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本文乃基于东方project系列的二次创作,大量私货内含,有占戏极多的男性原创角色,CP聊算永远组,主角不是铃仙,不适者敬请规避,谢谢。
优昙华
优昙华:月之都的一种花。此花以污秽为养分,结出七色的美丽果实。
气闭门悄然滑向一边,走廊上惨白的灯光铺洒进屋,在浮尘上勾勒出她的影子。她向前一步,任房门关闭,没有开灯。黑暗迫不及待地奔腾而上,将她吞没。待浪潮平复,室内的摆设礁石般浮现,书桌上优昙华的果实散发出微光,如同凝结于枝头的彩色珍珠。
七种颜色的辉亮互相交织,映照在另一人身上,是名男性,套着白大褂,镜片下的双眼无疑正盯着她。
而永琳确定自己有按时服药。
“阁下贵安,为您带来月夜见大人的问候。”
很久以前八意永琳就已经笃信这世间不再有任何东西足以让自己惊讶,然而近期内这份笃定却接二连三地遭遇打击,变得摇摆不定。人心,无论在污秽的地上亦或洁净的月表,总会给那些自以为掌握其规律者以巨大惊喜。
月之贤者张嘴又闭上,把那声感叹咽回去。“朔夜……真没想到。”
“在这点上,我也一样。”对方不自在地答道,黑暗中他侧身扶住窗台。缀满星辰的夜空从百叶间的数十条空隙里透入窗来,地球仿佛内含纹路的水蓝玻璃,镶于众星当中,照亮了他眉头紧皱的面容。“老实说,我可真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男人抬手摸了摸鼻梁“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他的声音在手掌掩盖下显得沉闷而充满犹疑。
“为什么您要向月都隐瞒那个研究呢?”
永琳也很想叹气,但她没有,她有更重要的事项需要关注,表情与嗓音紧绷如同满开的弓弦。
“你是怎么解开我那份加密文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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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眼,八意永琳就知道这只月兔撑不过几秒钟了,但医生还是扯过一叠珍贵的医疗胶,摁在月兔腹部汩汩淌血的窟窿上,假装没看见她几乎裸露在外的脑髓。跟她同时抬进来的另一个士兵在隔壁床位挣扎,嘶哑地呼喊着“救救她”之类,全然不顾自己骨骼外露、鲜血淋漓的断腿。
在永琳已经经历过的数不尽的岁月里,她从没考虑过自己可能天生就不擅长什么事,更加从未去求证。然而现在似乎可以确定,她至少是个极度蹩脚的战地医生。
“她死了,但你还有救,所以省点力气。”一名男性医生上前来,边说边把那月兔按回床头,并往她胳膊里打了剂镇定剂。接着他迅速检查了她的伤情,向旁边的护士下达指令,然后转身来对付永琳手下已然不再冒血的伤员。
男医生掏出小手电在月兔眼前晃晃,又伸手探了下她脖颈,最后扬起手腕从表盘上读出死亡时间。
若非亲眼所见,她多半不会相信当年研究院里那个腼腆男孩能这般冷酷果决。
“八意老师。”男医生把手自覆盖住死者的白布上收回来,“您从上上次轮休起就没停过了,我建议您去休息一会,趁人手还算充足。”
永琳接受了这个建议,走到临时救护站外面,却丝毫没心情享受新鲜空气带来的畅快。她多少有点烦躁,抽出支烟叼在嘴里,伸手向脏污白大褂下的制服口袋探去,却扑了个空。永琳只顾惊讶,一时间竟很有些迷茫。她又摸索着另外几个荷包,依然没找到她要的东西,不禁犯嘀咕。
“奇怪……”
“八意老师,”永琳闻言旋身,正好接住对方抛过来的物件,那折磨人的小玩意在苍白日光下泛着银光,“您把它忘在工作台上了。”
“多谢,能再帮我个忙么?”
“请说。”
她低头点燃烟卷深吸一口,然后勾起抹无奈浅笑:“别再叫我八意老师或者八意教授了,这里不是研究院,而你我的军衔是一致的。”她敲了敲扣在制服衣领上代表军衔的徽章。
“那……大概会需要时间,您知道,改变习惯需要时间。”
朔夜不好意思的模样只加深了她笑容中的无奈,忍不住就开口揶揄道:“真想不到你居然会选择参军,亏我一直相信研究院才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军事研究院一样是做研究,我觉得,相对来说它的研究方向更具有针对性。”朔夜用他一如既往正儿八经的口吻答道:“而且比起这个,我倒认为八意老——不好意思,我倒认为您的出现比较让人惊讶。比起上前线担任战地医生,您在研究院反而能救更多人吧……”他停顿半晌,随即辩解般补充说:“抱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永琳已经在苦笑了,“说起来,刚才跟那个死掉的月兔一起送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好像是叫铃仙吧。”
“铃仙么,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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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打火机,”她曾经的学生回答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您偶尔也会把测试题库的随机代号塞在里面。”
如果气氛不是这么让人窒息,月之贤者很可能会为自己这个低级失误笑出来。男性现在背对舷窗,整张脸都沉浸在阴影里,但永琳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也只能想象,毕竟她不能肯定这么些年之后她的学生究竟有多大改变。至少,她所熟悉的那个朔夜绝不会让优昙华怒放。
突然间,八意永琳觉得自己老了,又老又疲惫,既不乐意抬起头看看外面的时代,也不喜欢接受任何改变。对没有多少时间概念的月人来说,这的确很反常,本来他们就不该有任何变化才对,既无欲望驱动,变化又从何而来。
“习惯总是很难改变的。”一种光想想就足以令人战栗的可能性悄然浮现,“不过败在自己的学生手下,当老师的也不算丢人。”
“我没有,也没想过要打败您。”对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八意教授,你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
如果那个假设是真的,它迟早会让月之民四分五裂。“我只是不确定其他人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技术,关于人权,关于未来,它所带来的影响难以预料。”
“如果您指的是克隆个体的权利问题,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正确的处理方式,他们本可以拯救很多士兵的生命,还是说,身为月之贤者的您并不相信自己的人民?”
“就像我没料到这株优昙华会开放,”她感到自己在轻轻颤抖,扭头看向那果实表面流转的光芒,余光里男人的身影明显僵硬了起来,“你大意了,朔夜。不存在于月球的污秽是从何时开始侵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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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师匠近来跟一个银发帅哥走的很近呐?”蓬莱山辉夜忽然开口道。
永琳闻言,从手中的杂志上抬起眼,看向桌子对面正接受她特别辅导的学生。“朔夜?原来在研究院的时候我带过他一阵,后来在战地医院碰到而已。话说回来公主大人您派人监视我么。”眼看对方指间旋转的吸水笔啪地掉到桌上,她重新放下视线,继续阅读。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关心师匠而已,何况您从前曾教导我说,不要相信世上的偶然。”
“是是,如果您真想表达对我的关切之情,何不先完成那两道题呢?”
辉夜没有回应,她又等了一小会,还是毫无动静,于是月之贤者只好再次抬起头,看看学生到底在干嘛。她脸上的悠然神色刷地褪下去,而比那更快的是她的手,像捕食的蛇那样猛然窜出,紧扣住对方手腕,将它从优昙华盆栽的秃枝边挪开。公主略微睁大眼睛,惊惧中混杂着欣喜,然后压低眉毛,翘起嘴角。
永琳却笑不出来。
“公主殿下,”等她觉得自己能控制好语调,才开口说,“您该抓紧时间。”
“那不是我们最不缺的东西么。”辉夜用她一贯任性妄为的腔调答道,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月之贤者的手背。她指间传来的寒意差点让永琳打了个哆嗦。
“您的手可真冷。”医者松下紧绷的肩膀,低声念叨。
“你也一样。”辉夜歪了歪脑袋,几缕黑发随之自肩头滑落。“不过说真的,”揶揄的光芒闪烁在她眼中,“据我得到的情报来看,你真的很中意那个人啊,师匠,好像是你的得意门生呢。”
略作犹豫,永琳还是决定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聪明又听话的学生,当然比那些成天只知道捣蛋的更容易得到老师的青睐。”
月亮上的公主遗憾地耸耸肩,提笔开始思考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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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滚烫的热度穿透陶瓷,直抵手心,永琳非但没有把它搁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杯壁。她看到水面上旋转的一小块茶叶碎片,她看到光线透过密度不均的介质,在洁白杯底投下绸缎般的阴影。
她曾经的学生几乎把这变成了一场久违的面谈,好似他只不过是在某项作业中遇到困难,亟需解答。从某个角度而言,倒也不为错。
“不过你告诉我这么多本该是内部机密的事,没问题么?”
朔夜耸了耸肩:“我不这么认为。作为月夜见大人的直属人员,我们有一定程度上的临机专断权。”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正如他相信她的任何举动一定都有正当理由。“但愿刚才那些没有超过你的权力范畴。”她之前那些猜想,已然为朔夜提供的信息所证实,可不知为何永琳反倒安下心来,至少掌管月都的人也注意到了事态,并且已经开始采取行动。她对月夜见的能力信心十足。
在月都,被污秽感染并不算特别新鲜的事,每隔那么一段时间,总会产生一两起病例。他们会被送进专门的隔离机构,在那,享受除人身自由之外一切如常的日子——反正,即使是自由之身,可供选择的消遣也多得有限。之后他们会,以月人的标准而言,很快老去,最终步入死亡的领域。
死亡同样不算什么新鲜事,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也并不值得畏惧。凡人因生命有限而畏惧死亡,月人的生命是无限的,只要他们希望,就能健康的活着。直到某一天,他们觉得自己活够了,便安静安详地睡去,不再醒来。不过这种选择并不常见。
污秽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带来死亡。它为人心注入欲望,撼动月人社会的根基。不知多少年以前他们为逃避污秽来到这里,它却始终如影随形。
“其实按月夜见大人的意思,本来就没有把您当嫌犯来对待。”朔夜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而且就调查结果看,情报部门关于禁忌研究的指控根本不成立。至于隐瞒克隆士兵的计划,那也仅仅是出于谨慎罢了,不足以上升到叛国的层面。”
是啊,身为月之贤者的八意永琳,当然做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是以月之都的利益为出发点的。面对这份信任,她只能把油然而生的每一滴罪恶感都深埋于心。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知道吗?”她换了个话题。
“是的,如我之前说,即使是保守估计,整个月都人口中也有一半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染。”朔夜仿佛想起了什么,无奈地笑笑,继续说,“要知道,把月都里的所有优昙华都掉包,可费了我们不少功夫,反正,在不开花结果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死是活。”他指了指盆栽,“这株恐怕是漏网之鱼,有人要挨处分了。不过,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统计部门那边给出的报告表明,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会产生明显反应。”
永琳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概率并不很靠谱,至少在她知道的范围内,就已经有三例在那“不到千分之一”的范围内。
“当然,”些许杂质渗入对方的笑容里,“我正属于那不到千分之一的人,而且我也感觉到它带来的……东西。所以在手上的工作做完之后,我会主动去隔离所。您知道么,有时候我忍不住想,也许我们月人从来就没成功逃脱过,污秽一直都在,只是潜伏着罢了。”
“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觉。”永琳没说假话,也没提起家人的事。据她所知,朔夜的妻子是量子物理方面的研究者,而他们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双方都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在沉默变得尴尬之前,朔夜忽然抬手按在右耳垂附近。“是,指挥中心。”他冲永琳这边瞥了眼,“是的,我已经证实了那只是误报,明天破晓前会上交报告书,有新指示吗?”
无论他听到了什么,那显然是条爆炸性的消息。不好的预感凭空而生,紧紧地扼住了永琳的咽喉,她眼看对方切断了通讯,却没法发声询问。
她的学生,脸上残留着震惊与困惑,说:“辉夜公主她……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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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月都的大部分建筑一样,隔离所自建成之日起便再无丝毫变化。永琳坐在探望室外,等待传唤。她没等多久,门边的提示灯亮起来,合成语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月之贤者站起来,推门进去。
探望室内的摆设风格和外面没两样,目之所及一片灰白,唯有隔着透明墙壁的另一端,优昙华的果实闪耀着些许颜色。实际上她这边对称的位置也摆了一株盆栽,但显然在通常情况下,它是不该有任何反应的。虽然,她怀疑它实际上经过失活处理,就像大部分公共场合的盆栽一样。
永琳拉开座椅坐下,这才第一次看向被探望的人。她没及时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对方露出理解的微笑,在他松弛的脸颊上留下道道深痕。
“放在从前,让月之贤者觉得惊讶对我来说会是件倍感光荣的事,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原因就更好。”
“你不是第一次让我感到意外,朔夜。”永琳也笑了起来。
“我的荣幸。”他推了推眼镜,“您这次是有什么事呢?”
“我是来道别的,辉夜公主的流放期已满,明天就要出发去地表,把她接回来。”
对方眨了下眼,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可真快……对了,我从新闻里看到关于铃仙计划试验成功的消息,恭喜您。”
“谢谢,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些数据永远都停留在演习阶段。”
“但愿如此。”
接着,他们又谈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直到时间耗尽的提示响起。“那么就到这吧,感谢您的探望,八意教授。”朔夜说着,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来。
“朔夜。”永琳开口叫住对方,却发现自己还没决定好要说什么,“害怕么。”
“‘万物有始必有终’,以前有个教授说过,两周后他被检查出污秽侵染,送来隔离所。但我觉得他是对的,所以,我并不害怕。”
永琳点点头,以为这就是对方最后的话,但他随后又补充道:“也无遗憾,愧疚倒是不少,对我的家人。”他深陷在皱纹间的冰蓝眼中满是歉疚,深吸一口气,又笑了笑:“我突然觉得,我们月人也并不如自己声称的那样对死亡毫无畏惧,否则又为什么要那样视‘污秽’为洪水猛兽呢?”
月之贤者无法回答。
“永别了,八意老师。”
“再见,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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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把飘浮在周围的薄云映照得一片氤氲,与之相对的,竹子和竹叶的漆黑剪影却清晰无比。她朝记忆中那东西落下的方向前进,手里不松不紧地提着她的长弓。十来分钟前她无意间瞥到一小块东西从月亮光芒里分离而出,毫无疑问是月人的羽衣。她安排好兔子们的工作,没有打扰已经睡下的公主,只身前来,边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月之都使者的情形:他们不肯合作,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丝散发着银光的布料勾在附近竹子的尖端,即使微弱到难以察觉的风也能让它飘浮荡漾。看来这次降落并不顺利,控制者要么是疏于经验,要么是没想到会落在这茂密竹林间。无论如何永琳知道自己接近了,她保持步调,抽出一支箭,松松搭在弦上。
更多残破的羽衣,更多折断的竹梢,月之贤者几乎怀疑她在这串线索的末端会找到个已经断气的月人。她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于是加快脚步。
她看到有人蜷缩在不成形的羽衣上,两只长长的兔耳随本体的动作而颤抖。
一只月兔,永琳眯起眼睛,但不是普通的月兔。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脸来张望,伤痕新旧交错,看上去并不比那可怜的羽衣强多少。月兔首先望向永琳的眼睛,随即注意到她手里的武器,颤抖着抽了口气。
这不是只普通的月兔,永琳松开箭矢的尾羽。“你是月亮上的兔子对么,叫什么名字?”她用最轻柔的口吻问道。
“你是那个叛逃的贤者……”月兔嗫嚅着,“你杀了人……”
永琳抿抿嘴:“我是。”
“那你也会杀了我么……”
月兔见她凑近,抖得更厉害了。“那得看情况,”永琳弯下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准备回月都去报告吗?”
“不!”兔子陡然提高音量,仿佛那个问题比弓箭更让她畏惧,“我不会回去打仗的!”
“月亮上又有战争?”
虽然那不再与她想干,永琳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不过月兔只是小声重复着不愿意回去的话,至少现在,恐怕是挖不出多少信息了。“所以说你也是个叛逃者,既然不想回去,我也不用杀你。”永琳说,“如果愿意的话,跟我一起回永远亭,处理下伤口。”
兔子重新看向她,“我不会死?”
突然间,永琳觉得曾经那种多愁善感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笑了笑:“当然,而且你也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我,还有辉夜公主。”她伸出手。
月兔踟蹰许久,终于也伸手搭上,借助永琳的力量站了起来。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铃仙,”她低下头,“我们都叫铃仙。”
果然,看来宇宙万物依然遵循奇妙的规则运作着,她替月兔整了整衣领。
“那,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吧,优昙华院如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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