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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往生》(伪竹林『4.10更新至C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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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16: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1-6-13 16:31 编辑

言往生者,舍此往彼莲华化生。
 楼主| 发表于 2011-4-4 16: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标题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1-6-13 16:45 编辑

CH.0  序
掸去墓碑前积起的些许尘土,我将手中的那束白菊轻放上碑前的石板。
风轻抚过带起几缕发丝,我抬手将其捋到耳后,戴上帽子。
石碑上凿出的字里的油漆经过长年的雨淋日晒,已经褪得看不出颜色,我从背着的包内翻出带来的毛笔和金粉,半跪在墓前重新为字上色。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妖怪之山下硕大的人里墓区除了我之外再无别人,只有山上掠过树梢的风声和此起彼浮的鸟鸣。

『慧音……今天我就要离开幻想乡了哦。』
一边轻刷着金粉,我对着墓碑轻声说道。
明天开始,幻想乡就不会有藤原妹红这个人的存在,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或者更久。
『我想出去走走,就是去外面的世界,呃……幻想乡外面。』
笔尖的金粉用尽,我将笔尖伸进小瓶内蘸上一些金粉,再次提起笔粉刷,小心翼翼不让金粉被刷到字外面。
『你可能会问说人里的事务怎么办吧?安心啦,我已经打理好了。』
平时护送村民就医和日常巡逻的事务交给了永远亭的兔子,如果是在八十三年前,或是更早的时候,我绝对会毅然决然地大吼“这不可能”,但时间就是有那么奇怪的力量,让我在多年后亲手推翻那时候决绝的话语。
刷字时瞟到了我的衣服——一件橙黄的连帽卫衣,慧音从没看过我穿这样的衣服,于是抬起了袖子。
『嘻……没看我穿过这种衣服吧?』
低头拉了下衣襟,我摸着鼻子笑了笑。
身上的是香霖堂奇怪店主找来的衣服,据说外面的人都这么穿,不过幸好衣服还挺舒服的,穿着并不难受,不然我要头痛了。
『到外面要把头发染黑,戴上一种叫隐形眼镜的东西,怪麻烦的……哦,放心啦,那个间隙妖怪教过我怎么戴,还和我说了些外面世界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
间隙妖怪会让我在中午从一条隐秘的通道离开幻想乡,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该告别的人都打过招呼了,剩下的时间我哪里也不用去,就待在这里。
『你看,这是那个间隙给我的东西,叫作‘手表’,家里的钟能被缩成那么小,真不可思议啊。』
一边说着,我抬了抬戴着手表的手腕。
遇上她之前,我几乎已经退化地不像一个人,虽活了千年,但那无尽头的时间折磨得我除了和妖怪、和辉夜撕杀外,连最基本的事都不会做,长期不开口导致我几乎不会说话,只记得很少的字词短句。
当然,那时候的我连钟是何物都不知,更不用说看懂了。

『我很笨吧?要你教我看懂钟头都花了那么久时间。』
记得她教了我三天,我才能不熟练地看懂时间。
三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指针,十二个数字,组合在一起居然就能准确告知人时间,真令人惊讶。
想到那时我乡巴佬一样的反应,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笑了起来。

刷完字,满意地审视了下成果,我在墓碑前坐下,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澈蓝的空中飘着一簇簇白云,从我的角度看上去像一只摇着尾巴散欢的小狗。
天空的颜色和慧音的发色一样,纯净的淡蓝,那是让人可以平静下心的色彩。
望着天,她的笑颜,她的身影不由从脑中映现……一点点记忆的水滴汇聚在一起,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我的手表响了起来,我果然差点忘了时间。
从墓碑前站起,我踱步到边上只相隔有一两米的另一处墓碑,放下带来的另一束花。
那个墓碑很新,那是两个月前刚搭建起。
墓中的骨灰盒是我亲手放进去的。
墓里沉睡的是一个和慧音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她的人类女孩。
我爱慧音,也爱她……或许我对她的感情比起对慧音更加复杂。
是什么呢?……亲人、恋人或是其他?……
『慧音……』
手掌摩挲着滑顺的大理石碑面,让我有种抚摸着她乌黑长发的错觉。
她也叫慧音,和上白泽慧音的『慧音』无论是读法还是写法都一样,跟的是我的姓,藤原慧音。
我看着她由一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逐渐衰老,最后被死神带走永远安息。
或许,慧音若不是因为我的无用而死去,我也可以像这样陪她走完一生,可能会遇到这个人类女孩,一起抚养她。
要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但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我明明那么清楚,比谁都清楚,不然我也不会吃下蓬莱之药。
『……怎么样?那边的生活还习惯吗?』
思绪被我拉回,我开口问道。
……不过,让人感到高兴的是她再也不用受到病痛折磨了,年老后她就患上了关节炎,一到下雨天她的膝盖就会痛,每当看到她痛得像被煮熟的虾那样蜷缩在床上以减轻那一点点的痛苦,我就恨不得是我去代替她受这个罪,不老不死的蓬莱人本就该是为了惩罚而受折磨,不该是她。
但我没有办法…我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病症越来越多,越来越痛苦却无能为力,所以……死对她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她去世的时候很安详,就像睡去了一样。
『谢谢你,遇上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这是她以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不及说什么,她就被死神的黑色羽翼触及,拉住她的手,离开这里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也是……遇到你我很幸福。』
这是我的回答,我希望她可以听到。
直到她去世,我也无法在脑中将她们两个完全区分开,即使她们可能除了长得很像之外没有任何联系。
慧音和慧音……她们两个,也可能是一个,都是我爱的人。
离出发只有不到半小时,我必须离开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从旅行包的夹层中找出那本新的日记本,我翻开它取出里面夹着的两张相同的照片——那是我和她在她十八岁时的那次夏日祭上,天狗摆的摊子上拍的。相片重新冲印了一次。
相片里的她穿着浅蓝色,点缀了樱花图案的浴衣,吊在我身上,右手比着V字型,笑得和夏日的蛇目菊那般灿烂。
指尖燃起赤红中夹杂着橙的火焰,我将其中一张伸到火焰上,相片一角迅速被火舌舔到出现缺口,没过几秒便被黑色的焦痕吞噬,风吹来化为灰烬,消逝在了淡蓝的空中。
熄灭火焰,我拾起另一张相片,小心翼翼地夹回日记本中。
『……再见。』
在幻想乡外,若是有缘的话,我可能还会遇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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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4 16: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CH.1  (妹红

油性笔磨损的笔尖在日历标注了十五号的下方的方框里划了一道『\』。

原先刚买来是鲜红墨迹的笔在用了一个月之后,已经无法划出那么鲜艳的色彩,笔迹逐渐成了淡淡的粉红。

盖上笔冒,我把快用完的记号笔随手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内。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将那个孩子领回来的第三年。

看着日历上十五号方框里划的蓝色圆圈,我再次感叹时间对我来说过得实在太快。
以前慧音在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强的感受,现在深切地感觉到了,普通人的一年对我来说像是只有三个月一般。
永生的身体所带来的,对时间的适应力。
若是像普通人那般的话,过一千年简直是要疯的吧。

从外貌上看除了发色,那个孩子和慧音长得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她是人类,而[慧音]是半兽。
人类的年龄只有百年不到,半兽虽不是像我这般的不死,但比起人类来说也很长寿。

到底是可喜还是可悲?她是人类。

将视线从日历上移开,我轻手轻脚地拖开椅子在桌边坐下——慧音——那个孩子,已经睡下了,在隔壁的房间。我得小点声别吵到她。
从书堆里抽出那本普通的本子……比起我其他的本子来说这本显得有点薄,唔……这本是半年前寺子屋学生运动会的时候慧音长跑优胜的奖品。
上面有只可爱小熊的本子,混在我其他的又厚又朴素的日记本里显得很奇怪。
不过没关系,挺好的,我很喜欢。

翻开再写几面就用完了的本子,我提笔开始记录今天的日记。

————————————————————————————————————————
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那孩子的脸庞时,我被惊得几乎停止了心跳。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在妖怪的口中将那个孩子救下,是在迷途竹林那里的,边上的两具人类尸体已经被撕咬得难以辨面孔,但从年纪和衣着上看,应该是她的父母。
干掉妖怪后,我来不及细看就将满身污泥血渍的她送去了永远亭。

这一家本来的目的地应该也是永远亭,摸到她额头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在发着高烧。

是时间的错开才导致了这个惨剧的,从走的路途来看,他们若是有来找我的话我刚好有事去了人里,不在家中。
这是我的过错。

『藤原妹红,你过来一下。』
那个药师,八意永琳,以严肃的口吻对我说,我没说话,跟着她进了急救室。
被救下的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件宽大但整洁的衣服,衣袖中隐约能看到的手臂上缠着绷带。
看到她脸庞的那一刻,我倒吸了一口气,讶异、惊喜、内疚、后怕的情感接二连三地自心中涌出,令我感觉一阵眩晕。

我差点又一次失去了她,差点就像百年前的那次一样。

虽然是像辉夜那般的黑色长发,脸庞也显得稚嫩许多,但对于和她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我,绝对不会认错。
是慧音,当时我坚定地认为那就是慧音。

激动地恨不得立刻上前拽住她的肩膀摇醒她,看她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我,伸出那缠着绷带的手掌轻抚上我的脸庞,用那已经有一百年不曾听到过的、让人安心的温和语调开口。

我回来了,妹红。

但就在我要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的时候,八意永琳,那个药师,拽住了我的衣袖。

『她……还在昏迷中,别去打扰比较好。』
『啊…是、是呢………抱歉。』

永琳肯定也看出来那个孩子长得和慧音很像,但她却没和我说什么。

退出房间后,我坐立不安地在门外等着,半步也没有离开过永远亭,我害怕任何人在我不在她身边的一小会把她再次从我身边夺走。
然后,我又见到她了,在两天以后。

那时给我的感觉,这就是奇迹,我和慧音之间的羁绊并没有因为她的去世而消失,她又回来了。

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咽着唾沫,握着她娇小手掌的手心出汗变得粘呼呼的,微微发着抖。

我回来了哟,妹红。

抱歉,离开的时间有点久,过得还好吗?

有好好和人里的村民相处么?

我不在的时候没做什么坏事吧,嗯?

我……我该怎么回答?她会用什么话来和阔别那么长时间的我打招呼?
舌头好像打结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样子会很丢脸吧。

在脑中想着任何一句慧音会对我说的话,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她仅是微蹙着眉头,以茫然的眼神注视着我。
嘴唇微启,她说了句极短的问句。

『你……是谁?』
那句话在我耳边不断地扩大、扩大、扩大,在几秒内形成一把无形的巨锤重重砸在我的胸口。
足以把我砸碎的程度。

她说了什么……?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她在开玩笑。
但是……慧音她,她很少开玩笑,那次数就像我会去做一次饭那样少。

『我不认识你……』
她的嘴角往上扯了一下露出吃痛的表情,带着有些惊恐且疑惑的眼神望着我。
注意到不知不觉中握的力道过大弄痛了她,我急忙放开了她的手,就像自己的手是火红的烙铁一般,只是碰一下都会伤到她。

怎么回事?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一般……
她……忘记我了?

我试图想和她讲两人曾经的记忆,想让她回想起藤原妹红,哪怕只是对我模糊的印象,再不行只回想起有这个人的名字也好。

『那个……』
『?……』
『……』

好难受……那样冰冷的眼神。
……没有开口,她的眼神让我把话咽了回去。

那是看到一个从未见过,连声音都没听到过,完全陌生的人时才会有的神情。


结束回忆。

这段回想一直让我很难过,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至少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把我当作了亲人。

慧音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接近那个陌生的,被千年不死的诅咒折磨得冰冷的藤原妹红吧。
是吧,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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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4 16: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1-4-4 16:15 编辑

CH.2 (慧音

夏日。
由竹林中吹来的风经过繁密的竹叶过滤,比起坐在前门感受到的那种灼热、咸涩,并且带点砂土气息的风要好了很多,但还是热得令人头晕。

今天比昨天更热了吧,有四十度吗?——看着手臂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我皱了皱眉。

我对气温并没什么概念,但这能烤死人的温度让我想到那令记忆丧失的那次高烧的热度。

我坐在走廊木制地板上,手边摊着几张只写了半面不到的练习纸——那是椑田老师发的暑假作业。
那实在是很头痛的东西啦,特别是历史练习,难得过分,就算翻着课本做也难找到答案,再加上这燥热的天气,根本没法再写半个字了。

……唔,至少这样的天气我绝对不要再写作业。

『怎么了?…啊…我切了西瓜,一起吃吗?』
不知什么时候妹红走到了我身边,手中的木盘放下在了走廊地板上,浅浅的木盘里溢出的水顺着地板的缝隙流到指尖,冰凉的水,很舒服。

『刚从井里拎上来的,很冰呢。』

西瓜是前两天邻居西野阿姨拿来的,妹红这次挑了一个小的,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不需要很讲究地切成均匀的片数,妹红直接用刀劈成两半后,和我一人一个勺子舀着吃。

『来,中间的。』
妹红用勺子插进瓜瓤的中心转了一圈舀出那块没有子的部分递送到我嘴边,我张开嘴一口把鲜红的瓜瓤咬进嘴中。

今年的西瓜比去年的甜呢。
轻轻一咬,蜜甜的西瓜汁水便满溢唇腔。

『慢点啊……我又不会和你抢的。』
露出"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笑了笑,妹红伸手拿被井水冲得冰凉的白布抹去我嘴边的西瓜汁,开始吃起她的那个中间被挖去一个洞的半只西瓜。

『嘻……』
对她笑了笑,我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西瓜。

第一次吃西瓜的时候,妹红好像就主动把西瓜最中间没有子的部分舀给我吃。
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吧。

关于我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甚至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曾经有过什么生活。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和这个叫藤原妹红的人居住在一起——她是我的监护人,虽然她看上去大概连二十岁都不到。(后来我才知道只是看上去罢了)

据她说,我是在去竹林深处永远亭的路上被妖怪袭击,父母被杀害,我则幸运地被她救下,妹红看我没有人照顾很可怜,就收养了我。

失忆可能是因为高烧和被妖怪袭击的恐怖经历,八意医生说失忆是个很难说的病症,遗失的记忆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也可能摔一跤什么都想起来了。

总之,我到现在也没有回忆起过,从某方面来说这应该是好事,这样不愉快的回忆若没有妨碍生活,我倒是希望不要想起。

她收养了我,所以理所当然地我跟了她的姓氏,姓藤原。
名字是慧音。

『嗯,慧音……怎么样,是个好名字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但仔细的话却能感觉到情绪的波动——她摸着我头发的手微发着抖。
这个名字对她有什么重要意义?……

妹红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喃着这个名字,微眯起的赤红色眼眸没有了在永远亭时我见到的那种凌厉感,取而代之的是如湖水般的温柔。

那时候我和她还没什么接触,那温柔的表情一度让我认为她的个性就是这般温和的,一直就是这样。

她从来都让我直接称呼她妹红,不加别的任何后缀,例如说“姐姐”之类。

『我活的时间比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久……啊,永远亭那个药师和家里蹲不算。』

某天晚上,妹红在讲完一个让人犯困的历史故事——她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来读的,那本书看上去非常旧,书页泛黄,书边角微打着卷——在那之后,揉着我的头发边打着哈欠回答了我提出关于她年龄的问题。

妹红经常去永远亭,我在最初受重伤恢复阶段的一段时间也常去那里,但妹红和永远亭里的兔子们还有八意药师,以及蓬莱山小姐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我曾经有偷偷观察过妹红,唔……仅仅是一个孩子对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陌生的环境的那种好奇,不抱有什么目的。

妹红负责的工作是每日傍晚的巡逻,以及各种委托,通常是护送或者是运送货物,虽然没有委托就闲在家里,但每天来拜托她事情的人很多,所以她还是显得很忙碌。

经常有人会带着谢礼到家里来,我在看了多次后才发现妹红并不像我最初想的那样温柔友善,与其说她和善,倒不如说她是和善的反面更贴切些,啊,我说的是冷漠。

人里的村民来送谢礼,多数人偶尔拜托一次的村民都会说很多感激的话,妹红就只是静静地听完,也不说什么客套话,更不推辞,直接收下礼物,送客。

这样让人感觉她真的很冷漠,难以接近,和她打交道就像隔着一层透明无形的壁障一样。

不过也有例外,杂货屋的前田大叔和居酒屋的今早大婶倒是已经习惯了妹红的那种性格,每次来都是例常地道声谢放下酬劳便主动离去。

唔……但是…这样的态度对别人总归不太好吧?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大家都亲切一点不是很好吗,我想看到更多的人喜欢妹红。这样会让别人误解的吧。

不过不知为什么,妹红只有对我的时候一直表现出令人讶异的温柔,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我以为她是喜欢小孩子,对小孩会很亲切,但渐渐发现她对和我差不多年龄的或是更小的孩子并没有特别喜爱的表现,和对来访的客人一样冷漠。

无法理解……虽然说是她收养我的,但仅仅是因为看我没有父母可怜我就能这样吗?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妹红有时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她不是在看我………
这样说可能不太明确,但我也说不清那是怎样……她是注视着我没错,但她眼里的人好像并不是我。

唔……就是,透过我的眼睛,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那种感觉。

那应该是个我不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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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4 16: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CH.3 (妹红

『哦……又长高了些呢。』

手指按住慧音头顶的位置让她退开,我拿起小刀在手指按着的地方轻轻地来回划了几下,在门框上留下一道浅但清晰可见的白色划痕。

和下面的一道微泛黄的划痕之间有一厘米左右的距离,那个是差不多三个月前划的。
平时都没去在意,看了下最早划的——已经成了深棕色的划痕,才发现那时候连我胸口都不到的慧音现在已经这么高了啊。

『又高了吗?』
身后传来慧音询问的声音。
『嗯,一厘米。』
『才一厘米啊……没多少嘛。』
『已经很快了啦,再过几年就和我差不多高了哟。』

会不会以后比我还要高呢?……还是和慧音一样高……?
我记得慧音的身高比我稍微矮一些,到我眼睛的位置。

『那还要很多年吧?』
『再过一两年啊,很快的,好了好了,现在还是先去吃饭吧。』

据说女孩子发育的比男孩要早一两年,十三岁……差不多是那个阶段吧,要给慧音吃得好点吗?
看了下餐桌上冒着白烟的热腾腾的食物,有蔬菜类和肉类搭配的白菜炖肉,还有清蒸河鱼,主食是米饭……应该还算搭配合理吧。

拍了下慧音的头,我将手环过她腋下抱起她往餐厅走去。

唔……好像也重了点呢。
把慧音抱起的时候感觉她的体重变重了,不像最初小孩子那么轻飘飘的,一只手都能轻易举起来。
……更接近少女的体重。

那时候慧音看书看到陷进去,入神到连晚饭都不吃,催促多次无果我硬把她拦腰横抱起送去餐桌的影像在脑海中复甦。

『妹红你很讨厌哎,看完这本我再去吃嘛!』
『等你看完饭菜都凉了,书又不会凉。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啊』
『那两个不一样啦,不能比的,书的话一会不看会断掉啊……啊啊放我下来……』
『才不要听你胡扯,不吃饭肚子也会抗议的。』
她一边嗔怪着,一边握起拳头啪嗒啪嗒敲打在我的胸口以示抗议。

胸前好似还残留着那时她的拳头轻砸在上面的触感一般……那温暖的感觉由心中扩散出来,铁网一般缠住身体,勒紧、撕扯着我的胸口。

再也不会有那样幸福的时光了吧,纵然这个孩子和[慧音]长得一样,但终究不是她。
不是她啊,妹红。
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妹红?』

明明走到了桌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她放下来,慧音疑惑地抬起头出声叫我的名字。

『啊……没事,吃饭吧。』


—————————————————————————————————————————

『藤原小姐!藤原小姐在吗!?』

碗里的饭吃到快一半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叫喊,随即就是急促的砰砰砰敲门声,听上去很是紧急,我赶忙放下筷子跑去开门。

『藤原小姐,请救救我丈夫啊!他……』

一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女性和几个和她一样跑得气喘吁吁的男人,那个女人我知道,是人里那个樵夫,姓真守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那几个男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真守先生,他身上的衣服从胸口开始往下满是血迹,乍一看还真不清楚到底伤了哪里,但无疑是很严重的伤势,弄不好会危及生命。

真守夫人啜泣着,断断续续又急切地对我说着真守遭遇意外的经过,我摆摆手示意她停下。

『具体的事回来再详说好吗……哦对了,可以背他吗?』

因为不知道伤在哪里,不恰当的运送方式也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但我这么一问几个人都困惑地面面相觑,不明白我的意思。

『伤哪里了?』
『唔…大概是胸前吧,被树枝划了一道大口子……』

看来有必要到人里讲讲急救知识啊……

『知道了,我会小心一点。』
让他们帮忙将真守先生小心翼翼地扛到背上,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朝着永远亭飞去。



衣服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洗起来会很麻烦的。
我在心里抱怨了一番,放开了手里抓扯的衬衫使其恢复平整。
背部的衣服因为一直背着真守,已经浸了一大片血迹,看上去不仅真守受了重伤,连我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啊啊,手臂上的衣服也有那么大一块血渍……

转了下手臂发现居然还有更多地方沾有血渍,我打算放弃这件衬衫了。

『妹红?』
声音不是永琳的,虽然很久没听到了,但这几百年来一直和她厮杀,就算是把我弄聋我也能分辨的出她的声音,我说真的,仅是靠说话时空气的震动我就能知道是她。
蓬莱山辉夜。

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对她那么强的恨意,没发动攻击,我只是静静地背对着她坐着——把后背暴露给敌人是个危险的事情,但显然她也早已厌倦了和我的厮杀,相信她也不会动手。

『很久没来了啊,有五个月了吧?』
她一边这么说着,在我身边坐下,递来一件干净的衬衣。

很难得的,她居然没穿那件托沓得如抹布般的衣服,只是穿了件干净的白色T恤,外加短裤。
或许是天气太热,她也吃不消吧。

『我经常来啊。』
懒得问她缘由,既然她好心给我衣服我就收下了。
接过她递来的衣服,我闻到一阵轻微的药味。

『每次都只是到门口就走了不是吗。』
『没什么吧……对于生命没有尽头蓬莱人来说,一天和五个月有分别么?』
『对我是没有,但换个参照物就有了,比如说你家的那个孩子。』
『……』
『哦对了,上次有个病患来的时候带了一条烟……大概是看到你来这里的时候抽烟就误以为我和永琳都吸这玩意吧,你知道的,我们用不着,你等会我给你拿来……』

『不用了,』我打断辉夜的话,拉住正要起身的她,『我戒掉了。』
『什么?』
像是没听清我说的话,辉夜又问了一遍。

『我戒烟了。』
听到我以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辉夜如听到笑话一般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戒烟?喂,没弄错吧,从几百年前……有两百年了吧,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看你吸烟,你吸的烟都能毒死一个妖怪了,怎么突然想到去戒烟?』
我在她眼里烟瘾有那么重吗……听到辉夜这么说,我有些不满地啧了下舌。

『去香霖堂那个奇怪的老板那里拿的几本外面世界的健康杂志,里面说外面的那些医生调查后发现吸二手烟对不吸烟的人有很大危害。』
『二手烟,那是什么?听你说出那么专业的术语感觉真奇怪啊。』
『……你很烦啊。』我翻了个白眼给她,『二手烟就是吸烟的人所呼出的气体和香烟本身燃烧时的烟雾的俗称。』

据说是每天和吸烟的人一起待上十五分钟,吸二手烟对身体的危害就等同于吸烟者。
我是蓬莱人,对身体不爱惜也没有关系,但是慧音不一样,慧音是个人类,而且是个孩子,我不能因为我的缘故使她的健康受到危害。

『我吸烟的话对慧音也不好。』
我补充上这一句。
『……听上去真复杂啊,喂,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辉夜捅了捅我的手肘。
『两个月以前吧。』
『很辛苦吧?一下子不抽烟。』
『有点……一开始确实挺辛苦的,不过习惯就好了。』
想到最开始烟都被我烧掉导致我完全没有烟抽,一个人烦躁不堪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的样子,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呵……你变了呢,妹红。』
『我?有吗。』
『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样。』
『是么……以前的我是怎样。』
『以前的你啊……』辉夜用食指抵着嘴唇,思索了一番后继续说,『像个死小孩,莽撞、浮躁,没好脸色,不会说话,除了打架大概别的事情都不会吧。』
『我有那么差劲吗。』
『有啊,哦,"没好脸色"和"不会说话"现在也没改过来哦。』

听上去真叫人火大啊,不过如她所说……那些毛病我的确都有,[慧音]也提醒过我很多次,但我都只是当耳旁风,心想反正她都能包容。

『我……慧音在的时候都只是给她添麻烦……从来都帮不上忙。』
不想让辉夜看到我现在的表情,我微微别过脸去。

『虽然说我是不相信什么[转世],但还是希望那个孩子是那个半兽……』
『……嗯。』
『不过若不是的话也没什么,她在天上看到你能变成现在这样,也会高兴的吧。』
『也许吧。』



真守先生经过抢救总算是没有生命危险,将他留在永远亭继续治疗后我回到人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真守夫人,回了自己的家。
这时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我回来了。』
刚踏进家门,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怎么回事?慧音并不会烧饭吧。

『欢迎回来……唔,那个……我把饭菜重新热了一下,没吃完饭就走了肚子一定很饿吧?』
慧音把手上端着的盘子放到桌上,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慧音]站在桌边放下烧好的菜,笑着对从外面回来的我说『欢迎回来』的身影。

『……嗯,我肚子饿了。』
已经有百年未曾说过的话,此时连思索都不用就从口中自流出。
宛如那时每日例常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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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16:36: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夏木来了。。。。催稿大军会挺进喵玉吗?《=泪流满面不知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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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7: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1-4-10 17:48 编辑

CH.4 慧音

『我出门了哟。』
妹红穿好鞋直起身子,冲我招了招手,打开门踏在了屋外的青石砖地上。

『早点回来哦。』
木门被妹红带上,与门锁咬合发出咔嚓的声响,我在门快合上的间隙转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回应了一声,把目光再次落回书本上。

今日妹红接到居酒屋的委托,去帮忙把酿好的酒搬运到山上天狗居住的地方,听说他们要开宴会。
我觉得和妖怪打交道是挺危险的事情,因为那次差点被妖怪夺去性命的经历,一直让我对妖怪有些敌视,觉得弄不好可能会被杀死。
不过妹红说不用担心,近五十年来已经有很多妖怪愿意和人类和平相处——比如天狗和河童,只有少数的妖怪仍然对人类采取敌视态度。

『天狗自己也觉得酿酒技术不如人类,而且随意杀人对他们没多大益处。』

人类势力也有很强力的守护者,比如妹红,或是博丽神社的那个看上去很懒散的巫女……虽然我觉得她很靠不住的样子,不过妹红这么说我肯定会相信她的确有两把刷子。

真的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吧,大家谁的不愿意。

『你不是经常可以看到河童吗?』

妹红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放学后在杂货店买棒冰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打扮得像要去郊游,穿着雨靴的河童……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听说上次有人类的孩子落水还是他们救的呢。
那也是妖怪,还是很友善的。


不知不觉之中,我翻看的那本书已经到了末尾,合上书本,我起身穿过客厅走到书房,将其放回到书架上。

这本书是我从书柜的低层——我的身高不够,高的地方很难够到,里难得找出一本我能看的太懂的,其他的书里的汉字都好多,几乎看不懂。

我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好像很有年代的红木书架前,盯着每一横隔都塞满书本的书架发着呆。

我其实一直对这些书架的存在抱有疑问……嗯,是『些』,墙的三面都是书柜。
不,是对这整个书房都很疑惑。

就和妹红一起生活来看,我很少看到她读书……当然也从未见过她买来新书或者借来别人的书过。
但奇怪的是书房却是除了客厅以外这个屋里占地最大的居室,东面的墙上有采光必要的窗户没法装书橱,剩下的三面墙全部由被书塞的满满当当的书柜所占去。

不仅如此,房间角落还堆着四个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木箱,木箱看上去材质很好,很坚固的样子,我猜里面装的应该也是书本。

若只是这样堆积大量书籍,房间像被废弃的仓库那般、门上的锁生锈、敲开门锁打开门后里面是积满灰尘的话,我也不会觉得疑惑,但奇怪的是书房始终被打扫得很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也不为过,就连书柜最上层的摆架都摸不到灰尘。
是真的,我试过,那里我得踩着凳子踮起脚好不容易才能够到——当然是在妹红出门的情况下,不然她肯定会板起脸说我调皮。

书架上的书很多都已经很旧,感觉很有年头,或许有些比我年龄还大吧?但大多都保护的很好。

难道妹红还喜欢看书?……可是她好像更热衷于练习剑术哎……每日清晨的挥剑练习是她雷打不动的日常。
啊还有,院子里那比我人还高的粗木桩在她每日睡前的武术练习下都开裂了……她用拳头打上去……不痛吗?

我也好奇地去用拳头打过一次,狠命一拳下去木桩纹丝不动,倒是我被痛得嘶牙咧嘴……
那样的人怎么会去看书的啦……八辈子都看不完的吧。

…………
算了。

想不明白的我离开了书房去了卧室。

妹红说拿到报酬晚上带我去人里逛街,可以给我买金平糖。
我最喜欢像星星碎片那样金黄色的金平糖。

『……像吗?』
脑中浮现出有次我说了金平糖像星星碎片的话,妹红指着我手中的糖,两条眉毛一上一下扭着摆出的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嘎啊……妹红最笨蛋了,一点想象力都没。』
一想到那么没情调的妹红就来气,我不自觉地嘟起了嘴。

……可是明明那么迟钝的她,有时却会露出令我无法言喻是怎样的神情。

我有时在晚上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屋外的走廊里,抬头望着月亮,起先我以为她是在发呆,但有次我趴在窗前观察她,注视着她的脸久了,才发现那不是在发呆……倒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她,随时准备低身躲回窗檐下面。
可能是长期习武的关系,妹红的感觉很灵敏,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让她察觉到。

但非常奇怪的是我盯了她很久,她却一直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
像是把她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忽略掉了的样子。

在月光照射下,微眯起的赤红眼眸变成了暗红,我看不清……但我隐约觉得那很……
……哀伤?
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的妹红在想什么,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
只觉得看着那样的她,让人感觉很揪心。

我喜欢妹红,不希望她总是露出那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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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7:47: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1-4-10 17:48 编辑

CH.5 妹红


这是发生在慧音十三岁那年,快入秋时候的事情。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这时候的居酒屋正是生意最兴旺的时段,比白日热闹嘈杂得多,不大的屋子里围坐着好几群喝酒打牌的中青年男性,也有好些年轻的女性聚拢在一起谈着天。

干了一天农活或是其他杂事的人里村民都喜欢在晚上来这里放松一下,除了纸牌甩在桌上的噼啪声,人堆中还此起彼浮传出一阵阵的唏嘘或欢呼声,显得好不热闹。

我跟着辉夜踏过那足有二十年未换,吱嘎作响的楼梯走上居酒屋的二楼,楼下吵闹的声音顿时减退了不少,反倒是居酒屋旁那棵长得和二楼几乎一样高的梧桐树上的蝉鸣越发显得吵耳,盖过楼下的声响。

在楼上包间的塌塌米上盘腿坐下,我如往常一样蹙着眉,看辉夜兴致勃勃地在点菜用的白纸上写着菜名。

只要不打架我就搞不清这家伙的行动,一弄不懂我就会皱眉,这次她又不知脑袋里哪根筋烧坏,居然邀请我跑来这里吃夜宵。

『鳗鱼烧、烤玉米、油炸豆腐……哎妹红你要喝什么饮料?』
视线从菜单上离开,辉夜抬起头来问我。
鳗鱼烧烤玉米……都是味道比较重的食物,配热烧酒更好吧。
『烧酒,热的。』

『……怎么?有人请你吃饭别黑着个脸嘛。』
『……写好了没?我把菜单去给老板娘。』
没去理会她的调侃,我抽出她写好的纸起身,走下楼去。
和她待在一起果然很不习惯。

这个是这里点菜的一个习惯,因为忙碌时段人手会不够多的缘故,大家几乎都是约定俗成地在提供的纸头上自己写好想吃的菜肴名称,再去交给老板娘,出门前再付钱。

这方法给人感觉很漏洞百出,到处都有空子可钻,不过好在人里的居民都挺守规矩,人品很好,多年来这家居酒屋就一直用这个方法让客人点菜了。

我离开包间的时间没隔很久,把菜单给了老板娘后我就回身到了楼上。

『啊,真香呢。』
凑到刚烤好还噼啪作响的烤玉米前,辉夜抽着鼻子使劲闻那香喷喷的味道,然后握住底部包着餐巾纸的有些烤焦的木棍开始啃玉米。
我以为她吃东西都是那种淑女到不行的吃法,比如说饭要盛在小勺里,一只手接在勺子下,慢慢递送进口中咀嚼个一分钟这样。
有点意外。

夹起一块端上的烤鳗鱼,我往瓷杯中倒满烧酒。

『别想对慧音做什么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举起夹在指间的竹筷指着辉夜,我冷冷地放下狠话。

『啊啦,一边吃东西还说这种话你觉得有威慑力吗?安心啦,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漫不经心地瞟我一眼,辉夜将铁板上滋滋冒油的肉片翻了个面。
『再说了,不是你带她来的么。打架……呵,还真像你会带出来的孩子。』
说着,辉夜噗地笑出了声,绝对是故意的。

『我可没教她打架。』
我没好气地回嘴。

『谁知道,有个词可是叫潜移默化哦,笨蛋。』
———————————————————————————————————————————————————

意外事件是发生在下午,慧音吃完饭后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难得没接到什么委托,空闲的我便留在家中干些杂事——洗衣服,打扫房间。
曾几何时,这些事都是慧音来做,我只要在一旁坐着看就好,谁会想到现在这些事轮到我来做呢。

清理工作完成后我便从卧室的床上找了枕头躺在阴凉的客厅休息,地板刚擦过,很干净。
我睡在地板上,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打开门,那扎眼的红色刺得我瞬间清醒过来—— 一位中年妇女抱着慧音,右手捂着闭着眼睛的慧音的额头,身边还跟着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和慧音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子。

慧音的脸上满是血迹,伤口应该是在那个女人手捂的额头,我看到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溢出顺着她脸庞流下,从脖颈滑落染红衣襟。

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抓紧了我。

『……给我。』
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连我自己都吃惊。
那时我的脸色一定恐怖有如罗刹一般。

从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妇女手中半夺过慧音,一句话也没说,我压抑下心中的愤怒,往前踏了几步张开了许久未使用过的不死鸟羽翼,猛振了几下飞散着火星的翅膀飞上天空。

万一慧音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万一留下后遗症……万一……!

我不知道那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不、不会的,只是额头受伤,不会有大事情的。
我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几乎要忍不住去掐死那个男孩或是那女人,质问他们怎么会把我的慧音弄成这个样子,但理智告诉我送慧音去永远亭远比杀他们重要。

人里的村落几秒便被甩在身后,底下是绿得让人眼花,迷宫般的竹林,平时走惯了的我居然慌乱到差点找不到去永远亭的路。

『……妹红……妹红……』
听到耳边传来她轻微的呼唤,我赶紧减缓了飞行的速度。
『我、我在……什么事?』

掌心自她额头源源不断流出的温热令我恐惧得牙齿不自觉地发颤,那热度和那时候从泛着光的剑刃流下粘住手的液体一模一样。
我担心她的身体会像那时一样,慢慢冷下来,失去体温。
不要,我不要……

『妹红……才不是怪物……』

哎?什么……
我愣了一愣,低头看向怀中娇小的慧音,仍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嘴里喃喃念叨着让人听不太清楚的话语,嘴角微扬起露出虚弱的微笑。

『别胡说……我说不是……』
『不许你们……说妹红坏话……』

心脏被人揪起似的,鼻头有点发酸,我咬紧下唇使自己的视线不至于被模糊。
发生了什么呢?

『慧音,先别说话好吗……』
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我猛振了下火焰的羽翼。


———————————————————————————————————————————————————
『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醒来可能会觉得头痛耳鸣,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到八意这么说的时候,我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块总算是落了下来。

『真的没事吗?』
『前额颅骨是人体中很坚硬的部位,因为需要保护大脑……不过该庆幸不是伤到后脑,如果是那里就糟糕了呢。』
『是吗……』

全身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下来,眼前一阵眩晕,我差点瘫坐在地上。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

永琳去忙别的事情后,我坐在慧音病房外的椅子上纳闷着。
走廊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以前没有到幻想乡的时候,我屠杀妖怪连眼睛也不会眨,杀那些人类时我也不会有什么感受,除了慧音死去以外我几乎没有很强的感情波动,现在慧音只是头上被砸破,我怎么就担心成了那样呢……?
我在变化?……

『呼……』

头靠在墙上,放松后的倦意袭来,眼前不时匆匆经过的兔子逐渐变得看不清。
头昏昏沉沉,视野渐渐被黑暗占据,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怎么,还要像上次那样坐上两天吗。』
等我被辉夜的声音叫醒时,窗外已经没了明媚的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挂满繁星的深蓝夜空,就时间来说怎么样都超过了六点半。

『早就过晚饭时间,我还以为你回去了,没菜了哟。嘛…今日我大发慈悲请你吃夜宵填肚子吧。』

———————————————————————————————————————————————————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辉夜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温酒润喉,开始给我讲起慧音受伤的事情经过。

『我下午的时候去人里打听了一下…………』

事情经过很简单。
起因是几个孩子在一起玩,后来玩累了开始闲聊,有一个孩子吹嘘起自己父亲多么厉害,话题就转到了比较自己的父母上,慧音很识趣地一直没说话,但聊着聊着,不知是哪个孩子把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用词相当难听呢,‘白发妖怪’、‘红眼鬼’,还有说你靠吃小孩子的心脏过活。』
『我怎么可能……』
『我当然知道,可是小孩子不知道啊。』

辉夜耸了耸肩。
因为我的关系,慧音也理所当然成了妖怪的孩子。

『想想也能猜到了吧,一群小孩围着那孩,在她耳边嚷嚷着‘吃人妖怪的孩子’、‘藤原慧音长大也会变成白头发的红眼鬼,挖心脏吃,好可怕哟’。』
辉夜边吃着油炸豆腐,边模仿着小孩子口中那些尖酸刻薄的嘲讽话语。

为什么要欺负慧音…我才是妖怪,和她没有关系。
我不明白。

我从来都不会去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他们当我是妖怪也好,魔鬼也好,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本就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但我忘了,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

————打妖怪咯,吃小孩的怪物养的小怪物!
————才不是怪物!妹红和我都不是!
慧音站在起哄的孩子们包围中瘦弱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我太没用了,不仅没能救回慧音……连保护小孩子的能力都没……

手中握着瓷杯的力道越来越大。
啪嚓——一声短促的碎裂声在狭小的包间里响起。

『小孩子最容易套话了,给一包糖就全告诉我……』
辉夜的声音停了下来,顺着碎裂声发出的方向,睁大眼睛楞楞地看着我的手。
盛酒的瓷杯被我捏碎在手中,烧酒混着血液从手腕流下。

『喂?!……没必要那么生气啦都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我居然看到辉夜忙不迭地寻找可以止血的东西。

『噗……』
看她那幅慌乱的样子,我不禁好笑起来,
『没事,你忘啦,我是蓬莱人啊……』

松开手心,左手捏住扎进掌心的瓷杯碎片拔了出来,丢到桌上。
烧酒中的酒精刺激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但这和慧音比起的伤害来说算什么。

我想我现在除了苦笑,大概什么表情都做不出了。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哦……是呢。』

注视着热酒用的燃烧着的炉火,我慢吞吞地敷衍她。
能够不去在意别人看我的眼神,对我的态度,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反正我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再怎么样都无所谓啊。
……但我现在还能这样吗?

我发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已经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为了慧音,我需要改变。


『今天的晚饭多谢你请了……』
『要住我那里吗?』
『不用了……』
『你放心不下她的吧。』
『……好吧。』

那日晚上,我在慧音的床边铺了一层床垫,睡在了她身边。
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安心吧。

———————————————————————————————————————————————————

『……唔……妹红……』
果然如永琳所说,慧音第二天就醒过来了。
『你醒来了啊,太好了呢。感觉还好吗?』
抚着她黑色的长发,我微笑着说道。

『头有些痛……,唔,对不起……我不应该打架的……』
『没关系,慧音没有错,错的是我。』
『……哎?』
她似乎不能理解,蹙起了眉。

『……没什么,不过以后不能打架了哟,这样不好。』

——妹红你能不能不打架了……真不让人省心。
——有什么关系嘛,我是蓬莱人啊。

……你也有被我说教的那一天啊……

『……嗯,好。』
『这才乖嘛,我不是妖怪,慧音当然也不是妖怪。』
『咦!你、你知道了啊……』
『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会啊…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糖哟。』

我从背后拿出了装在透明袋子中金黄色的金平糖,那是她最喜欢的糖果。

『谢谢~妹红最好了!~』
慧音伸手接过我递去的糖果,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出一颗塞进口中。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那在透过窗子照进的阳光中的,显得有些稚嫩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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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0 00: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要坑了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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