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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非东方】【MH】《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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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8 11:4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于是RT,是篇怪物猎人的同人,字数共计5W1千所以还是归入中短篇类里吧素材主要取自MHP3和MHP2G,比如P3集会所的浴场和斗技场,2G里的怪物和用颜色区分的HR等。自己看了下应该是基本弄成没有接触过MH系列的也不会有太大的阅读障碍……吧,看成一个人类狩猎怪物的世界观就行。
如果有谁有那个耐性看完了请再回到这来记住这句话:这其实是个BAD END(





【喂,我说啊……】
“吭哧,呼哧呼哧……”
宽敞的准备区,反常地被说话声,以及某种奇怪的扒拉声占满了。
【喂!】
“呼哧呼哧……”
【喂,叫你呢!】
被叫到的那家伙暂时迟疑了一下,很快又投入到眼前的事情当中去了。对此我只能苦笑,呷一口杯子里的东西,在一边看着它那副狼狈样。
【你啊,没必要吃那么急的,我说。】
“吭哧呼哧……”
【这里又不是野外,又没人跟你抢……】
“呼哧,呼哧呼哧……”
不管我怎么搭话,回应我的都只有狼吞虎咽的舔吸声。
也是,它会回应那才真叫怪了,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试着想对话的,现在正在那边蹂躏桶子里的蜂蜜的家伙,是一头重达半吨、满身棕毛、看上去强健魁梧的青熊。
相比之下,对它说了那么多不知所以然的劝告的我反而更奇怪一些吧。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那么好胃口……】
“吭哧呼哧……”
【真是的,昨晚儿不是给了吃的了吗……告诉你,我后悔了,以手上这条腕带为证。】
“呼哧,吭哧……”
【……】
“……”
啪嘡!桶子倒了,剩下的蜂蜜流出来,在石质的地面上缓缓蔓延。而那头臭熊就这么直接扑了过去,把头贴到地上死命地舔着,整一个三天不吃饭的饿鬼形象——而这家伙明明几小时前还胃口大开解决掉了几斤肉来着。
【…………】
这家伙平时也是这么吃的吗?
在自由的,残酷的大自然里,用强壮的熊掌拨开难得一见的蜂巢舔舐蜜糖,重复拍击水面数十次只为抓起一条小鱼充饥,催动沉重的身躯去扑倒兔鹿小兽来填饱肚子,凭自己的力量成长到这个体格,与命运顽强地抗争到了现在的,这样一头熊——
现在,正趴在这里的地上,贪婪着地上的一滩蜂蜜。
【嘛算了,随你去了。——能吃多少吃多少吧,兄弟。】
“呼哧呼哧……”
回应我的仍然只有使劲舔舐的声音。无奈地转过身去望着外面,正想把杯子凑到嘴边的时候……
“当当当当……”
有人在敲击着铃铛,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广阔的场地另一面,已经有一个全副武装的猎人站在那里,蓄势待发,直直地对着这边的出口。
【好了,……要上咯!】
使劲朝熊屁股上踹了一脚,我打开了斗技场这边的出口。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臭熊看上去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只是在我的驱使下懵懵懂懂地顺着道路向出口走去,迎着光芒走上了砂底的场地。
——不出意外的话,是最后一次沐浴着阳光,站立在着场上。
而后,注意到了向自己奔来的猎人,似乎是感知到了对方的杀气,立刻用后肢立起大吼着朝对方示威。
在他们背后,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斗技场的门。
重新灌一大口杯子里的果酒,之后呆呆地望着浮在上面的落阳草,不去关心外面的事情。
几乎让人流出眼泪来的苦味在口腔弥漫开来,但不久就消散了,带着不可思议的清香留下了悠醇的甜味……再之后,又有一股与先前不同的苦留在那里,隐约却久久挥之不去。
………………
…………
……
有人说过,其实怪物们都通人性。
至少我是相信的。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1:48:46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
      工作内的工作


【哟!流前辈,真是巧啊!】
【……嗯?】
被那个不知名的声音这么搭话的时候,我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集会所的温泉里坐下不久。四处回望了一下,有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已经褪去了身上沉重的铠甲,身着浴装淌着水靠近这边。【今天也那么早就歇息了啊?】
【啊,差不多吧。】
话是这么说,其实所谓的“工作”也只不过是继续清扫前一天留在斗技场里留下的物件,以及百无聊赖地晒着下午的太阳而已。今天没有猎人前来挑战,有也没用——那些笼子全都空空如也,连只野猪王都没剩下。
距离“武神斗宴”还有两个多月,白天也没有新的怪物送过来。这个时候日未西斜,外出狩猎的猎人们大多还没回,回来的也就是把交给工会的那部分素材往柜台上一扔,就急匆匆地跑去找那个铁匠铺的老头儿了。不知怎么的,今天被接受的任务都是以“猎杀”结束的,从上午开始还没有一辆绑着大怪物的车子从后门经过。
托此之福,我才能放松地享受一个人的温泉。这么说起来,眼前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现在坐在不远处……?
【不记得我了吗?呜哇,真是薄情哪~~半个月前明明还和我师傅一起喝过几杯的说……】
【嗯?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啊,在‘蟹尾’?】
哦,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直到不久前,还一直在训练所练习太刀的,那个初出茅庐没多久的猎人。看到我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出声来。【嘛……看起来,我还远没有被前辈所记住的资格呢……】说着他又把头转向别处。
【什么啊,说的我像个喜欢鄙视新人的老鸟一样?】
【呀~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前辈是我们新手猎人们的偶像那啥的,遥不可及的高度,真的哟~】他说着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白色腕带,接着又看了一眼我的。【即使拼了命地修炼,师傅也总是说‘离流那家伙还差得远呢’那样,啊——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前辈你一定是强到无法想像才对吧?】
【……这段是你自己编的吧?】
先不说那家伙会不会提起我来,你好歹搞清楚——我可是耍单手剑的啊喂!会有人把这种拿来和你这个用太刀的比较吗?【咳,嗯呃……不是,那个,总之……意思就是前辈你非常厉害对吧?像我这样没用的菜鸟的话……恐怕,是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吧……】
【这一段也是你编的吧?】
听了我的话,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我。啧,好一段时间不见,结果还是那副老样子啊。【说起来,训练怎么样了?你师傅还不肯放人吗?】我试着转换话题。
【啊,其实……今天我来,也是和这事有关……】
虽然面前的男子突然又一脸腼腆的样子,但我是知道的,这小子身怀的真正实力,绝对远不止他自己所描述的那么简单。天分或者水准什么的倒是不甚清楚——至少,我还从没见过银把一个新手留在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手上的饰带,可能早就应该换成橙色甚至红色了吧。
而现在的问题是,没意识到这些的,仅仅是他本人而已。
【师傅说,成效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实践问题……】
【嚯——】果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不是玩笑了吧。
【所以让我和前辈来打个招呼,说明天要借个场子……他说已经拜托过认识的猎人了,晚上之前就搞一头轰龙回来……】
轰龙吗……切,又有得忙了。
不过这说到底也是我赖以糊口的活儿,那也没闲工夫这么坐在温泉里了,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才是上策。这么想着,我从水里站了起来,使劲拍拍他的背说:【能得到‘银’的赏识,好好干吧,小伙子!】
【谢,谢谢——那个,前辈请留步!】
伸到他背上的手就这么被拉住了,接着他凑了过来。【嗯……前辈,那些抓来的怪物,都会在斗技场的笼子里关一晚上对吧?】
【啊,是那样。】
【那里的管理员……呃,给怪物喂食的,是前辈吧?】
【对啊?怎么了?】面前的那张脸突然带上诡异的表情,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
放松过筋骨,整理好衣冠,我缓步走到工会材料缴纳处柜台前,【妹子,你懂的。】
【今天不是没有捕获的来吗?】妹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
【马上就来了,还有我记得之前有个狩猎毒怪龙的已经回来了吧?】
通常情况下,这个柜台是“只进不出”的,说白了就是猎人们受工会剥削的地方。结束任务怀揣着大堆素材归来的猎人经过的时候,总要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拼了命搞来的报酬里挑出几件,再依依不舍地目送它们被看板妹子拿走。
【是啊,……问这个干啥?】
不过,我是不同的,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从她那里领几件素材回去。
【来一瓶白化浸出物。另外,苦虫和蜂蜜也给我来一份。】
【好,等一下。】
但是今天这次不一样。习惯了拿给我投掷小刀和应急药的看板妹子的眼神也清楚地在说“为什么支给品要那种东西?”,不过最后还是没问,转身进了后台。为了明天的试练,这些东西是必要的。还有,刚才从那小子那里听来的消息也要去实践一下。
因为我是斗技场的管理员。
接收和看管关在笼子里的怪物,给前来挑战的猎人们提供场地和支给,还有场地的打扫等等琐碎……这些就是我全部的工作。尽管是旁人看来极端无聊且没出息的工作,却必须要有个人来做。而那个人就是我。
【给,白化浸出物,蜂蜜,苦虫,还有怪力之种。】妹子把一堆东西摊在我面前。
【……话说,我没要过怪力之种吧?】
【哈?】她的眼睛扑闪了几下,【难道不是要配鬼人药吗?】
【从来就没这么说过吧?】
曾经有人把我的工作形容为“动物园长”,对此我不置可否。只是如果王立生态研究所里的住民们都只有没几天好活的话,这个园长……是不是当的忒悲催了点?
况且,被送到我这来的“动物”们也远比那些温顺的草食龙灵鹿什么的难伺候得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园长”还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职位,工作时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意外丧命。
大概。
【对了,顺便问一句,今天有人接过采集蘑菇的任务吗?】
【哈?啊,有啊,已经完成了?】
妹子脸上再次写满了各种标点符号。

*  *  *  *  *

【辛苦了……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哎呀没什么的,流前辈也很忙呢。】
门口的猎人说着接过我递过去的杯子,看上去很痛快地将果酒一饮而尽,【呜哇~~~~果,果然还是——】接着和其他数不清的人一样呲着牙如此评论道。
【呵呵,小子,把落阳草一起给喝进去了吧?】
【啊,唉?是这个缘故吗?】
猎人看起来稍显慌乱,那种表现有些配不上他的红色腕带。鲜红的夕阳从场地的缝隙里照过来,照亮了同样颜色的、覆盖了他全身的雄火龙套装,以及身后不远处的大笼子。里面装了一头呼呼大睡的“绝对强者”——当然,是曾经的。
似乎是在我回来之前就到这里,并帮我把装笼工作做好之后,就一直在门前等待着的样子。对这样的家伙我却用一杯苦酒去犒劳他……身装稀有的坚甲利刃也好,还是活捉了一头轰龙这件事,不管哪个都本是足够在人前大肆炫耀一番的丰功伟绩才对。不过看上去他自己却没有那种意思,相反却有些不自然的恭敬。
……大概,我手上的紫色缎带也有些关系吧。
【不,……这东西本来就挺苦的。你喝不惯也是情理之中。】
我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拍拍他的肩。【明天会把你那份素材送过去的。去和朋友们来几杯好的吧,别想这种难喝的东西了。】
【啊,那就,拜托了!】
【去吧去吧】
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斗技场大门,我重新倒满一杯,轻轻啜饮着,转身去看着笼子里的那家伙。
那是一头轰龙,一辆让猎人们谈之色变的“肉弹战车”,精瘦而强健的躯体,方方正正的大脑袋,尖锐到似乎能发出寒光的獠牙利爪,即使现在是张着大嘴趴在那里,也绝对能让履历尚浅的猎人不寒而栗的吧。熟悉的、强烈的苦味又在口腔弥漫开来,一段时间后,又成了带着清香的甜味。
——面对着这样的强敌,历经艰险最终将其击败,差不对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这头轰龙的前臂比我想象中的要短,上次的那头的话,躺在那里能直接碰到笼子才对……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它身侧和背部的鳞片颜色也不是纯粹的土黄,还带着些许稚嫩的白,牙齿的长度也不像记忆里那么长。
“下位……的吗?”
也是,如果是上位的成年个体的话,不管是被拜托捕获的还是明天要进行试炼的那位,对谁来说都有些勉强了。这么一来安保工作倒是省事了不少。这么思索着,我绕着笼子检查了一下基底雷光果冻的状态,眼神不经意间瞄到了靠在墙边的,被一片漆黑占据的一角。
“暗夜剑【宵冥】……”
据说是锋利到超出人类想象的利刃,不过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到现在为止,它还一次都没有沾上鲜血。
作为我个人的话……我更希望那种事情永远不要发生。
每个人都有些事情是不希望去回忆、更不希望拿出来让人知道的。
……扯远了。
那玩意原本是为以防万一放在这里的,但在巡视的时候更愿意插在腰间的,却是一把没有了配盾的奥德赛。
不够如果是现在面前的这个家伙的话,别说制造点什么“意外”了,就连正眼等着我估计都做不到。麻醉药的效果还留着不少,它也就是刚能睁开眼睛,或者是微微动下爪子那种程度。
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啊~先去吃饭,吃饭~】
说起来,刚刚在温泉还从那小子手里接过了不错的食材来着。

*  *  *  * *

【嗝——】
天暗下来了,心满意足地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用鱼刺剔牙的时候,终于注意到那边开始传来些许悸动的声音。趁效果还没发作的时候赶快把工作做完吧……伸手把奥德赛插在背后皮带上,我从推车上拿出三大块草食龙肉,在上面切几个口子把从妹子那边拿来的东西调和一下掺了进去——接着,迈着还算稳当的步伐,走向笼子的方向。
不出所料,方块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
不过它的思维似乎还停在与猎人决战的时候,探着头四处观察着突然出现的禁锢,似乎在说“我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我靠近,它立刻锁定了目标,大嘴喷着臭气就冲了过来。
然后——狠狠撞在了精铁笼子上,接着又遭受了强烈的电击,嗖的一声从笼子边弹开了。我把肉放下,停在离笼子几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好戏。
【哗——!!!】
雷鸣一般的爆吼,立刻有一股几乎要把人吹走的强烈气流从笼子飞来。不过在我不慌不忙地侧身跨步捂耳动作面前,这些示威全都成了浮云。然后方块脑袋的尾巴又碰到了另一边的笼子,强烈的电流又迫使它蹿到了另一边。这下它有些慌了,不再没头没脑的乱冲乱撞,而变成了小心翼翼地四处试探的模样。
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然后,经历了五分钟不断地碰撞、电击和徒劳的吼叫之后,它像是接受了被抓捕的事实一般,怒也不发了,乖乖地在笼子中央卧了下来。即使我打开人用的小门走进笼子,它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攻击欲望。
它也这么沉静地接受了命运吗?
【给你的。】
“嘭!”大块的肉落在地上,发出一身闷响。轰龙有些诧异地看看眼前矮小的人类,又看看地上的食物,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我也没在笼子里久留,从来路退了出去。思维已经有些不清了,做完这些喝一杯就去睡吧。
被怪物目送的感觉有些奇妙……不过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我在一个拐角停了下来,手里又是那个杯子。不出所料,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边传来了啃食肉类的声音。
重新呷一口。
激烈的苦,在舌根与齿间游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清香的甜味,然而直到最后……即使是上下眼皮开始打了好一回架的时候,我的目光还是离不开飘在液面上的落阳草,即使离开了,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角落的那一片黑暗。
那种感觉……就像最后留下的苦一样挥之不去。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好久。
那一排笼子也已经关过了数不清的怪物,从站起来还没下巴高的幼体白兔兽到必须仰视的角龙……差不多,也就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古龙还没赏过脸了吧,而且说不定这一天也不远了。对此我也有所听闻,“紫带”们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不过,在那些人里面不会有我的存在。那很早就已经不是我了,很早就。
伺候各种各样的怪物,给它们送上“最后的晚餐”(有时候也附带“早餐”),收拾残局,每天都重复着循环……用来禁锢的冰结晶要去补充一些了,倒数第二个笼子的杆还曾经被火龙的火球炸断过,上次抓到尾锤龙的时候,作为食物的朽木那才叫拖都拖不动……相比之下,肉食动物们真是好伺候太多了。
刚才也已经在检查了一遍,笼子的结实度没有问题,像那样的非成体下位轰龙的话,储藏的雷光果冻能量全开甚至能直接电成焦炭,所以尽可放心……
……
【……?】
什么时候变成了靠墙坐着的姿势呢?我不知道,看着地上杯子里倒出的液体,连去收拾的心思也没有。
就这么睡过去也好。
不过,能别做梦就最好了。
……
即使要做梦,好歹也换个别的梦吧……
……因为老是做同一个梦的话,梦神都会厌的啊……



【欢迎回来~~】桔梗又在柜台后面笑着招呼着,看到背后多出来的人时,表情僵了下,【唉……?】
【啊~她是碰巧遇上的!】
未等我开口,银这家伙就凑了过去,【狩猎回来的时候,碰巧看见她被潜口龙追着跑……呐,不能见死不救对不?所以就帮了她一把,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啦!呐,你说对不对?】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作为战利品的彩色腹皮。当事人女孩听了这番话,微微笑了笑:【嗯,差不多就是那样,还要多谢两位了。】
【呵呵呵呵~不用那么客气,这是男人的天职嘛,是不是,流?】
【呃……呃】
又是不等我回答,桔梗却先靠到那个女孩身边,一把拉过她在那边小声说起了话。
【……因为你才来没几天,所以我想你稍微知道一下,最好和这帮男人们保持点距离……尤其是那个一脸不正经相的家伙,要是被他缠上了……】
说悄悄话也就算了……但桔梗却是在用那种语气和音量,往明白了讲——就是让我们俩也听得见的方式讲话!【靠!桔梗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哪!】银先忍不住了。
【干嘛干嘛?我有说是你们俩吗?】
【咳……】看起来他的话被噎住了,而女孩还是恬静地笑着,【我觉得……两位很厉害,又很温柔,是……很好的人】这么说道。
【喔喔喔喔!果然还是您最能理解我们的心声啊!】
【去去去!你这家伙,准是又在想怎么泡了吧?青,我告诉你啊,男人们统统不能信,像这种献殷勤的男人最最不可信!……&*%&%¥%……】
【……】
银击沉。
我帮他收尸。
…………
……
【呐,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银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远远地望着柜台的方向,那是我顺手把他了无生气的尸体(?)丢进温泉之后一会儿发生的事。
【那个女孩啊,什么的】
【……什么啊,原来你真的有兴趣?】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会不会把真相说出去?】他的表情有些难堪,柜台那边,透过蒸汽可以隐约看到桔梗还在笑着和……说起来,她的名字原来是叫“青”来着?【真的传出去的话……咳,想想都恐怖啊~~~】
【那是你而已吧?】
【说什么哪!你也有份的好不!】
【……不好意思,信口雌黄的可是你,我可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扯谎来着。】我致以最诚挚的侧目。
【呃……】
真相?
真相就是,我们两人在狩猎结束,正精疲力尽地往回赶的时候,银的臭脚踩在了正埋在沙子里休息的潜口龙的腮上……然后无力再战的两人被它追得死去活来,然后路过的女猎人三下五除二帮忙解决了我们背后的大嘴,然后托着半死不活的两个废物回了集会所。
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OH MY LADY GAGA……要是堂堂八尺男儿被一个女流之辈所救的事情传出去,我以后还混不混了……面子都要丢光了……】
【啊,那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没那种东西。】
【有的啊!】
“啪嚓”浴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女孩们望着不远处两个家伙的狼狈相,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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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1:49:4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2:
       斯巴达的逃兵


【呵啊啊啊啊~~~】
天气很好的早晨,阳光明媚,满是砂土的斗技场也少有地有了清新的气息。站在场边高高的观众席朝外看,整个城的景色都能尽收眼底。而在这围墙之内,决斗已经开始了。
留有寒意的空气里对视着的,是瘦小的人类和庞大的龙族。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在这样美好的时光,眼下是让人激动不已的战斗,我站在高处——
【呵啊啊啊——】
打着大大的哈欠。
【给,提神药。】
边上那家伙递过来一杯橙色的液体,被我一把推了回去。【虽然我是有点神志不清……不过你往里面丢苦虫的动作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不都是提神么,呵呵呵……】
出乎意料地,他把杯子拿回去之后居然自己抿了一口,立刻咳嗽一声吐了出来。【我一直都想不通……你是怎么喜欢上那种中药一样的饮料的?】他苦着脸这么问我。
【呵呵啊啊啊啊————】
这是我的回答。
“嘭!”一块砂土砸在脚下的墙壁上,是那头轰龙推起的,与它对峙的猎人灵活地闪开了这一击,所以这块沙石才有幸多飞行了一段距离。
【呐,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继续看着场内战况。准确地说,战斗还没正式开始,昨天来找我的那小子至今都没有把刀出鞘,一直在闪避观察着。然后再那之间的空隙……还偶尔向这个方向,投来疑惑与询问的眼神。
(上吧!)我做了一个翘拇指的手势。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的自信满满了,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空隙,照准轰龙的后腿拔刀一击。
【他昨天来找你的时候,说的不仅仅是借场子的事吧?】身边的那位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切。
【啊,算是吧。】
【还有什么?】
【你想知道?】我也提起杯子喝了一口,【……嗯,‘听说增强剂和白化浸出物混合的话,好象可以延迟药效发作的时间’什么的……然后,还从他手里收到了点礼物……就这样。】说着我咂咂嘴,【味道不错。】
【什么东西?】
【眠鱼。】
(咳,这小子……)他把想法全写在脸上,看着场里那头正活蹦乱跳着的轰龙,眉头皱成了结,【……看起来你没给那头傻龙吃那玩意吧?】
【废话。】
【那给它吃的什么?】
【心跳蘑菇制剂。】我邪恶地笑着,【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触发了什么效果?】
【算了吧……那条眠鱼呢?】
【当然是处理掉咯。】
【怎么处理?】
【呵呵啊啊啊啊——————】
最好的答案。看着我哈欠连天,他皱皱眉说道:【效果那么好……小心别掉下去。】
【用不着担心,随时准备拉你当落脚垫。】
【去你的。】他锤了我一下。【不过这效果还真重呐……】停下来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背后,【东西拿错了哟?】
【……?】
往腰间一模,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光滑感触,抽出来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惯用的奥德赛,而是一直在墙角吃灰尘的暗夜剑【宵冥】。不过大概是习惯的关系,配套的盾牌依旧没有带来。这么说……是迷迷糊糊拿错了么?但放的地方离得那么远,怎么会摸到那边去的……不行,脑子有点浆糊,记不太清楚了。
反正也用不着它的咯。
我把漆黑的刀刃重新插回皮带,继续关注场内的决斗。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分钟,斗技场里有些沙尘漫天,即使是成年轰龙马力全开了这么些时候也该有些熄火了,然而方块脑袋却毫无疲累之色,继续轰轰轰开着龙车把一片地方弄得乌烟瘴气的。
【是强走效果吧……运气不错喔?哦呵呵呵呵】
不过猎人那边也不含糊,决斗至此,他都没有显著的伤势,甚至唯一算是正面一击的那一下也被他巧妙地横刀格过去了。反观轰龙那边,脑袋、前爪上都已经挂了彩,身上也有两道伤口,右后腿更像是涂了了番茄酱似的,连挺直了都做不到。要不是那个蘑菇制剂的效果恐怕就已经要倒下去了吧。【我就说这小子实力是有的,只是信心不足……要不是你那一下,说不定现在两边的情况就要换个位了。】银在一边发表评论那当儿,轰龙脖子上又挨了狠狠一下,虽然坚硬的鳞片帮忙抵消了大部损伤,它还是痛得哀嚎一声趴在了地上。接下来只要猎人赶上一步对头一刀的话,战斗就结束了。这么想着的我出口气,开始转头向场外走去。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原本以为已经被剧痛搞的头昏脑胀起不了身的轰龙,突然原地暴吼一声,用卧着的姿势直接来了个360度大回旋,把企图靠近的猎人甩飞。接着依靠还算完好的三肢勉强站立起来,气势磅礴地朝还没起身的猎人奔了过去。
【唉……大意失荆州……】银摇着头叹气准备入场帮忙,另一边的医护白猫见状也把准备好的推车拉上,
然而,意外还不止一个。
龙车在撞到猎人的一刹那,突然转了个270度——就像很多上位轰龙追逐猎人时一样,瞬间的漂移卷起了一大片尘土,将尚未败下阵来的猎人卷入其中。而那辆战车就这么直直地加速朝着真正的目的地急驰而去。
——猎人们的入口,竞技场的大门。
然后,“嘭”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方块脑袋狠狠撞在了门板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神龙木造成的大门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破坏的,轰隆这么一撞非但没能撞开个洞,反倒是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獠牙卡在了木头里,整个头被固定在那儿无法动弹任人宰割。猎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早已起身的他拔出长刀,拼尽全力朝脖子的伤口处砍去。
还没完。
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轰龙拼死把脑袋一拽,居然硬生生地脱离了束缚。结果那一刀偏着砍在了它的脊背上,虽然又多了一道伤口却不足以致命。相比之下眼前的猎人处境就变得极其危险了。
但它却依旧没有朝眼前的仇敌发起攻击。
作为代替,它迅速换了个方向,朝着周遭围墙最矮处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过去,用强壮的前爪和下颚紧紧扣住墙壁凸出部分,整个身体像人一样靠墙立了起来。接着后肢跟上,攀着墙壁往上。
它想从斗技场出去!
但是外面就是街道,数不清的住房和店铺,清晨的空气里,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左前爪!】
无需多言,两个鬼魅一般的身影迅速闪到了那边墙顶。紧接着一柄闪着不祥之色的利刃穿过了轰龙坚固的头壳扎入了脑袋。它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又有一把锋利的长刃准确无比地切断了它抓在墙上的左前肢,硕大的身体立刻坠落。
借助重力的一击,头壳上的刀刃完全没了进去。
…………
……
可怖的沉默,三人围在一起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喘着粗气的声音在回响。
【……干的不错。】
良久,银才缓缓吐出一句评价,身边的男子露出疲惫的笑容,接了师傅的眼色,打个招呼离开了斗技场。剩下的两个人继续维持着难堪的气氛,任由鲜红的颜色从轰龙头壳上的伤口涌出,在沙地上蔓延。
【赶紧处理一下,血迹很难办的。你去铁匠铺叫个剥素材的伙计来。】
【啊,哦。】
银答应着,呆呆地看着我把刀上的液体甩到地上,插在腰间,之后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把自己的太刀也相似地处理了一下,纳入刀鞘。
【只是……哈,真是很意外呢。】
【你指什么?】
【呵呵……】他勉强笑笑,又瞄了一眼我的背后,【一直以为,它应该是在你复出的首战里,饱饮什么凶兽的血才对。】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
没错,武器就是武器,那种意志什么的,既可笑又没必要关心。银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抱歉,不该提起来的】最后却有些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
我继续做着清扫工作,从墙角搬来积存的砂土盖在血迹上,【喂!还愣在那边干什么呐?】注意到的时候,银那家伙还呆在那边,望着门板被轰龙撞过的地方出神。
那里钉着三颗带血的锐牙。
【切……这下难办了。】我说着走向他身边也那么看着。【不用了……那小子应该已经去叫了,我还留在这边吧。】他收回目光,又开始盯着地上的尸体发呆。今天的这家伙有点奇怪……我一边这么念叨着,一边开始考虑怎么把这些牙齿从门板上取下来。
【呐,流……】
【什么?】
【这家伙……有发怒吗?】
听着我也回头看了下,【没有吧。】在我们面前的轰龙基本上还算完整,除了头部其他地方出血量不是很多,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前肢皮肤并没有因愤怒而发红。
【也就是说……应该没有失去理智才对吧?】
【算是吧。】
说完这一句,我使劲拍了下他的背,两个人麻利地干起活来。
首先是把身体反过来。
…………
……
(想要活下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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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1:52:08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3:
       猫火之月夜


【……他呢?】
【先回去了,那小子酒力不行。】
银说着靠到我身边,他的脸有些微红。
【……】
【怎么了?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
【不。】
我收回目光,重新摇了摇杯中的液体。【只是没想到……曾经吊儿郎当的“猫火银”居然也收了徒弟,而且还这么关心什么的,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呢。】
【…………】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几乎能让人把酒吐出来的力气在我背后捶了一拳,【白天还你的。】然后在一边的座位上安顿下来,安静地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
要说夜幕降临之后能比白天还热闹的场所,找遍全城估计也就唯此一家了吧。
“蟹尾”
这是一家酒吧的名字,也是个我认为很有意味的称呼。毕竟所谓蟹类水族,不论螃蟹盾蟹还是镰蟹,自打出生以来就不会知道尾巴是什么概念——然而老板还是不知道从那里搞来了一条完整的角龙尾巴,现在它被挂在外面的二楼墙壁上,垂下来的宽大的尾巴尖成了酒店门。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虚幻的东西。
所有人在这里只有一个单纯的身份——酒客。抬起沉重而坚硬的门进来,它会接纳你的一切。
【开玩笑的,你能有所成就,当然是好事。】
我端起杯子来灌了一大口,【只是觉得……短短时间里,你就变了那么多,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这家伙真的是银吗?’,仅此而已咯。】
【是吗……】
银把身子靠了下去,仰面朝着屋顶。【第一次背起太刀走出集会所的那时候的场景,就好象发生在昨天那样……有的时候也有那种感觉。不过,确实也只是没几年前的事情没错么】他突然又把头抬起来说道:【你还不是一样。】
【……你指什么?】
【曾经名震一方的‘月之屠夫’居然会就那么隐退了,还干起了斗技场管理员的活……】银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
这里是虚幻的地方。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一旦出了门都会被当作不存在。
所以,这也是银唯一敢于在我面前,像这样提起那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去的场所。
【知道大家在那时候是怎么看我俩的吗?】笑完之后,他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的?】
【——是和现在的状况完全相反地,截然不同的预测哦?】
准确的回答,但这纤细的声音却不是来自银那边,意外地朝身旁看去,俊秀而美丽的面容少见地出现在这里。【……桔梗?】我喊出声来。
【啊啦,居然还记得我啊,深居简出的薄情鬼。】
我把头扭过去不作回应。她说着也在附近坐了下来,虽然是身着便服,毕竟也是老资格的接待员,身上似乎总是透出些奇妙的魅力。恐怕……也是拒绝了众多邀请,一路挤到这边来的吧。【是,是桔梗小姐啊……有,有何贵干?】银的笑容有些僵硬。
【大家当时的看法呢,是技艺精湛的你会成为下一任教官,在训练所名留青史】桔梗直视着我,把话题继续下去。【至于这种混饭吃的废柴呢——】她指着一边的银说道,【理应发配到斗技场那种没人的地方,默默无闻地打一辈子杂才对。】
【说,说什么哪!好歹我那时候也是HR8的猎人了的说!】
【没错喔!‘HR8的猫火银’可是仅次于‘月之屠夫’,集会所的两大传说之一哦?】
【呃……】
看见平时叱咤风云的教官被憋成这幅摸样,周边有被曾他教导过的猎人,首先笑了出来。在这里一切身份都是浮云,所以银教官的威严屁用都不管。
“猫火”一词来源于“猫的火事场力”。
在遇到危机状况,比如面临丧命的威胁时,人往往会爆发出远超常时的潜力,力量、速度、反应力、集中力瞬间就会上升好几个等级。往粗俗了说其实就是所谓“狗急跳墙”。而一直就有那么一批追求极限的家伙——我个人更愿意称其为“不要命的”——认为这种能力可以用于狩猎并加以实践,即在挑战大怪物之前先把自己搞成生命垂危命悬一线的状态。理所当然地,这一行为造成了大量的牺牲者,工会也不得不在条例中明令禁止此类行为(“经查证证实死因符合者工会将不发与抚恤金”),但仍然有人乐此不疲,在猎人之间也一直流传着相关的传闻。
其中之一就是能加倍发挥这种能力,从而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极速狩猎之神技“猫的火势场力”。
【有能力驾驭此技之人,都是无法想象的存在……当然,那边那个废柴男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来形容。】
【喂喂喂!谁废柴啊?好歹本大爷可是——】
【你在那边瞎嚷嚷什么!有说是你吗?】
【哦哦,自曝了!哈哈哈哈——】
而正在那边遭受语言暴力的可怜虫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呢?
很简单,是因为那家伙的技术实在是太烂,每次任务都让医护白猫拉回来好几次,到后来连白猫都火了,丢下一句话操起猫镐就上:“劳资要是快挂了你就把我拉回去!咱俩比比谁次数多!——泥煤啊!!”
连拉车白“猫”都能搞“火”的传说中的“银”。这就是“猫火银”的由来。
【噗哈哈哈哈……】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看上去像猎人的家伙们,桔梗一解释完,他们就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大笑。银只能在那边一脸怨念地盯着桔梗看,我无比淡定地呷着酒。
从很久以前,这样热闹的地方就无法带给我好感。也许是为了狩猎养成的习惯吧……但一直到现在,我都融入不到这种热烈的气氛里去。
【那,刚才提到的‘月之屠夫’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哦,那可说来话长了。】银突然又来了精神,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我抬了下头,意思是“随便”,于是他就过来挤到了桔梗和我中间。
那是一个广为传唱的传说。
身形矫健,牙尖爪利,闪着红光潜伏在密林中的绝影,与将其作为猎物的杀手的故事。
影之舞步变幻而阴险,而杀手的心比他的刀更加锐利。
所以胜负早已分晓。
然而,杀手并没有因为手上粘着的鲜血停下他的脚步。
传说在延续着。
“月之屠夫”的名号,渐渐开始在猎人之间流传,因为每当夜幕降临,每次月光照明大地……都会有他的又一只猎物发出绝望的哀嚎,倒在他的脚下。
【哗……】
在场的人们都听得入了迷,就仿佛真的亲眼看到了月光照耀,杀手将猎物踩在脚下的震撼一幕。而我却觉得这很好笑很讽刺。
【那……那个‘月之屠夫’,现在怎么样了呢?】有人问道。
【哦哦~你们运气真好,传说的主人今天正好——】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找找看咯】
桔梗微笑着打断了银的话,【说不定……现在还活跃在集会所里,也不是不可能哦?】同时朝这边看了一眼。
我仰头吞下了剩下的东西,这里的果酒被调的很浓,喝几杯就把人甜的面红耳赤。
【嚯哦哦……桔梗酱都这么说……喂,明天一起去打听下如何?……%&¥%%…】
猎人们逐渐四散离开了,酒保过来为我们三人添酒,桔梗摆了摆手表示拒绝,所以他给我和银每人满上了一大杯。【……别喝太多了,你。】她的声音很轻。
【…………】
我又灌下一大口,眯眼瞪着晃悠的液面,找了好久才记起来那上面根本没放落阳草。稍微动了一下,才发觉有一只手已经在肩膀上搭了一段时间,那一边的是银还是桔梗……不行,记不清楚了,也懒得转头去看。
有人轻轻叹息着,【差不多就把他送回去吧】
【遵命——放心吧。】
第二个声音稳当地答应。接着就听到有人起身离座,一边的感觉空了。【呐,流】又有人在向我搭话。
【……嗯?】
【记得白天那条轰龙不?】
【记得啊……怎么了?】
我继续盯着杯子,而那个声音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什么啊……觉得可怜了?】
【我可没那么说。】
【你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我勉强把头扭过去,努力盯着眼前银模糊的面孔。【当一个猎人对猎物产生怜悯之心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作为教导新人的教官,你难道想把这种妇人之仁的东西灌输给他们?】
【妇人之仁……吗?】
【对咯,是妇人之仁哟】
那个声音停下了,而我也没有继续在意这件事。比起这个来……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流?】
……
【咳,这先撇开不说,果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某些方面相当迟钝啊,你这家伙】
【……】
【……喂,还醒着吗?流?】
【……】
【又要我干苦力……下次记得请客啊,混蛋。】
我觉得这声音离我有一段距离。



差不多该收场了。
体力也好,愤怒也好,差不多都到了极限。当然,对方那边也是一样。雄火龙的继续拿剩下的一只独眼和冒着火焰的大嘴瞪着身边游走的三人,正想踹开脚边用短刀剐蹭的家伙,这么个分神的瞬间,翅膀根子又挨了一箭,不由得痛苦地一缩身子。猎人们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那个举着长刀的小子立刻哇哇叫着冲了上来,而刚刚射出那一箭的女人手里,四根搭上弓的箭矢又开始放出毛骨悚然的光芒。
称霸天空的王者,岂能任由区区人类如此屈辱!
无视利刃刮伤的疼痛,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劈来的太刀,借助强健的头颈把握着刀柄的人直接甩了出去,转身又立刻一个火球袭向那个使弓的女人。她虽然勉强躲过了攻击,翻滚的动作却产生了巨大的破绽,这个当儿巨龙庞大的身躯就如疾驰的火车一路碾了过去。
蹂躏弱小的感觉真的很爽——如果它没有忘记最后一个人的话。
有什么东西从一边伸出,不是利刃,而是一面结实的盾牌,它也并没有自不量力地去挡下如此巨大的冲击,而是狠狠地砸在了火龙好眼的那一边脸上,结结实实地让这列失控的火车偏离了轨道,“轰隆”一声撞进前面的石壁。
【去死吧——!】
刀尖破空之音,下一刻,王者的历史就此终结。
* * * * * * * * * *
【全身都要散架了……我……我不行了……】
【挺着点!不然回去还怎么炫呐,大英雄!】
一听到“大英雄”三个字,刚刚还躺在火龙身上作临终宣言的银立刻一股脑儿蹦了起来,然后又因为牵动了伤痛苦地倒了下去。食草龙背上的两人当即笑弯了腰。【有够傻的……嘛,毕竟是你下的手没错,材料会多给你一份的,现在还是好好躺着想想回去怎么在那帮家伙面前吹一把吧。】
【咳,咳……】
银那小子估计是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了。虽说这次狩猎这家伙实在称不上一个好刀手……不过有时候你还不得不承认,多一个吸引注意力的炮灰还挺管用的。对于谁作出最后一击这种无聊事我倒是不在意,不过对他来说恐怕算是里程碑式的壮举了吧,我几乎都能想象到他在人前眉飞色舞地吹嘘“一刀剁死雄火无压力”的样子了。
——当然,听的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呐……流,硬壳什么的脖子上就能剥吧?所以说把头留给我吧?】
【嗯?你要头干什么?】
【吃!】他恨恨地继续说道,【首先把肉剔出来,把骨头丢掉,就用这把刀把它切成四份!吃两份丢两份!TMD这么喜欢吃我刀片,劳资叫你吃个够!】
他的牢骚又引起了新一轮笑声。
【嘛,到时候我会摆上桌的,小青也会来的吧,呐?】
这种无聊事干嘛又扯上我们来……然而坐在前面的女孩却依旧用银铃版的声音答道:【那就期待一下了,银前辈。】同时回头送过去一个灿烂的笑。
只可惜那家伙正躺着看不到,所以我就代收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即使真切发生在眼前,这样的场景还是宛如虚幻,我有不止一次地想伸手触摸她的肩膀,以确认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和异性的同伴在一起冒险,谈笑着归程什么的,对我们广大男同胞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使偶尔也有这种念头冒出来,也会因为残酷的现实而无奈地忘掉的。
我也曾经是这么一员,所以才会一直不敢完全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在集会所看到无所事事的她在那边坐着,竟然不是喜欢搭讪的银而是我上前去问了一句【没有事情么?那,一起去狩猎吗?】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但之后却自然而然地……渐渐就变成了这样。
她报以一个微笑,伸出手说道:【那么请多关照了。】
在面对怪物的时候,和平时一样齐心协力;然后,在归程与平时……就会有以前没有的感觉慢慢渗出来,就像隐约可闻的那股奇妙的清香一样。
“这个是落阳草哦,因为是生长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可以清火,佩些在身上据说还有隐藏气息的功效哦”
完全是新的,很奇妙,也很难以形容……但是并不讨厌。
一定要说的话,还是蛮喜欢的。
【……怎么了,流前辈?】
【啊!】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呆了好久,【呃,想了些事情,在考虑……拿这些材料做什么好什么的。】
【这样啊……】
她的语调有些低落,但随后又像不好意思似的对着我笑了笑。
…………
渐渐地,眼前的女孩身上的纯白冰牙龙上衣开始染上些彩色,那副笑脸也变成了略带着责怪望着自己的表情,不知怎么的还戴了一顶四方的布帽子,周围的丛林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砖石房顶。
有些回忆是美丽的,但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
……如果可以就好了。
【流?还没醒吗,流?】熟悉而温软的声音,却不是属于记忆里的她。
【……】
【很晚了!这次来了俩大家伙!快起来!】
【唔嗯……】我发出痛苦的呻吟,注意到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咸肉干。手又下意识地摸到床头的杯子,坐起来喝了一口,喉咙里却意外地传来了清凉的感触——里面装的变成了水。
【喝几口清醒一下就走吧。……干,干嘛?这么暧昧地盯着我?】
【……桔梗?】
【对啊,是我,怎么啦?】
我翻身躺回床上,【我果然还在做梦。】
【……】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遮住了面前的光线。【如果你还想这么睡下去呢——】咫尺之遥处桔梗的脸绽放一个妖艳的微笑,【要不要我用深情的吻来唤醒你,睡美人?】
【!!!!呜哇!!!】
这个桔梗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本能地身体一弓,其结果就是头直接弹了上去,然后……“砰”地一声,和桔梗帽子下的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呃啊!怎么就差了一点准头呐……】外面又有个声音传进来。
【嗯……】
我摇了摇头,依旧神志模糊地环视着周围的古朴布置,密不透风的石头墙壁,木制的桌椅和柜子,窄小的窗棂里透进的光线根本不足以照亮室内的昏暗……这里确实是我的住所,然后在一边捂着额头的,也确实是穿着工作服的桔梗,不知为什么她的脸颊有些微红。这是——
【哎呀哎呀,本来还以为能看到点劲爆的场面呢,可惜……】
然后在门外,银说着这样的话,一脸讪笑看着这边。
【干嘛啊?这么早的叫我起来……】我揉揉眼睛集中精神看着桔梗,免得她的形象因为模糊变成别的谁。
【还早呐!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往窗外看的时候,才发现照在地上的阳光已经直了好多,远处的市集也隐约传来喧闹的声音。这么晚了……想想,昨天晚上好像是喝醉了……大概又是让银把我背回来的吧,连衣服都没脱……【啊~啊,都成这种样子,看起来当年的‘月之屠夫’也老了呢……】桔梗在一旁发着感慨。
【别用那种绰号叫我……还有,为什么这么说?】
【嘛,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个时候你早就在柜台上狂翻一阵任务清单之后出发了吧……?】她略微抬起头,像是回忆着什么。
【……】
整了整衣冠,伸手在床边摸索了一阵,把用惯了的奥德赛插入腰带。【别扯那些闲的了,快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劳驾您桔梗大人亲自驾临?】她醒过神来,眼神里冒出了兴奋的神色,【啊,差点把正事忘了!总之,马上会有两只新的到你这里来,赶快安排一下!】
【哈?啥?】
【是两只大家伙!把库存的冰结晶统统搬出来,要人手的话待会回有的,现在你和银两个先把工作做起来吧!就这样!】她看上去急匆匆地跑开了,然后又记起来什么一样折了回来:【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客人哦?】
【……?】
*  *  *  *  *
【是你带她过来的吧?】
走在通向仓库的路上,我这么问同行的银。【没办法呐……那丫头一个劲地说‘要赶快让流知道这个消息’,还那么楚楚可怜地求我……对了,就跟刚才叫你起床的时候差不多,拗不过她,只能依了啰】
【……我都懒得吐槽你的扯淡技巧了。】
不过其他的到是不会错。说实话,我还真不信她能独自在造的跟迷宫地牢没什么两样的斗技场里找到我的所在。【咳,说真的,有时候真~的是羡慕你到爆啊~】
【羡慕?什么?】
他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不解的脸,接着噗哧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啊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好了。】我拿开他的手,【说正事,马上会有两个新怪物来,还要大批人手做准备工作,这是怎么回事?】
【啊,因为有些危险,而且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事……咳,‘紫带’们干的好事……】
银的脸上一下子又写满了不甘和嫉妒,而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新的’?】
【是‘娜娜’和‘迪奥’哦】
【……?】我使劲摇摇头,【你骑士小说看多了?】
【什么啊?……好吧,那我换种说法试试,红猫和蓝猫马上要来你这里做客。】
【……】
我拿手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这个世界都疯了或者仅仅是我疯了,要么就是我还在做梦。接着我听见银也停下了脚步,声嘶力竭地在我耳朵边喊着:【是炎王龙和炎妃龙啦!你个健忘狩猎白痴!真是的,当年这些外号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
……
大致的情况算是了解了。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我以前玩笑一样的一句话变成了现实,古龙种……真的有人捕获了那种神话一般的存在。
时间大约是昨天刚入夜。
换言之,当我和银正在“蟹尾”喝酒聊天消磨时间的当儿,公会里其他所有HR9的猎人们都被紧急召集起来,为了应对古龙观测所来的密使带来的消息——距离城外数里远处的砂原发现了古龙活动的迹象,而且不是一头,是两头,再而且这座城市似乎就在它们的行进路线上。
为了避免引起市民的恐慌,连队伍出城都是秘密进行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战斗的惨烈程度。公会集合的HR9猎人一共32名,几乎没有一个是毫发无损地回来的,三人被飘洒的爆粉炸断了手腿,估计是得提前退役,不过比起另一个倒霉蛋他们可是幸运多了——他在炎王龙的烈焰吐息前来不及起身,直接被烧成了焦炭。
如果有睡不着的谁跑到城墙上眺望的话,一定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和爆炸的吧。
但是报酬也是极其丰厚的——当第一缕曙光唤醒了这个城市的时候,居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一群伤痕累累的家伙们脸上交织着骄傲与惊惧——正如那些第一眼看到战利品的人们一样,迈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城门。他们背后的推车上绑着即使最见多识广的长者也没看到过的东西,两头沉睡的巨兽,一红一蓝,矫健的身姿兼有狮子的威猛与火龙的强悍,即使是那么被五花大绑睡着,还是似乎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神圣感散发出来,让常人不敢正视。
它们太过强大,猎人们甚至不能直接杀死它们,而仅仅用巨大剂量的马嘴药使它们失去意识。“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了绝望,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那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恐惧。”领头的猎人如是说,“我们急切地希望看到一个人,一个强大的救世主,代替我们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在那之前,恐怕我再没有勇气拿起自己的武器。”
【好了,故事讲完了,猜猜看有多少是编的吧。】
我把一个装满了冰结晶的特制木箱搬到地上,【一丁点都没有。】回答道。
【……为什么那么确定?】
【与其相信你这家伙会编这么个唱诗一样的故事出来,我更愿意认为根本就没这回事。】银把箱子接过去的同时,我又拿了三个出来。【从来都没对付过古龙……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大能耐,还是保险点全都用上的好。我这里还有些存货要拿,你先把手上的两箱倒到笼子边里去,就从那个口倒。】
【哦,好。】
银快步走开了,从不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小块物件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我打开一个箱子确认着内容的状况,保存得还不错,寒气瞬间扑面而来,忍不住就想打寒战。足够猫儿们喝一壶的了,我满意地盖上盖子。
伤亡竟然如此严重……不得不承认,之前有些小看古龙种了,也许能亲自对阵的话会感受深一些吧,或者,会不会也变得像那些人一样,“恐惧到无法再拿起武器”呢?
……或者,其实从好久以前,我就已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酒店里的场景,一群人围在一起听过去的传说……不,不对劲,桔梗是在工会工作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召集令的事,然而即使那样,她昨晚根本就没对我们提起……也就是说,我和银原本是真的有对阵古龙的机会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
【喂,那边的倒满了!这箱也要吗?……在想什么呢?】
【啊,要,要的。】
慌忙回过神来,挎起另外两个箱子,朝着银刚刚工作的地方走去。他看了我几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沉默地跟在我背后继续干活。
…………
【复出吧。】
【嗯?……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我说你复出吧,流。】银面无表情地把又一箱冰结晶倒入口子,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那些人需要‘强大的救世主’的话……我觉得你蛮合适的。】
【……】
【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他抱着空箱子沉吟了一下,【嗯,如果是我们俩的话,一定能干掉这种东西的,……即使没有使弓的在旁边支援……】
银的话停下了,搬着箱子的姿势也没有动作变化。在他还没闭嘴的时候,奥德赛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并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
【……】
【…你是明白的。】
【……】
刀依然留在原位。【不……我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像是自嘲一般的喃喃自语,他说话的时候看向的是地面。
奥德赛在一瞬间就回到了我的腰间,两人继续着先前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猎杀怪物了……你是最清楚的。】我主动打破了沉默。
【……现在我要说之前的话都是开玩笑,你还信么?】
【天知道】
把最后一箱倒完,我把空箱子都叠成一摞。【好吧,实际上,‘救世主’已经在路上了,大概今晚就到,所以才让你在这里伺候这两只猫儿一晚……有的忙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明天我们俩也不能歇着。】银说着又看了我的腰间一眼,【去把刀好好磨磨,还有啊……你是不是该去配面盾牌来了?】
【没那个必要。……还有,为什么是我们?】
【这还用说?】
银抬起了手腕,有些忍俊不禁,【我和你可是这里的工会分部,还能拿得出手的最后两个猎人了呗。】
说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
名声显赫的公会,此刻却居然要去依靠一个训练所的教官,以及一个潦倒已久的家伙。
这确实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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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1:57:1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4:
       多情箭客绝情箭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
桔梗的话没说完,旁边的银先一把抓过了她手里的红色腕带,一把套到手上【喔——】大叫着冲到那边的人堆里去了。桔梗稍微愣了一下。【唉……只知道炫耀的家伙,明明都是沾你的光居然还那么得意……】她重新拿出一条红腕带,【嘛,总之,恭喜你成功晋升上位,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去抚子那边接些任务了。】听到桔梗的话语,柜台另一边身着绿色接待服的沉静女性稍微笑了笑,向这边挥手示意。
【啊~啊,结果,还是都成上位猎人了……】
【嗯,怎么了?】桔梗稍显寂寞的表情让我有些在意,【不是好事吗?】
【这么说也不错啦……不过,既然成了上位,也就不会再来我这里接什么下位的任务了吧……稍微,有些无聊的说……】
【是吗。】
【……是你个头啦!你个榆木脑袋……】
我被她突然冒起的怒气吓了一跳,但下一个瞬间,她的脸上又摆上了招牌式的笑容。【好啦,既然是上位猎人了呢……就给我好好去完成符合你身份的任务,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她的头凑了些过来,【——不要让我失望哦?】
【啊,啊……】
下一刻又有猎人来桔梗那里找任务单,她用平时的态度递过去一叠单子——满脸堆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我的手翻弄着以前没接触过的,用上好的细质纸印刷的任务单。【上位的任务里包含的怪物可能你之前没接触过,原有的怪物实力也是更加强劲,因此请做好充分准备在出发。】叫做抚子的接待员提醒道。
啊……就是这种感觉。
和说话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接待员们应该就是这么面对来往的猎人们的吧。不过对我来说,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陌生感,仿佛第一次和人这么对话一样。
心理作用吧,大概。
原本还想要问些什么的,但很快地,我的注意力就被单子上一些没见过的内容吸引住了。一些见过的家伙边上,比如水龙拖拖斯,名字旁边都标了一个特别的记号,以前见过的火龙一家后面有的加了“亚种”“稀少种”等等。不过最终抓住我眼球的,则是其中略显陈旧的一张上面,模糊地勾勒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那加……库,库尔加……?】
【另一个名字是‘迅龙’,是只有上位猎人才允许狩猎的,极其危险的暗影猎手哦】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想起来了,以前在公会的资料里看到过,平时也多有听闻,好像是一种身形敏捷、惯于夜间行动的飞龙类,因为其活动特性和强劲的实力而被定为上位限定,但每年还是有数不清的猎人们被它的长尾刃翼打的屁滚尿流甚至丧命。久而久之,敢于接受这类任务的猎人也越来越少,这张单子也是因此才留到现在的吧。
【原来如此……说起来,你知道的这么详细,是有狩猎过迅龙吗?】
【……不,还没有。】
她说着,拿手翻开下一张纸,露出手上的红色腕带。【虽说进入上位已经有了一些时间……不过说实话,还是实力不足呢】
【这样啊。】
说到底,只是感兴趣而已。我把一张火龙亚种的单子捏在手里,继续寻找着是否有更适合的任务。
…………
……
【呐,要不要……试试看?】
【嗯?】
【去狩猎迅龙,……可以吗?】
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无意外地望着突然改了主意的青。【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嗯,如果是我们三个的话,一定可以的。——我,我是这么认为的。】她断断续续说着什么,还一边用探寻的目光望着我。
【……】
【啊,还有啊,虽然没有狩猎过迅龙,不过我确实是看到过用刃翼做成的武器,真的是削铁如泥啊,好厉害……如果能拿来做成武器的话,一定能让你和银的实力大大提升的。还有,听说迅龙枪手装……】青的话停下了,俊秀而绯红的脸侧着,好像陷入了某种想象。
【青?】
【……啊!不是不是!那个……我是觉得像那样敏捷的飞龙,做成的衣服一定很轻便好用的吧。】
我们……吗。
在她做着不明所以的解释的时候,我则开始思考些其他的东西。
称得上不可思议的相遇,自从那以后,一起经历了数不清的冒险,身上的护甲一换再换,即使是一直拖后腿的银,在近来一段时间里也开始把太刀耍的颇有起色,看着他在人堆里眉飞色舞的模样……也许,真的还是去祝贺一下他比较好呢?
腰间的感触也不同往常,让我有些不习惯。
奥德赛。这是刚换上的武器,完全矿石炼制,朴实而可靠的我的风格。这是我晋升上位的见证,也是我们努力的结晶之一,正如历经艰险才终于戴上的,手上那条鲜红的英雄之证一样——
如果是我们的话,能集合我们三人的力量的话.
——正在散发耀眼的光彩。


直到这里为止,都是美好的回忆。我的目光凝视着手上的腕带。
紫色的,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腕带。
我一直认为那是因为日久而褪色,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去更换的内容。
只是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上面原本突起的绒毛已经被岁月磨平变得光滑,和那时的稚嫩一起消逝。
【……】
我是不是真的老练了一些呢?或者说,其实比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天真得多呢……?
【哟,流,早上——】
熟悉的声音,和朝阳一起从门外进来的脚步声突然停下了,银用手捂住话说到一半的嘴,环视了一下牢笼附近横七竖八睡着的人群,蹑手蹑脚地观察着情况。我靠在弩炮上招招手,示意我还醒着。银点头会意,转向背后做了个“嘘”的手势。门框外又探进来一个脑袋。是桔梗。
(哇……大家都还没起来呐~)
我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示意他们“外面说话”。【这么晚了还在睡……这些家伙?】刚刚出门,桔梗就迫不及待地问起里面的情况,她似乎对古龙到来之后发生的事兴致勃勃。【昨晚上搞的很晚吗?】
【嗯,两头家伙一直都在闹腾……他们也是刚刚休息不久。】
【是,是吗……说起来,难道说你一直没睡?】
【算是吧。】黎明的空气还留着些夜的寒意,一下子温差十几度,让人忍不住想打寒战。【总得有人管着不是?】不过这么一激,昏昏沉沉的感觉倒是消去不少。【还是等会再去叫的比较好,再让他们休息会吧。】
【也是……既然如此,先把你的那份给你。】
桔梗退回后面去,在不远处停着一辆手推车,上面装满了刚出炉不久的各种食物,【你们俩接着。】她说着丢给我一块夹肉馍,给了银那边葱油煎饼两个,他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又有一块肉干狠狠拍在了他脸上,只好乖乖闭嘴。
【……有时候我真怀疑猫的投掷术是不是你发明的】
【那是什么?能吃吗?】桔梗说着又往门里看了看,立刻退了出来,【咳……没想到竟然那么热……也真佩服那些家伙,穿着装备还能睡着】
【没办法,都累了么。】
【最累的其实是你才对吧?】她说着多看了我几眼,【古龙的力量实在超出预料太大……只有你一个HR9的猎人的话,不会应付不过来吗?】
【我的话,没问题。】
深吸一口气提提神,我重新把目光调向室内的人群。【而且,这些家伙们也不是吃素的。】离门不远处穿着雄火龙套装的猎人像是听到了我的话,脚动了一下,把靠在墙上的大剑碰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但即使是这样的响动,还是没有谁有醒来的趋势,倒是惊动了一边笼子里的,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炎王龙,它微微睁开了眼,室内的空气立刻又热了三分。
要能在古龙的炎热领域里还能睡的这么沉的人,也就是这些被搞的精疲力尽的猎人们了吧。
正如桔梗所言,虽然成功捕获了传说中的怪物,但是它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甚至渗入了冰结晶力量的老山龙骨也无法完全承受它们的暴怒。公会聚集所有余力也仅仅能压制住——这些人的资历、身形各异,但有一些地方是相同的,那就是手腕上或橙或红的腕带,以及身上常人难得一见的稀有装备。
即使是这些身经百战的老资格猎人,同时监视两头古龙还是有些勉强,总算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好好休息一阵。
【吼嗷嗷嗷——】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休息也被迫提前结束了。
伴随着古龙的怒吼,少数猎人有了些反应,然而时间紧迫,这个当儿炎王龙已经展开了双翅,金色的粉末当即飘开了大段距离。
【银,近的那个!】
倘若它即刻引爆,不光笼子遭殃,那些猎人也——
【子弹已经上好了,知道打哪儿不?】
【了解了!】
在那之前已经有两颗大型电阻弹打在翅膀根部。弹片瞬间扩散开来,及时阻止了它的企图。它身体一缩的当儿,又有两颗打在了脖颈和后腿上,顿时站立不稳,爪子一滑倒在地上。
这原本是安置在城墙上,为了应对老山龙那种超大型怪物而制造的弩炮,现在拆了两个下来放在这里。威力十足的弩弹也许仍然无法伤害皮糙肉厚的古龙,至少能使他们暂时安分一些。另一个笼子里的炎妃龙也发出了嘶吼,然而却因为翅膀上的束缚钻动弹不得——那是前一天晚上以再重伤五人的代价安上去的,作为回报,大家总算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压制炎王龙上。
【流!还要再多来几发吗?】
【看起来是!】我回答着,炎王龙仍然试图挣扎着撞击笼子,不得不瞄准它的前肢又来了一发。【给我盯着翅膀!绝对不能让它展开了!】
【不行啊!没子弹了!】
【什么?】
昨晚竟然用掉了那么多?在我犹豫的一瞬间,古龙庞大的身躯已经撞上了笼子。“砰啪!”老山龙骨崩裂的声响合着炽热的空气一起扑面而来。经过这么一闹腾,所有的猎人都已经醒来,然而大部分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在了原地。
“嘭啪!喀拉!”
又一下撞击,骨架笼子已经岌岌可危,再受不起下一次冲击,而我方则面临最危险境况——我这里也用完了子弹,再无法阻止炎王龙的突破。
(切……)
“嘭喀喇!”
笼子终于像积木一样崩塌,赤红的太阳挣脱束缚喷薄而出,它还没来得及寻找目标,有什么东西就在面前爆炸,视野顿时一片空白。
【银!快去让桔梗离远点!我试试把这家伙弄到斗技场里!】
【哦!】
【那边的!——HR8以下的猎人,现在马上从那边的通道离开!其他人跟我到外面去!不要轻易出手——】下面的话淹没在古龙巨大的吼声里了,下一刻就有一阵热风朝这边袭来。本能地翻滚躲开一击,顺势握住了墙角的暗夜剑【昏冥】,右手仍然没有去拿那多余的盾牌。回头看的时候,那些猎人们却像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仍然呆呆地立在原地。
【快走啊!——咳!】
压倒性的力量,明明只是一阵狂风,却让我不由自主仰面倒在地上。“轰隆!”头顶的砖石刹那间崩裂开来,是炎王龙用坚硬的头角把墙壁撞开了一个大洞,而我却因祸得福逃过一劫。然而直觉地横在身前的刀锋立马就传来了沉重的感触。它用难以置信的速度转身,用尖锐的前爪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愤怒而威严的双目直视着身下胆敢冒犯自己的狂妄人类。
【……咳】
重压还是其次,更为恐怖的,则是从它全身散发出的,几乎能把皮肤烧焦的灼热气息,转眼之间手臂便已通红,剧痛险些让人松手。
古龙……果然是传说中的,无比强大的存在。
【受死吧——】
嚓!炎王龙的尾巴收到重击,立刻大吼一声回身一抓。银精妙地用太刀隔开了这一击,但仍然被强大的力量推出老长一段距离。在这个间隙里我已经就地一滚离开了危险区域。【还好吗,流!】
【挺得住!】
【到开阔点的地方去!这种地形我们……噗哇!】抓住了银起身的破绽,炎王龙把尾巴一甩,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上,把他打的翻滚着飞了出去。【喂!你——】我保持着卧姿直接一个翻滚,试图用刀尖刮到炎王龙的面门,但是失败了。又是一阵热风袭来,还没起来的身体又一次被不可思议的力量压倒在地,炎王龙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到我的身上。
在这之后,有一阵破空之音从远处靠近,如一道疾风擦到了耳际。
(什么……?)
感觉转瞬即逝,然后那道风拂过发际,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炎王龙的尖角。——是一支箭,一支因为命中而被弹飞的箭矢,来自于斗技场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无需多言,我立刻站起来摆好了阵势准备共同迎战,然而那个人却意外地伸出手做了个外摆的手势。
(“立刻离开”……!?)
他没有再多做提示——下一秒钟开始,又有更多的箭矢从那里飞来,穿过我的肩侧、腿际甚至胯下,然后逐一命中炎王龙四处乱摇的头角,并和之前一样地弹开。
……有一股发自内心的不寒而栗冒了上来。
如同躲避怪物的攻击一般,我拼尽全力朝旁边翻滚,然后玩命朝那扇半开的神龙木大门跑去。



【咳,来的真是时候……英雄救美啊……】
【你的‘美’指那个?你?我?】
【呵呵呵,你说呢?】
银把脸朝向我,露出无比赖皮的笑容,那样子让人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实在难以想象这家伙三分钟前还因为被狠狠抽了一把而叫苦连天。
……说不定,这就是我羡慕他的地方吧。
一番激战之后来一杯常备的饮料真是又解渴又提神,甜和苦在舌头上交杂。而在场内,史无前例的战斗已经开展有几分钟了。真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不知名的,独自,而且竟然是独自,面对击败了大群顶尖猎人的,古龙这种神话的存在。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救世主’?】
【大概吧……说起来,昨晚到了之后我也还没见过的说。】
虽不知算不算势均力敌,至少在自保方面他确实比在场所有人要做的好多了。那个身影一直在用飘逸的步伐游走在炎王龙灼热区域的边缘,抓住每一个机会朝它放箭。不过——
【那小子到底在干吗?】
区别只在于,所有的箭矢都和最初那时一样,命中了角之后被远远弹飞。【先不说身法,那把‘霜冻暴牙弓’……可是特别在中间开了五个槽,以连射出名的武器才对吧?可这小子非但不用——】
【天知道,……看着吧。】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注意到银突然盯着斗技场里的什么东西呆住了。半饷,他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喃喃道:
【女,女人?……不对,女——孩子!?】
【唔……你说啥!?】
定睛观察的时候,确实可以发现他……不对,是“她”的动作的确没有多少男性猎人的刚毅,反而灵活与速度占优。虽然被银说成“女孩子”,但她的行动却丝毫没有稚嫩——不如说比所有人都要老练。炎王龙见正面进攻不成,四脚站定“唰”地展开了双翅,橙色的红色的粉末立刻飘洒开来,而她竟然像没看到一样径直冲了进去。正当我们以为要香消玉殒大惊失色的时候,她却又毫发无损地从连环爆炸中穿出,同时手上握着一只箭矢。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数次。
【……咳,完全被比下去了啊……】
【……】
银很少见的落败的台词。【不错吧?为我们女同胞喝彩不,两位?】桔梗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切……又不是你】银没好气地回答,【就算要叫好,也得杀了那货之后吧?——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就是了。】
【嗯,果然和大长老一个反应。】
桔梗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转头看着场里的情况。【‘虽然有总部的特许令是没错,不过单一个女流之辈到底还是……’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咯。所以你们俩才会站在这里对不?】
【你以为我们愿意啊?】【……】
顺便一提,我和银,以及刚才过来的桔梗立着的位置,正好是数天前那头轰龙企图逃脱的矮墙边,说白了就是那种发生意外随时能跳下去帮忙的架势。而在更高处的观众席上,现在已经坐上了之前感受过古龙恐怖的猎人们,大家都定睛凝视着场内的激斗。
【不过看法归看法,事实才是一切么。】
桔梗说着拍住了我的肩膀,【也难怪,身负‘鬼哭’之名的人,其实也是这和这家伙一样喜欢低调行事的类型呐。】
【什么啊。】
我耸耸肩把她的手挪开,闷闷地灌了一大口。
之后的几秒钟谁都没有说话,但反应很快就有了,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滑倒在地,而我“噗”一声把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不好意思……刚刚好像错听成那个‘鬼哭’了……】他挣扎着爬起来道。
【啊,没错,就是她。】
咣当!
我不得不伸手拖住惊得无力起身的银,免得他就这么掉下去。
……那个“鬼哭”吗?
即使是即使是深居简出好久的自己,也在仅有的外出温泉时间里,听到过不止数十次的,和传闻中的实力一样恐怖的绰号。
“恶魔的准星”“工会总部特派·古龙观测所所属灾害抑止使”或者更夸张的,“射爆太阳的家伙”。
然而即使是这些称号,也不及曾经从一群HR9的猎人们那儿听到的,让知道内情的人不由自主目瞪口呆的消息。
“猫的火势场力”
以生命为代价向死神求取无上的力量,并将之加于猎物之上,那是只有接触过死亡并理解它的含义,挣扎着从地狱归来的人们才能驾驭的能量。“鬼哭”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不再是了。
【那种事情太花时间了。……开火什么的……】
曾经用这么一句话丢下拿出大桶爆弹G的队友,并在他们赶到之前完成了狩猎的,这样一个猎人——
现在,拿出了那支握在手里一直没有使用的箭,搭在弓上开始瞄准。
【怎么样?人家还是单身哦?银要不要试试看?要求也不高,能在箭雨里活着跑到她面前的话,说不定人家就会倾心哦?】
【哈,呵呵,哈哈哈……】
这下完全是干笑了。
我的视线继续集中在场内的人影上,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她一直没有出手。而身边的银却在笑过之后,换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使弓的女孩……吗……?】
【……】
而唯一没有意识到异常的炎王龙,有一次和之前一样张开了翅膀洒下爆粉,几秒之后獠牙一磕。然而这一次鬼哭不需要再展示她惊艳的躲避技巧——她甚至只是站在爆炸范围之外,把那支箭射向炎王龙的角。
“嘭!”“嘭!”“嘭!”“嘭!”
连环的爆炸,古龙的身体立刻被火焰笼罩。
“嘭!”“嘭!”“咔嚓!”“嘭!”
然后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悄悄夹杂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烟尘散去后,出现的是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的炎王龙,头上的角残破不堪,柔软的尾巴上不是什么时候插上了四支箭矢。
【……利用箭上的爆粉破坏尖角……竟然反过来利用对方的招数……】
【不对,还不止这么简单。】
纵使是再尖锐的箭矢,不击中要害的话都无济于事,就像最初射到角上的几支箭一样。破角的剧痛瞬间激发了炎王龙的愤怒,在原地转了一圈迅速起身,顺势后退一蹬朝着目标飞扑过去。这一招实在太快,即使是身手敏捷如鬼哭也不得不侧身急退。
这一幕不久前也刚发生过。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种能将人压倒在地的无形的力量。
【是风。】
然而,那阵风却没有刮起,场里的猎人仍然在至今距离闪躲与之纠缠。
【之前我也看到了,在大猫身边一直都有一个气场一样的东西,看过去周围都热得模糊了。】银拿手顶着下巴,皱着眉,【你那时候莫名其妙摔倒估计也是那东西作怪,但是现在却没有。——看,之前也是这个距离,要不是我出手,你的手恐怕就得熟了吧?】
【……】
不,恐怕还要近,至少我是绝对做不出抓住它尾巴上的箭做支柱做那种回旋动作的。而她居然还在同时往弓上搭了又四支箭,然后狠狠地射入了古龙右侧翅膀的根部。银分析的确实不错,之前还存在于炎王龙身边隐约可见的赤色热浪,现在已经消失无踪。仔细感受的话,这附近的气温好像也下降了不少。
【从一开始就瞄准了角么,咳……】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前,一向面硬的银居然也一手捂脸蹲了下来。【人家可是古龙观测所的,这点知识当然不在话下咯。】桔梗在一旁补充道。
——无比强大的,压倒一切的力量。
嘴里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苦又涩,我又多灌了一口,却差点吐了出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
…………
“如果……如果当时能更强大的话”
………
“太天真了,我们……不,是我才对……”
……
“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轻抚着我沾湿的面庞。

“我要去做些什么,我会变强,直到不再被说成累赘……直到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为止”
他背对着我,握紧了手中的太刀。
.
“因为……这就是猎人的,宿命啊……”
【流?流?有在听吗?流?】
【唔,啊?】
我慌忙再次把杯子提起来……这才发现里面已经没东西了,只得作罢。旁边有人叹了口气,我不作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场内的战况。
“被鬼哭盯上的猎物只有两个下场——乖乖被射成刺猬,或者在无谓的反抗中被射成刺猬。”
好吧我承认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认为这里面扯淡的成分居多——不过在亲眼见识过她恶魔级的弓术后,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瞪大了眼看着她从各种不可能的缝隙里闪身躲过,中间还夹杂着那些来自匪夷所思角度的箭矢——而且还一支不差地命中了炎王龙身上的各个弱点。
枪枪入魂,箭箭见血。
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了热浪气场,古龙的速度与力量还是远在普通怪物之上。这一点从场地上踩踏和爆炸弄出来的坑地就能看出来,那是上次的轰龙狂飙大闹也没能留下痕迹的岩底沙地。
炎王龙实在很强,即使受伤了也很强。它原本可以更强,如果没有插在翅膀根上、后腿上、肋骨以及肩膀处那些烦人的小玩意的话。而且更让它无比恼火的是,那些小东西虽然入肉不深,但却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自己的体力和斗志都被一点点消耗。就这个时候,她还在试图把一个红色的瓶子套在武器的前端。
无需犹豫,它重新大吼一声,对着人类做出又一次扑击。
然而这一次仍然被她躲开了,而且落地的前爪传来了钻心的剧痛。炎王龙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作一团摔在地上,在反应过来之前,后腿、肚子也传来了相同的痛苦。它试图站立起来,但是失败了。
这些创伤预料之外地深。
【终于上强击瓶了啊,……不过,胜负已定了,有点浪费了。】
【人家自有打算,用不着你多嘴。】
银用异样的眼光瞥了我一眼,我则转头看向观众席。观战的猎人身上,最初的紧张已经褪去。看到将他们蹂躏的家伙如今却被逼到绝境,他们只是在那边不停地叫好,每次又有五支箭矢射中要害的时候,那边总会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哼……)
不知怎么的,我却感到强烈的厌恶感,叼着杯子把视线移回场内。正如银刚刚所言,胜负已定了。
【话说,……那头炎妃龙也得靠他来这么对付吗?】
【大概吧。这里还有谁敢独自挑战古龙的?】
【哈……那么,也就是说为了节约强击瓶……?】
炎王龙的后腿已经完全报废,已经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灵活,在持续的猛烈攻击下,它只有不停地哀嚎的份,古龙之血浸入了下面的砂土,显现出诡异的紫黑色。它试图和之前一样飞扑——失败了,又一次摔倒在地,然后前胸又多了四个伤口。
“倒了!又倒了!”
“狠狠地射!射它一脸!别让它站起来!”
炎王龙仰头爆吼,在握箭搭弓,瞄准了自己脖颈上血管丰富致命部位的猎人面前。
【~~~~~!】
然后,在最后一刻惊险地偏开了,箭矢命中了毫厘之差的前肢,它又一次扑通倒在地上。痛苦而包含怒气的吼声在墙壁围起的斗技场里回荡,即使身处数十米处的观众席还是忍不住想捂耳。
但这已经是最后的挣扎。死神的使者,已经在弓弦上发出清冷的光芒。
不,不对!
观众席上的猎人们还什么反应都没有地呼喊着,更何况,被击倒的炎王龙怎么可能——
【呜嗷嗷嗷嗷嗷————!!!】
不会错了,吼声来自更接近的地方!“轰隆隆!”下一刻,残破的墙壁再一次被撞毁,接着一个藏蓝色的影子飞入了斗技场。
热浪再次掀起,所有人都惊呆了。
【吼嗷嗷嗷嗷——!!】
影子四处环视着,很快发现了对战场景。不,不可能!炎妃龙明明是被束缚钉定在笼子里不得动弹才对!看守的人呢?在一群惊慌失措的猎人中间,我却意外地听到了银倒吸冷气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炎妃龙经过的路线上有一条长长的,似曾相识的痕迹。
血迹,那是古龙之血,和砂土混合之后的颜色。
从墙壁一直延伸到炎妃龙所在,而源头……则是它因为不要命地拼命挣脱而变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肉翅。但对此它却毫不在意,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前方手持武器的猎人身上——
【……!】
身体比思维先行动了,但还是太晚。我和银跳下墙壁的时候,炎妃龙已经靠着还算完好的强健四肢向猎物发起猛攻。鬼哭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异样,然而她还是没有停下蓄力的进度,看起来是打算首先击杀掉一头来的省事。

时间仿佛放慢了一千倍。

来得及吗?

——代表信念的白色——

炎妃龙的步子很快,它瞄准了背对着自己面向炎王龙的猎人,拼尽全力冲撞上去。

——聚集力量的金色——

已经倒地垂死的炎王龙,这一次它再也无法躲避,只要这四箭射出,这一神话将毫无悬念地终结。

——以及,象征死亡的赤色!

时间仍然过得很慢。

箭矢摩擦的“嗦”声清脆到响遍了整个空间。然后,几乎是擦着炎妃龙的尖角獠牙,鬼哭做出了紧急测滚。

结束了,至少其中之一结束了。炎妃龙没有撞到猎人,没来得及阻止对自己伴侣致命一击的发出。
——然而,它没有停下来。

………………
怪物们有感情吗?
我不知道。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恐怕,即使是王立野生物种研究所们的教授,也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

时间还是过得很慢。
不,大概是因为太过安静了,所以有了这种幻觉。
神话终结了,和我预料的一致,至少其中之一已然终结了,被那五支涂上了强击瓶滴出物的、准确地击中了脖颈处致命部位的箭矢终结了。
——只不过,古龙之血流过的,是美丽的藏青色皮毛。
【………………】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再多做一个动作,即使是一秒钟前还乱作一团的猎人们,现在也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呆在原地。
所有人都和重伤的炎王龙一起,注视着眼前的奇景——
然后,仿佛过了几百个世纪,它缓缓地、拼尽全力地伸出残破的前爪,轻轻抚上了伴侣的脸庞,帮她合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和之前的勇猛不同,它的动作很轻柔,如同情人之间梳理秀发。
有大颗的东西滴落下来,掉到浸透了血液、干涸的沙地上,迅速凝固。
【…………】
那是龙之泪。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的,极其难得一见的至宝,珍贵到甚至可以让猎人们无视身边的怪物去争抢的东西。而古龙的泪水更比普通的价值翻了好几番。只是——
慌乱的猎人们定住了,我和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那边刚刚杀死了一头古龙的鬼哭也没有再搭弓射箭,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只是在这一场景前,谁也没想要上前采集,或者说,没有人有过那个念头。大家都无言地看着又停下动作的炎王龙,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
……
猛地抬头。
瞬间“扑拉拉”的声响,它张开了残破的双翅,有数根没了头的箭矢从翅膀根部弹飞出来。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再次冲击着场内的空气。
【不可能!他的角明明——】
我无比意外地望着鬼哭,这一次她的面孔也显现出了些许惊讶的颜色,然而更多的仍然是沉静。而在众人犹豫的当儿,炎王龙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地展开了已经千疮百孔的肉翅,并将其高高撑起。
史无前列的大量的粉末被热浪送往四周,无数金点扑面而来,整个斗技场瞬间被笼罩上了朝阳的颜色。
在那后面,隐约可以看见炎王龙的眼神。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它是用怎样的眼神向我望来最后一眼。
【跑————!】
顾不得管那个鬼哭了,我甚至丢下了银,转头玩命朝着来的方向跑去。然而直到贴着墙壁,爆粉的浓度依然没有下降的趋势。
(切!——相信一次你的锋利度好了!)
一个冲刺往墙上蹬了一角,接着奋力将手中的武器,暗夜剑【昏冥】,狠狠地钉入墙壁。以此作为支撑点将身体撑上准备下一次动作。眼角的余光里,银也在不远处用太刀进行同样的工作。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要是听他的话,把盾也带来就好了……)
至少爬高一些能减少一些爆炸的冲击——我闭上眼,双手紧紧握住墙上的刀柄,准备迎接来自身旁的爆发。
…………
然而冲击最终没有到来。
【……?】
我无比惊讶地望着眼前漂浮的金粉慢慢稀疏,变暗,最后恍如燃尽一样消失了。
正如炎王龙燃尽的生命之光。
不只是身边四周,整个斗技场的景色都开始恢复明朗,遮蔽视线的粉末逐渐消失了。然后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倒在一起的两头古龙尸体。都是脖颈上中箭而毙命,一头四支,一头两支。血,大量的古龙之血从那边缓缓蔓延,勾勒出一副震慑人心的画面。
然而出手的鬼哭却不在那附近,我在不远处的墙上找到了她。
她看起来也采取了我们一样的行动,一只手握着一根插在墙上的箭。而另一只手则握着弓弦,那把弓——被她顶着用伸直的腿撑开的弓,在最后时刻射出了两支箭,阻止了毁灭全场的大爆炸。
极其丰盛的战果,精彩绝伦的激斗,果然是不负其“鬼哭”之名的存在。
——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又一场有惊无险的狩猎而已吧。
而在看到结果之后,她放开手回到地上,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姿态,就这么从那扇神龙木大门出去了。
……
然而……
……
观众席的猎人们陆续开始回去了,我和银却还站在刚刚攀爬的矮墙边,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喂,流……】
良久,他才用怯生生的语气向我搭话。
【该走了,流……】
【……】
【……流,流?】
“嚓!”
金属摩擦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那来自我的暗夜剑【宵冥】。
我转身用它在墙壁上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逝去的时光仍会化作牢笼囚禁住现在。
倘若心存迷惘,又何故再次挥舞手中的利刃?追求着武力之极致的猎人……
真的理解“武”之含义吗?
“啪嚓!”
木头渣子飞溅开来撒了半个柜台,酒保吓了一大跳。【啊——不好意思,麻烦你再拿个杯子来,要满上的。】马上有另一个男人凑上来,小声地对他说话,(钱会照付的,快去吧。还有,店里有没有那个什么草,就是那个,落,落……什么来着)
(落阳草?)
(咳,就是那个。)酒保摇摇头,(很抱歉,那是药店准备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
(呀……果然不是吗……)
男人挥挥手,示意酒保进去拿酒,然后坐回柜台前面,伸手把渣子扫到地上。【还能喝多少?】
【不少。】
他凝视了对方一会。【别勉强自己。】紧接着之后又摆摆手,【错了……今儿个放开了喝吧,我陪你。】
【……】
同样的夜晚时分,同样的“蟹尾”僻静一角,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与之前不同的是以往总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和银打个招呼聊上几句的猎人们,今天一个都没出现。
【咕……咕……呼哇!咳咳,嘶~~嘶~】
一只手把玩着残破的木头杯底,我漠然看着银一口气干完了杯子里的东西,然后难受得呲牙咧嘴,【你才是,不必勉强自己的。】【这不是勉强自己,】他挤出一个苦笑,【我只是想,偶尔也体验一下你的感受试试看……】
“咔嚓!”
仅存的杯底也折成了两半。【你指从我那里要去的落阳草?】我顺手将木片扔掉,朝他问道。
【不全是。……算了,别在意。】
【喝不惯就别喝了。】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往里面一看,果然空空如也。【我要像你那样每次都连落阳草一起喝进去……用不了几个晚上就能把薪水花光。】
【嘿嘿我愿意,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酒保很快就回来了,在我面前重新摆上了倒满果酒的杯子,同时也帮身边的银满上。在那家伙还哆嗦着往酒里加草的时候,我已经一把擎起了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干完了全部。【再来一杯!】
【喂!你这家伙……等等,你没放那东西?】
酒保提起酒壶帮我满上,然后几秒钟之后杯子又喝干了。他继续满上,空了,满上,空了,满上,空了。
【给我消停会!】
银终于抓住了我伸向第六杯的手臂,这个时候我才感受到连灌数杯的负担,气闷的感觉不由得让人大口喘息。【喝法威猛点是没错啦,男人嘛……】他说着把手放开了,【不过也别忘了,你可是能靠一杯酒就能打发掉整个晚上的,这个地方的传奇哦?】
【……】
在他发话的当儿,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杯子,把这一杯也干掉了。银看上去又想来阻挠,但看在我没再立刻满上的份,最后还是没有什么行动。【看看你那脸色吧,】他扭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着我说,【啧,简直就像又回到那段日子了一样。】
【……这玩意太甜了。】
我咋着嘴,尽管里面只留下了酒精的味道。【嘛,这倒是。——说不定确实需要这东西来冲一下味道。那边那个,你说是不?】
酒保只是沉默地看着银手一滑把三片洛阳草扔进了杯子,荡几荡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噗”一声全吐了出来。【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然而即使紧皱着眉头,之后他还是一点一点把剩下的东西喝掉了,接着和我一样没有立刻要酒就这么坐在那儿。
【你有点喝多了,回去吧。】
【我还早呢。……你才喝醉了吧,脸那么红?】
【那是甜得。】空杯子在我手上转了个圈,【还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拜托了】
【不好意思,可是我不想。】
他说着近乎强迫地往我身上靠了靠,【没人陪的话,会很寂寞的。】
【你果然已经醉了。】
银把空杯子叼在嘴上,【那就当是那样好了】他说着顺势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
“……”
但是我却没有醉,我的头还没有开始晕,思维也很清晰,因此我很清楚地记得白天发生的激战,以及在那里看到的景象。
压倒性的力量差距,神话的陨落,以及本该先被杀死的炎王龙,却因为……
“啪嚓!”
木头渣子再次铺满了柜台。我长出一口气,让又一个杯底滚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没有去看酒保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大概是银对他做了什么手势吧,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到内间去了。
猎人是追求着“强大”的人。
更坚固的铠甲,更锋利的武器,还有更精湛的将其刺入怪物要害的技术。
那么一个不再为此而奋斗的猎人……他又会成为什么?我想起了鬼哭,其中一些的话,大概会成为她那样的存在吧,力量之强让人敬佩到恐惧,被伙伴和敌人同等地畏惧着。她又在追求着什么呢?
【那个鬼哭……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下手吗?】像是看穿了我心事一样,银继续衔着杯子说道。
【嗯?所以?你真准备从她的箭雨里冲过去?】
【给十条命都不够用啊!!!】
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那种等级的人。
永远不会是。
会变成那样的毕竟是极少数,剩下的那些的话……我活动了一下腰骨,新戴上的暗夜剑【宵冥】感觉很不习惯,咯得慌。
【不过,哼——她射出去那么多箭,我只要射一支箭就够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翘着二郎腿,把全身重量压倒我身上,【没~错,只要那支箭能命中柔弱的少~女~心,就够了哟。哦!那边那个,给我满上!】
酒保回来了,给他的杯子斟满酒,在我面前放上第二个新杯子。【不错嘛,那,GOOD FUCK!】我拿起来对他说道。
【哦!】
他回应着满面红光地喝下去了。——这货还真听成“GOOD LUCK”了啊!!!
果然是醉了。
(话说起来,为什么我还没醉啊……)
头倒是开始晕了,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有些不稳,但这种时候思维却偏偏清晰得似山泉一般。即使强迫自己再灌下一杯,也只是徒增腹胀而已。只有脑海中那一红一蓝两个影子,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手中传来了冰凉的触感,来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紧握的石质杯子,冰冷、坚固而光滑。酒保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酒壶,连看也没看这边一眼。
【我在想,倒不如像是以前那样更好……】
【嗯?你在说什么?】
【你啊。比起现在这样废掉,倒不如像以前好好疯一段日子来得实在。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
【每天早上都第一个出发,晚上回来之后大喝一通……顺带,在留下几个类似‘月之屠夫’的传说什么的,——哎,你知道那时候有多少人崇拜你么?】无视了我结束对话的意图,银继续说下去。【现在呢?啧,传说真成了传说,还知道斗技场里住这个HR9的家伙的人,算上我和桔梗不会超过十个。】
【…………】
【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
【为什么?】
【就是白天的事情。你不可能不记得的,但就是因为你会想起来,我才要说这些话。】
说完银闭上眼悄悄地缩了缩,像是准备迎接我的拳头。然而我没有。【喂,想看我哭的样子么?】作为代替我丢了这么一句过去。
【……哈?】
【这个时候谁弄点音乐出来的话,我一定会哭出来的。】
【音乐……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听了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哪来的音乐啊?这儿可是酒馆啊?】
【酒店……吗】
【对咯,是酒馆哦。】
酒突然变得好苦。
但我并没有落泪,更没有再往杯子里加落阳草。【走了。】我凭着还算明朗的意识站了起来,但还没跨出一步,身体就不受使唤地一晃再晃,差点没俯趴在地上。边上立刻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好歹是半跪着撑住了。
【说了别勉强的,唉……】
晕忽忽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连仅存的空间感也不怎么清楚了。应该还没喝醉才对,话说起来,我真的是在酒馆里么……?
还有,嘴里好苦。
……明明没加落阳草啊……

思想突然又变得清晰无比。
不光清晰,还有紧张,被血红色的眼睛盯着的时候,还有一股从脊柱往上爬的恐惧。然而这恐惧并非来自面前大怪物的袭击,而来自我们自己。盔甲早已被汗水浸透,然而我还是努力稳住架势,右手紧抓住奥德赛的配盾。
“锵——”
合金被切开的声音短促而尖锐。
“削铁如泥”这是青对迅龙材料制作的武器的评价,那种威力毫无疑问来自于它的刃翼。我想起了这一点,但太迟了。坚固无比的盾牌一瞬间断成两半,在我无比惊讶的目光中飞往不同的方向。
(该死……)
——————
这不是真的,这是噩梦。……不,这根本就是在真实不过的景象。
——————
我们并没有轻敌,我们的准备很充分,也向有经验的前辈们讨得了很多技巧,托此之福狩猎也很顺利。迅龙并没有许多人所描述的那么可怕。我们的第一头猎物身上布满了箭伤和砍伤,喉管被银的飞龙刀【枫】撕裂,现在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我们只是没有想到突然会有另一头迅龙从黑夜里蹿出来,让已经精疲力尽的三人手足无措。
【……!】
强健的尾巴横着扫过来,凭着之前的经验看准时机翻滚——总算是没有被正面击中,然而倒竖的尾棘勾到了后背,动作瞬间失去平衡摔倒在一边。
——而且,几乎是在我们察觉到它的瞬间,它的眼睛就已经变得血红。愤怒的红煌流星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和更强大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朝侵犯者们发起进攻。
虽然不知道它为何暴怒,但怒后的迅龙是最危险的。补给已经消耗殆尽,青的右手一直捏着仅剩的几支箭矢,也一直用严峻的神情看着情况。
——————
都已经结束了,全都已经过去,不管是这些恍若隔世的记忆,还是随之而来的痛苦。
然而我却无力去阻止,只能任由悲哀的场景再一次一幕幕上映。
——————
【这样下去不行的!别管材料了,先撤退!】
用刀撑着地,我挣扎着站起来,奋力一跃朝一边的迅龙砍出一刀。没中,好歹是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青,你先走!我和银随后就到!】
【你说什么?……不,不行啊!】
【怎么了?】
【银……银他不见了!】
猛一低头,一阵烈风就刷地擦着头盔掠过。利用这个间隙我迅速四处寻找着,很快在不远处的尸体附近找到了银的身影。
【还等什么!快走啊!】
他看上去没听到我的话,一边注意着迅龙的动向一边悄悄靠近,手里拿着用来剥取的猎人小刀。(笨蛋!)想喊已经来不及了,这边的迅龙一扑不中,直接顺势把尾巴一甩,下意识地右臂一横——
【呜啊!】
失去了盾的保护,这一招结结实实打在胸口,直接把我打飞出去。迅龙却没有继续制我于死地,反倒突然受刺激一样爆吼一声直接跳向另一边的银,用强壮的前肢一击把他推飞出好远。
【咳……】
头晕目眩,胸口每次喘息都会传来恐怖的剧痛,右臂也弯向奇怪的地方。银呢?他怎么样了?青在哪儿?逃走了没有?拼尽全力睁开被血糊了的眼睛,月光照耀下的密林诡异而沉寂,在视线范围内,看不到半个人影。
(已经逃走了吗……太好了……)
然后,在半空中张开了刃翼向我扑来的,是闪着红芒的黑色流星。
…………
【要玩完了么……】
本该是这样。
在战斗中生,在战斗中死,这就是猎人的宿命。
所以这样的结局就足够了。
…………
【——】
和预料之中一样,巨大身躯落地的震动,拉长的嘶吼,还有刃尖切裂衣甲的脆响。
……然而,却没有感受到痛楚。
迅龙自己似乎也愣住了,无比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武器击中目标的前一瞬间,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挡在了他身上。
“削铁如泥”
呼吸停止了,血液也在一瞬间完全凝固,我只能呆呆地望着咫尺之遥处俊秀的面容,惹人怜爱的面容,在一瞬间已经失去血色的面容。
她的右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支箭。
然后在迅龙动作停下的一瞬间,她把最后的武器往后一戳,直直刺入了它的右眼。硝化蘑菇制剂瞬间起效,血肉烧灼的气味立刻飘散开来。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往日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内容,并不在我记忆的范围之内。
能和我的记忆接续的,再一次恢复清醒的时候,距离那次狩猎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我不相信这段时间自己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身上强健的肌肉和精良的装备更不相信。只有那把失去了伴侣的,孤零零的武器仍然靠在我习惯放置的床头。
【那时候的事情……咳,就跟现在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并没有留下任何那段时间的记忆。我只知道,在猎人们的闲谈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有关一个神秘的家伙的内容。
他是个完全的怪人,使的武器是单手剑,而且是一把没有盾牌的奥德赛。
几乎没有人和他正面打过交道,因为他总是在早上踩着工会门卫的脚后跟进门,然后在有其他人到来之前找到自己想要的任务出发。然后在夜幕降临后不久,还留在公会泡温泉的人会看到他踉踉跄跄地抱着一堆黑毛、刃翼、黑鳞什么的回来,把这些东西统统卖给工会换成钱,之后又跌跌撞撞地出门去了。
他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迅龙。
上位的,G位的,单只的,多只的,来者不拒,照杀不误。几乎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公会一直头疼积压的迅龙任务请求就被一扫而空,新来的那些也会被他迅速接受并解决掉。渐渐地这里的分部竟然因解决迅龙而小有了些名气,而某个称号也开始在猎人之间流传。
“月之屠夫”
毫无疑问这是用来形容他的。因为大家都相信,“每当夜幕降临,每次月光照明大地……都会有他的又一只猎物发出绝望的哀嚎,倒在他的脚下。”
【……】
这个人的行踪也并非毫无规律可循——比如每次任务完成之后,都会在“蟹尾”出现之类。
【每次都拍张大票子在柜台上,还说什么‘醉了的话麻烦把我抬回住处’……都成那儿的风景了哦?】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好久。
但这个样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到了某一天他又一次任务归来,遇到了等着他的某个人的时候就结束了。那个人据说是他往日的同伴,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仅仅是把一套崭新的、漆黑色的单手剑盾拿出来,说了几句话让他收下而已。
但他就这么一下子垮了,如同朽屋被抽去横梁。
一个沉默的大男人瞬间变得涕泪横流泣不成声,之后又突然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传闻中是这么形容的。
【之后么,又是神志不清地躺了将近半个月……再下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
【……】
头疼的要命,昨晚宿醉让人想吐都吐不出,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然而记忆的丝线却清晰无比,把之后的事情一件件串了起来。
青再也不可能穿上梦想的迅龙枪手装。
我在很久之后才理解她那种表现的含义——轻便而实用,同时集可爱与黑色的性感于一身的衣服,极受女性猎人特别是恋爱中的女孩们欢迎。只是我理解得实在太晚。而我和银却最终如她所愿,拥有了新的神兵利器。
然而重新见到一叠叠任务单的时候,却涌出了强烈的厌恶与慵懒的感觉。
新建成的怪物斗技场,需要招聘一个拥有大把空闲时间而又技术高超的管理员,而接下这个条件从各方面来说都无比苛刻的工作的……就是我。
【‘如果你在追求力量的话……’】
坐在床头的银说着,把昨天用过的单手剑连盾一起提了过来,【‘这把完全出自迅龙材料的暗夜剑宵冥,就是你新的力量’。咳,谁知道,你居然那么大反应……】
【……】
【好好歇着吧,不打扰你了。】说完,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吃力地抬起手臂,凝视着手腕上紫色的腕带。试着回忆与之相关的事。身份与荣耀的象征,大部分猎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我第一次真心希望想起与之相关的内容。
【……】
然而,不管如何苦思冥想,还是什么回忆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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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2: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岂可肖 于 2014-1-8 12:03 编辑

Chapter 5:
       resenp doubenzer doronjor


【复出吧。】
【?】
事情发生在又一个没有工作的傍晚,我享受温泉的当儿,大老远就听见银兴冲冲地朝这边赶来,还没进浴池就能看到他满面红光的样子。正想开口问有没中奖或者是不是把鬼哭搞到手了的时候,他却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回答他,只是无比淡定地小口喝着酒。两个人维持了一段时间沉默。
【说起来,‘武神斗宴’就是下半月的事情了吧?】
【唔。】
话题突然又跑十万八千里外去了,我随口应着。【斗技场这边已经开始封场做准备了,接下来半个月有的忙咯~怎么地,想参加?】
【不,不是我……是你。】
结果还是回到这里来了,我继续沉默。【所以说,复出吧,流】
【……】
“武神斗宴”,时期已近的,将在各地斗技场举行的四年一度狩猎大会。云集的高级猎人们,惊艳而强大的珍稀怪物,以及在近在咫尺的精彩战斗,这些卖点每次都吸引着大批观众前往观看。而今年的举办场地就是这里。
【把这次‘斗宴’作为你的复出表演,重新做回猎人吧?】
当然,在会中放出的一大部分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亚种稀少种怪物,理所当然的战斗也是有着相应程度的水平,并不是所有猎人,甚至高级猎人有资格参加的。
【呐,偶尔也想想……做点符合你腕带的事情如何?】
【不可能的吧。】
毋庸置疑,要举办这样的盛会,最忙的当然要数斗技场的管理员了。一个人不顶事,到时候工会所有的空闲猎人都会被调集过来。
【斗技场需要我……而且,除了我谁还既有时间,又有能力?】我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紫色。
【那种事情其他猎人轮休就行了,我跟大长老商量过,他也是同意的。】他淌着水凑过来,【大家都不愿看到你这么下去,嘛,所以说——】
【我愿意。】
银的话被我噎了回去,他有些难堪地坐下来,沉默地看着我喝酒。
【泡温泉还喝这个,不怕血气上涌么?】
【头脑冷静的话就不怕。】
【哈……】银转过头去,朝一边摆弄着瓶罐的温泉猫招呼道:【那个,和他一样的给我也来一杯】【不好意思喵,那是流先生自己带来的喵,我们这里不出售酒精饮料喵】结果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你啊……在各种方面都算得上很特立独行呐……】
【是吗?】
我把杯子倒过来,看着绯红的液滴慢慢聚合变大,落在热水的蒸气中消失不见。【你继续泡会,我先回去了。】说罢,我从泉水里站起身来,朝换衣服的地方走去。
【其实和你来说复出的事情,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
我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等他说下去。【刚刚有几个猎人抓来了个大家伙,已经送到你那里去了。】结果他又把话题跑掉了。
【哈?这和复出有什么关系么?还有,封场准备不是开始了吗?】
【是啊,所以对公会的报告是送去铁匠那边剥取素材了。】
【……到底怎么回事?】
【总之,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还想问些什么,但银却摆了摆手表示对话结束,最后还朝我笑笑,【不用马上给我答复,‘武神斗宴’的人员配置还没定下来……复出的事情,好好考虑下吧。】

*  *  *  *  *

【莫名其妙……】
送走了最后一个帮忙的,我咀嚼着之前和银的对话,转头向走廊过去。没有了人气的斗技场冷清得像个地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无聊进来逛逛——不过我例外,谁叫这儿就是我的家呢。
而且,银说过的那个“大家伙”也要处理一下。
【都已经封场了怎么还送过来……啧,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把奥德赛插进腰间,顺着走廊朝关押区走去。嘛,大不了照顾它一晚上,明天去和工会报告一下,就说送错地方好了,反正本来就不是我惹出来的事。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靠着外面透进来的光还能依稀见到室内的景象。
……第一个笼子,没有怪物。
疑惑加深了一层,银告诉我的消息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证实了。如果……万一真的如他所言,这里留了一只工会所不知道的大怪物的话,事情泄露出去,那恐怕不只是降级或者开除的事情。私藏(?)大型怪物是威胁到平民安全的行为,一旦事发会处以重罪。但即便如此,银还要执着于此的理由又是什么?作为训练所的教官不会亲自去狩猎,他又是怎么说服动手的猎人们的?
越往走廊里走,光线就越昏暗。
(切……真无聊)
突然要安排考试什么的话,也不用偏挑这个时候吧?我只祈祷那家伙是只肉食动物,那去公会领饲料的时候还能方便点。不,不对,算了。要让工会知道了,银干的事情非暴露不可。虽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好歹看在朋友的份上帮他一把。
【就听你的留一晚……不过,也只能帮你到明天来人为之咯。那之后的事情……】
在最里面的笼子中央,趴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几乎能与这昏暗的空间融为一体的皮毛,松弛而柔韧的躯体,还有前肢上的两把剃刀,是迅龙。
【迅龙……吗……】
恐怕是一件大工程吧,至少在我残留的记忆里,那是一种极难对付的飞龙种,公会时常要因相关任务的积压而头疼不已。当然,如果是那个“月之屠夫”的话例外。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摸着奥德赛磨光了的刀柄,不由自主地想苦笑。
“月之屠夫”已经死了,永远地。
我靠近些笼子观察,迅龙的身上并没有多少明显的伤疤,只是用作武器的长尾已经破碎不堪。察觉到有人靠近,它睁开了眼用卧着的姿势看着我,适应了夜色的瞳孔发出阴森的红色。不过马嘴药的效果还没过去,它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了。见到驰骋原野的怪物们沦落至此时,心中涌出的不是快意恩仇,而是悲哀与惆怅。我放开了握着的刀把。
【喂,你伤过人吗?】
它不回答,只是继续用闪着红光的瞳孔望着我。
肯定有的吧。
不造成威胁就不会有讨伐任务,也许已经有人受伤遇难,抑或遭受和我一样的悲剧什么的……谁知道那一张张平淡无奇的任务单背后,到底埋下了多少人悲恨的血泪?而为他们实现心愿,这就是猎人们的工作。
但是我却无法再拿起刀对着它。
【……】
我杀不死它,我已经厌倦了或者累了,提不起劲来猎杀它。从我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我所做的一切就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即使是几天前的古龙事件里那也是受求生意志趋势而拿起武器。但活下去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也没打算想过,因为我早就知道那边排好的清一色都是无比悲哀的结果。就连到底我是不是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说不定银都比我清楚。
在迅龙执着的注视下,我倒拿起奥德赛,仔细研读着它蜿蜒的刀刃。在传闻中,那上面曾沾上过无数它的同胞的血……它能感受到那些怨念么?或者,还是虽然知晓了一切,但又不得不屈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呢?
就像我一样。
【复出……个毛啊!】
我想我有些明白银的话了。
那是一个玩笑,一个用来刺激我再适合不过的讽刺,说粗俗点那简直就像把一个失去能力的老头带进“那种地方”问他“我请客要不要来一发?”一样。对一个连杀意都提不起来的猎人提议复出,这种事情就有这么卑劣。
【……】
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来自于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只拿眼睛盯着我的迅龙。
在那片黑暗中亮起的一直都只有一道红光。
【…………】
心脏突然狂跳。
脑子里涌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惊讶、恐惧、渴望、激动,好像都有,又好象都不是。我机械般地再次靠近了笼子,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迅龙的状况。
它只有一只好眼。
我有种预感——我应该收回之前的一些想法。接着我看到了它另一只眼睛的情况。那不完全像是锐器的伤痕,而且没猜错的话已经有些年分了。眼部附近的毛发一小撮一小撮地黏在一起,露出边上和里面焦结的皮肉。这也不是火属性武器留下的,那种攻击并不会留下如此深的烧伤。
这是……被硝化蘑菇制剂所伤的痕迹。

*  *  *  *  *

天完全暗下来了。
空旷的牢房里终于再没有一丝光线。
和另一个生物在完全的黑暗中对视是一件很猎奇的事情——你知道它在哪里,同时你又不知道它在哪里。这种比喻虽然无厘头还顺带有些扯淡但却十分恰到好处地形容了我和迅龙现在的状况。我的面色是阴沉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认识它,并且相信它也认识我。在这种环境里抽出暗夜剑【宵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刀刃在哪。
不过没关系,要刺入的那个地方正有道红光看着我呢。
我将身影潜伏入黑暗的手法很熟练——熟练到自己都暗暗吃惊,就好象以前曾无数次地这么干过一样。有的时候身体会自作主张记住一些东西,比如那把记得明明没怎么用过的奥德赛,我却能耍的行云流水。这种感觉就像把一本古书从灰尘堆里捧起来时上面被岁月侵蚀得残破不堪的标题。
而且……被勾起来的不仅仅是回忆。
我开始觉得我又是一个猎人了。
面对大怪物时的激动与少许恐惧,对自己的技巧和精良装备的自信,胜利与荣耀的渴望,这些被埋没好久的东西现在又回到我身上来了。我正身处笼子之中与迅龙对峙。这个笼子足够宽敞,宽敞到我能灵活地与它周旋;对手也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人血脉贲张。
更不用说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对手。
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从很久以前我就迷惑我到底在等待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身上每一个颤动的细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我要追求力量,为什么我会疯狂地追寻它的足迹,在那之后又突然沉沦……啊,我想我找回了一些那段时光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我用手上的刀对着那个方向,这是我所追求的力量,而它的前方是一道红芒。
一道一动不动,仅仅无言地注视着我的红芒。
【……】
你记得我吧,你一定记得我的,一定比我恨你要深千百倍。我忘记了你那么长时间,而你,被我所害失去了一只眼睛,一定无时无刻不在咬牙切齿地诅咒我吧。那就发泄你的怨念,并感受我的杀气与愤怒吧。马嘴药的时间早就过了,如果你还属于迅龙这一高贵的种族的话,就像无数你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摆出架势对我发出嘶哑的咆哮吧。
——然后,和他们一起化作我身后的又一个怨灵吧。
我突然觉得我和它很像,背负着相同的罪孽,沿着相同的轨迹。
互相憎恨,互相杀戮。
在战斗中生,在战斗中死,这就是你,我,猎人与怪物,我们的宿命——无比残酷而美妙的宿命啊!!!
【~~~~~】
然而过了好久,它都没有发起攻击,附近的气息和之前一样毫无起伏,它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那道红芒并不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凶狠闪亮,那里面什么都不是,连我最期望的愤怒与杀意都没有。
它就这么一直盯着我。
【~~~】
低沉的,拖长了的喉音在寂静的室内回响,是它的,它甚至没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不愿与我一战吗!!!?
羞恼的怒火顿时吞噬了理智,我向前大跨一步。迅龙有了反应,那道红芒向后退了一段。它确实不愿与我开战——并非由于恐惧,那种颤抖着看着我劈下致命一刀的感觉,我感受不到。
——看不起我吗!?你那高贵的自尊,不屑于对渺小的人类下手吗!?我的身上背负着你的、还有你族众多同胞的血债……连这个机会都不想抓住吗!?
然后又像刚才那样,毫无生气地、不带感情地注视着我。
——还是说,屈服于这命运了吗!?丧失斗志了吗?就这样俯首称臣,任由人宰割了吗?不是的!我一直追求的对手,绝不是如此懦弱的胆小鬼!我渴望杀死的绝不是这样一个懦夫!我数年的追寻,不会只为了这么个窝囊废!绝对不是!我的心血……我的痛苦,我一定要让你加倍感受到!起来啊!像那时一样怒视着我啊!然后用那利爪,用那刃翼来捕捉我啊!没错,那才叫真正的战斗!你可以的!你不是废物,你绝对不能是……你不是的话,如果你还是那个让我憎恨的存在的话——
【就证明给我看啊!!!】
刀尖破空的声音,红芒愣了一下,注意到一把漆黑的短刀擦着它的脸颊飞过,无声地没入地面。
【来啊!!】
然后,在那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
【来攻击我啊!这是你想要的吧!快来杀我啊!这是你想要的对吧?为什么不动手?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像那次一样咬我的手臂,切我的铠甲,用尾巴把我打飞?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捉弄我?为什么不来报仇……为什么…还不动手…】
【~~~~~】
【……为什么……不肯和我战斗……求你了……】
【~~~】
盾牌“当啷”掉在地上,我无力地跪倒。
仇已经报不了了,永远都报不了了。
已经不可能了。即使就这么杀死眼前的迅龙,这积怨也无法消除半分,就算把这家伙碎尸万段,我的痛苦也只会越积越深。当年夺取青的性命、与我结下血海深仇的迅龙已经死了,和“月之屠夫”一起死在了不见天日的密林里,尸骨无存。
现在存在于这里的,仅仅是两个被抽去灵魂的臭皮囊而已。
我的心血,我的坚持,我可笑的信念……已经全部在一瞬间毁于一旦,被这个提不起战意的窝囊废。
然后我成了比它更窝囊的家伙。
我们俩越来越像了。
【够了……】
【~~~】
【够了,已经全都……】
我仰面躺在地上,任由被抽空的感觉在经脉里蔓延。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看不到。死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可是我和它都还没死,现在仍然苟延残喘在人世上。我本该死了的,但我活着,不该死的人代替我死了,于是不该活的人被留在了这里。
【~~~~】
就这样睡过去也好,但愿我一觉不醒。
【……】
【~~~】
【…………】
【~~~~~】
【……你很烦唉……】
但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是一直持续着迅龙低沉的喉音,即使我不再对着它,它还是像吃错药一样继续低吟着。
【说你呐,安静点……】
我的话停下了,注意到它并不是冲着我来的。那道红芒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对着我,而是凑着地上那把抛出的短剑。它一直紧靠着那锋利到能轻松割开它皮肉的危险品,一边持续着呜呜的喉语。根据光的位置来看,它甚至用头去轻轻蹭着那东西。
嘲笑我吗?嘲笑我连杀你的勇气都没有?
……杀了你又能如何?
你一个沦落至此的废物,有资格去嘲笑和你同样处境的人吗……尘封的记忆又一次被合上,重新被岁月的积攒覆盖。然而有些东西仍然如此熟悉与显眼,仿佛书页里突然伸出了一张书签。
那书签……不,那声音……?
【~~~】
回荡的喉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悉。
……我听过这种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而且听过不止一次。认识到这一点的我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在依稀透进来的月光里,有一个墨色的巨影放松地卧躺着,身体仅仅地靠着那把暗夜剑【宵冥】,一边发着某种似乎满足和温柔的声音。
(……满足,和温柔?为,为什么我会知道……?)
然后我终于记起来了。
我完全回忆起了,这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是在什么场景之下,以及为什么。那些久远而清晰的画面强烈地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的瞳孔不自觉放大。
那是一片夜晚的密林。
【……】
在灌木最茂密之处,用极其巧妙的方法隐藏着一个猎人。他的装备是精良的,他的技巧和经验充足过了头,他毫不怀疑这次的猎物也将很快惨死在自己刀下,并带着这种自信和另一种执念死盯着不远处的猎物。
他没有就这么冲出去的唯一理由,就是面前的猎物有两头。
夜晚的迅龙也许永远都是猎人们的噩梦——但绝不会是同族的。比如这两头。既没有嘶吼也没有飞扑,它们只是这么安静地趴在一起,其中之一正在用自己的爪子和嘴尖在伴侣的毛发里清理着什么,另一头就是像这样半闭着眼,安静而放松地卧着。
从它的口中……时断时续地传出这种安适的喉音。
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它们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杀气与威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自然。
我猛然又看到了藏在附近的猎人的眼睛,锐利,执着,融入升华结晶了的愤怒,带着些嗜杀的血色,比起暴怒的迅龙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栗。
【……不,不要……】
我完全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在那之后,我找到了他们分开的间隙,把奥德赛狠狠地刺入了其中一头的颈椎——它一直都是那副满足的样子,到死都以为是伴侣的嬉戏。然后我和归来的、近乎疯狂地攻击我的另一头苦战三百回合,杀死了它。它的牙死死地咬住我的奥德赛,眼睛是那么红咬的是那么紧,以至于我不得不把它的头整个一起带回去。
我记起了更久远的事情。
我记起了我们第一次接到的狩猎角龙的事情,委托是一个商会发来的,角龙扩张栖息地时把他们的商路也包括在内,他们不得不求助于猎人公会来驱逐,或者猎杀掉这个潜在的威胁。我们照办了,带回了一堆角龙的尖角、硬壳、背甲以及一条完整的尾巴——现在它挂在酒馆的墙上,每天被无数次抬起又放下。
我们很为完成了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而自豪,那家商会也送来了感谢信和丰厚的报酬。我们本不该无聊去打听那边后来的消息就这么自豪下去的。
——那片沙漠的仙人掌、狗尾草开始疯长,很快布满了整个戈壁所有生存空间。原本生活在那里的食草龙、狗龙、沙龙鱼族群有的灭绝,有的被迫背井离乡寻找新的栖息地。而那家商会最后也因为通行困难,不得不寻找另一条商路。
【……不……】
我也记起了近期的一些事情。
那头被我贯穿脑壳的轰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挣扎着试图逃出去,徒劳地反抗着灭亡的命运。即使伤痕累累,即使造成这一切的仇敌就近在眼前——它还是放弃了复仇的机会,选择了更遥不可及的生命之光。
还有那头炎妃龙。
当时的情况很明显,作出那一击之后的鬼哭正处于躲闪的僵直状态,它完全可以转身之后再扑一次——以它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届时鬼哭将避无可避。但是它没有。它选择了舍身挡下那些箭矢,换取伴侣的生存。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仇敌猎人就在眼前的时候,这些怪物还会选择了另外的东西。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它明明攻击了我而且下一步就能致我与死地,但却突然放弃了我转向企图从尸体上剥取的银。我更不明白,为什么炎王龙明明可以在关押区就对猎人们大开杀戒,却还要冲到斗技场里去。
因为我是猎人。
【……怎么可以去明白那些啊……怎么可以……】
……因为我是猎人……
【~~?】
迅龙终于注意到了静静立在咫尺处的人影,它稍微动了动,把视线收回来。现在这个距离的话,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人,它的仇敌……只要它像往常一样向前大咬一口,就可以把他咬成两截。
它最终没有那样做。
我从呆滞中惊醒过来,注意到腿上传来的触感,迅龙在用湿润的鼻尖触碰我的身体,然后又缩回去了。
【唉……】
我们俩实在像极了。
猎人与怪物,不共戴天的对立的存在。在这里的我没有想杀它,它也没有想杀我。我始终没有明白那些问题,但是我终于搞明白了——失去了斗志的猎人和怪物,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杀,猎杀,结仇,复仇。
这样的轮回在猎人与怪物之间循环着,永无止境,无人能阻。
坚持着某个信念,然后看它轰然崩塌。
保护着珍贵的事物,接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
我们因此而相像。
不,其实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互相夺取重要的东西,互相伤害,然后互相憎恨,在悲痛与愤怒的驱使下挥舞着自己的武器与利爪。
在这样的命运中杀戮着。
在战斗中生,在战斗中死,这就是你,我,猎人与怪物,我们的宿命——无比残酷而美妙的宿命啊!!!
【呜……】
迅龙吃了一惊,它的好眼被遮住了,是面前那个人跪了下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它三分像猫的头。
他鼻尖抵着的部分起伏着,耳边响起轻微的呜咽。
……好像很难过。
迟疑了好久,它最终伸出粗糙的舌头,轻轻舔了下那个人的身体。
【呜啊啊啊啊————!!!】
呜咽成了凄惨的放声大哭。



【今天也要吗?】
凝视着面前伸出手的猎人,桔梗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任务单拿出来。他漠然摇了摇头,只是把手伸得更长。清晨的公会只有他们两人,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着他们的对话。
【不行,我做不到。】
她最终说着放下了手,【不能让猎人接受超出他能力的任务,这是第三条规定。】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么说道。猎人依旧没有回答,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上面绑着一条成色尚新的紫色腕带。
【连休息一天都不行吗?】
【……】
【别干了,好吗?】
“嘭!”猎人伸出的手重重拍在柜台上,另一只手伸到后面去握住了奥德赛的刀柄。
【……停手吧,流……】
【我是不打女人的。】
猎人的表情有了些变化,这么说道,【但是,很多事情都会有例外。】
【那么今天就例外一次,休息一天吧……】
即使被猎人这么威胁,即使眼眶里已经溢满泪水,桔梗还是坚持着轻声说着,她攥着一叠任务单的手始终放在身体后面。
【……求你了……】
【……!!】
趁她分神的当儿,猎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把过了她那只手,并一把抓过那一叠纸。——没有全部拿过来,他疯狂地翻着那些单子,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手一挥就全都扔掉了。转回刚才的方向,桔梗已经泪流满面,她喘息着,紧紧抓着拿着最后的几张,他清楚地看到了其中一张里那个黑色的影子。
“啪”
一声惨呼,极其迅速的出手,倒在地上的桔梗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手印。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猎人缓缓靠近,突然不知道拿来的力气,一把将剩下的几张纸团成一团,爬起来将纸团扔进了不远处的温泉,然后仿佛满足似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猎人被这一举动怔住了。他仿佛没头苍蝇到处转了几圈,还发泄一般跺了跺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从进来的地方出去了。
她目送他远去。



下面的过程已经不甚清楚,但是我记得结果。
桔梗因为擅自销毁任务单被停职一个月,而我……她没有把我打她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我继续着我的狩猎。
故事已经结束了。
……我的回忆,本该到那个夜里就结束了才对……




(稍微解释下这章节名,这三个词出自《CLANNAD》原版GAL,是智代线中春原想说“复仇”(revenge)时三次说错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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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2:03:59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6:
       Ain Suph Aur


我开始喝不惯加了落阳草的果酒,觉得那股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吐。
我已经变了。
可能我以前也变过,不过只有这一次是我感受到的,是我真真切切体会着的。我已经变得不再像个猎人,比之前所有时候都要不像。一个面对怪物无法冷血地挥下屠刀的猎人,一个显现出心软的家伙,只会给自己和同伴招来灭亡。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成为猎人。
“妇人之仁”
很可笑地,说这话的人已经跌入了自己设下的诅咒。
但是终究我也没有退役,斗技场的活儿越来越忙,大会要用的怪物一只接一只地送来,罕有人迹的建筑物里终于热闹了些,人声、搬东西声、怪物的咆哮声每晚上都在屋顶下鼎沸。不光是斗技场,整个城市都因为大批观光客的涌入变得拥挤而兴盛。
“武神斗宴”开始了。
我更不可能去复出,像银说的那样把这次大会当成我的揭幕战。斗宴的报名工作早就结束了,在银和我提起的一个月之前就结束了。起码在这大赛进行的四天时间里,我都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你不可能从外表来判断某个人是不是懦夫,至少在我这儿不行。同样,更没人知道我曾几度想狠心臂上的腕带扯掉——这东西现在成了耻辱。幸好这些天的工作忙得要死,而且都是些懦夫也能干的活,我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噗!……苦死了,呸。】我把一口酒吐在地上。
说话的时候我正背靠在笼子上,手里和往常一样端着杯果酒,当然,是加了落阳草的。说实话我并不想这么做,但身体已经记住了这个习惯,总是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带着清香的叶片就已经在液体中沉浮。我盯着剩下的酒迟疑了好久。【……算了,就当是最后一杯好了。】然后不知第几次这么安慰自己,仰头把剩下的灌了下去。
周围又变得一个人也没有,因此没人嘲笑我的苦相。
今天是“武神斗宴”第四天,原本关押在这里的珍稀动物们已经统统变成了刀下鬼剑下魂,调来帮忙的人自然也不必再留在这儿。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斗技场又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地方,冷清、阴森而了无生气。
……不,说是我“一个人”还是不太合适,我转头看了看笼子里关着的东西。自然光已经所剩无几,直视也不会刺眼。
一头银火龙。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辉的火龙种。
据说在火龙群争夺领地与资源的过程中,有极少数的个体会发生突变式的进化,它们的体表将褪去暴戾的赤红,体质发生变化,实力更会有几何级数的上升,据说甚至可以接近古龙。这样的个体将当之无愧地成为王者,王立生物研究所称其为“金\银火龙”,并排除在普通种和亚种之外特称“稀有种”。
王者之中的王者,对猎人来说连见到一次都极其困难的、稀有而古老的龙,现在正在我背后的笼子里安静地打发着时间。
【……】
我们没对它使用马嘴药,但它即不反抗也没打算逃出去,仅仅等死一样趴在那里。
【……傻爆了】
“武神斗宴”本该在今天结束的,大会原定的狩猎环节里,也并没准备银火龙这样的怪物。
这家伙是今天的节目完了之后突然冲进场里来的。
城墙上的哨兵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道银光从天际疾驰而来冲向城市,在士兵们来得及使用守城兵器之前它就掠过城墙,在全城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头栽进了斗技场。那个时候最后一个节目刚刚结束观众们还没来得及退场,他们都亲眼目睹了真实狩猎的残酷。
那让人想起史前人类的捕猎场景。
十几个,二十几个三十几个到最后几乎是所有的上位猎人全都抽出了武器向场内奔去,吼声与惨叫声混做一堆。在人群的中心这家伙拼了命地反抗,不停地飞起落下冲撞,带着猎人们绕着场子转圈,不断有猎人被它击中撞到,或者身上着火飞了出去,在沙地上留下大量鲜红的痕迹。然而即便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猛烈攻击,银火龙仍然固执地赖在斗技场里。
喧嚣着喝彩声的观众席突然变得寂静无比,退避命令早已下达,但没有一个观众离开。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上阵的猎人伤了大半的时候,它突然停下了,就这么趴在某个地方。猎人们惊异地停下了手中的武器,看着它把翅膀收起来。有胆大的拿了根绳上去,然而一直到被捆成个粽子,它都没有再有任何反抗。突然闯到人堆里,又莫名其妙地放弃抵抗,所有人都以为这条龙疯了,或者脑子老糊涂掉了。
不过我知道它既没有老也没有疯。据说到了那个级别之后,火龙的智力甚至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一个人就这么活着不蛮好么,真是的……非得这么干吗?】
而且我甚至知道它做这一切的理由。
在它降临之前的几分钟,在外面的斗技场里……“武神斗宴”最后的节目,猎杀金火龙刚刚结束,尸体被拖进作坊之后的场地还没来得及打扫。证据还不止一个。那是大家离开不久之后只有我看到的,一直被它衔在嘴里的黄金色的鳞片。
【……大老远赶过来,就为了找到这么一片鳞?】
嘴里很苦,我下意识地提起杯子,看了一眼就顺手扔掉了。【有够傻的……和我一样傻。】火龙稍微抬头动了下翅膀,似乎在表示不满。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将在明天结束了。
大会明天早上将会史无前例地增设一个特别节目,届时观众们不仅能目睹银火龙的风采,更有机会享受挑战人类极限的狩猎胜景。过了明天上午,银火龙将变成一堆素材,在作坊里被敲敲打打,然后穿在某个不知名的人身上继续闪着那圣洁的光辉。
只是它的灵魂已不复存在。
那是早已注定的事情,因为已经有了消息。被指派明天进行狩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鬼哭。
【……好好享受吧,你这家伙。】
然而有些工作还是得做。我很清楚我要做些什么。
走出门外,公会的推车上一如往常地放着三大块草食龙肉。我把它们背在肩上,在回到银火龙那之前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拿了两瓶黄色的液体出来。
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之后折回到笼子前,用猎人小刀在肉上切开几个口子,倒进了那些液体,注视着它慢慢渗进去。
我更清楚自己能做到的事,做不到的事。
银火龙嗅到了肉的气息,把硕大的头扭过来。我打开小门,把加工后的肉丢在他面前。【给你的。】它看起来没搞清楚状况,看看地上的肉又看看我。【吃吧,赶紧的。】说完我背对着他走进了拐角。
在那肉里面加进去的是强走药。
公会没对我领取的素材产生半点怀疑——谁都知道鬼哭的武器是弓,因此没人想到我除了为明天的支给品作准备以外的可能性。他们都被我骗了。
很快笼子里的咬噬声停下了,我回到原来的地方。银火龙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失去过,它依旧趴在那边,不过给人的感觉和之前有很大不同,瞪大了眼睛瞧着给它提供了食物的人类。那个人类也这么看了它一会,然后离开走到远处,把通往斗技场的大门打开,夜晚清凉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咔镪!”
老山龙的骨头发出痛苦的摩擦声,让开了牢笼的一面。银火龙像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走吧。】
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
【喂,还呆在那里干什么?出来啊?】       
像上次银私藏的事情已经是重罪,如若看管不慎而导致怪物脱逃……没出事还行,一旦造成什么后果,要说我的下半辈子就这么玩完一点都不夸张。这还没算上我明知故犯。
然而我还是这么做了,在冲动与觉悟的驱使下。
【听话点过来吧……没有陷阱那种无聊的东西。】
我注视着它的身影,它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外走,不时用长长的脖颈窥探着什么。到了空旷的地方银火龙猛地张开了翅膀,卷起一阵小型旋风。
【你走吧,给你吃的东西足够撑到你脱离追捕范围……应该够。你想要的东西也找到了,赶紧走,别再多留。】我上前去触碰他银色的翼膜,他没有反抗。【这种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不该死在这里】
它的鳞片有种奇妙的触感,就好象手浸在一堆活着的银器里。银火龙就这么看着我,就像我以前看那些或暴怒或不知所措或垂死挣扎的怪物们一样。我退开几步,霎那间风尘卷卷,扑面而来的沙土逼人捂面。我看着它升空,又一轮银色的明月从这里升起。
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既然你能突破卫兵的防线长驱直入,那一定同样也能再这么干一次。
然后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回去你来的地方,那个地方需要你,龙群们必须有一个王者。一个人也许会很孤单……但是总比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死去好得多。我眼望着银色的身影慢慢升高,然后在空中转了个弯,扑闪着双翼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然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见……哦,是永别了。】
马上哨兵就会察觉这一切,然后布下包围网,只不过在那之前它就会消失在天际。不过这里的事情还没完。用不了五分钟,士兵们和公会的长老就会一同赶过来,看到空无一物的笼子之后,把矛头全指向我。再下面的事情……哼,都懒得去想,随它去好了。
——干嘛要这么干啊?我确实是个十足的傻瓜。但是,却不后悔。
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那家伙和我一样,都是不可救药的傻瓜呗。)
我自己都笑了,这个理由实在太搞笑了。不过我的笑却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结果最后,我还是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呐,心头却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般畅快无比。
抱歉了,银,你冒着如此危险为我安排的重逢,我却就这么白白丢掉了。
桔梗,多谢你这么长时间关照我,以后没有我这样又傻又天真的人的话……你会无聊吗?
……青,要是你知道我过着这样的生活的话,你还会用那笑脸对着我吗?
结果,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去当一个猎人。
然而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我已经比大部分人更像个猎人。
木然地盯着紫色腕带,连扯下它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就此仰面躺在地上,注视着天上闪亮的银色月光。
……仅剩的几分钟,想些什么好呢……
那片银色渐渐变得清晰明显。
………………
…………
……
【……?】
熟悉的声响,扑闪着翅膀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注视着的月光被一道更加闪亮的光芒遮掩了。然后风再一次夹杂着沙子扑面而来,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重新降落在这片地方发出一声巨响。
它注视着我。亮色的,因为充满力量而闪亮的瞳孔。
【你——】
结果还是它先扭开了视线,我一定是产生了错觉,因为我居然荒谬地认为,它这么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下一刻,它头山的棘刺又轻轻拂过了我的脸,有一片亮色的碎片从它嘴里掉下来,落在我的身上。
那是它一直追寻着的东西。
【……】
我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面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且……温暖。然后它就从我身边擦过去了。
“回那边去吧。”
四周一片寂静,但我清楚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还有……多谢。”
是吗。
那就随你所愿,最好了吧。我重新站起身,跟在它的后面——跟在一头银火龙的后面。
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吧。
我本不该一厢情愿地把善意强加在它身上——它也是一头善良的,认真的,希望能回应他人期待的龙啊。
……竟然把它当成了人,我的脑子果然是坏掉了。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走在它身边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可靠感。
【——你其实一点都不傻么?】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来了一句。银火龙回头看了我一眼,只是静静地朝着笼子的方向走去。从不知那里传来了“扑”的一声,接着我的脚步停住了。
……从它的头前边,故意遮住没有让我看到的地方,掉下了一大滴什么东西。
【……】
它继续向前,慢悠悠,一步一步地走去。
…………
……
卫兵们如期而至。
然而他们看到的,并不是预料的那样空空的笼子,白银的太阳仍然在沉睡,而靠在笼子上的猎人神情安宁,手上把玩着一块晶亮的鳞片。被一群人打扰了休息,银火龙不满地张了张嘴喷出些火星子,把那些士兵们下了个半死。而那边的猎人看到这一幕,竟然爽朗地大笑起来。
……
【真是个……怎么说呢,好奇妙的故事呐。】
【是吧?】
一直听着我讲故事的桔梗,这次把视线集中到我手上的东西上。【好厉害……不过说真的,我倒是更愿意相信,这鳞片是你苦战一晚上才从他嘴里夺下来的。】
【别开玩笑了,你……呵呵呵。】
我开始苦笑,然后桔梗也开始笑,最后我们俩都变成了开怀大笑。在我们所在房间的外面,观众们终于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呐……你觉得,谁赢了呢?】
【是银火龙,】我甩着手上的金色鳞片,【就用这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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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8 12:05: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岂可肖 于 2014-1-8 12:07 编辑

尾声:
       莫比乌斯之咒



早晨意外地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
这个城市明明是以宁静祥和出名才对,早上起来的时候脑子一团浆糊。不过当看到斜倚在墙上的我的爱刀时,我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今天是“武神斗宴”开场的日子,大批慕名而来的游客一大早就占据了空闲的街道。想到这里的时候被吵醒的不舒服瞬间一扫而空,作为本地人自豪感油然而生。有一部分当然来自为家乡能举办如此盛会而高兴,然而更多的源于别处。
“武神斗宴”原本是在各地的斗技场巡回举行的、每四年一次的狩猎大赛,是以云集的高级猎人、稀有的怪物和激烈的战斗为卖点的大会。而举办这一赛事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猎人公会各城分部的最高荣耀之一。
但我为什么说“不全在此”呢?
很简单,因为我的家乡,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承办大赛了。更让人振奋不已的是,竟然是连续两届取此殊荣!这是家乡猎人们努力的结晶,几近最高荣誉的奖赏了吧。你看,城里人们笑容满溢的面孔,就是最好的证据。
………………
呃,不好意思,有些激动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的名字是宁,如您所知,是个使太刀的猎人。或者应该说,不仅仅是个猎人,而是一个拥有一年多狩猎上位怪物经验,并且已经取得本次“武神斗宴”入场资格的猎人。……嘿嘿,有些得意了。
不过换一个方向来说,我也是和其他许多猎人一样,受到训练所的银教官严格锻炼和精心指点的,他的弟子。银前辈是个好教官,天赋秉异的太刀达人——当然,后一条是我根据他算不上大的年纪以及与其完全不相称的教龄猜出来的,他的弟子们很多也都这么认为。同时他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喜欢开玩笑,晚上老是泡酒吧却还一遍遍告诫后辈“能少喝酒少喝,酒精伤大脑,要是想在这一行多干几年的话……”。自然地,他广交了大批朋友,人望也很高,不管在哪里,总能找到他和一批人聚在一起哈哈大笑的身影。
教会他人生存之道,并给大家带来欢笑……我们都觉得他是值得尊敬的强者,猎人们学习的榜样。然而每次有人这么在他面前说的时候,他就会无言地笑笑,然后不动声色地转换开话题。
……大概,每个人都有不愿拿出来的过去吧,银前辈也不例外。
不过他对其他问题倒是一概来者不拒,从武器的使用到怪物的特点……呃,每次扯到和女人有关的话题的时候他总是会来劲,这不得不说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此德高望重又受欢迎的男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呢?
“嗯,我的心中永远只有鬼哭一人,嗯。”
每当那时他总会故作姿态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然后引来周围一圈爆笑。但笑归笑,我们还是很希望前辈能早日实现他的愿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的,就像同样受大家欢迎的桔梗姐一样。
“他是一个好师傅。……听他的话,绝不会有错的。”
据说桔梗姐和前辈是老相识,然而每当有人企图打听起过去的事情时,总会被她一绕再绕最后绕道这句话上。
虽然有些跑了题……但是所有前辈的弟子都承认,这句话说的没错。前辈是一个好教官,一个知识渊博而技术精湛的前·HR9怪物猎人,几乎所有有关怪物的问题都可以找他解决——不过迅龙有些例外,他会消失一会,不过最后带回给你的仍然是和指南针一样准确的答案。我们有无数次因为他的教导省去了诸多麻烦,甚至从怪物的袭击下捡回一条命。我们对他的信赖与崇敬随着HR的提升而日渐增长。
正因如此我才仍然听从他的话站在这里,尽管那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
…………
“取得资格了啊!好样的!”前辈夸了我之后,意外地手扶下巴思考了一下,“……嗯,是该有那个资格了呢……”
“唉?难道,师傅认为我还不应该参加大赛吗?”
“呐,听说过那个斗技场有个专属管理员么?”
无视了我的问题,他反而凑过来这么问道。“……抱歉,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我如实回答。
“不知道的话,那就去知道一下。”
前辈总带着调侃意味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去后台找他。有人说过,只有见过他,并且喝过他的‘狩人之酒’的猎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猎人’,明白吗?”
“明,明白了……”我心里有点虚,“那个,是哪位前辈说过的话……好像一直都没听说过……”
“我说的。”前辈微笑着答道,“还有,不想见识一下桔梗的那一位吗?”
…………
呃,我承认其实当时最后一句话让我感触最深。
万人迷看伴娘桔梗姐的“那一位”……
平时大家也只是知道她已经成了家,但更详细的情报就没有了,大家闲聊的时候也不敢把话题扯到那上面去——曾有傻瓜蛋这么做过,然后遭受了她惨无人道的语言暴力(而且全程满面笑容),牺牲了一干人等结果到最后还是没能钓出一星半点。而现在这个谜团就要由我来揭开了。
不过,“斗技场管理员”啊……干那种工作的人……
【……】
我在脑袋里勾勒出一个饱经沧桑,胡子拉楂,虎背熊腰的大叔形象,至少我认为应该是那种人。然后我推开了那扇门——被看到的内容吓了一跳。
房间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随意地靠在椅子背上,注意到我的到来。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地儿了,但这个时候,斗宴第一场即将开始的时间会在这个整备室里的,除了管理员别无他人。他给人的感觉和银前辈,甚至和绝大多数猎人都截然不同,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猎人。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很快打消了我的疑惑,并且……让我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首先是他似乎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右手手腕上的紫色。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见我呆在原地,他首先伸出那只手。我有一瞬间犹豫着是不是该去握,但我很快镇定了些,和他握了手说道:“是银前辈让我来的。”
“哈……明白了。”
他的那种气质很独特,似乎是超凡脱俗,但同时又透露出质朴,用一个不恰当的形容——似乎在这样的人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一样。然而从他英气而俊朗的面孔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实在抱歉,那个,叫我宁就可以了,不知前辈……”
“流。”
从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少情绪,也没有提出别在称呼里加上“前辈”。他好像在短短几句话里把一切都表现了一点出来——抑或什么都没表现。但在这之前,我的目光已经被后面墙上的某样东西吸引过去了。一个金制的奖章……?不,那个形状更像是火龙的鳞片,被加工成了奖章的形状。有一颗核桃大的,透明的珠子之类的东西,镶嵌在那之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龙之泪!?这么大颗的?还有,这鳞片是……】
【啊,你说这个啊。】
我开始对这个男人肃然起敬了。他,哦不,是流前辈,同样也是强大到我们必须仰视的存在,没准就是比银前辈更加伟大的猎人。而他却毫不惊讶地看着我的反应,似乎漫不经心说道:【不是狩猎得来的,一个朋友的赠礼而已……嗯,看到的时候让人能想起些以前的事情……话说回来,银不会只是让你来看这东西的吧?】他突然又朝我问道。
【啊!嗯……前辈说了,‘狩人之酒’什么的……】
他似乎一时没反应,呆呆地注视了我一会,之后又突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还是老样子啊,那家伙……】说着走向一边的桌子,那里确实放着杯子和酒壶。【不好意思,请问……流前辈,以前和银前辈认识吗?】
这么问完全是一时好奇,【算是吧……嘛,知道桔梗和他的关系,再稍微了解一下,这也不怎么难理解吧?】他手扶着酒壶答道。
【……是,是吗】
【呐,好了,你要的‘狩人之酒’】
他说着把一个杯子递给我,然后忍不住又在一边笑了起来。这事情有那么好笑嘛?【流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狩人之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忍不住问,而他止住了笑摆了摆手。【名过其实的称呼而已……其实就是普通的果酒加了点料,没什么特别的,试试看吧。】
【……】
正如他所言,眼前的酒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充其量也就是里面沉浮的片状物让人有些在意。然而一喝到嘴里,就立刻有一股强烈无比的苦味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在前辈面前绝不能失礼,因此我还是坚持着喝完了。【怎么样?】对于他的提问,我动了动嘴唇,最后艰难地提出来一个字:【……苦。】
【仔细品味一下,这里面可是包含了狩猎的精髓哦?】
【……?】
最初的难受慢慢褪去了,很奇妙,因为一开始苦味的刺激,果酒原本带来的强烈甜味反而变得温和而悠长,缓缓在口腔里弥漫。试着呼出一口气,甚至有一种连空气都变甜了的错觉。
狩猎的奥义……我终于理解了,原来是这样!
也许会碰到难以对付的对手,陷入困境,就像一开始的苦味,但是只要挺过那一段,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不正是如此么!我略带欣喜地望向流前辈,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结果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
(还是小孩子啊……)
【?】
【宁,】他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问你,狩猎怪物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内疚过?】
和银前辈的一样不知所云的问题,【没有。】我回答。
【那就好,那种负罪感是多余的。】
他离开了我,【期待你的表现哦~?】这么对我道别,然后走向怪物关押区。
…………
我想,我和流前辈,银前辈那样的人物果然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吧。他们讲的东西有时候很容易懂,有时候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两位前辈,感谢他们给我的启示。
现在我将带着这意志走上战场。
数不清的观众们正在席上注视着我,期待着本年度“武神斗宴”第一场的精彩。人们在期待着,师傅也在看着,然后……虽然不知道在哪里,樱也一定正在观众席的某处,为我拼命加油吧。
对面的大门打开了,一头轰龙的影子显现,在那门的阴影里……我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最后的鼓励。我抽出了太刀。
【哗——!!】
我将就此向前。
等待着我的,是无尽的胜利与荣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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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8 13:27: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貌似看过,很有意思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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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8 14:2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了。。。MHP3玩家表示好多熟悉的东西啊。。。当初遇见迅龙也是被虐得一塌糊涂,最初是用铳枪防御刺磨死的。。。不过后来反而是弓用得更顺手orz
猎人和怪物。。。哎。。。主角你还是剃度阪依我佛,死后普度众生吧(你够了
话说LZ你把怪物写的这么感人叫我以后怎么去砍怪?!!混蛋啊(捶地

最后。。。
果然训练所的大叔是最强的猎人啊。。。什么怪物都可以给你活捉归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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