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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eastの影

[长篇] 【V家】《篱笆,女孩,没有狗》(STAGE7:在无人的十字路口闯红灯有种别样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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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9 14: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嗯……?】
清理模糊的视线,望向窗外异于记忆的明亮天色,我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无梦之眠度过了一整晚。身上衣服未脱被子也没盖,近几天逐渐习惯的早安问候也没传来,房间里只有寂静。
因为铃已经不在这里了。
为了避免尴尬的再会,昨天自她面前跑走后,我在街上行尸走肉般闲逛了好一阵子才回的家。推开公寓门,首先发现的是自己用来睡觉的地铺不见了。……准确地说,是被放回了床上原本的位置,真正不见的是铃花大力气背过来的她的寝具。
不仅是她的人,数日间她所用的东西,她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房里又恢复了我独居时的模样。这也是当然的吧,被我无理取闹地发了火,不可能还受得了继续住在一起的。
【……哈。】
一回忆起,胸口就止不住地烦躁郁闷。负面感情与那时是同一个源泉,怒火一半洒向不明事理无心误伤的铃,一半烧灼着清楚却依旧深陷无法自拔的我自己。
羡慕——这便是我对铃所抱有的情感。
不,不是那么冠冕堂皇的说法。嫉妒,羡慕得让人咬牙乃至生出憎恨的嫉妒,才是在我心中熊熊燃烧的漆黑火焰的正体。
因为铃能做到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铃所拥有的东西,我好多都没有。
就算平时再怎么坏心眼,连自己的初吻都搭上的那家伙也不可能还是在捉弄我了。然而单纯的契机引出的却是自己与她之间深如天堑的落差感,“条件那么好的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我”。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仍然强行将之扭曲成是她居高临下的施舍,是对我无聊自尊的侵犯。
“也还不一定是真不准啊?实在不行就让老爸去求求情,总会有办法的。”
真是好嫉妒能随口说出这些的铃,嫉妒到心痛,心痛得要像那时一样流出泪来。
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总会有办法”这样的话,做不到像铃那样要强,什么都敢于积极尝试勇往直前,最终带着开朗的笑容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因为我……只有一个人。
一直以来,都只有独自一人。
这便是昨日在山顶上终于悟出,让长年的困惑豁然开朗的东西。说出来或许会显得如小孩撒娇般幼稚可笑,铃和我之间的决定性不同,就在于家中是否有父母陪伴。
能轻易就想象出来,不如说我自己就亲眼目睹过不少那样的景象,疏忽把试卷上整块题做错的铃,一边不甘心地抹泪一边接受伯父伯母的安慰和指导,然后下次拿着满分的结果回来赢得他们的称赞。我并没有那样可以倾诉的人,与父母虽没有阴阳两隔,但追溯自己拥有的全部记忆也只有他们为了生意在国内外整年奔波的内容。被现代科技缩短到仅仅一通电话的距离,也因为怕打扰他们等等原因越来越无意跨越,随着身心成长还逐渐把依赖父母打上了不够成熟的标签。
曾经的我还以为自立是坚强的标志,但现在想来,一遍又一遍自我说服其实正是为了强压下对父母关怀的渴望,这揪心的嫉妒就是铁证。
并不是真的没人关照我,住得离我家不远的铃他们家接下了这份工作。但在我受了好动期男生常有的运动损伤,出不了门被伯母到家里来照顾时,除了感激,“为什么不是爸爸妈妈”的情感总是更强烈地占据着内心一隅。
更多的时候我是被铃用各种强迫的方式拉去她家吃饭,甚至每年暑假的旅行都不忘带上我……对铃家的感谢我无以言表,然而越是努力弥补我远离父母的缺失,就越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局外人的事实。伯父伯母的怀抱终究是属于铃的温暖港湾……而不是我。
逐渐积攒的细微缺憾,不知不觉在性格中打下深深的烙印。父母远在无法立刻相见的千里之外,便不得不学着凡事自己解决,以失去尝试冒险的勇气为代价习得谨慎行事,学会保护自己的同时忘记坦率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我无法自已地嫉妒起铃来,在自觉这件事的同时,一起明了的还有与这嫉妒之深等量的,铃与我之间的距离之远。
所以和面对其他处于遥远境界的人时一样,我变得能自然地与她交流了;于是在她跨越这距离向我示好,特别是先提及“愿望系统”中“忘却”部分的设定时,这嫉妒的恶意瞬间便让我将其曲解成了高高在上的同情,是在“反正都会忘掉”的前提下对我这可怜虫的施舍,让我体会一下被女生喜欢的滋味。
【蠢死了……】
即使双手使劲按住整张脸,也按捺不住汹涌的羞愧和懊恼。
铃当然不可能那样想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虽不值得自夸,更擅长洞察恶意的我能以长年相处的经历保证,有些过度阳光的她绝不是那种会耍鄙视他人的小心思的家伙。只有我自己还在拒绝相信。
影响比想象的更深刻,不光自己生活的部分,连带与之相接的一切未知都变得不敢涉足。
所以才会有床底下那一摞模特杂志和脑内的“猎美雷达”,只有那些绝不会与自己有交集的遥远对象我才能尽情去欣赏。而在真的面对女孩子的示好,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时,只剩疑虑和警戒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
但是,铃却一直留在这样的我身边。
自己一直以为只会存在流那样同病相怜家伙的熟识中居然会有铃这么个堪称异质者的存在,现在想来的确很不可思议。即使保持的是连一起出去玩都没有过的若即若离的关系,她还是用她一贯强硬的作风在我的世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你们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这么说来流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在数次目睹我和铃的“亲密”互动后,对他这个问题我的解释是由于父辈人交好和被委托照顾的缘故长年延续的孽缘。“孽缘吗……在我看来倒更像是不用形容得那么夸张的关系哦”事到如今再品味他的回应,似乎又有了别的含义。
铃……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在她眼里我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十字路口那一吻我不认为是作戏,但要说什么恋爱我同样是一点实感都还没有。自我厌恶的翻涌逐渐平息之后,留下缭绕心头的换成了无尽的困惑。
即便不觉得是假的……在她眼中总是各种不堪的我,到底是被看上了哪一点啊。
随便找个不知内情的人应该都会看着我俩的情报断定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住民,而以我从GALGAME中学来的贫乏恋爱知识来看,此前连玩都一起没出去玩过的我们更未曾经历过任何会推进发展的KEY EVENT。铃也拥有普通女生的交际圈,实际上此前我们的同行基本都是以遇见她的朋友收尾,像她那样纯真开朗应该会很混得开吧。
我也是被这样的她吸引的人之一,与铃在一起的时光虽说似乎总充斥着你来我往的拌嘴,但要没有她在的话我怕是连能像那样说出那么多话的对象都没。即便在与接纳进自己世界的其他人的交往,也是一边小心着对方不可触及领域一边进行,只有在和对我知根知底的铃在一起时我才会把牢骚抱怨之类放空脑子都吐出来。
就这点还是挺感激她的,但即使恬不知耻地长期占据铃最亲近异性的位置,我也从没想过要用恋情这种独占性的东西将她包容在内。有个奇妙的矛盾,青春期的男生大抵是种喜欢自作多情的生物,稍微被女生表示点亲近就会觉得对方喜欢自己——而在自觉这一点后则会开始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结果就迟钝得把真到来的机会也错过……或许不知不觉我自己也陷入了这怪圈。
【……呵,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用。】
对脑内涌现的大堆事后诸葛亮,我自己都不禁觉得好笑。
事到如今想那么多还能怎样。
花了好大勇气才作出的告白,被我以最糟糕的形式拒绝。
那时铃混杂了惊讶、困惑与委屈的表情之下,肯定是被我狠狠伤了的心。随后跑走了的我并不知道她后续的反应,但从把东西都搬回去这点来看,恐怕是连面都不想再见了。过去曾有过几次惹她生气过,但只要道了歉,过两天到下次见面时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而这一次要花多少时间消气,抑或究竟能否原谅得了,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督促着自己一骨碌滚下了床。
追到铃家去道歉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为了将来能继续受伯父伯母的关照,这个面子也非豁出去不可。铃那家伙肯定又在家里等着给我上闭(她房间的)门羹,虽然不好意思,还是拜托伯母从中调解——
(……)
调,调解得了吗还,这一回?
铃本人先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伯父伯母啊?要是问起“我怎么想”之类的问题当着他们面又该怎么回答?一想到此次拜访要经历的空前尴尬,刚想站起来的双腿就又没了力气。
……………
……
攀上了最后几阶楼梯,我在熟悉的公寓门前梳理着呼吸。
不知不觉间一整个白天就在纠结和犹豫中消磨殆尽,一直到日渐西斜才反应过来与那“愿望系统”相关的重要设定:现在我是只会被“对象者”察觉到存在的“引导人”,根本就用不着过伯父母那关嘛!
这一醒悟虽终于推着我出了家门,却并没让境况改善多少。它意味着我无法像往常那样通过伯母牵线搭桥,不得不亲自去面对铃。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还是存在等时限结束让一切“相关记忆”被抹消这个最后手段的,期间有好多次我的确想真就那样算了。然而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出了门,不知为何,总有种“正因为会忘却所以才不想留下遗憾”的欲望。
——我不想失去与铃现在的关系。
将要面对的尴尬此刻仍使我止不住想逃走,唯有这个念头和以前来到这里时无异。
那些总是吵闹着度过的零碎时光,不知不觉已是我最珍视的东西之一,变成了我鸡蛋放得最多的鲜少几个篮子。
对她的告白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继续模棱两可的话真的会成为这孽缘的终点也说不定,但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真实想法传达过去。真是奇怪,独居生活明明已将我塑造成不敢轻易涉险的胆小鬼,在面临失去铃的时候却又会像少年般冲动起来。
【……啊!】
伸手去敲门的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现在的我是“引导者”,注意不到我存在的伯父伯母当然不会来给我开门,而铃偏偏又……身体反应比思维慢了一拍,而之后发生的事出乎我的意料。
门没有关上,在我敲了两下后缓缓让开了一条缝。
会留下这种方便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猜到了我会过来所以特意不关门的吗,铃那家伙……?)
心里一下子便明朗起来,得知她并没有把所有“门”都关上,现在的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丝为修复关系所作的努力。在门口最后深呼吸了一次,我推开门大跨步朝客厅对面铃的房间走去。
接着眼前所见让我吃了今天最大的一惊。



【………………哎。】



似乎发出了傻乎乎的喉音,但我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好。
空房子。
这的确是铃一家居住的公寓……但是,却是所空房子。
一个人也没有。
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房间门全部凌乱地半开着,桌子上却没了桌布,沙发上没了沙发垫,茶几上没了杂志与玻璃杯,被抽掉床单的床只剩一大块席梦思躺在那。电闸似乎早就被拉掉了,房间里昏暗一片。
天旋地转的眩晕涌上大脑,不由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我并没有找错门,那些大件家具依旧保持着铃家里那熟悉的布局。
然而此刻这里却找不到任何人生活的迹象,只有永续的寂静,寂静,寂静,与窗外黄昏朦胧的光组成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结界,嘲笑着入侵者的愚蠢浅薄。
全身血液如同在瞬间冻结,这话用来形容前一刻还兴冲冲进来的我的感受一点都不夸张。
因为面前的场景实在太超乎我的理解范围,乃至让思考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去。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至今和铃在一起的经历都不过是我的幻觉?种种愚蠢的猜想充斥着我失去判断力的大脑。
【……开玩笑……的吧……?】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自己如梦呓般的感慨。
【不是开玩笑哦。】
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接上话,我把视线转向声音来处,公寓入口的方向,铃正站在那里。
她身上仍然是昨天约会时穿的淡色便服,恍然间让人以为是那个傍晚的继续。惊魂落魄的我甚至想冲上去亲手确认她的存在,却连脚都迈不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干巴巴地问道。
【正如你所见到的,我家已经不住这里了呀。唉,原本是打算一直瞒你到最后的……】
我听到铃叹息一声,【但像昨天那样的情况,你最后肯定会熬不住跑来我家道歉的吧。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抓个正着呢。】
【不,不住这里了?瞒着我又是……?】
【因为要被你知道再也见不到的话,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
铃似乎很困扰地拿食指顶着下巴,而我大脑的卡壳则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
再也,见不到?
真是奇怪,这些字明明我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到一起的意义就理解不了呢。从头梳理一下吧,铃他们家不住在这里了,就是说要搬到别的地方去,所以我以后就没法像这样跑到铃家里来了……但是这和“再也见不到”这段意味不明的短句有什么联系呢?
【是法国哦,我们要搬去的地方。】
像是要解答我的疑问,铃说道。
【我爸爸当年是作为外聘教授来到这里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前不久老爸的母校那边有个特招名额被人临时放弃,他觉得在那边能让我有更大发展空间,就打算安排我过去顶上。这才半个月的时间,真亏他能说服老妈家那边的人顺带筹备好搬家的事呢……】
我的意识大概是飞去天外绕着地球逛了一圈。
【这间公寓也已经拜托房(防)产(和)中(谐)介处理了,等下周二手续弄完了就坐当天的飞机。】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事,她的口气却像是在聊明天的早餐。
飞机的航程定在下周二,而实际剩余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今天已经是周一,由于铃一直没有决定正式愿望,自我接过“引导人”的接力棒以来已经过去了六日。后面接过这一职责的将是铃,期间她将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自身的“存在”从大家眼中彻底消失——换言之,最迟到明天傍晚那个上周我成为“引导人”的时刻为止,就是我和铃将“再也见不到”的最后期限。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连掩饰自己的羞愧都没法算,因为在相处的时光中明明早已有诸多提示。
为什么铃会如此在意一周的期限,为什么会用怀念的模样望着城市说出那种台词,为什么会拿着张跨国信用卡用,应该是伯父已经将财产转移了的缘故;为什么她最近总往教务处跑,还跟教导主任有那样的对话,只要稍微琢磨就能明白那分明是在与爱生道别……然而直到铃亲口说出真相,我才理解了那些异样的含义。
事到如今痛恨起自己口才的拙劣也无济于事,明明有那么多话在喉咙口盘旋,吐出的却是如此苍白的质问。连我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样的回答都没弄清楚。
【嗯,原本就应该是我亲自来告诉你的,我一直瞒着而已。】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我早知道的话……】
【早点知道的话?】
【早知道了的话,就能——】
【——就能,怎么样呢?】
轻松掌握话语主动权的铃仿佛没有任何不同,然而即使不看透那片昏暗,我也能明白这次她并没有和平常一样摆上饶有兴致的表情。【提前把要离开的事通知你,然后看着你在最后这段日子里难受纠结,很可能还笨手笨脚地‘想给我留下点回忆什么的’吗?】
【唔……】
【才不要呢,作为临别饯礼简直糟透了喔。】
【可如果不那样的话,你岂不是——】
岂不是连这糟糕的饯别礼都得不到了吗,这句话我没能说全,因为铃像是早料到我的反应似的先一步开了口:【并不是哦,所以我选了另一种方式。】
【哎?】
【选择了呆在喜欢的人身边,看着他什么也不知道,如往常般度过无忧无虑的每一天……这个样子,怎么都比让他苦恼难受好多了。】
【‘喜欢的人’……】
【…………讨、讨厌,事到如今还要人家明说吗,榆木桩子。】
铃似乎十分害羞地扭过身去,对她的纯情少女式反应,唯独这次我不怀疑她是不是又想捉弄我。
要离开这里了,铃。
远隔重洋的距离,会将她口中的“再也见不到”化作事实吧。她似乎并没有想留下的意思,而我也找不到什么阻止的办法。所以对我俩而言,很多东西就将成为实际意义上的“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来叫门,一起上学;最后一次拌着嘴回家,品尝她继承自伯母的手艺;最后一次(同时也是第一次)二人外出约会,虽然结束得并不怎么理想……突然告诉我这些早已成为生活中固定部分的东西即将消失,说实话我并没什么实感。
独居而闭守的我并不会对身边人的来去非常在意,如果和铃依旧仅仅延续一直以来的孽缘的话,即使她连亲自道别都不来,等过了些时日我才从父母口中得知她们举家搬去国外的消息我大概也只会表示下意外而已……然而铃却并未满足于此,而是更向前迈进了一步。
十字路口,青涩的初吻。
刚才已经是铃第二次向我传达朋友以上的情感,而我的反应依旧是震惊。前一回被我的劣等感催发的妒火闹了个不欢而散,而在确认她的真心之后,此刻的我更难以置信曾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之一在我面前的发生。
(那个高不可攀的铃,真的会对我这样的……?)
一考虑要如何回应,马上便想起这段日子里都和她度过了些怎样的“最后一次”,愧疚和懊恼顿时汹涌而至。正如她所预言,现在的我的确苦恼难受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铃大概会将这句话听作疑问,而将其说出的我更多是在感叹。
明明到了像这样最后关头,明明只要答应了应付一下就能完成她的心愿,我却依旧如此胆小。
像她这么优秀的女生完全可以选择更优秀的对象度过最后的日子,怎么想也轮不到我这表面装得开朗却连交心的密友都没几个,成绩又差劲,还藏着猎美这种龌龊(?)爱好的家伙头上。两个不同世界的住民,就算因父母辈而维持了奇妙的联系,果然还是不合适有在此之上的发展了吧。我承担不起她的心意之重,铃那边要也只是一时热血上头的话,冷静之后肯定……
【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
酝酿着糊弄的台词,我转过头……然后话语被卡在了喉咙口。
铃就站在老地方看着我,明明只是视线集中盯着我而已——她湛蓝瞳孔中所包含的强烈意志,却生生穿透了房内的昏暗钉得我动弹不得。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并非愤怒,却连以往惹她最生气时的模样都完全无法相比。大概那就是我没有,而铃却有的东西,朝着自己坚信的目标勇往直前的决心,而现在那个目标正是我。
【这几天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喔。】
【…………】
【能花上好多时间在你身边,一起吃饭,一起睡前聊天,一起出去玩……了解了好多不知道的事,留下了好多回忆,对我来说不会有更好的道别方式了。】
【……和你成为那种关系的,根本就不该是我这样的人啊。】
能成为那种形式的话,早就应该更进一步了才对。
用GALGAME中男主角与青梅竹马的女一号来比喻再合适不过了,我和铃。
即便设定上初始好感度最高,也是最互相了解的一对,但若不走她那条线经历一系列推进情感的KEY EVENT,她与主角的关系便只会永远停留在“普通朋友”的级别,并在他最终找到真爱时献上祝福黯然退隐……直到昨天傍晚铃突如其然的告白我都找不到称得上KEY EVENT的事情,只有仿佛毫无波澜的日常从少时一直延续到今日。
【你要是了解我的话,肯定明白和我在一起尽是些无趣的琐事吧!要留作纪念……】
【是啊,KAITO的事情,我比谁都要了解,恐怕比你自己都要更了解呢。】
【什……?】
【榆木桩子怕是都不够形容你了,还在纠结什么合不合适……不是早就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吗,我们俩?】
记忆中在我面前总是十分强气的她极少会表露符合少女形象的温柔,只不过我的神经早已被连续的惊愕麻痹得无法反应。
【我全都了解哦,不论是在球队练习时总喜欢耍勾手,还是每周六和流去游戏厅打游戏的顺序;我当然知道你面上总是笑嘻嘻的内里却很胆小谨慎的事情,以及认识的人虽多成为朋友的却没几个的事情。但我更知道你对那些少数挚友多么尽心尽力的事情,看着你一次次劝流重新试试篮球,被冷颜恶语相向也不放弃,我总会想要是有一个如此珍惜我的人该多好……不知不觉,就开始希望成为被你重视的人之一,回过神来发现早已时时注视着你,找各种机会接近你,期盼有一天你会察觉了。】
一边面露从未预料过能在她面上看到的羞赧笑容,她一边继续道着我想都不曾想过的台词。
【只可惜我们从小认识的关系加上你的迟钝,不管我做到哪一步都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呢。来叫你起床免得迟到,陪你上学,给你做饭,一起放开了聊天分享喜怒哀乐……除了名为‘恋人’的关系,还会有什么称呼更符合呢?所以说,能让我在身边度过最快乐时光的那个人,从很久前开始就只有你而已了啊。】
【可,可是……】
【——这么平淡的发展,没法让你接受吗?】
在我愣神的当儿,铃已经在至近距离仰头直视着我,碧蓝的视线仿佛要把人吸进其中,撑不住那威力的我不由得偏开了脸。
【不走什么新奇的套路,仅由日常逐渐酝酿的感情,就登不上台面吗?因为是我最了解也最了解我的人,因为是陪伴在身边最长时间的伙伴,因为是唯一不因优等生的身份而特别对待我的异性——这些平凡的理由,不够资格成为萌生好感的契机吗?】
下意识想后退,才发现背贴着的就是墙壁。
【如,如果你觉得配不上我的话,就由我这边来喜欢你好了……这样,也不行吗?】
【铃,你——】
后面的话我没能说出口。
铃的嗓音颤抖着,像是瞅准了我会因此把头转回来一般,朦胧的影子覆盖了我的视野。
某种芬芳的气息。
最近几天中曾数度接触的味道扑面而来,接着我注意到了唇上的感触。仿佛昨天所发生的重演,只不过这一次逃走的是铃,她没有等待我的回复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了。
【……?】
用手指摸了下脸,湿淋淋的,好像是方才亲密接触时沾上的。
我并没有流泪,这是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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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9 14: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陷入了沉思。
前一夜在无梦的睡眠中度过,而这一晚我则是思考到天明。
想了很多很多,非常多的东西,我的事情,铃的事情,往日的陪伴,近日一起度过的时光,从我自己的心意到真实的愿望,从这个“愿望系统”的设定到它背后的含义,把能想到的东西都细细咀嚼了起码有三遍。一直以来都过着寡闻少想的佛系生活的我,这一晚上怕是消耗掉了整年份的思考量。
然后在不知第几次回味前两天的事时,我终于确定了答案所在。
虽是自己爆发负面感情的契机,但若能抛开诸多小肚鸡肠的多余猜忌的话,却也同样能反过来彻底摆脱各类顾虑。比如说,像现在这样麻利地一滚下床出门,坚定地朝目的地走去的行为,是仍深陷纠结中无法自拔的昨日的我绝对做不到的。


Chapter 7
在无人的十字路口闯红灯有种别样的快感


伸手拉开防盗门,边暗自吐槽一直不锁真的没问题吗边深吸一口气,踏入铃家旧址。
原本不过是被心里的仪式感驱使着来的我,鼻子却意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芬芳。暗自祈祷着这好运至少在今天里能一直持续,我接着推开了原来铃的卧室的门。和其他房间一样里面早已搬空,空荡荡的房内,少女的身影独坐在昏暗之中。
【干什么呢,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
惊讶于我突然出现的铃显然没想好要怎么反应,而我已经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别告诉我你是从昨天坐到现在啊,你是那么矫情的类型么?不管了,跟我走。】
【走?……哎,等,这是要去哪?】
【跟着来就对了。】
说话的当儿我掏出手机再确认了次时间,连六点都还没到,在这个季节期间是天际开始朦胧的时候。而我不由分说地将铃强拉去的目的地则是附近的一幢高层大楼。许是经历了昨日风波的铃也尚未整理好心情要怎么来面对我,整个过程她都只是沉默地被我拉着走。
【……大门关着哦?】
理所当然地,这个时间点迎接我们的只有紧闭的自动玻璃门。【现在怎么办?】铃向我问道,注意到我正在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
【为了不让我的计划弄巧成拙,姑且问一下啊,你有没上到这地方的楼顶去过?】
【没,这地方的高层好像租给很多会社做写字楼了,没事不会去。】
【那就好。嗯……这玩意就挺趁手的,试试吧。】
不远处有几辆闲置的运货板车,过去捣鼓了几下卸下扶手,倒过来握的话似乎能作为不错的棒类武器。【……你干嘛?】放着满头问号的铃不管,我径自走向玻璃门入口处,【要说最脆弱的地方,果然还是这种会动的部分吧,起码比边上的玻璃幕墙好对付点。】
【……喂KAITO,我说你该不会——】
【就是那个‘该不会’,你猜对咯!】
“哗啦啦”的一声巨响,标志着我破坏工作的顺利进行,之后里面的第二层也被我用扶手砸了个碎碎平安。我望向恢复静谧的底层大厅,与目睹了这一切的铃面面相觑。
【啊,啊,啊,你,你……】
【呜哇……这还真是厉害……】
【厉害你个头!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俩平时的立场完全反过来了,她的样子似是着实吓得不轻。我耸耸肩:【它不肯放行,那岂不是只有硬来一个办法了吗。比起这个铃你倒是看,这种大楼一般都会装有自动系统的对吧?被我敲碎了入口都毫无反应,哎呀——这个神明大人还真是流弊得很,作用在人的认知上就算了,居然连在技术层面上都能让电子设备忽视掉我……】
【啊,喂!别拉我,现在又要去哪?】
【楼顶啊,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作为‘引导者’会被忽视但我可不是!警报系统虽然没反应,但各处的摄像头还是在运作的!我会被拍下来哎!】
【事情咋这么多呢!】
把磨磨唧唧的铃强塞进电梯。有关这点我倒的确没考虑过,只好想哪算哪应付几句,【拍下了又怎么样,过了今天你就变成和我一样会被忽视的‘引导人’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谁说躲不过了?接下去最长一星期的时间里你都会被全世界当不存在。再往后,嗯……对了,再往后,就算他们想追查你,也不想想你们一家到时候都已经在什么地方了?】
【啊……】
咦,三两下居然还真绕出来了?这可能还是铃第一次被我说得默不作声。
“叮”一声响,电梯把我们送到了能到达的最高层,接下去的路要走楼梯。果不其然也被锁上了的天台通道门这回则是被我几脚踢坏了锁(铃似乎是懒得指摘我的破坏行为了),高层区域特有的疾风随即扑面而来。
【!喔,糟,铃你会不会感觉太冷……】
猛地意识到了失策,不知是否真的在自己曾经的房间呆坐了一宿,铃身上所穿的仍是前天与我约会时的一套。但转头却发现她毫不在意我的顾虑,自打上了天台,她的人就被视线的焦点牵引着朝外侧走去。
面朝的方向,是远方的地天交际处。
(看来时间掐得正好)
深秋常有的景色,水汽由于迅速降温而化作雾霾覆盖大地,没有前两天那么浓重,恰到好处地将脚下沉眠的城市笼罩在混沌之中——这不过是转瞬即逝,东方渐显的光明虽依稀,也已足够将整片混沌染上自己的色彩。
观看这种朦胧中的日出是种十分新奇的体验,这对我也是个意外惊喜。
雾虽稀薄,在直线距离上的大量积累也足以模糊视野。并不能确认到朝阳的本体,只看得到极远处天际的琉璃色在逐渐扩散,蚕食着残留的黑暗,最终自身也被更光亮的赤红色代替。
这股充满活力的色彩也不仅限于在天空拓展,地面上的雾气受其感染也变为了另一番壮观景象,仿若翻滚的红云,令人联想起祥瑞的神话,而其笼罩下的楼房则变得颇显出奇幻色彩。城市仿佛也正从梦中苏醒,睁开眼迎接这个依旧模糊的世界,开始一天的忙绿日程。
明明尚未被阳光直射,身上却似已起了暖意。
【怎么样,这景色值得一看吧?】
我也过去反身背靠在围栏边上,因为铃没回应我,后面的话我就顾自说了下去。
【前两天爬山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光像那样登高望远哪里会够,真这么喜欢这里的话,至少要把日出日落这种纪念意义的场景见证一遍嘛。这幢楼的标高要比山头更高些……我猜的,当观景点最合适不过。】
【…………】
【如何啊,口上说着不论是好的还是糟糕的地方都喜欢,实际却不论哪边你都完全不了解嘛?】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我俩都没开口,铃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日出,似乎没有发现,抑或是没有在意我在旁一直观察着她的侧颜,看着她伸手拂过刘海,各式复杂情感的痕迹在她俏脸上留下不易察觉的痕迹又随即消失。有那么几次铃似是想说点什么,但直到太阳高升天已大亮,我才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不知是回复我还是说给自己的呢喃:【是吗……】
【看够了就下去吧,早饭你有主意吗,想去哪儿吃?】
【哈,问这个干嘛?】
【记得多吃点,今天的运动量预计会挺大哦。】



【……你之前和伯父伯母有一起去过吗,还是和你的朋友们?哎呀,动物园这种地方自打小学那会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以外好像就真没什么印象了呢,得亏那会没和我分一个班,要也看了那个谁被长颈鹿叼着领子拎起来的模样保准也要笑成傻子……哈啊,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在住的动物也该换过好几批了吧。说起来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动物呢,该不会是同样喜欢捣蛋的猢狲吧?我的话果然还是猫科,大多很可爱占一半,另一半应该要数很向往那种生活方式,找个舒服地方一躺就是一整天——】
【……喂,喂】
【排第二的我想想,熊也挺不错的?大部分的熊其实都挺胆小怕事哦,那种反差萌也让人欲罢不能呢……嗯?】
【停一下,朋友,先停一下。】
我才发现身旁的铃正皱着眉头盯着我,还继续盯了好一会儿,【我问你,你藏在床底下的瑟琴读物有哪几种?】
【什么叫瑟琴读物!还几种,我从来都是《流行模特》一筋的好吧!】
【去年一年里上镜女模里服装样式最多的是谁?】
【当然是浅仓〇杏……你居然会问这个?】
话还没问完她又一只手贴到我前额上来,被我一挥甩开:【这是干嘛?】回头看到铃煞有介事的模样在那自言自语,【是KAITO本人没错,也没有发烧,嗯,那剩下的可能果然是吃错药了吧……】
【喂你坏话能不能去当事人听不到的地方说?】
嘛也是啦,做到这份上铃也不可能不觉得奇怪。
从之前一起去解决早饭开始,到现在一起坐在公车里,我这张嘴就基本没停下过。原则是能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要是一时想不出话题,就拿自己或者铃身上的事做切入口。相对的铃却是一反平日开朗地安静,公车也是被我拉着上去的。……之前也感慨过,虽说有前两天的事在,这家伙原来是如此矫情放不开的类型吗?本以为可能早到还在大楼上那会——
【那不开玩笑了,认真地问你。】
好吧终于还是来了,我整理好决心,正面对上铃的质疑。
【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平时那副闷骚样突然变这么健谈,该说是让人恶心呢还是毛骨悚然呢……】
【……你的词典里就没有中性点的形容词吗?】
【我可是真心在担心你。】
【行吧,简单来说,我在赌气。】
【赌气?】
【因为被你小看了啊。】
这便是本就不善言辞的我,面对女生,更遑论是一直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个铃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难关。首先是做足气势与铃接上视线互瞪一眼:【你这家伙,昨天说的‘饯别礼’的事,别告诉我你忘了啊?】
【‘饯别礼’?……】
【说什么‘最好的饯别礼,就是呆在我身边看我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是不是觉得我要知道真相的话,就肯定会难受纠结得日子都过不好啊?啊不,那会你的确就是这么讲的……好吧,虽说自知有被你看不起,但还真不知道在你眼里我废柴到这个地步。】说着我活动了下筋骨,装作表达不满,实则在排解紧张,【所以我就琢磨着,怎么都得证明你这种观点错得离谱出一口恶气才行啊。】
【……?】
【从哪展开好呢……哼嗯,就拿你最感兴趣的问题开始好了。】
今天的我已经不同了。
曾经让我束手束脚的最大因素之一,铃那似乎永远捉摸不透的心思,此时终于能被我掌握了最重要的,堪定胜负的一角。
铃喜欢我。
哪怕当众(?)献上初吻的羞耻都能压倒,哪怕跨越身份的差异,连我的自卑都问答无用强行突破要传达的心意,这个女孩子就是喜欢我到了这个程度。那么即使作为最基础的礼尚往来,我也必须拿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得来的答案回应她。
【之前我说过‘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女朋友了’对吧?】
【啊,屋顶上那会你的闷骚宣言?】
【没错闷……啊呸,啧,罢了,闷骚就闷骚吧,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结果和铃无关,真正需要跨越的其实是我自己这关吗。一边自嘲着深呼吸了一次,我酝酿起要讲的话。
【偶尔啊,我会想象起我们俩未来的样子。】
【未来?婚后生活?】
【不是那意思,你脑筋跳得也真快……你看嘛,我们也都是正常的男生女生,只要有个契机出现和谁谈起恋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吧?所以就想象了啊,你身边出现个别的男生,和我身边出现个别的喜欢的女生的情况。】
【嗯嗯。】
【但是呢,每次都是完全想象不出来。】
【想不出来……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场景,我却完全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已经是和想象力匮不匮乏不同的概念了,要形容的话,更加接近‘去想也没用’‘没必要想’那种感觉?反正之前我也没深究过,直到昨天。】
【昨天……啊……】
【因为你告诉我要走了啊。虽然前面的场景依旧想象不出来,但我却不得不被迫开始想象相反的场景了。这么反过来一琢磨就全明白了,不论是之前一直想象不出的理由,还是纠结的东西。】
铃的表情有些僵硬,那自然是因为我提起几近破釜沉舟(破罐破摔?)的勇气,狠瞪着她的缘故。
【因为那个位置,早就被你占着了啊。】
【咦……我?】
【原本在我想象当中那个身边的喜欢的女孩子,叫做‘恋人’的位置,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你在了。你说的一点没错,一起谈笑,玩耍,拌嘴,共享喜怒哀乐,作为最能互相理解的亲近异性共度漫长时光……除了名为‘恋人’‘伴侣’的关系,还会有什么更合适的形容呢?那自然是想象不出来咯,毕竟长久都实际有这样的人陪伴,实际身处这场景之中的话,我自然‘完全没必要’再去想象一个新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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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9 14:3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年的文字了啊,其实感觉前后差别还是挺大的。开头几篇有三少江南这些人的既视感,后面越来越认真了啊。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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