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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过年重制】心。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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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5 02:4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ona-E 于 2014-1-5 02:57 编辑

去年六月份心绮楼刚出时写的短篇。因为自己非常喜欢就重制了一下,发到喵玉存档。
配合心酱的亡失的情感(arrange版)更添一分滋味。
还是那句话啊。最喜欢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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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一个从来没有过【表情】的妖怪,过去的故事。

喜。怒。哀。乐。
生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们,会因为喜事现出微笑,也会由不幸和痛苦面露悲切。丰富的表情是上天馈赠给人类的礼物,正因为面上种种不同的神态,许多内心的情感才变得一目了然。人们感激上天的恩赐,将种种表情定格,制作成为面具,在舞台曲艺中演绎出缩微的人生百态。
然后过了许久。一个面具的妖怪,自一个出色的面具制作艺人的作品里孕育了精神,悄然来到世间。她有着纤细娇小的身材,浅紫的秀发长度过腰,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空灵清澈的眸子淡然的注视着眼前开阔的世界,注视着不断在她身周浮游的面具的精灵。
然而似乎显得讽刺的是,她尽管有掌握人类情感的能力,拥有多达66种面具——情感的具现,却无法拥有自己的表情。自诞生之日起,千百年来她始终只有那副精致而冷冰冰的一副面容,而能够给予她“情绪改变”的也只有她藏有的66副面具。
她甚至并不清楚这伴随她诞生的面具的灵,每一个究竟是怎样的含义。她托着每一个面具,细腻的指尖抚过透彻着寒冰灵气的表面,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不知道怎样会是“困惑”的表情。
“我要找到,这些面具的意义。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
她对着自己轻轻喃道。然后她站起来,柔软的头发在腰际颤动。她走向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世本多情。
*   *   *

子时将至的人间之里。幻想乡。
“啊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乐园奇妙的巫女博丽灵梦,此时正轻巧的飞翔在人间之里主要街道的上空,鸟瞰着下面无比静寂而阴森的情景。
此时临近午夜,而路上仍有为数不少的村民在活动。然而和白天喧闹异常的街景不同,人们彼此一言不发,甚至面无表情,彼此漠不关心。虽然已经在过来之前听闻了,灵梦仍然感到一阵心惊。简直人人都像戴上了一幅无形的面具一样。
他们被夺去了情感。
她穿越街道向前飞着,似乎已经确定了此行的目的地。周围聚集的村民正在变多,好像都在翘首期盼着什么。这样的情景已是她最近第二次看到;在明确了异变目标的同时,她心中也更加警惕。
果然,在人最为密集的人间之里正中心,那个最近才熟悉的面孔——冷无表情,摆弄着各色各样萦绕着妖灵气质的面具的家伙,如约般呈现在面前。她的宽松的裙摆与长垂至股的淡紫色长发,在无风的空中虚浮的飘动着。
“来得正好。我名为秦心,掌控情感的面灵气。”


=================== 未知年代,主城外的树林边缘处 ====================
“喂!”
“喂!喂!”


一只小小的手掌在她面前来回的晃动。就在它差点碰到自己鼻尖的时候,她伸出自己的手截住了。
“你在做什么。”
“……啊呀!”
尽管她的语气已经十足的和缓——或者说是毫无感情更加合适,站在她面前,穿着单衣、背着一只大竹篓的小女孩还是陡然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
“对……对不起!这位姐姐,我还以为您昏过去了呢。”小女孩微微弯着腰,离开一步打量着她的脸。“看您好久都一动不动的,眼睛也不眨。”
“我没有昏过去。”
秦心几乎不用昂头便可以几乎平视幼小女童的面庞。她与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脸上,就连长长的睫毛也不颤上一下。
“你是……这附近村民家里的孩子吗?”秦心开口问道。
“嗯嗯。”小女孩点了点头。“我叫小花。”
秦心转过头,向着林外的空地远远望过去。穿过几株树干,外面是明媚阳光下的稻田,田里矮小的幼苗还只是青色,几个装束粗陋的农民在田间劳作着。低矮的茅屋不规则的散落在田地的边际。更远处,清晨朦胧的雾霭中耸立着高大的石头城郭。
她自己作为一个生来并不懂人类感情的面灵气,自从化为妖怪以来几乎无法和人类沟通过,从一地流落到另一地,在淡薄的意识里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她也试图通过观察暗暗向世人们学习人类感情的含义,但到头来心中只有越来越多的困惑。
又是一个百年。她空洞的双眼见证着世界的面貌一点点改变,高贵以及下贱的人们一个个逝去。时代从纷乱转为和平盛世,此刻和平之世又渐渐在崩解。
“小花?”
“嗯对,村里的叔叔阿姨们都叫我小花。他们有的问我姓什么,爸爸在哪儿……可是妈妈也没告诉过我。”
孩子难为情的笑了,有点不好意思。而秦心依然冰着脸,似乎不为所动,小花见了,脸上天真的笑容也不由得渐渐收敛了。
“姐姐,您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她毫无心机的问道。
“什么?”
“还是说,您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呢?不然的话,姐姐怎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呢?”
“我……”秦心欲言又止。
“对、对不起,”小花面露羞赧之色,“姐姐如果是有伤心事情笑不出来,请别在乎我说的话……”
“笑……笑的表情……”
秦心突然记起了什么。这也算是她从漫长的岁月中学习到的,虽然谈不上“理解”。
孩子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坐着的少女已经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个笑呵呵老头脸的面具,戴在脸上。
“是这个样子?”秦心问。
“哇哦……”
小花突然满脸惊羡的鼓起了掌。“姐姐好厉害!原来是了不起的艺人呢!”
“艺人?”秦心从面具背后歪过脑袋,用一只眼看着小花。
“嗯!”小花使劲点了点头。“去年夏天,我们城的领主大人曾叫几位会演剧唱曲的叔叔来到村里演了一出戏,很好看啊!听他们介绍说是叫猿乐还是什么……他们穿了很漂亮的戏装,还有戴着姐姐那样的面具。”
“哦。”
“姐姐!您能不能表演一段呢?我好想再看看那样的演出啊!可以吗,姐姐?”
小女孩央求道,眼里闪动着期待的神色。秦心不知道如何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她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一般的脸上毫不动情,小花简直以为她要拒绝了。
“可以。”
“真的?谢谢姐姐!”
小花转失望为喜悦,在她的注视下,秦心收起笑的面具,站起身来。
“不过,只有一小段。”
秦心泠然立于空地中央,头上嫩叶初发的柳枝随风轻摆。她拿出面具戴上,取出一把折扇,膝部微曲,缓缓开扇,扇骨向内。又一阵风吹过,柳枝簌簌而响,她细口半开,轻缓的唱起来。
此时她只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袍而已,并没有演猿乐的主角那样的高冠与华服;周围也并没有乐师弦子大鼓的伴奏与伴唱。天地搭就的舞台上,只有一位长发飘舞的面灵气少女,独自和着柳枝柔摆的节拍低低的吟唱。
然而这样的独角戏并不会让驻足观看的小花感到任何的单调。相反,因为少女魅人的嗓音、举手抬足间散落的优雅,一段纯美的孤独感开始在女孩心里满满渗透。
垂柳无意而轻摇。风音清冽而渐急。
秦心不经意间已经换上另一个面具,面具上恶鬼的表情狰狞。她顿足出声。她的舞步依然缓慢,唱声依然动听,却愈发的沉重。
小花感觉到情绪急变,心中似乎也随之急切起来,甚至还有点害怕。但就在这时,风停了。
人柳俱寂。少女垂下双臂,缓缓收扇。小花发了一会楞,才想到叫出声来。
“姐姐,真是太好了!”刚刚因为迷人的舞而心旌动摇,此时此刻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这首舞讲的是什么啊?”
“这是……一个面具被遗弃的故事。”
秦心面无表情。已经开始习惯了她这样冷冷的模样,小花对于秦心此刻心中的郁郁之感毫无知觉。
“姐姐您能不能来我们的村子里……给大家演出呢?您的舞一定会被大家赞为天人的!”
孩子仅仅是想让自己熟悉的叔叔阿姨们一同欣赏这美丽的世间难得一见的舞姿。然而秦心却转过了身去。
“抱歉。”她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姐姐!您让我欣赏了这样的舞,希望我能够有机会报答!”小花急切的说,“您会再到我们村子里来吗?”
看着小孩子的表情,秦心虽然无法理解她的热情,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拒绝她的理由。她原本就是一路流落过来、寻找自身的妖怪,本来便无定所,也不在乎是否在一个地方久留。
“或……或许吧。”听她口气松动了,小女孩欢喜的跺了一下脚。
“对了,请问您的名字是……?”小花问。
一阵风吹过,秦心侧身而睇,薄唇轻启。
“我的名字是……”

================= 夜间,人间之里中心,幻想乡======================

“我当然知道你叫秦心。”
灵梦无可奈何的抓抓头,叹了口气。“好吧,我最近听说你‘重生’成了比较奇怪的样子,和这个决斗和那个决斗的,到底吹的什么风?”她环顾四周,“还有,这附近的居民都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刚才注意到。”秦心却似乎并不理睬她的问话。
“嗯?”
“令人目眩的弹幕,华丽的光线,还有压倒性的体术,”秦心顿了顿说,“全都是你们这些宗教家在试图点燃起人们的情绪来,是不是?”
突然把弹幕游戏和宗教的事情提到一块,灵梦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要说神佛道三家在收集各自信仰的弹幕决战中,一直想通过华丽的弹幕点燃观众的激情、为神社或是寺庙争取人气,也是有的。
“没……错啊。”灵梦稀里糊涂的回道,“那正是我们在做的工作啊。”
秦心听完,沉下了脸,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
“我必须纠正这种事,阻止你们。”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想打架吗!”
“啊拉,果然引得人们感情暴走的还是这位小姐啊。”

正被对方的话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灵梦,听得又一人的声音从附近的屋梁上发出来,不禁转过头去看。秦心却好像毫无所动,头和视线依然微垂着。男女老幼各种面具在她身边一时不停的浮动。
“你也寻到这里了啊。”灵梦招呼着。
一个人影从屋顶急冲而起,然后挟着一股劲风降落在半空的灵梦一侧,在法力的加持下稳稳立于空中。正是命莲寺的住持,法力强大的僧侣,圣白莲。
几天来她也曾奔走于幻想乡上下,用凛冽的体术征服了数位强敌。这位强大的僧侣一到,秦心这边一对二立显弱势,更不用说围绕着白莲的罡风向四面辐射而出,虽无威慑之意却令对手不禁心旌动摇。灵梦和秦心宽大的裙摆在风里猎猎作响。
“面灵气,你还无法控制你的感情。”她的话里无失劝诫之意,更多的是警告。
然而秦心只是抬了下头,眼神淡然迎上了她的又一名对手。红白黑三色油彩的狐狸面具下,她平静的面容依旧毫无表情。
“宗教的推行者。你也是,我要在这里打倒你们。”

================== 夏,城外稻田间=====================

“秦心姐~~秦心姐~~”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秦心听见欢快的喊声,站住了前行的脚步。在她的对面,小花跨着大步,沿稻田间的土道飞快的跑过来。
“秦心姐,你终于又来看我了!”小花幼稚的脸上笑逐颜开。她拉起秦心的衣袖往树荫下走去。“正好,今天妈妈给我多带了些吃的东西!姐姐走累的话也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小花就是这样热烈的性格,秦心在几次的接触中总算领会到了。尽管已经习惯,和她对话却仍然插不上嘴。
和小花认识已经有几个月。当秦心第一次踏上来村子里的道路,遇见小花时,后者别提有多么惊喜了。尽管数月来秦心自认不好在村民前面多露面,每次和小花聚首时间很短,但每一次相聚却给面前这位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带来了无限的惊喜和欢笑。
独自一人的时候,秦心不禁在冥冥中独自苦想。为何小花在遇见她的时候,会有那样发自内心快乐表情?
“小花,你家的地在哪里啊?”
“啊,在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我们都是租种城主大人以及寺庙的田地,每个月交一部分粮食上去,剩下就可以留下自己吃了。有时也帮着收些棉花。对了!村民们都说我们的城主大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还给我们发棉花的种子来种,还年年在寺庙里为村子的收成祈福。”
临近收获时节,田里金黄的稻子挂上了稻穗。田间比她们俩初见时多了更多的农民忙着农活,所幸这一带过路的人并不多。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那里村子正经历着一场大灾荒。”小花继续无意的说着,“不过都过去了,今年看来也会有好收成呢。”
“你提到寺庙?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秦心回想到,在流离的一路曾经无数次的听到这个场所,不过一直无法弄懂。与寺庙一同给她留下印象的,还有随处可见身着法衣、朗诵着经文的和尚。
“听大人们说,那是能够保佑我们全村人丰衣足食,非常非常神圣的地方。我们要用贡品回报寺庙给带我们的恩泽。有的人家每年去寺院奉上米粮,用寺里的井水沐浴,就可以获得佛祖的祝福。不过我家除了在寺田交纳的粮食之外就没多少剩下了。”
小花拉着她在树下坐定了以后,迫不及待的从树根下的洞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了。里面是两个小小的硬硬的饭团,还有些零星的小菜。
“喏,”她挑了一个大点的饭团,“这个给你。”
秦心并不接受。
“小花,吃这些你不会觉得饿吗?”
“嘛嘛,我的话还好。”小花依然笑着说,把手里的饭团扬了扬,“毕竟不像邻家的哥哥那样要干繁重的农活。我的话每天就去城外田间拾些树枝牛粪什么的就好了。”
她依然背着看起来和她体型有些不相称的大竹筐,脸上的笑容未曾减退。
为什么?
“秦心姐,你家不住在村子附近,过来一定走了不少路吧?”
秦心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笑脸?
“快快吃了充饥吧!”
“不必了!”
她拂袖而起。一转身,看见小花依然举着饭团,面露愕然之色,秦心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犹豫间,她速度取出“笑”的面具,罩在自己毫无表情的脸上。
“这样子?喏。”
可是这一次,小花脸上深深的失落与惊愕并未消退。
“为什么……每次来,秦心姐都是冷冰冰的不高兴呢?”
她突然注意到,有晶莹的泪水在小花眼里打着转。
“我还期待着能够什么时候带给您笑容呢。用我的努力。”
秦心本不存在感情的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今天比往日拿到多一个饭团的时候。”小花的眼睫毛垂下来,泪也随之滚落。“我想着秦心姐今天能够来我和见面就好了,哪怕一时半会也好。我希望姐姐能高兴起来。然后姐姐就来了,我好高兴。可是……”她抽泣着,“可是……”
秦心无言的看着她。看来,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啊。
“小花,并不是我不接受你的好意。”
她缓缓跪坐在小女孩面前,用手轻轻扶住了小花举着饭团、微微颤抖的手臂。“而是我并不需要吃饭充饥啊。”
“为……什么?”小女孩惊讶的声音有些哽咽。
“而且,我走过来也并不累。我,并不是因为不快乐、不高兴,才没有表情。”
小花没再说话,而是瞪着盈满泪水的大眼看着她,满是不解之情。
“因为,我是面灵气。”
“面灵气?”小女孩喃喃的重复着。
“嗯。是古人制作的面具所演变成的付丧神。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的。”
秦心咬定了念头,一口气讲了出来。她并没有试图预测小花对这会是怎样的态度。连猜测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她根本不懂得人类的情感。
“也就是说,姐姐不需要吃饭了?也不会饿肚子?”她呆呆的看了看捏在手里的饭团。
“嗯。”
秦心吸了口气,等着小女孩或许激烈的反应。
“那个……真好啊。好羡慕。”
秦心面无表情的瞧着小花。她自然体会不到小花话里的意思,不过似乎并不是惧怕着或者排斥着自己的反应。她试探的开了口。
“所以……小花,这些饭团你就都吃了吧。”
“嗯,”小女孩答应着,拿着饭团的手却没有动。“那姐姐,你总是笑不出来也是因为你是……你是……”
“面灵气。”秦心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的表情只能通过我戴着的面具反映出来。”她顺手换上一个滑稽的猴子面具。
“那,姐姐什么时候能够高兴起来呢?”
“现在就很高兴啊。”
平淡的语气和面孔,实在和这句话对不上。但小花似乎已经满意,低头慢慢咬了一口饭团,和着泪水吃下去。
“秦心姐。”
“啊?”
“请您……以后还继续来看我,好吗?”
秦心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不知所措。泪痕未干的小花似乎是鼓起勇气说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姐姐你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一想起姐姐迷人的舞蹈,疲惫和难过什么的也会忘掉。”她抹了抹泪水。“最喜欢姐姐了。”
秦心一时间呆住了,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末了,她只是不解的喃喃道:
“疲惫?……难过?”
“没关系啦。别再想啦。”
小花站起来,像是丢下了包袱一样的伸了伸懒腰。
“叔叔们都说,一切令人难过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佛祖会消除人间的一切痛苦。最终会引领我们去极乐世界的。”
她说着这句似乎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话语。或许仅仅是听人说得太多,偏执的相信着、转述给别人听罢了。一转眼,远处的农民躬在田地间劳作,统一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那时候,秦心才领会到,这个孩子幼小的心绝对不像自己眼中那依旧单纯的笑容那样简单。
困于世间八苦的人类,学会为自己制作了特定的面具——

幕间

“在这个情感暴走的幻想乡,你是唯一一位还保留着希望的人!”

——心绮楼白莲线,秦心对圣白莲

“你,弱的简直连希望的碎片都没有呢。”

——心绮楼白莲线Bad End


================== 夜间,人间之里中心,幻想乡 ===================

“你们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人里的夜空,从头顶传入人们的耳中。这个声音似乎不仅要让对峙中的三位听见,而是要所有在场的人里居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也赶到了么。灵梦和白莲不约而同想道。
果然,一个腰悬金色佩剑,身披绛紫色大氅的人缓缓降落在三人之间。她梳起来的两撮棕发与硕大的斗篷一起在风中微微抖动,英姿勃发的脸上写着看不透的微笑。她挡在灵梦和白莲面前,独自面对着秦心。
“这个面灵气试图‘纠正一切’的狂妄言语,还要归结于我的过错。”丰聪耳神子轻蔑的哼了下。“现在就应该叫她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具,永不再祸害人里。”
“连你也……”
眼前的这个从头到脚散发着贵族气质的人,秦心如何不认得。她正是自己尚为一个面具时,自己的制作者秦河胜的主上,年轻时即出色有为的政治家圣德王。此时不知怎样的阴差阳错,她们竟然在千年后于幻想之域的此地重逢——只是她自己已然成为一介失去了主人的付丧神,而对方则成为了仙人。
一对三。周围的村民在面无表情的观看,没有任何言语。
“我会把你们一起打倒的。”
博丽灵梦和圣白莲戒备的注视着她。神子只是微微冷笑。
“不与宗教家诀别,就不可能驾驭好情感!”秦心向前一步。
“来吧!你们三个聚在一起,对我是再好不过了!!”

================= 未知年代,秋末,树林间空地====================

又一枚枯叶飘落。枝头的乌鸦叫了两声,飞走了。

在落满红叶的树下,有一位少女在翩翩起舞。虽然身材尚未完全长成,她却已经有了一头引以为骄傲的秀发,以及迷人的身姿。她的步子时而轻快,时而从容;她的脸上时而洋溢着微笑,时而愈发深沉。
红叶点缀的褐色土地成为了她的舞台;附近只有一位淡紫发的少女作为她唯一的观众,但舞者在微凉的秋风中还是纵情的舒展着肢体,忘情地凝望着远方,好像是在为成百上千的观众尽情演绎着。
最后,她停了下来。一转头,看见一张提眉鼓腮、笑容可掬的面具,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秦心姐,我跳的舞还好吧?”她高兴的问。
她看见秦心已经悄悄换上了一枚狐狸面具,那正是表示“认真”态度的面具。可是隔了些时候,秦心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换回了原来挤眉瞪眼的面具来。
“哈哈。”名叫小花的少女掩嘴一笑,“有什么评语就直说吧。告诉我嘛,秦心姐。”
一转眼,自己已经认识秦心几年了。她已经出落成一位娉娉婷婷的少女,而秦心的面貌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连面无表情、少言寡语的性子也和以前没丝毫两样。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花却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子,甚至和时常变换着稀奇古怪面具的秦心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开口交谈的默契。
秦心随后告诉她,她自己所擅长的是格调庄重、节奏缓慢的能乐,和小花喜欢的欢快飞扬的歌舞并非同样。
“可是,我就是比较喜欢欢快的歌舞呀。”小花忍不住笑着说。秦心快速换上猿的面具,空洞洞的神情好像在说“那你还要我点评什么”。
“啊——凉爽的秋天真好。”小花携秦心坐在地上,远眺着灰蒙蒙一片炊烟里的村子和水田。“不知不觉已经和秦心姐一起过了这么久了呢。”
时光飞逝。小花个子长高了,修长的肢体渐露出成熟女子的韵味。她已经不比秦心矮,却还是叫着她的“秦心姐”。
当秦心最初吐露她身世的秘密以后,出乎她的意料,小花并没有惧怕她、远离她,反而因为年少的好奇心以及对秦心美妙舞姿的倾倒,她们二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了。特别是当小花一天天长大,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复杂,这边心地单纯的秦心更加成为她无话不说、倾诉衷情的挚友。她甚至请求秦心指导她来跳舞。虽然她对舞蹈的爱好最终和秦心的能乐走到了不同的方面,在秦心的指点下她的技艺还是飞速进步,甚至在村里也小有名气。
这个在主城庇护下、默默无闻的小村庄,这几年也算度过了一段平安的时日,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小花、甚至连秦心有时也听闻,外面各个军事割据势力的对比在快速的变化着,此消彼长;年少轻狂的领主摩拳擦掌,老谋深算的群臣妥善的治理着内政外交,狡猾地观察着,意欲必要时一把扼住敌方的咽喉。甚至有时会传来敌方军队正整装待发,细作已经混入城中的传言。但是在臣民焦灼不安的等待中,战火始终没有燃到这个平静如和风细柳的小村庄。
“多亏了城主对大势力定时的纳贡,还有城中老臣们交涉的努力,才没有让村子遭到攻击呢。”小花感慨的说,“而且城主是如此虔诚护佛之人,一定会受到庇佑的。”
秦心默默的瞧着她。经过这么多年,小花和许多村里人一样,依然对宗教的庇护坚持着如此强烈而恳切的信仰。不,相比于小时候的“年少无知”,小花此时的信仰应该在多年的潜移默化下更加坚如磐石了。
尽管在表面上,神社和寺庙非但没有救济过村里一粒粮食,年年还要无偿要求农民们为其在神田、寺田上劳作,缴纳粮食。
“这只是在清赎我们的‘罪业’。多亏了神佛保佑,我们才能平平安安到现在呢。”小花扭过头来,笑着说。
经过这几年,秦心眼里的小花外表上成长了不少,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她常在的笑容。这也是秦心万难从她身上学到、甚至说理解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小花在她面前总在笑着。她有了高兴事迫不及待要讲出来的时候也在笑,遇到不幸的时候也在努力的微笑。秦心实在无法理解,“笑”的含义。
如果说那只是自己遮蔽面孔的那种“面具”,她不知怎么却又毫不相信这种说法。她所熟知的那个小花,是不会用“面具”来欺骗自己的。
树叶纷纷而落,眼前纷乱,让秦心有些出神。
“嘛。城主是很好的人啦。”小花似乎有意无意的自言自语道。
秦心不知她是何意,不过看她没有了下文,也就不再过问。
当天傍晚,暮霭低垂。层层叠叠的灰色云幕吞噬了最后一点金色的夕阳,只留下燃着一般的半边天空。
秦心以灵的姿态漂浮于半空,俯望大地。田间的农户纷纷扛着工具、赶着家畜往回走,他们身后的田野逐渐被阴影所笼罩。自从驻足于这片村子以来,秦心有时会像这样远远观看着村人的一举一动,借机也去体会他们感情的变化。但她却从来不愿亲自和人交流,而且这片土地上每天辛勤劳作的农民更多时也只是一语不发的劳作而已,实在学不来什么。似乎生活的重担已经栓紧了他们的舌头。
就在她想要离去的时候,大路上缓缓驶来的一辆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从精致制作的窗轩和车轮来看,这不是寻常人家的车子。她隐了身形,跟随在车子后面,想得知这样一架富人家的马车来到这个积贫积弱的村子是何用意。
当她看见马车在小花窄小的家门前停下来,车上走下一个华服的官人,被早就等候在门里的小花的家人迎接进去的时候,更加有点懵了。小花完全没有向她提起过这种事情。
那官人与随从和小花家人一起进了屋,秦心飘到屋顶,倾听着室内的动静。那官人介绍说,自己是城主的臣下。
“小女入城侍奉城主大人一事,不想劳大人如此费心。”
“哪里哪里。令千金的舞姿也算左右闻名了吧,这一次城主大人还是非常上心的。”
来访的官人说了些赞美之词,这对于一个寻常人家已属非常不易。小花家人陪着说了不少客套话,小花也是,听到她似乎和颜悦色的说着感谢大人赏识的话,秦心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是否找错了人家。
终于月亮升起之时,官人的马车离开了。秦心坐在茅屋的屋顶,目送他们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远去。她的心里,终于有些像她的脸上表情那般,空空荡荡的。
小花她……要到城中居住了吗?这似乎对于她确实是好事。她成为了城主的侍女,还会到野外来和自己会面吗?
正在想着,后院月下一个纤细的人影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那人只是一个人出来,脚下走走停停,似乎有点茫然若失。
“小……”
她失声叫起来,但适时的掩上了嘴。当小花一惊回头,她已然在视线里不见了踪影。
“是……秦心姐吗?秦心姐?”小花立时反应过来,惊惶的环视四周,叫出声来。秦心隐身在房顶,一声不吭。
“秦心姐!请你出来好吗?求求你了!”
“……小花。”
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急切的模样,秦心再也忍不住,在院落中现身,距离她五步的地方站定了。小花终于看见了她,脸上的喜悦一转而逝,扭过头去。
“秦心姐,……你听见了?”她小声说着。
“……”
“我要搬去城里住了。”
“……”
秦心依然不答。或许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以怎样的情感来面对。身边的面具越转越快几乎乱了阵脚,但是空白的神情隐匿了她心中的不安。
“母亲和弟弟可以吃饱了。或许不用再辛辛苦苦劳作了。”
“……”
“但是……但是……”
小花一转回头,望着秦心。她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而眼睛里含着泪。
“我可能要常陪侍在城主左右了……但是……抱歉……我还没有……”
“我还没想好,怎样和秦心姐告别……!”


“我……”
事已至此,秦心完全不知如何去应对了。她能做的,只有走上几步,用袖子擦拭小花流下的泪水。小花却“哇”的哭了出来。她只是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啊。
“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哭了出来……对不起……”
小花伏在秦心胸前,她感觉到胸口一阵温热。良久,小花止住了抽泣,似乎想起什么来似的,抬起了头。星星点点的月光在她眼中闪烁。
“神社的祝祷……对了!神社的祝祷!”她仰着泪水纵横的小脸,“再过十天,我那时刚刚入城——城主要在神社祝祷丰收,称颂神德!或许那时我会随城主出城前往神社,那时,”她眼睛里放出光来,“或许年年有神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欢聚一下的!”
对于这个提议,秦心自己颇有些犹豫。
神社乃侍奉神明的神域,理应是她们这些付丧神妖怪趋避的地方,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可能就遭到巫女的退治。但是满心激动的小花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怎么样!秦心姐,或许我们不需要告别了呢!”小花说,脸上又一次笑逐颜开。
这一次看得出,她的笑没有丝毫的伪装和掩饰。这心意如同在秦心的胸中引发了共鸣。
“好,我答应。”
她不顾一切的回答说。

==================== 午夜子时,人间之里,幻想乡===================

“啊喏——你说要一对三的话,”灵梦面露难办之色,似乎觉得对方如此狂妄的宣战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本着运动员的精神,还是交给我吧……”
“你说什么?你们害怕了吗!?”
公事公办,履行着平定异变职责的巫女。
宣扬着佛法的神通,为寺庙争取信徒的僧侣。
以及希望用政治扶起幻想乡,成为统领万民的领袖。
每个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却又都想着一件事:通过自己来“解救”幻想乡,成为村民眼中的英雄。
本来是不具有情感的面灵气。此时此刻,却有一团并不纷扬却炽热的火焰,灼痛她的胸口。
“来吧!你们三个人!!!”秦心叱道,面对三名劲敌毫无惧色,不怒自威。
“啊拉,既然对手都这么说了。”圣白莲说着,取出了一对降魔杵。
“确实,我们不一起上反而大不敬了呢。”神子难以察觉的笑笑,也赶紧跟着圣白莲说道,一手扶住了宝剑,蓄势待发。
“哈……这样就好了是吗。”
灵梦看看左右二人,只得也从袖中取出了符札来。
“好吧,你说的哟?那我们就上了。”她摆开了架势。
秦心当然明白,这一次三名敌人会毫不留情的攻过来。她料到一定会这样。她会陷入幻想乡三教派领头人的合力夹击之下。
但是,她有她的理由迎接这三位敌人。不能退却。
这三个人,必须全部由我来打倒!
“听好了面灵气,”灵梦似乎还有些犹豫,“宗教的本义是教人们约束情感,而不是操纵它!让你老实下来是我们的工作,要恨就尽管恨吧!”
“‘约束情感’……么……”
秦心一直冷冷凝视着三位劲敌,此时终于也动了起来。她衣袖轻拂过去,脸上已经多了一副笑容满面、憨态可掬的面具。三人不知道她的绝境之下还能摆出这副笑脸,是何种用意。
“这,便是你们所说的‘约束’了。戴上面具啊。”
戴上表情的面具。就算是满怀痛苦,满怀怨恨,满怀悲伤,也可以笑得一样畅快。这个,便是古往今来的人们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宗教和政治教人们做的事!人们在面具的遮蔽下拼命仰望着,渴望得到解救,最终却笑着,被绝望所吞噬。
“遮蔽了真实感情的面具,或许这样的我本不该存在于世上。但,更应该消失掉的,是你们这些制作面具、让世间充满了太多面具的宗教家!”
紧接着,她手中多了一副寒气荡漾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扇骨尖指着三人。
“来吧。”

================= 未知年代,秋末。神社。=======================

神社。
秦心只是听小花从前提到过几次。多数是小花她跟随大人来参加祭会回来以后,兴高采烈的跟自己讲述其间的见闻。秦心她自己从来不敢靠近这个地方。今天涉险前来,她也是尽量收了妖气,将自己有些显眼的淡紫色长发和无表情的面孔藏于斗笠和黑色面纱里,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间,唯恐被神职人员发现。
实际上神社要比记忆里小花的描述气氛肃穆的多。身着官服的人们无言的来往,就连周围的寻常百姓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着话,翘首企盼着城主一行人的到来。她不知道,近日以来军事势力的扩张,战事渐紧,这座城受到腹背两大势力的胁迫,城主的投靠倾向受到严峻的考验。有城主出现的场合,势必要有非同寻常的保护措施。
秦心瞥见神社院外穿过林间跑过的一队武士,整了整面纱。她不知道如果能再次看到小花,她将以怎样一副面貌出现。
她还会有,独自面对自己时那样开朗的笑脸吗?
这时候,身着华丽服饰的队伍,城主和他的侍从以及臣下们,从参拜道走来了。秦心不得不随着众人往后退了几步。身材高大的武士挡住了他们,也一定程度上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队伍靠前的部分,一个衣饰尤其华丽,前后有数人护卫的人,似乎就是小花所说的城主了。他首先在指引下走过了鸟居,在他的身后跟从着他的要臣和随从。城主一行人进得神社殿中,除贴身护卫以外,随从武士的武器都由神社人员代为保管,以免罪恶之兵侵犯神域。
这时,秦心看见了她。
难以称得上失望。那确实是小花,身着侍女的服饰,头顶插着发簪,精梳打理的如同一只美丽的金丝雀。然而,她也和周围低头不语、表情俨然的随从一样,收起自己的笑,似乎在留意着自己每每迈出的一小步。从她畏缩的眼神来看,绝对没能看到人群中的自己,更不用说此时的自己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眼见她也穿过鸟居,走进了神社的内院。秦心不由得想,如果她所待的城中也是这样一幅不苟言笑的光景,即便她作为一个灵能够顺利混入城里,她们的相会也必将没有多少空间。看来从今往后再见面的机会真的只有在神社中的光景了呢。
看到一行人已然入殿,负责警戒的卫兵封锁了院子,驻足观看的百姓也就慢慢散去了。秦心不清楚祝祷的仪式何时开始,她站了一会,只听见围墙里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
站在院外的人越来越少,她觉得再等下去终将被人怀疑。她走到避开士兵眼线的地方,化为灵体,跃入围墙。
既然和小花已经有了约定,她就必须遵守到底,至少能见上她一面。她冒着被发现退治的危险,虽然灵体时不会被一般人发现,她还是需要尽量躲到人的感官范围以外。
还好,当仪式将要开始,包括神职人员在内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主殿附近。摇铃声,朗诵声一齐响起来,在院内院外回荡。她得以穿过空荡的院子,穿过一道门,然后就看到了聚集在最内一重围墙内的官员随从们。小花和其他低下的侍从站在最后面,也最靠近门边,谨慎的注视着殿内城主进行的仪式。
“小花!小花!”
这里人眼众多,她不便显出真身来与小花相认。但是身为灵体,尽管就在身边呼唤,小花也无法注意的到。她一介凡人的女儿,并没有通灵的能力。可是此刻在众人视线都在城主身上时尚且没有机会,等到仪式完毕、众人打道回府,恐怕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秦心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她缩身在众人身后,狠下心来,现出了长发飘舞的倩影。
“小花。”她尽量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叫道。“我来看你来了。”
“秦……秦心姐?”
尽管二人的话语都细若蚊鸣,周围侍女还是有所警觉。当有一两个人发现居然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白衣少女,立时难以抑止的惊叫起来。
静穆的氛围,瞬间被撕破。前面的臣子纷纷回头,瞪视着后面侍从队伍中短暂的混乱。有一个人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当即有随从赶紧指向了受到惊吓叫出来的侍女,而后者则依然无法冷静下来,指向了秦心和小花。“是她!是她!”
“你快走。”
这是秦心听到小花口中的最后一句话。



“啊!!!!!!!!!!!!!!”
空气里传来一声充满惊恐的惨叫,不似人声。那是从主殿传来的,许多人在惊愕中回过头,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那正是城主的惨呼。主殿的门已经对着众人关上了。
“谁?发生了什么事?”
许多官员都在原地手足无措。没有一个人想到到主殿门前试图打开门,或是夺路而逃。他们完全被眼前的剧变吓蒙了。
“快看!墙上!”
众人环顾四望,将自己困死在这里的围墙顶上,站了不下二十位身着苏芳染的忍者。此时忍道正是盛行之时,被精心训练蓄养的精英杀手换上普通人的衣服混入人群,探取军情、刺杀首脑,无所不为。
墙内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抽出了悬于腰间的刀刃。他们只是听说城中可能混入细作,却不知会来得如此快,更想不到会侵入到神社圣地。
“有刺客!”
有人喊了一句,可于事无补。二十几位武士已经在进门以前把佩刀交了出去。其余较为有头脑的臣子,只能在死期临头之际,勉强勾勒出埋藏于事情背后的阴谋。
“这是织田那家伙的陷阱——”
一声招呼,暗器如飞蝗般袭来。小花危急中扑倒了秦心。与此同时,十余人被纷至的暗器放倒在地。大院中开始响起剧痛和惊恐的哭喊声。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却绝望的发现,大门已经关上,不用说是在外面堵死了。
“这些妨碍主公的渣滓,一个不许留下!!”
秦心看见黑影纷纷从墙头跃下。及时扑倒自己的小花,压在身上挣扎着想爬起来。
突然,她的身体猛烈地一阵。手脚随即软软的垂下,开始不自然的抽搐着。秦心感觉到胸腹之间一阵温热,正如那日她低落在秦心肩头的泪。
“小花!小花!”
周围逃窜的人们哭声震天,而杀手冷面无言。
翻过小花的身体来,秦心看到——她的腹部,自己白色的衣襟上,留下一大片红彤彤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垂首凝视着小花苍白的脸,她的嘴角流出一丝血来,痛的已经说不出话。
只有她尚且未全闭上的眼睛里,忽的放出异样警醒的光芒。
这一次,秦心居然领会到她的意思。
脸上丝毫不动神色,她的右臂忽的向后一挥,同时侧肩闪过斜砍下来的兵刃。看清楚时,她指间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折扇。扇骨轻轻从袭击者喉头前寸许掠过,看似没有杀伤,可是从扇骨尖端喷出的阴柔之劲已然在一瞬间喀嚓抹断了对方的颈骨。那名忍者刀锋刚刚铛的击落在地上,脑袋便软软的垂下,身子伏于地上不动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院子里进行的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虽然城主方人多势众,却几乎没有战斗力,何况对手还是暗杀团中的精兵。仅仅两分钟不到的光景,横尸满地的院中就连临死之前的哭叫声也渐渐弱下去了。众忍者擦擦兵刃上的血迹,就待检查尸体、确认死亡以后,和墙外互通暗号宣告任务的完成。
这时,在众忍的余光里,却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站立起来。嗅觉灵敏的他们立刻绷紧了神经,重新摆好对敌的架势。
他们颇有些意外——面前唯一活着的这名敌人,居然是一位白衣少女。她的白袍胸口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长至膝间的淡紫色长发微微飘舞着。她秀丽非凡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或许是被吓呆了,众忍心想。
可是,杀尽这道围墙里所有的敌人,无论男女老幼。这是主上大人残忍的部署,也是他们效忠无可违抗的命令。
之间那位独自面对着众位忍者高手的少女淡然转头,似乎对着地上说道。
请放心吧。
她好像丝毫没有留意到自身的危险。众忍相对而视,点了点头。
毫无预兆的,几枚暗器从人群里射出,迅捷无伦地奔向对面的少女的身躯。当她往这边面无表情的顾盼,似乎有一种鬼魅般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容的气质,让人不愿意太过接近。
铛铛几声,暗器通通打在了墙上。未见她的长发飘动,她的身影却已经不见。
“头上!”有人立刻反应过来。
如同飞鸟一般,白衣的少女两手各持折扇,双臂平展,向着众忍站立的垓心优雅地盘旋着从天而降。
“快闪开!!”
众忍看清她手里之物,料到是铁骨扇一般的短打武器,及时让开了半步,盘旋的扇面便从面前挥过。待再看清时,少女已经轻巧的翻身落地,带了一个圈停下。微尘不起。
虽然这一招落空了,还是有人暗暗赞叹,如此一个小城郭,居然还蓄养着如此身法难言之快的高手,更带有女子舞蹈的妩媚和柔美,不用多想便知出师名门。
“虽然你将死到临头,还是请问阁下,……”
噗噗两声轻响。众人一惊转头,却发现有二人已经倒在地上,不时便断了气,但并没有一滴血溅落在地。其他人竞相向身后跃去,在秦心身周让开一个空荡荡的圆圈。
“她……究竟是……”
又是一人惊叫起来。“手……!我的手臂!”
老练的忍者常以“忍”常人不能忍之剧痛等种种肉体精神的考验著称。然而眼前的诡异景象,却无法让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人保持淡定如常。他们无法理解这种情况。
那位忍者结实的前臂,短刀还拿在手里,却已经从中折断90度,软软的垂下。一想到这种疼痛自然令人寒毛直竖,然而真正令他们恐惧的是,少女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却如何用兵刃在不伤害皮肉的前提下将筋骨齐齐斩断。
正中毫无表情的白衣少女,此刻也在起着非凡的变化。在她无风自动的长袍和秀发周围,浮现出可见的蓝印印的灵气。她的白色眼瞳变得愈发的空洞;而更加骇人的是,从她身周围隐约现出各式各样的面具来。
“……妖怪!”
并非一语中的。也只有如此的词语,才能形容他们眼前这副荒谬之极的景象了。
在那些面具中,有的呵呵嬉笑,有的哭丧着脸,有的怒发冲冠,有的神情委顿。每一个似乎都在发出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声音。“呵呵”“哈哈”“呜呜”各种怪笑怪叫混杂在一起,甚至连当空的日光也伴随这样的异景而混沌了。
“人类的情感,实在难以理解。”
秦心似乎随手拈起一个面具,戴在脸上。那是凶神恶煞的恶鬼之面。
“但我终于见到了,这些情感是多么便利的被世人世事操纵着。”
众忍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大呼,持刀迎上。他们已经赌上自己的性命。
而面具后的秦心依旧不为所动。
“……简直就像更换面具一般容易。”
她手中的折扇再次啪的一声打开,这次敌人已经冲到面前。秦心以不可思议的步法让开了一击,随即用扇子对着那人腹侧部轻轻一划,那里立刻凹下了一道深壑。没有血溅出来。
一口脓血从忍者口中喷出。秦心无意的避过,已经闪到他身后,折扇一挑一翻,又有两人头骨颈骨错位,一声不吭便即丧命。
秦心顾盼着已经满是官员随从伏尸的地上。
“人似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戴上了面具。”
“如果一开始,所有人都摘下自己的面具,人们是不是能够好过一些呢?”
“我不知道。”
小花仰卧在地上。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就在这时,她隐约间看到了秦心犹如美丽的天人之舞一般的,杀戮。
她的身法犹如花丛的蝴蝶,翩翩难以捉摸。那些强大的忍者好像连一步都不敢挪动,如同自顾自的发疯般挥舞着刀刃护着自身,却连秦心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一个接一个,他们倒在地上。
秦心的衣袍依然洁白如初——除了她心口沾上的小花自己的一滩血迹。她仿佛察觉到了秦心的用意。两人的心思连在了一起。
耳边忍者的呼啸声逐渐减弱。天的颜色渐渐淡去。她无法发出声音,忍着剧痛,咧开嘴笑了。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果然。最喜欢你了。秦心姐姐。”
她心里想着。眼前已是永远的黑夜。
真希望她能够听见啊。

* * *
这次的刺杀行动,自然是某位著名的势力,勾结城主手下慑于外敌威胁而有意投诚的兵将而策划的。
“在神社的巫女中混入细作,暗藏忍者于神社院中各处,也只有那位不循常规的大人才做得出来呢。”
“可是,这样不会招致神明的责罚吗?”
“神明只会庇护弱小。强者的竞争要自己争取主动。不惜一切。”
然而本来几乎已经确保万无一失的计划,不知怎么中间出现了点小问题。等待神社内忍者回报的叛军首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急不可耐。
“怎么搞的!那些所谓的精兵根本就靠不住。”他等了两柱香工夫,终于忍不住,喝令众人打开封锁的院门。
接到惊慌失措的士兵的报告,他已经冰凉的手脚一阵发软。
院中没有一个活人!包括官员和侍女的尸体,也包括众忍的尸身。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更奇的是,众忍者的尸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甚至血迹都没有溅上多少,依然各自手握着兵器,似乎不是经过惨烈异常的打斗而死的。
此外,还有一个令他更加胆寒的消息:在主殿中死去的那个华服之人,并不是城主本人。
“似乎探听到了风声,独自逃跑了呢。叫替身和众手下来给自己当替死鬼。”
“哼。他逃不远的。”
尽管这么说,将领已然脑门见汗。那位大人残暴的手法他当然是知道的。这件事若有丝毫的差池,恐怕自己——
“你,过来。”
“什么事?大人。”
他悄悄对心腹耳语道。“不要走漏风声。把神社内所有的尸体,包括众忍的,在夜里一并烧掉。然后找来那位大人的信使,我自会处理。”
“是。”
他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构想着“实际”的剧本:城主发现了内奸,率兵绝境反扑,派出的暗杀团全军覆没,城主不知下落。现在已经派人下到统辖村镇,清剿残党……

=================== 午夜子时,人间之里。幻想乡======================

“怒符「忿恨的狼之面」!!”
面对三人光束与符札的层层封锁,秦心一边退着,一边揭出手里又一张符卡。剩余的卡片已经不多了。
瞬间,白色的狼面罩上了她的脸。她的身周幻现出一头白狼的形象,向着正对自己的神子凶恶的啃噬过去。
“哦哦。真是凶狠呐。对于曾经为你制作新面具的人毫不容情。”
她只得放下正待射击的剑,闪到一边。秦心趁机突破了重围。
不得不说,这三人相互的配合真是厉害。虽然她们并非个个是弹幕游戏的高手,却都拥有着幻想乡里强大之极的力量,再加上决斗的经验……就像一同战斗过多次的伙伴一般。
“面灵气,你差不多该认输了吧。”神子远远避开她折扇的锋芒,得意的嘲笑着她。
可是……我绝对不能在这里输掉!
看准灵梦放出弹幕的空隙,秦心决定首先攻击这点。她知道面前这个人非仙非魔,只是个善于解决异变的人类。躲开她的数颗光弹,秦心俯低身子,如同一片树叶一般贴着地面直飘飞过去,亮出了手里的折扇。
“来的好啊!”
灵梦看准了她折扇的来势,准确的挥出祛魔棍迎击。秦心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如同不受物理法则约束般,她自由的舞姿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快速盘旋下坠,击向灵梦的头顶。如果灵梦抱定心思要打她正面,这样一下佯攻之后的突袭应该会中的无疑。
然而,她仅仅打了个空。她的心中一惊,未等看清对方反击来势,她翻身起来,立即立起扇子劈斩。“啪”,将将架上了灵梦击打过来的祛魔棍。
“哦哦,不错的反应。”灵梦似乎是真心的称赞道,看来颇有余暇。
然而不等秦心回话,灵梦突然向上飞踢,而她手中的祛魔棍却如有粘性一般黏住了她的折扇。眼看这一下避无可避,秦心只得暂时放开了扇子,翻身上避。等稳住身体,她有些惊怒的往下望去,灵梦在把她的折扇掂在手里,扬了扬。
“还给你!”她天上抛去。
“切!”
秦心却挥手打掉了折扇,冷然不语。她空着的手里,灵气缠绕,这一次呈现出一柄长刀的形状。她小心的看着她原以为最好对付的这个巫女。
“恰恰相反!她的战斗直觉和经验远胜其他人。”
正在寻思着对策,耳边风声大作。
“超人「……”
宣言后半已经在说话者飞速的起动中变了调。她仅仅用直觉就能感觉出,一枚如同炮弹般的物体在飞速向自己袭来。她几乎是自然反应般的往前格挡,下一个瞬间,白莲的腿已经踹上了横持的刀柄。尽管已经运起了灵气抵抗冲击,对方压倒性的力量还是让自己险些长刀脱手,而身体则不可避免的向后掀飞。
仿佛就是不让她有半点喘息的机会,黑压压的夜空里,又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彻了人里的街道店面,所有仰头观战的面无表情的人们脸上,都笼上了一层金黄。
“光符「无限条镭射」”
秦心一惊,待到回头,耀眼的光线已经把视野尽数笼罩。灼热感将她吞噬了。
“不行啊……”
秦心现在才真正感觉到,绝望的意味。在这个无所不包的幻想乡,自己是多么势单力薄。
和各自有众多信徒拥虿、奉上信仰的宗教领袖相比,自己没有信仰或者幻想本身的加持,在力量这方面是无可取胜的。
可是为什么,心底总是有那样一个声音,那样一个幼小的女孩的声音,一直在为自己所坚信的事物鼓舞着自己?
为什么那样弱小、只属于一个人类小女孩的声音,从未消失过?哪怕自己遭到可耻的失败?
“我还期待着能够什么时候带给你笑容呢。用我的努力。”那样的空灵的声音,在自己的心底回荡。
那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我是不具有自身感情的面灵气。
可是,面灵气就不能真的有感情吗?
明明此刻,就有烈火般的情感在自己的胸中燃烧。在小花告别人世数百年后。
在小花的血与泪曾经浸湿的那个位置。
她睁开眼。有另一种属于人类的情感,在她的心中冉冉升起。那正是世间最为缺乏的东西。
为何会缺乏呢?因为被绝望吞没的人,自甘堕落以至于失败;并因此把失败全部归咎于一种必然的结果,因此看不到它曾经存在过。那是只有,身处挣扎之中、却坚持着永不放弃的人,才能拥有的至宝。
就好像是野外混杂在枯草中的一株无名小花。在她将自己小巧的花苞展露给世人之前,并没有人会为之驻足。
那便是,“希望”。

* * *

丰聪耳神子举着自己的宝剑,看着面灵气小小的身躯被逐渐缩小的光线之笼锁在当中,几乎已经停止了动弹。再有片刻,这只妖怪就将被自己和另两位合力擒下,人里的和平宣告平复。她想到众人的欢呼,心里已经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这时,她听见了什么异响。那是金笼中的异动。
“什、什么?”
仅仅一瞬间,金丝笼被灵气的刀刃斩破,光线四散,还有两道向着自己的方向迸射过来。她不禁掩住了眼睛。
就趁神子这个疏忽、而灵梦和白莲还没有反应过来支援,秦心从囚禁着自己的笼中一跃而出,长刀直送,挟着劲风击向神子。神子大惊失色。横刀再挡已经不及,她狼狈的闪身避过了刀锋,却险些被刀刃割伤。
但是不容她有喘息的机会。秦心左手贴着刀柄滑下来,右手折扇满开,顺着滑动之势向神子递了出去。神子的剑在外收不回来,“嗤”的一响,躲闪之际,大氅被灵气之刃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们俩在干什么?!”她向另外两人大声呼叫。
不论神子如何后退,秦心紧紧贴住她,不让她动用宝剑发射出致命的光线来,同时右手折扇快速的连续递招。灵梦和白莲赶到,秦心左手长刀反手全力挥出,刀刃上迸发的灵气让二人一时间退避其锋。
必须趁早打倒她们中的一个!
这样想着,秦心攻势如雨点般愈发急切。而神子连连的退防也是捉襟见肘。
“嗵”,秦心折扇一击不中,却收扇握拳,直打出去。一股暗劲直接击中神子腹部,让她弯下腰来。秦心趁势矮身,狠狠一肘命中胸口,看神子失去了平衡,昏昏沉沉的坠落下去。得手之后,她赶快顺势扭身潜入低空,如海豚潜入水底,躲开了白莲的横扫一击。
打倒一个了!倍受振奋的她不等落地,就着虚空一蹬,再次腾身飞起。转了一圈闪过灵梦牵制的符札,秦心支起长刀,向圣白莲劈过去。白莲闪身飞踢过来,她飘然后退,再次运起长刀。
如果你擅长近身体术,我就不给你你近身的机会!
白莲几次近身不成,却连连躲闪长刀的攻势。但她不愧颇有修为,并不急躁,耐心等待着机会。几次的进进退退之后,她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规律。长刀再一次挥过来。
“太大意了!!”
以超过人眼能够分辨的速度,她快速的闪身在秦心背后,趁她旋动之势未止,挥肘击向她后心。她猜测,如果这一击能够中的,她立刻以比对方击飞出去更快的速度飞奔向前,后面的招式源源不断。
谁料,肘关节传来异样的疼痛。只见秦心手拈折扇,扇骨向着身后,恰巧顶上了白莲出击的肘尖。阴柔的力道挫扭着筋骨,白莲意识里鸣起了强烈的警报。
“不好!”
她心中叫着,二段劲忽的释放;这一下发力甚至犹胜之前,秦心由灵气凝聚成的折扇再也承受不住,啪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然后消散在空气里。而秦心柔弱的身体也被这股余力推了出去。白莲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她猛地蹬向前去。半空只见秦心转身面向过来,白莲忍住另一只手肘脱臼般的剧痛,一拳直击她胸口。
但差着尺许,眼前一花,她的视野突然被一股蓝色包围。
“这是什么?”
似乎从秦心的身周围绕的面具中喷出的蓝烟。白莲赶紧收势,神气内敛,抵抗这股无名妖气。她随即感觉到,身体与情感相系的那部分精神力发生强烈的波动。这恐怕是来自于面灵气,可以影响感情的能力的作用。
她强自镇定心神。这股感情的波澜,让她的心神不规律的震颤起来,良久不歇。她无意望了一眼下面已经观战良久的村民们,他们依然是一副副呆板的面具脸。似乎己方三人半天华丽的弹幕,没有让这些被剥夺了感情的村民任何的动情。
“难道这个面灵气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如此程度?”圣白莲心念一动,更加心惊。“还是说,她对于这些人们精神上的影响,原本就发自这些人们本心的诉求?”
有了这样的疑惑,她依然安抚着心念,却不再出招继续攻击,凝神看着秦心挥起最后的长刀,冲向灵梦。
灵梦自然对这样一个对手不会有任何的惧怕。她一边散出符札,一边挥起祛魔棍与秦心面对面飞过去。
“而你,人类的强大巫女,我会用妖怪的力量将你征服!”
“想这么做就试试啊!”
两人相距越来越近了。二十米。十米。地上所有人在注视着。圣白莲在注视着。
有如仰望两颗彗星在夜空的碰撞。
谁也没有发现,此时几乎与秦心面对面的、博丽灵梦的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突然,一道耀眼绝伦的光线劈过夜空。
就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光线消逝。两颗彗星当中的一颗飘摇着坠落下来,而另一颗也停止不动了。
“……哼。最后还是要看我。”丰聪耳神子坐倒在地,一手捂着腹部,缓缓放下了长剑。
秦心的身体落下的格外舒缓,如同一片树叶。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灵吧。
一道从地上发出的激光,在她将要挥出长刀的一瞬间,准确的贯穿了她的胸膛。她忽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包括思考的能力。不同人的声音灌入耳中,她却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含义。
“不用你帮忙,我也会得胜的。”是巫女的声音。
“那可不一定。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震惊的样子吗?”
“啊?”
“听着,如果这个面灵气真的是为了她那个‘心愿’的话拼尽全力的话……我们是无法取胜的。你看这些观众不曾改变的脸就知道了吧。”
“不能否认呢。”
“好吧。我也确实没想到,她冲过来的那一刻,空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呢。”
* * *

她,缓缓的下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如同美人的雕塑。失望,沮丧,甚至胸口被贯穿的痛苦,任何表情都没有。

她,缓缓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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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胜利学来了喜悦,从败北学来了懊悔,从孤独学懂得了哀伤,以及从宿敌的宗教家那里学来了愤怒。

——心绮楼 秦心线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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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别挤,不要挤。所有人都能看到啊!”
“是啊是啊,还有,别忘了给神社多添些香火钱啊!”
在神社两位少女的招呼下,层层叠叠看热闹的村民们终于安静下来。听说神社有一位面灵气少女表演她绝妙的舞姿,大家都赶来看看新鲜。这也让平时萧索的神社增添不少生气。
“好了。可以开始了。”
在博丽神社前面的空地上,戴着面具的少女,现在是身着青色的格子衫与淡粉色的南瓜裙,手挽折扇,缓缓的起步。
几天来,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众人面前,表演起这名为“心绮楼”的舞蹈。但不管她表演几次,抑或观众看上几次,人们都会被她美丽的舞吸引着,然后爆发出叫好的声音。
这是为描绘这次“宗教战争”所做的,用轻松滑稽的方式讲述着人气争夺的故事。当然,经神道佛三方一致同意,戏剧本身删减了秦心自己在其中的角色。说起来她排斥宗教的主张,根本不算是神道佛三方“宗教战争”的一份子嘛。
每天来神社观看她跳舞的人都在增多,这样下去不知会不会没玩没了。但是秦心并不会对跳同一支舞这种事情感到厌倦。对于每一支舞蹈,她向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对待的。
只是现在,当人群再一次发出赞赏的呼声,她心里却被越来越沉重的孤独感覆盖。
毕竟自己,失败了。
“好!”他们在叫着好,如同什么“异变”也没发生过。
在面具的后面,秦心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了一行清泪。
当然,没有人看见。人们只是看见一张笑逐颜开的面具。

============ 未知年代。冬末春初 ==============

春风再一次吹起时,这片土地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铁蹄碾碎了耕地,只剩下谷物的残渣。不及逃脱的人们埋骨于此,而有幸逃得一死的人,在另外一片贫瘠的土地上,继续他们在世间无尽的流浪。
一路信步踏过已经荒芜的田地,一位白衣的少女信步前行。走到一个小小的土堆前面,她放下了手里之物。
那是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世本多情,
世本无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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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ight + 1 + 10 + 25 最后很悲啊..还是希望秦心有表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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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20:3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人点评一下吗……话说怎么才能把度盘的音乐添加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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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7 12: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合心绮楼剧情,以心酱BGM之名为灵感的黑历史创作,很有意境的文笔,心殇、凄美、嗟叹~
看了太多的萌秦心,品味一下伤感的滋味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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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7 15: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以前在贴吧看过呢。。。
看多少遍,都。。。
信念,给予人们希望,给予人们拾起武器的勇气,同时也将人们推向了深渊。。。
╮(╯▽╰)╭人生就像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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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7 17:56: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围了猿兽 于 2014-1-27 21:56 编辑

极赞!
顺便吐槽下同样是祸害人的宗教,天朝在五代十国就灭佛了,岛国真是杯具。

不过心酱还是中二了一些,要说像宗教这样遮掩人情感的“面具”实在是太多了,一海之临天朝没有宗教,但是却利用宗法理学来磨灭各人的意志。再作死一些,在许多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里共产主义也沦为了统治的工具,教人服从官僚的权威,却宣称终有一日共产社会将会实现。希望总是美好而又容易被人操纵的情感。

点评

这或许就是一个年轻而单纯的灵魂,对于欺骗一种与生俱来的反抗吧。被别人操纵着的希望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偏信和依赖,是无能为力的体现,和乐观和坚持努力的那种希望毕竟还是不同的。  发表于 2014-1-8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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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4 23: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哎....跟妖怪不同,人类要在人类的社会中才能生存下去,社会的运作就要靠统一的思想价值以及法度,这些约束本来就跟人类的天性是相悖的!所谓的人类是向往自由的,不愿意活在欺骗之下,但天理难容啊。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宗教,自己选择欺骗自己。还是那句话,爱上了人类的妖怪,有哪个不杯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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