沙”
“。。。。。。什么哟？”
“谢谢”
按耐不住害羞之情地笑了起来。一瞬之间，魔理沙睁圆了双眼————随后，同样亦笑了起来。伸出指尖挠了挠面颊，就那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用在意哟。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而已呐”
“————也是呢”
“所以————你也按自己想做的那样去做就好了啊”
啪的一声，魔理沙拍了一下莉格露的肩。像是要遮掩住表情似的拉低帽檐，就地坐了下来。我的出场已经到此结束了，一副这样诉说的态度，而莉格露亦笑了起来。
微微地笑着，
接着，莉格露，看向了天空。
“————”
天空的另一侧是毫无变化的“巨虫”。浮于那片勉强露了出来的夜空中的月亮的位置已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事到如今才想到自己已是战斗了很长一段时间啊。
然后，在“巨虫”与莉格露之间的，是她。
为什么。
露出一脸想那样发问的表情————黑莉格露，凝望着莉格露。她同样也作为一名虫之代表者，理解了如今所发生的事吧。正因为理解了虫们认同了莉格露作为真正的“王”的资格，她才会陷入惊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唯有那颗动摇的赤瞳，无言地向莉格露询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成为“王”，黑莉格露问道。
莉格露，并没有回答。答案早已给予。
剩下的就，仅是做个了断啊。
集中意识。斗篷随风飘动，身体静静地浮上了空中。身体感到轻快无比。转眼便升至与黑莉格露相同的高度。既非上亦非下的，相同的高度。
“————！”
黑莉格露反射性地放出弹幕，但接近的光球炸裂了开来。既没有防御，亦没有闪避。对于成为了“王”的莉格露来说，那种程度的弹幕就连触及自己都是不可能的啊。
朝向睁大了眼瞳的黑莉格露，莉格露张开口。
“来做个了断吧，另一人的我————”
身后的“巨虫”在晃动着。能够清楚地感到构成巨体的一只只虫们在战栗着。虫群们在为虫之王的诞生嘈杂着。感到了黑莉格露的视线。憎恨，和杀意，以及将恐惧隐藏在那深处的眼瞳。
莉格露，回望向那颗眼瞳。凝望着映于眼瞳之中的自己，莉格露想起了过往的日子。幻想世界的日常。虫与人类以及妖怪所生活的世界。想起那温柔而又残酷的，生死循环的，却又让人无法忘怀的幻想乡的每一天。
为了再度归至那样的每一天————莉格露，向她宣告出了口。

“漫漫长夜，也到此为止了啊！”


正如永不天明的夜晚是不存在的。
正如永不会醒的梦境是不存在的。
异变，也到此为止了啊————莉格露叫了起来。
“。。。。。。。。。。。。！！”
抢先行动了起来的是黑莉格露。宛若想要挥散恐惧般叫喊着，随着飘动的斗篷的动作，“巨虫”动了起来。虫们一只只地震动起来，以共鸣的方式对整片空域放出振动波————面对曾使雾雨魔理沙被击落的攻击，莉格露没有逃跑。
眼前的空气呈现出肉眼可见般的扭曲状。空气波动起伏，声音崩坏消失。以整片大气化作暴力袭迫而来的攻击根本就是毫无退路可寻。
并未逃跑，莉格露，飞了起来。
朝向前方。
————走咯，大家。
随着内心的低吟，身体动了起来。巨大的纯白斗篷在身后伸成一个圆筒状。虫足似的骨架支撑着斗篷，表面上那抹淡淡的绿光闪耀了起来。
溢满了全身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呢，莉格露理解了。“巨虫”和魔理沙所放出的光，并非仅是“羽化”便能够全部消耗完的。不过如今作为“王”的莉格露已是完全能够将那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控制住了。凭借自身的意志，将力量控制住。并未遭到反噬。正因如此，才会是这样的一副装扮啊。
莉格露飞了起来。
啪的一声。
空气炸裂的声音传了过来————而那时，莉格露已然停了下来。黑莉格露，振动波，“巨虫”的身体，全都从视界中消失。眼前的仅是，无垠的夜空，与浮于西边天空中的满月。
缓缓地，莉格露在天空的彼方转过了身来。
仅是那么一瞬之间，地面已是离得如此的遥远。胴体之上被穿开一个巨大的洞，缓缓坍塌的“巨虫”那隐约可见的身影映入了眼中。黑莉格露甚至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空气的振动波，已然被以超越音速飞翔的莉格露消除了。
然后。
从高高飞在上空的莉格露的斗篷，伸出了黄金之光。
光子的羽翼。
并不具实体的黄金之翼，从斗篷的各处伸出，点缀起了现实的夜空。由意志操控的力量。与遮蔽天空的“巨虫”不相上下般伸展开来的光翼，全部都是根据莉格露的意志所形成的。
若是莉格露的意志力不足的话，羽翼便会丧失外形坠落而去吧。然而，事实却并没变成那样。莉格露傲然立于夜空的彼方，凝望着遥远的地上。纯白的斗篷随风飘动着，从那儿伸出的黄金之翼亦轻轻摇动着。
能够将那副身姿表现出来的话语，在这世上唯有一句。
超越“公主”，超越现实与幻想的围栏，拥有作为所有虫的代表的意志和力量的存在。
————虫之王。
带着与那称号相应的意志和力量，莉格露出现在了那里。
“巨虫”的巨体逐渐崩溃。王的诞生使得群体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了。从黑莉格露的命令中获得解放，它们将归至各自的日常。
“。。。。。。是吗，”
但是————她，并未就此停下。
轻轻的一声低语，就连离得如此之远的莉格露都能够听得见。一面伸手触碰在逐渐崩塌的“巨虫”上，黑莉格露漏出了一声嗫嚅。她并未看向莉格露。她什么都没有在看。而莉格露，从那个位置亦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即使看不见，也能够明白。
能够明白，黑莉格露，此刻闭上了眼睑。以及，她放弃了一切————即便事已至此，也绝不罢手。
“夜晚，即将结束。。。。。。的话，那至少。。。。。。至少，”
触碰在“巨虫”之上的黑莉格露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地沉入群体之中。与此同时，“巨虫”的崩溃止住了。停在空中，全身宛若痉挛般的颤抖了起来。溢满了悲鸣的虫们的鸣叫声传了出来，而那亦转眼便停住了。
在同化啊。
黑莉格露，借由与“巨虫”同化使其存在得以保留住啊————其结果，被“巨虫”吞没了的她的意识变得凌乱无比，化作了一具仅是发挥其攻击性而存在的物体————两名莉格露都理解了那件事。
黑莉格露，为了最后的固执。
莉格露————为了将她的一切，全部承受住。
“王”没有动。黑莉格露的全身都被吸收进“巨虫”之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好似要将莉格露在胴体上穿透的那个洞填上一般，生出了一颗巨大的赤红独眼。眼瞳转动了一下，狠狠地瞪视着浮于天空的莉格露。
眼瞳，无言地诉说道。
————也要把你拉上。
遵从着黑莉格露的意志————“巨虫”改变起身体的形状来。背后膨胀开，伴随着破裂的同时，六枚羽翼直贯天际般地伸了出来。羽翼立即震动着倒向两侧，“巨虫”的身体飞舞在了天空之中。与那副巨体毫不相称般迅捷的飞翔。颚咯咯地咬合着，朝向莉格露直迫而去。
莉格露，亦晃动羽翼飞了起来。
以现实的夜空为舞台，两只巨大无比的虫宛若舞蹈般相互交错————


*

魔理沙横躺在地上，仰望着闪耀在夜空之中的光芒。就连站起身来的体力都已是一丝不剩了。放完了魔炮后，魔力也好体力也好全部空空如也了。甚至想要现在立即钻入被子里如同一堆泥似的大睡一场。
即便如此，仍旧仰望向了这片夜空。
直至光芒的闪耀结束之时。
“————不加入进去可以么”
声音响了起来。早已耳熟无比，同时亦是并不大想听到的声音。魔理沙就那样躺着，完全未去确认声音的主人，答道。
“出场已经结束了呐。我也好，你也好，都是的呐————八雲紫”
从旁传来一声笑声。
究竟是从何时出现在了那里的呢，八雲紫坐在身旁同样仰望着夜空。在她身旁的是，自称秘封俱乐部的两名少女手牵手沉睡着。一直在想她们在战斗中怎么样了，原来是被她隐藏了起来么————对此做出理解的同时，魔理沙问道。
“让她们睡着了吗？”
“哎哎。顺便连同她们的记忆，也稍微地。被虫啃噬的注连绳也修好了。因为她们，本来就不应该与此事扯上关系的”
“不应该扯上关系，吗。。。。。。那还真是不得了，呐”
哈的一声，魔理沙笑了。
尽管颇为后悔，但出场已是结束了。这场异变的主角并非自己。此刻在夜空之中战斗着的少女们才是主角啊————望着闪耀于夜空的金色和绿色的光芒，不承认也不行了。
这场夜晚是为她们而存在的啊，使人不由产生这番感慨般美丽的光景。
金色的光芒纵横无尽地飞翔在空中。而黑影则紧追其后。时而分离，时而撞击在一起，两只虫相互交错着。然后，伴随着巨大的黑影与黄金之光相互的撞击，绿色的光芒诞生了出来啊。
微弱，
却又是，数量众多。
从黑影中洒落，
遮蔽夜空的，绿色光芒。
魔理沙仰望向了，照亮现实世界的磷光。
那正是————虫的生命啊。
“知晓会变成这样————才没有出手的吗？”
猛然想起，魔理沙向紫询问道。在拥有足以解决这场异变的力量的同时，却又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行动的八雲紫。在对莉格露说出那番好似威胁的话语的同时，仍旧悄悄为善后行动了起来的她。
说不定，她早就全部知道了吧。
知道会变成这样，才全部任凭莉格露了吧。
尽管对此很想出声询问一番，但是————八云紫，轻轻地竖起食指，将之贴在了唇边。
再说下去就有些不通世故了哟，就像是在那么说似的。
魔理沙微微苦笑，重新拉低了帽檐。确实，那是无须多问的事呐。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我深爱着幻想乡，仅此而已。爱着活在幻想乡之中的所有事物们。其中，当然————”
也包含她们在内哟。
那么说着，八雲紫仰望上空。而魔理沙，亦望向了天空。
魔理沙想到。
此刻，是不是有着什么人同样也在仰望着，这片绚丽的光景呢，这么想到。生活在幻想耗竭的现实世界的事物们，此刻，是不是同样也在望着天空呢————思考逐渐融入光中。仅是默默地，继续仰望着，那片点缀起了永夜的磷光。
同时坚信着，每一个人都在守望着她们的胜负。



*

究竟是过了多久呢。
在浓密的时间面前，感觉变得麻痹了。既感觉已是这样很久了，亦仿佛才仅是过了一瞬。亦或者是，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了吧。在莉格露，尚非莉格露之时也好。在黑莉格露，尚非黑莉格露之时也罢。虫之王，虫之妖怪，皆像这样飞翔于空的吧。也许在六十年前也有谁这样飞翔于夜空之中吧。
好开心，莉格露甚至这般想到。莉格露甚至这般想到。
战斗既像是一场游戏，又像是一场舞蹈。仅凭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完成的舞蹈。当拍档出现才得以成立的，以天空为舞台，以弹幕为话语的，仅属于两人的游戏。
“巨虫”交叉放出弹幕。一枚枚足以将莉格露吞没般巨大的光弹宛如雨霰似的从全身释放出来。弹幕的数量已然超过了空气占据这片空间的比例。
化身为王了的莉格露，将之全部避过。
遵从意志，斗篷与光翼改变形状。转变为能够更加快速的形态。转变为能够更加精巧灵动的形态。不具实体的光翼的变形连瞬间都不到，莉格露时而谨慎，时而大胆地飞舞于夜空。无论弹幕再怎么增多，却连一枚都不曾击中莉格露。
在飞舞的同时，莉格露想到。
————这便是，人类的视点吗。
莉格露似乎真正理解了，所谓的弹幕游戏。迄今为止，仅是单凭能力胡乱地将弹撒出来而已。对于本应远比妖怪弱小的人类为何能打破那个道理一直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而那个答案，就在这里。
因为意志。拥有一份想要避过的意志。
因为固执，拥有一份不愿被击中的固执。
身体动着。为了实现愿望，身体纵横不断地动着。弹幕从可怕之物转变为美丽之物。无论再怎么巨大，无论在怎么强大，只要不被击中的话，那就仅是一件美丽的事物。倒不如说是，甚至能够享受那份美丽了。
宛若与光嬉戏一般，莉格露不断飞翔着。
————更加，更加的，快速，更加的猛烈。虫的界限，绝不会仅是这种程度。
吸取意志的光翼骤然变得更加巨大了。身处光的另一侧的“巨虫”发出高昂的鸣叫声，两对颚朝着莉格露吞食切割而来。
莉格露，笑了。
笑着，旋转了一圈。斗篷画出一个圆，从斗篷上延伸出来的光翼亦画出一个个圆。绘于天际的黄金轨道。冲入了轨道之上的“巨虫”那锐利的颚，被宛若王冠似的圆环齐根切断了。“巨虫”震动羽翼拉开距离，同时莉格露将光翼横扫过天空。
黄金之光，将“巨虫”的残骸吞没。
由无数的虫们所凝聚成的漆黑碎片，发出淡淡的绿光朝向地上流淌而去。生命燃烧而去。饥饿而死的虫们，被包裹在那片安祥的绿光中重归大地。忘却饥饿，亦没有一丝痛苦，在“王”的目送下与光一同归还。
（再见）
（再见）
（一定，还会）
————嗯，再见。
一边聆听着虫们的道别声，莉格露飞翔着。轻巧地钻过，飞越，闪开，避过“巨虫”所放出的光枪，时而自己也施放些弹幕。
想要永远地，这样持续下去。
想要永远地，永远地，与黑莉格露这样相对。甚至祈愿起这场弹幕游戏能够永远继续下去的话就好了。既无现实亦无幻想，若是能一直共同舞动下去的话那该是何等的幸福呐，这般想到了。
可是，莉格露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永不天明的夜是不存在的。
因为就连永夜，终有一日都是会迎来黎明的。
如今，夜晚的黑暗一点点地淡薄了起来。东边的天空隐约飘荡起了朝阳的气息。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升至山顶吧。“巨虫”的身体，经过漫长的战斗，亦削减至原先数倍之小。
天亮了。异变，即将结束。
不————
“以我的————不对，要以我们的手，使之终结啊”
光翼，改变了方向。
一面朝着正下方放出光，莉格露的身体朝向正上方改变了轨道。朝着上方，朝着上方。朝着天空的彼方。“巨虫”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超越音速，残留在夜空中的云朵飞逝而过。空气的压力透过肌肤传了过来。即便如此，莉格露依旧未曾停下。斗篷和光翼贪婪地追求着速度，改变着形状，一道流线型的人影宛若箭矢一般直指天空的尽头。
莉格露的飞速，足以抵达月亮。
“巨虫”已然不具施放弹幕的余力，即使这样，已然拼命地紧紧追在莉格露身后飞着。即便距离被逐渐拉开也不曾折返，好似追在母亲身后的孩童一般，愚直地追逐着莉格露。
那既让人开心，又让人感到哀伤。
在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后，莉格露终于停下，转过身。
并无话语。
在那片第一次看见的景色之前，莉格露丧失了话语。一道泪水，从绿瞳中淌落。为何会落泪呢，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虽然这场夜晚的终结让人很是哀伤，但这些泪，涌动于胸的这份情感，与之毫无关系。
蓝色。
既非黑，亦非绿，更非红。蓝色。漩涡状的白色，与不具条理的蓝色在眼下蔓延了开来。就连原本是那样巨大的“巨虫”都如同沙粒一般————展现在它另一侧的巨大星球，甚至无法望清其全景。
美丽无比的地球的蓝色。
现实的世界。幻想的世界。将那全部包含在内的星之蓝，此时此刻，第一次映入了莉格露的眼瞳。在那里的某处，有着虫，有着妖怪，有着人类，活着，死去，诞生于世。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在那里，以确切之形存在着。
————真是何等的，美丽。
每一个人，都活在那里，
是其中的一部分啊————当那么想到时，泪水便不禁淌落了啊。

————回去吧，回到那儿。回到我们的世界。

并未拭去泪水，莉格露张开了双手。配合着手的动作斗篷向左右两边展开，由光构成的羽翼猛地伸了起来。即使身至此处，羽翼的质量仍在不断的增加。莉格露将以一击决出胜负的意志和力量————将对于“她”的想法，全部灌注于光翼。
莉格露想着，想着另一人的自己，想着黑莉格露。
踏上了不同道路的虫之代表者。
镜中对应的自己。
既非俯视，亦非仰望，莉格露凝望着“巨虫”。凝望着朝向自己径直升来的巨体，坚信着能够传达给身处其中的她，莉格露轻声低语道。
“————再见了，另一人的我”
意志，与力量，合而为一。
黄金色的光芒，从根部发生改变。转变为虫之色，莉格露的颜色————绿色。
金翼，为绿翼所替换。由绿色的光子构成的闪耀的翅膀强而有力地扇动着，
从天际，
朝向大地。
星星，流落了。
流向地上的一道流星。将所有的祈愿灌注于其中释放了出来的最后的一击。绿色的流星以光的速度坠落下来。“巨虫”没有逃离。仿佛为光引导的虫似的，朝向绿色的光芒直冲而去。
在欠缺声音的世界，两道光擦肩而过。
交错，仅是一瞬，
胜负，无比的温柔。
当与绿光同化了的莉格露穿过后，能够被称为“巨虫”的存在已然消失。所有的一切皆为光吞没了。既无声音，亦无痛楚，被分化成了无数的虫的“巨虫”的碎片，全部归至了绿光。
宛若群星般遮蔽天空的磷光，降注至地上。
再见，
再见，留下“王”能够听见的声音。
异变，结束了。
然后————最后剩下的，唯有两只虫。
光翼好似溶于虫的生命一般消失不见。唯有纯白的斗篷，从意志中获得解放，缓缓地随风飘动着。浮于天空的莉格露的双腕之中，抱着黑莉格露的身体。
夜，已然退去。
在朝阳的照耀中，黑莉格露，就那样被抱着凝望向了生命的磷光。
“再见，再见了。。。。。。”
靠在莉格露的胸前，她，对着逐渐消逝的虫们嗫嚅出了道别的话语。“公主”的衣裳早已消失。不仅如此，自手足开始，她的身体徐徐开始消散。指尖已然消失不见。从末端逐渐溶入那片绿色的磷光之中，转眼便无法分辨了。
她，亦逐渐归回而去。
归至生命的循环之中。
“。。。。。。再见，另一人的我”
听闻莉格露的话语，黑莉格露抬起了头。渗着泪光的赤瞳，凝望向了莉格露。
并非蔑视，
而是温柔的，望着。
想想的话，那也许还是第一次吧。作为一直被蔑视的虫之代表反过来要蔑视一切的黑莉格露，以相同的视线望过来。露出如此温柔的眼神。
“不用露出那副表情来，也没关系的哟。。。。。。我，早就知道了，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很弱。。。。。。不被，阻止的话，就无法停下来啊”
连出声都已困难无比了吧，但黑莉格露仍然诉说了出来。
那既是忏悔的话语，亦是她的真心————在此之上，更是为了莉格露的话语。对于因决出了胜负而感到有些失落的莉格露，没有关系的哟，黑莉格露这般说道。
她亦是，虫们的代表啊。
若是相遇的方式有所不同的话，甚至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吧。
亦或者，那才是黑莉格露的真正的愿望吧————此时此刻，她的表情之中，隐隐露出了想那么相信的什么。
“毁灭什么的。根本就未曾想过。。。。。。我只是。。。。。。希望有谁，能够记住，曾有虫存在这件事。。。。。。记住，存在着逐渐逝去的虫，这件事。。。。。。记住有“我”在。。。。。。记住“我”曾活在这个世上，这件事”
为了不漏过那断断续续逐渐消散的声音，而侧耳倾听。最后的话语。道别的话语。莉格露一句不漏地听清了，直至此刻才洒漏出来的黑莉格露的想法。
因为那是，对于她，莉格露唯一所能做的事了。
黑莉格露轻轻伸出手。逐渐溶入光中的指尖抚在莉格露的面颊上。没有任何触感。从触碰之处，她那纤小的手缓缓变作磷光。
朦胧的光，在两人之间舞动着。
赤瞳之中，闪耀着绿光。
“。。。。。。即便是寸长的虫，也是有着灵魂的”
黑莉格露的身体，已然大半化作了光。抱在腕中的那纤小身体让人战栗般的轻，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似的。
磷光飘舞。
遮掩视界的绿光渗出，莉格露发觉自己正在哭泣着。
从绿瞳中溢出的泪，落向了赤瞳。
莉格露的视线，始终不曾从逐渐消失的她移开。
一面将她的一切全部铭刻在心，莉格露说道。将不能不传达给她的话。将对于消逝而去的黑莉格露，自己所能做到的事。
“不会忘记的。我不会忘记，你的，绝对”
怎么可能会忘记啊，莉格露想到。
不会忘记曾有她这样一只虫存在过。不会忘记曾有无数的虫们，在现实的世界活着，死去。不会忘记曾有拼命试图活下去的事物存在。就像不会忘记于幻想的世界诞生并死去的虫们一样，她们的事，亦绝不会忘记。
那番带着誓言的话语，传达给了她吧。
在被磷光包裹的同时，黑莉格露的唇，静静地动了。
“谢谢”
那么说着，黑莉格露笑了起来。
既非嘲笑，亦非侮蔑，而是纯粹的笑颜。黑莉格露微笑着，前发随之晃了起来。一直藏在发后的左瞳。那抹色彩，就如同一直被她隐藏在那逞强的外表之下的心一样————透着温柔的绿色。绿瞳，看着莉格露，露出了微笑。
映于那颗眼瞳之中的莉格露的面颊，在哭泣的同时，亦笑了起来。
黑莉格露笑着————笑颜，与绿瞳，化作绿光消失了。磷光在朝阳之中缓缓消融而去。唯有残留在腕中的余温，以及烙印在眼瞳之中的她的微笑，是黑莉格露这名少女曾经活着的证明。
————绝对，不会忘记的。
天明也好，
梦醒也好，
异变终结也好，
那份记忆，都将埋藏于心。
“再见了————大家。再次，诞生于世的话，再相逢吧”
残留于心头的感情，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舒畅。全都结束了————然后今后仍将继续下去。全身上下突然传来一股失力感。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已是无比的疲劳。丧失了平衡的身体倾倒，朝着地面直坠而去，但在那股过于强烈的安心感下，变得什么都不想去做了。
朝向大地直坠而去。
在颠倒了的视界，在为朝阳照耀着的地上，看见了熟悉的面庞。看见了魔理沙慌忙试图奔近逐渐坠落的莉格露。在她的身后，似乎还看到了一脸“辛苦了”般微笑着的紫的面庞，但疲劳过度的头脑无法再多去思考。
魔理沙跨上扫帚，叫喊着什么。虽然没法听清，但莉格露笑了起来。
对着魔理沙————对着在她身后张开的结界的隙间，以及出现在另一侧的让人深感怀念的幻想的世界，莉格露笑着张开了口。

“————我回来了”

说出了那句宣告异变结束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