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相当平凡的冬天。
秋穰子瑟缩在自己的屋里，等待着这个平凡，人人都不想它到来（起码穰子跟自己的姐姐都绝对的支持这观点且认为其他人都一样）但又无法抗拒的冬天过去。
这么多年来，累积下来的文文新闻早已把这有点寒酸的小屋里三层外三层地糊满了，但穰子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即使如此冬天也还是这么的冷，夏天倒是能把她热出一身汗。
为什么会有冬天这种东西呢，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是秋天呢。为了让冬天尽早过去，穰子可谓是想过了不少办法：寻找过那只完全不见影踪的春天妖精，跟雾之湖的冰妖精还有雪妖怪打过架，把姐姐所说的最红的那些秋度收集过起来，在秋收祭跟所有人类宣布冬天就不是好东西所以你们不要信冬天会来。
但是，冬天还是那样，除了某年以外，一天不少，一天不多，所有的一切都没改变。
所以，穰子已经放弃了，只能以睡眠来说服自己，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只要醒来就是春天了。
不过，在今天，一阵几乎从未听过的声音的吵醒了穰子。她思考了一阵，才想起，那个应该是叫敲门声，就懒洋洋地答道：“谁啊。”
“秋穰子大人！”这么精神的声音也是穰子在冬天第一次听到的，“我是山上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有点事想跟两位秋之神商量一下，请开门好吗！”
“……啊，你用力一点就行了。”
“……”门外沉默了一会，然后穰子家几乎在冬天从未开启过的木门突然打开，光线，还有文文新闻随着呼啸而入的寒风哗啦哗啦地洒满了整个屋子，东风谷早苗走了进来，很精神地说了一句：“失礼了！”
“门！门！！门！！！”
早苗愣了一下，连忙把门关上了，整个屋子重归黑暗。
“冷，冷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请问，这里没有灯吗？”
“没有。”
“那请恕我失礼了。”天花板突然多了一颗熠熠生辉的光球，照亮了满屋的文文新闻，还有裹满衣服脸色憔悴的穰子，以及只是简单地围了围巾，连衣服看起来都只有最多一两件但仍然脸色红润看起来完全不觉得冷的早苗。
“很冷吗穰子大人，”早苗坐在了穰子身边，顿时，一阵暖意涌上穰子的身体，“这样怎么样？”
“好，好暖……”穰子不由得又靠近了一点。
“嗯哼，请问这样可以谈话了吗？”
“好，好的……”虽然穰子对那个眼里只有信仰的神社不感冒，但人家好歹也是神明的风祝，而且还给自己带来了这样的好处，所以只是说说话的话也没什么。
“请问静叶大人在哪呢？”
“她在外面某棵树里睡觉。”
“……哦。那请让我直接说一下今天的来意。穰子大人，您明白信仰的力量吗？”
“当然知道。”虽然很暖和，但是穰子睡觉睡多了，有点不清醒，只能敷衍地回答着。
“那，您想要在冬天也能继续获得信仰吗？”
“……想！”立刻精神了。
“那，我推荐您来试试这些方法……”
早苗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了。
真可谓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她所说的事情穰子根本闻所未闻。早苗是越说越激动，穰子是越听脸越白，那种作为神的观念被一个风祝在这么短时间内打碎并试图重组的感觉让穰子越听越害怕。终于——
“啪！”
穰子狠狠地甩了早苗一耳光，然后惊慌地打开大门，拼命迎着寒风冲了出去，早苗还可怜巴巴地在屋子里有点绝望地喊：“穰子大人——”。穰子当然完全没有在听。
后来才知道，早苗有这念头的时候，因为不想让自家两个神冒险，所以才来找同样身为神明的穰子，试图说动她实施并看看效果到底如何。听说被巫女抓回去以后，她受到了非常严肃的说教，收敛了不少。
不过，这件事也让穰子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信仰问题。
本来呢，神这种东西就是因为信仰才会强大起来的。
在春天大家都向她祈祷着，自己所种下的都是充满收获希望的种子；夏天大家都在期望着作物的长势喜人，能少操点心；秋天更不用说，所有人都在赞美秋之神——只要不是每几年都一定要有至少一次的歉收年。
但是，只有冬天，只有冬天大家都只把感激的心情放在粮食上，对她的信仰可说是几乎没有。
还有，像是秋之神在冬天一定过得不会怎么好吧之类的想法，都经由信仰，变成了穰子的弱点。毕竟传说某位神明有怎么样的弱点，那就会成真啊。
这两点都大大减弱了穰子在冬天的行动力，只能缩在屋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穰子要让自己在冬天也能像那个周围都是奇迹的巫女一样不怕冷，只有加强自己在冬天的信仰。
该怎么做才好呢……
经过一番思考后，穰子认为，只有做出一些大家会用到的而且能想到自己的东西，并且将其推广到人间之里，才能做到这点。
“所以，这就是……？”
博丽灵梦有点怀疑地盯着手里印着穰子头像的小瓶子。瓶身上还写着：一年四季都有最美妙的香味！
“是的！”虽然河童不大高兴要卖出去了穰子才会分八成的钱给她，但她也还是帮忙做了这种香水。
“……我闻闻。”
灵梦喷了一些在空气中，呼吸了一下就立刻脸色铁青，把东西塞还给穰子，然后飞一般爬回神社狠狠地关上门。
“咦，咦？”
在一边因为闲着来找灵梦玩的魔理沙凑上去闻了下，露出了苦笑。
“我说你，真的会有人想要用红薯来做香水的吗……而且你好歹也挑个她吃饱了的日子来推销这个啊。”
“是吗……可恶，还以为巫女的话能用这个来下饭。”
说罢，穰子看了看魔理沙，嘟囔着“给小偷推销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就气冲冲地飞走了，只留下刚还在想自己该怎么婉拒的魔理沙有点失落地待在空落落的神社。
这红薯香水的推销，如果说是顺利的话一定是穰子自己骗自己。
穰子冒着冷风跑遍人间之里的每个屋子，大家倒也是有把穰子招呼到家里递上热茶，但只有十几家人因为看到穰子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才出钱买了下来。虽说没实际得到什么信仰，但穰子的身体好歹暖和了一点了——大概也不是信仰的功劳。
既然香水卖不出去的话——那当然是做成别的东西再卖啦。
抱着“说不定之前不买的人可能也会有兴趣的想法”，穰子让河童也帮忙开发了其他的东西。例如说红薯颜色还有红薯味道的衣服（不能吃），红薯形状烧起来会有红薯香味的蜡烛（也不能吃），软软的、手感跟红薯一样但不会烂掉的、可以在手中捏弄的红薯形以及味道的玩具（还是不能吃），红薯形状的帽子，看起来像是薯皮的围巾，还有最不可思议的——看起来像是红薯的摆设（依然不能吃）。
于是穰子每天都带着一样东西，坚持不懈地每家每户敲门推销。
这么的努力是好事，只是穰子忽略了几个事实。
第一：每天都来打扰人而且还不怎么会说话是会让人厌烦的。
第二：神明自己来推销商品看起来十分的掉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事实：除了她以外，大概这个幻想乡没人会有那么强的红薯狂热。
所以，几天后，人间之里就有了不少对秋之神不满的微词。于是为了方便读者，来摘录几句看看。
“那个秋之神有点烦人啊，每天都来。”
“虽然看起来冷得瑟瑟发抖但我就是不想买那些东西啊……”
“为什么全都是红薯，一直闻着味道害我都不想吃那个了。”
“那个玩具挺好玩的。”
“她自己来推销实在有点自卖自夸。”
“我家的人都在捏着那个。”
“每次开门都要被风吹……”
“在门缝见到是她就假装不在家。”
“我买了一套来装成大号红薯方便下个秋收祭做笑料。”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因为看到她好可怜就买了个又不能吃还只能摆着的东西。”
……
总而言之，除了那个玩具有些“会有种很微妙的满足感”的评价，卖出了堪称销量冠军的二十三个以外，其他都没卖出去超过五件。
不但如此，穰子本来还想扩大一下种类，却被告知，不把没卖出去的部分的钱补回来，别想再让她帮忙了。于是完全没有挣到钱的穰子只有放弃。
雪上加霜，因为这件事，所以大家对穰子的正面信仰减少了。仅仅只是记住了她的烦人程度这样的信仰多了不少。
只要把神记住了，就对神明有帮助，而至于到底是否正面，对神明来说其实没太大区别。
但是像是穰子这样信众比较少的神明，信仰往“希望不要再来烦人”这个方向倾斜实在让她的存在感更加的微妙了。
为了不让情况更糟，穰子不敢再去人间之里了，而是改为去一些自己从未涉足的地方，例如说红魔馆，永远亭之类的，当然也拜托过天狗在同类以及派送报纸的地方推销一下。
在那些地方，虽然不能说推销很失败，但穰子所遇到的事情要写出来的就是比这个故事更长的另一个故事了。所以这里就姑且略过。
总之，在微妙的信仰增长终于敌不过冬日的寒风以后，正打算飞回自家的穰子刚飞起来一点，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姐姐，姐姐，姐姐……”
感觉自己在被摇晃着的穰子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对上了一个小男孩的眼睛。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姐姐死了呢。”男孩舒了口气，往火里扔了几根柴。
穰子环顾四周。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外面下着雪——简直是不能再糟了的天气。眼前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厚厚的看着颇为温暖的衣服，自己的身上也分到了一件。
“多谢你帮了我……”虽说不救神明也不会死，但他好歹照顾了自己，还是应该说这么一声的。
“姐姐为什么会晕倒在那里啊。”
“……就是觉得太冷了而已。”
“很正常啦，穿着那种衣服不冷才怪。那件衣服就给姐姐好了，反正我还有不少。”这小男孩言语间透露着一种自信，穰子不讨厌这样的人。
“不对，我是神明，所以穿的衣服跟我的感受是无关的。”穰子把衣服扔了回去，男孩幸好手快，才没被火堆烧到。
“骗人！姐姐居然是神明吗，看着不像啊。”
“什么叫居然！我就是神明！”
“诶——难怪搬你过来的时候感觉怎么那么轻，身体的温度也好低，原来姐姐还真的不是人啊。”
“那当然。”
“这样的话，”男孩突然靠近了穰子，眼睛闪闪发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神明呢，姐姐是掌管什么的神？”
“嗯哼，我可是掌管丰收之神。”
“丰收……？”
“……你不知道丰收是什么？”
“不知道。”
“……难以置信！你家到底是干嘛的！”
“我家是布料店。”
“……那些棉花啊，麻啊什么的，不丰收你们家不就织不出布了吗。”
“啊，是说那些丝状的东西吗。原来它们是长出来的吗。”
“……你真的是布料店的儿子吗。”幻想乡这里的棉花跟麻的长成时间跟一般的作物成熟月份有点不同，所以布料店的人不参加秋收祭穰子可以理解，但是这小孩连自家到底要收获什么作物都不清楚……穰子叹了口气，开始从丰收对于布料店的重要性开始说起，但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听不明白。”
然后穰子从更早一点的成熟的作物怎么变成纤维开始说起，但……
“还是不明白。”
于是穰子从作物是怎么成长的说起。
“不明白……”
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子！穰子暗暗骂道，然后从种子怎么变成作物开始说起。
雪都停了，穰子还在绝望地说着作物到底是什么，长什么样子。眼前这男孩完全不像人间之里的居民，连田都没下过。这就是人间之里接替他们父母的新一代吗，一想到自己将来就要被这样的家伙信仰，在秋收祭上被祭拜，穰子就心凉。
“啊——雪停了，要回家了啦。穰子姐姐，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别跟别人说哦。”
穰子灰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穰子姐姐，等到了春天，我会叫爸爸妈妈带我去看那些棉花啊麻啊什么的，所以下次再来教我那些东西如何，我还是得看着才能明白你都说的什么啊。”
“……好啊。”
“那一言为定啦！来拉钩钩……”
那个冬天，穰子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份小小的信仰。同时还有对人类的信心。
所谓的神明呢，就是要跟人类互相信任才行啊。神相信人类不会辜负自己所赐下的恩惠，人类相信神会降福，再在得到福报以后信仰着神。
既获得了信任又失去了一点，除了满屋卖不出去的东西以外，这个冬天对重新瑟缩在屋子里的穰子来说，没有其他变化，依然不短不长。
但是，在等待冬天过去的同时，想着这之后会发生的事，倒是让穰子比以前更有了一点期待了。 |
发表于 2013-6-23 14: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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