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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无聊的冷文】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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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 00:5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草丛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头。
那是一个眉目精致,唇红齿白,面容姣好的看起来像是十二三岁的女子的头。但它看起来并无愤怒,也无哀伤,头下更没有任何血迹,不像是被杀害后抛弃的。
相反,它眨了几下眼睛,张开嘴咬了几口草,吞下去后继续在那等着,偶然还毫无依托地飞到半空看看远方,然后又匆匆躲回足有成年女子半身高的草里。
即使不看它那异于人类的红发赤眼,在那个妖怪一词尚未有所确指,无论是山精鬼怪,珍禽走兽,只要它们勇于吃人,而且形象可怖引人畏惧,即会妖兽不分,都被称为妖怪的时代,它也绝对,会毫无疑问地会被认为是妖怪。
被认为是妖怪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看着人类在自己的面前逃窜不及也是件高兴的事情。兽类们更是以此威严,令缺乏有效进攻手段的人类不敢前来挑战,要捕食时即使只身前往充满人类的村落也总能捡着一些老弱病残,甚或有不知好歹的年轻鲜肉入口。
不过,虽说禽兽无灵,它们也是有隐隐地意识到的。食人猛虎终将诛,叼童雄鹰必被击,它们看作食物来源的人类也并不是只会一味地被吃,而也是会反抗的。在这时而微不足道时而猛烈的反抗下,它们肯定也会时有伤亡。这就是它们最为烦恼的地方。
至于那些只能袭击落单的人类的妖怪,一边制造着人类遇到它们只会死去的恐惧,一边也在暗自担心着。
毕竟,人类的繁衍速度比兽类还快,比兽类还要少上不少的妖怪就更不能比了。虽然现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只有寥寥数万,但是将来的话,他们会拿着远比现在要强的箭与枪,猎尽一切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吧。闯入人类的村庄然后被团结在一起的人类乱棍打死的妖怪,据说已经有不少了。
对在非常多的人类面前也会显得弱小的它们来说,那些真正有力量的妖怪可以伪装为人形,藏在国都中兴风作浪呼风唤雨,即使进行着百鬼夜行也几乎没有危险可言,在诸多只能听信传闻的小妖们眼里,那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想成为一个人。
这就是众小妖与兽在用它们大多不灵活的头脑思考后得出来的结论。成为人,或者只是拥有人形的话,就能跟人类混在一起,到时要做些什么也就非常方便了。
那个头颅所在的妖怪种族,也是这么想的。
它们叫飞头蛮,与以后才出现的人类定义中拥有人的身体,或能伸长脖子或能头身分离的落头氏是不同的种类,相当的稀少。
它们只有一个能变得有当时的成年人身体那么大的一个头,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能自由地以耳为翼飞在空中,以吓唬并吞噬遇见的人类为生。
对它们来说,空有那么大的头飞不快也只能去追逐人类,即使追到了那构造奇怪的牙齿又难以咬住人,除了把人吓瘫在地然后立刻冲上去大口吞以外也没什么办法。所以,它们也很想,很想能变成人类。
虽然这么想的出发点是挺好的,但是,想要拥有人形又谈何容易呢?要是这就能变成人的话,自己也早就在国都与妖神一起作威作福了吧。
会不会有些什么捷径呢?
在一次小小的聚会中,千年的榕树妖说,若是得见那传说中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的人参果树的话,也许会有办法的吧。但是若是有那福分,去做别的什么不好呢……
但是,它话锋一转。若是柳树所结的果实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
柳树结果的吗?众妖兽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榕树妖说,那些从柳树身上离开,如同失去栖身之地的风中之萍一般的絮,就是柳树的果实。不过,此果非彼果。千年的柳树妖,据说可以结出能吃的果实。虽说不比那人参果贵重,但是听闻吃了那些果实,人类可以变成妖怪,妖怪可以修成人形,可说是最为理想的捷径了。
不过,柳树妖……却是没有任何妖兽见过。一般的柳树也就只能活上百余年。百余年的时间能让低等的妖怪修出比禽兽要灵活的意识已属不易。而妖与兽尚有一种语言可以共通,但树木与妖的差距,又岂是这双百年不到的时间能弥补的?
但是,奇怪的是,正是因为没有人见过柳树妖,才让这种比柳絮还要靠不住的传言迅速地蔓延了开来。每个妖兽几乎都相信,有那么一只神通广大的树妖存在。而它到底在哪则众说纷纭。基本大家都认为,它这样厉害的妖怪,一定就在国都中,所以那里才会有这么多人形的妖怪。也有的认为,它一定藏在一些高深莫测的地方才能活得如此长久,它的果实只会赠给能见到它的妖兽,而自己多半会成为那个幸运者。
为了这个从本质上只是一只榕树妖所说,其他树妖以可能有的态度附和的传言,众多妖兽前往了国都,而一些则深入那些未知的,说不定真的有强大的妖怪潜伏的地方。
那年稍后,成为了阴阳师们最为活跃的一段时间。而其余去实践的,即使不说也能基本明白其下场如何了。
这件事令大部分小妖兽都断了走此等捷径的念想。但是,混迹在人类中想吃谁就吃谁这一显得美妙无比的梦想一直在折磨着它们,所以它们也不得不下苦功去达成拥有人形的目标。
即使这一目标达成了,它们还需得说人话。不能通人形吐人言,怎么会被认为是人类呢。它们能明白人类所说的话,但要它们条理通顺地说出来,可是如同第一个目标一样艰难的。
两个目标都如此的艰难,自然会令部分妖兽再次萌生走捷径的念头:想让柳树成妖,助它们一臂之力。
但是,要说成妖的途径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基本上,可以说有多少种妖怪就会有多少种方法。最为普遍的说法,自然是食人。人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要分出来埋到柳树下也不是每个妖怪——特别是独居那些能接受的。尝试得起的也就天狗河童等的群居妖怪吧。
其他的说法还有在柳下把人杀掉,让幽灵亡灵附身到树上,把妖力注入到树中等等等等。这都离不开长期的努力,但说到底,总比默默地修炼模仿要好上一点吧?
沉溺于自己的想法里的妖怪全都忽略了一点:即使柳树能成妖,之后,也尚有千年需要等待呢。
变成一个人的方法则简单很多很多——增强自己的妖力。怎么增强呢,所有妖怪都知道的方法自然是多吃人,吃越多妖力越强也越能像人。其余的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这些说法中,有一个最为骇妖听闻:只要把已有人形的妖怪埋到树下,无需千年,等树吸收了那妖怪的全部,就会结出个果子,那个果子就有着众妖兽梦寐以求的那种效果。
这说法似乎非常的靠谱。但是且不说已有人形的妖怪怎么可能会被埋在树下,残杀同类这种事也是没有多少妖怪愿意做的。这种说法,也就慢慢地被那些大多数妖怪忘记了。
只是,飞头蛮一族一直记住几乎一切传言,即使想忘记也难以做到。
面容可怖也就罢了,大部分妖怪都是如此,但它们难在没有身体。可想而知,它们需要付出三倍的努力才能有与人类无异的外在。再加上头虽大,想的却也很简单,成为人就可以随便吃的观念可说在它们心中如真理一般。所以,它们比任何妖怪,都要记挂着捷径这回事。
而我们一开始那个居然会去吃草的头,它就是在这样没有身体的飞头蛮中,也显得非常特别的一个。
那样的相貌,再加上连能让人类听到的声音也如少女般活泼温婉,无论怎么都没办法让它像同类一般把人吓瘫在地再一口吞下去。因为实在吃不到人,平时就只能靠偷吃人类的粮食为生,这使得它在同类中,也完全的不受待见。
不过,自从修炼的风潮兴起以后,它也慢慢地被同伴正视了——毕竟,它是它们当中最为接近人的样子啊。只是,它对此却完全没有兴趣。
因为,才不要变成人这种不会被自己吓到的东西;反正也吃不到人,人又有什么好的,现在这样不也过得挺好——它这么想着,赌气一般就是不跟去修行。这样一来的话,不被疏远才是奇怪的事吧。
为了远离那些想要变为一个人而每天都在努力的同伴们所营造出的紧张气氛,它每天都在别的地方闲逛,或是偷偷飞进人类的村庄里吃东西,又或是不抱希望地埋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人类的到来,企图把对方吓翻在地。
那一天,它就是那样百无聊赖地躲在一个离村落不远的草丛里,想着诸如这种草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这样的事情,等待着人类的到来。就在她打算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人类才会有的踩在草上的沙沙声,惊得它连忙从叶子的隙缝间看了下。那应该是个人类的男子,并不算高大——也许,这次会成功吧,它这么暗暗想着。
就在男子走到草从前时,它从里面飞出来并迅速变大数倍,哇地大喊了一声。
男子怔了怔,然后并没有转身逃跑,而是……笑了。
他说,好可爱啊。

等被那句话惊到了的它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回原状还被男子抱在怀里,稀里糊涂地来到了个不认识的地方。
那是一个与它平常潜入的人类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低矮的木制房子,不同的是,那些人类在自己的土地上种的大多是它很喜欢咬着叶子拔出来,下面很好吃的植物,而这个似乎比那些一般的土地要大上一点的土地,却种满了柳树。是的,种满了在这秋日中依然翠绿如昔,纤长的枝条在微微的风中轻轻地优雅地摇摆着的柳树。
而最为吸引它的目光的是,那棵长得比别的树都要高大,柳条如同绿色的瀑布一般,既有着难以言喻的威压感,也全不失柳树所独有的美丽。这树的姿态,总让看着的人也好妖也好,慢慢地沉溺于其中……
那是我的祖先所种下的。
男子开口时,它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用两只手抱着。
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老了,但是听说我爷爷小时候,它也跟其他树并没有太大不同,算来也该有一百四十多年了吧。
它心里一动。这个数字,总感觉异常的熟悉……
你对它很感兴趣吗?
它摇了摇头。然后又想起来自己在被一个人类抓住,一定要立刻离开——
不要这样啦,你对这树很感兴趣吧?还有,你也饿了吧,我家里也有萝卜跟地瓜,虽然不是我种的,来吃吧。
这个人类,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在半信半疑地吃得饱饱的以后,男子依然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在它想离开时,笑着对它说,它以后还可以再来。
而它第二天满是疑虑地再来的时候,男子的家里依然只有他一个笑着等待着它,还有似乎就是为它而准备的比生的要好吃多了的东西。
于是,它就开始每天都来了。
它每次来的时候,男子都几乎坐在外面看着天空,要么就在拿着些什么咚咚地砸着某棵柳树。偶尔也会有面红通通或者表情十分痛苦的人类在。这种时候它就躲在旁边看,看着男子给他们吃了些什么,过一会他们也就自己离开了。
而男子见到它的时候,总是笑着伸出手把它搂在怀里。然后就抱着一开始不适应但慢慢也就习惯了的它,在那看着天空又或是那棵大柳树,偶尔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发。大柳树的一切都总是吸引着它的目光,令它看了一会就会陷入恍惚状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了。每天就那样,一直看到他让它吃东西。吃完它也就离开了,因为它每天只需要吃一次。即使它晚上偶然到这来,屋子里也没有人。
而他少有的说话,也就是在这点时间里对它说的。
它第一次看到他的病人时,他说,那些是生了病的人类,是来找他帮忙治病的。而这些柳树就是他治病的方法——接下来他说了很多,似乎都是关于柳树都有些什么用处的事。它基本都忘了,而且那些词它几乎一个都没听懂。也许是察觉到了它的愚钝,之后他都没有再提起过这种话题。
当这段时间里有人到来时,它就匆忙地躲到屋子里,偶然会探头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而他则对那些注意到它的人说,那是他的女儿。屋子里非常昏暗,那些人没有注意到它与人类的不同也很正常。
它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而肯定知道它在想这件事的他也没有回答。
这样的时间长了以后,它偷偷地绕过人类的房屋打算去他家的时候,也经常听到像这样的话。
原来他是已有妻女的人……
但我听说他可还没成亲啊……
那个人,平时就对人很冷淡,没想到……
阿尔大人也真是可怜……
那种人还是少去接触为妙……
它基本都没听明白,但也隐隐地意识到,这指的就是他了吧。
因为并不难,它也就记住了这些话,并在依然跟他一起看着天空的时候,努力地思索着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想我的事吗。他突然低下头来对它说。我很高兴哦。
说罢,他用嘴唇碰触了下它的额头。
这大概也是人类表示亲近的方式吧。它想道。然后也转了转整个头,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听些什么。
但他又抬起了头不去看它。它等了一会,失望地又转了转头打算继续等到吃东西时。
我能听到他人的心思。
他突然这么说道。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发现了。因为在我回答些什么的时候,他们经常很惊讶。有时他们很欣慰,说我说得跟他们想要的一样。有时则非常惊讶,说我为什么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在我熟悉怎么说话以后,我才发现,他们说的话经常对不上嘴型,要么就根本没有开口。那时我明白了,我原来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他人的心思。而妖怪的心思似乎也跟人类一样呢……
听到它的心思后,一直在微微地笑着的他笑得更开心了。
真好真方便什么的……你啊,还真是很像呢……我一直在尽力为村里的人治病,但是,实际上真心感激我的人并不多。这也是我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的原因吧……但是,你不同,无论比起其他妖怪还是人类,你都要善良得多。想要吓唬人更多地是你的天性而非你所想的。所以我才会想要照顾你。
但是,就这么离开其他人类也好吗?它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一个跟他有关,也是它一直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的问题。
这样的与人类混在一起,它已经越来越难察觉人类其实是它的食物了。再加上如此之浓的人类气味总是让同伴怀疑,它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聚居地了。
他沉默了很久,连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最后答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个回答,最近它发现了,食物似乎越来越少,以前萝卜能摆满一个碟子,现在也就只有一半左右。它的疑惑肯定被他听到了吧,但他还是笑着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的那份推了过去,它也没有碰,心里只想着,吃这么多已经够了。
那一天,它依然毫无表情慢慢地飞到他的家里。他却不在那里。它等啊等,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回来的时候,才看到一个装着食物的筐子长了脚向它走来,然后才注意到,抱着食物的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
他看到它以后,才勉强笑了一下,摸了摸它的头发,进屋做菜了。
在吃饭的时候,看着飞舞在空中高兴得左冲下去咬一口,右冲下去咬一口的它,他依然没有笑容,只是缓缓地问道。
你想成为人吗?
它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了一下,口中的萝卜块掉到桌上。
你看,拥有人类的身体的话,就可以像这样用筷子或者手了,很方便不是么。
在烦恼用牙齿还是舌头把萝卜块弄起来吃掉的它,只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太麻烦了。它想。
那,要不要把我吃掉呢。
它惊讶地看着他。这大概是,它至今为止的所见所闻中,最为令它震惊的事了吧。
就在那个柳树下吃掉我吧。也许不会有那么快,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的怨念更强一点,令那棵老树变成妖怪的。这样的话,至少会对你有帮助的吧。
原来,第一天见面,看到那柳树时它闪过的念头,全都被他听到了吗。
不会吃你的。
我知道。他终于恢复了笑容。
它就是在平常跟他一起坐着看天空的地方,看着他被几个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妖怪分而吃之的。
他赴死的前一天,把一张纸放在屋里,并对它说,自己死后应该会有一个女孩子到这里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它能继续跟着她,去帮她。看到那张纸以后她会明白的。
他还是希望,自己死后,它能吃上那么一两口,也说了自己特意嘱咐了它们可以的话让一些给它。
但是,但看着他本来一直笑着,只是在某个妖怪张开口要咬断他的脖子时,却突然变得十分恐惧的脸以后,它本就没吃他的心思,现在更是有少许害怕。
吃人这件事虽然它没做过,但也知道这很正常,但它是不知道,那些正在分吃他的妖怪在想些什么才会令他露那样的表情……
就这样,它也只能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它们。有个妖怪转下头看了下它,它愣了下,想起他的话,摇了摇头,更是只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地,看下去了。大柳树的枝条依然随风轻轻地摇摆着,但这次不知是有意无意,飘动的柳条遮挡得它什么都看不清,它自然也没有去看清楚的心思。
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树下已经什么都没了,只有为数不多的血迹,以及新隆起的一个小小土堆。
它又是很久才明白过来,那个总是笑着迎接它,笑着搂着它看天空,笑着夹给它饭菜的人已经不在了。
它试图回忆一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只想起唯一一个细节:有一对看起来已经很像人类女性了的妖怪,几乎是抢在所有妖怪前挖出了他的心并分吃了,但之后,她们就恐惧地看了看四周,匆匆地离开了,绿色头发的那个还回头看了它一眼,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记住这种事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个人类嘛。它这么想着,然后飞离了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
接下来的一整天,它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人类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呢。为什么寿命这么短,还会做出这种自己去死的事情呢。虽然说人类是食物,但是,自己是不是,更多地去了解人类会更好呢。
它不聪明还占了身体全部的脑袋,就塞满了这些问题,令它都没办法想别的东西了。
成为人类的话……说不定也不会那么坏……它开始有少许想去做这种事了。
等琢磨着这些奇怪的事的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他家的墙旁。而天还是亮的,但它肯定,天已经黑过了。
就是说已经过去一天了……看着这每次来都要飞上去再企图什么都不想地去接近他要吓他一跳的墙,它又想起了很多事。既有他总是很温暖的怀抱,也有他给的好吃东西,还有他老是笑着的样子。
现在里面也什么都没有了吧……它想着些诸如今天不知道去哪里弄东西吃的事,慢慢地越过墙看了一眼。
里面坐着一个人类女子。
她就坐在他平常坐的地方,跟它差不多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手里拿着一张纸,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它能听到从她那边传来……大概是叫哭声的声音。
这个就是,他所说的人了吗?它怀着只剩一点点的好奇心,慢慢地飞过墙,想要偷偷地飞到柳树附近先观察一下。
风起了。柳树的枝条被吹得轻轻地晃动着。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然后稍一转头,就与边看着她边移动的它刚好对上了目光。就像是它再什么都不去想,却老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他突然转头对上眼一样。不过,看着她的感觉与他的完全不同,但它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人一妖就这么对视了很久,直到她的表情从悲伤变得总算露出一点笑容为止。
她说,果然,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在她伸出手来把它搂到怀里的时候,它以妖怪的敏感察觉到,虽然抱得很紧,但是跟他的温暖而又令它安心下来的怀抱感觉不一样,她的拥抱十分的纤细脆弱,就像是再更用力的话就会立刻碎裂开来一般,似乎很不安心,但此时的它却感觉,自己昨天开始就存在着的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终于被压了下去,令它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地安心下来了。
啊,它想起来了。她跟经过水面时见到的它自己,好像长得差不多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松开了它,脸上带着有点像他的笑容开口说。
你要到我家来住吗?

她把它带回家的方法比它东躲西藏地溜进人类村落的做法还麻烦。它被装在他家里翻出的筐子里,上面铺着稻草,然后颠得连会飞的它都觉得不舒服地被她跑着拎回去。四周的景色变得太快,只能通过隙缝观察外面的它根本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等她终于把它放出来以后,它看到的是一个看起来跟他的房子差不多大小的地方。它还以为,这个更加光敞明亮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直到它被她带出来四处看看以后,它才知道,这是它每次飞过的时候都特别好奇里面都住着什么样的人类的,人类村落里最大的那个房子。
而且,这房子似乎还有妖术还是魔法。每当它觉得饿了的时候,不用多久门外都会传来阿尔大人这样的声音,然后她把门拉开,就会有装着非常好吃的东西的盘子出现。它经常想要问她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她毕竟不是他,不会知道它盯着她是什么意思,总是笑着夹起食物喂给它,它也就张开口吃下去。有时它会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是不是因为自己这样,她才越发地不明白它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在她家的生活简直让它变成了比以前懒上了不少的妖怪。不说再也不用离开他家后得找个草丛在里面休息,也不说不需要再冒险飞进人类村落,就说她心情好的时候它甚至不用自己去用口扒起来食物,只管张开嘴咬就是了。而且,她也跟他一样,平常也不出去,就在房间里坐着,把它放在腿上以后,嘴中念念有词地不停动着手,在纸上写上些黑黑的字。那些墨汁偶然会溅到它,她也没察觉,直到门外又传来声音之后,她才放下笔看了看它,然后放声地笑着,拿来装水的盘子擦干净它满是黑色斑点的脸。
有时她会心血来潮地,抱着它指着某个东西告诉它这是什么。它所知道的有关人类的一切,几乎都是她教给它的。她还在不写字的时候,指着字教她怎么读还有这是什么意思。它很笨,她教它的一天下来能记得一半第二天还能有记住的就算不错了。但她也很耐心而且很会教,没有用多久,就已经把它教得能看明白她写出来的一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了——她判断它已经明白了的方法,就是找来一些物品,然后指着对应的词看看它能不能找到到底指的是哪件。她还教它可以用口叼着笔写字,也没有过很久,它也能写出来跟她的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的字,令她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它还是没办法开口说话。无论学得再多,再怎么想说出来她教它读写的词,它都只能发出来诸如哇、啊之类嘶哑的吼叫声,即使想正确地说某个音而憋得小脸通红,到最后都根本没有像样的声音发出来。
她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在它尝试的时候会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之后会抱着它安慰道你很努力啦以后再试吧。果然,想要成为人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它乱蓬蓬的头发也被她每天都梳理得一丝不乱,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据说意思是红色的飞头蛮,但她总是只叫它小蛮奇,别的人叫她阿尔大人,但她教它的名字则是阿尔,前面似乎还有个姓,令还分不清昵称跟名字的它混乱极了。
除了这些以外,她跟他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似乎很喜欢说话。在不写东西的时候,她总会抱着它,然后说个不停。要说到底说了什么,它也记不清楚,只记得当她抱起它问,呐你怎么觉得啊,是不是啊,的时候,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好,即使它还是一脸茫然地想着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要点点头,她就会很开心地笑着摸摸它的头或是亲亲它,然后继续说下去。是不是这种时候的她,不管有没有自己都一样呢。反正它也没有别的事做。
她难得要出去的时候,会吩咐它不要乱走,它一开始也听话地不出房间,只在里面写写字记记词什么的,但很快它就大着胆子溜出房间偷偷地到处看了。在发现偶然看到的人也都对它视而不见以后,它的活动范围已经扩散到了全屋子,还有时会飞到院子里最大那棵树上找鸟巢,吓唬那些想要安心筑巢的鸟雀们。除了真的不能到屋子外面以外,它什么地方都去探索过了。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大概是在房子底下被蜘蛛网以及灰尘缠上了,她一回来就戳了几下它的额头,然后半真半假地边帮它洗干净边让它别再那样了。吸取教训以后,它学会了扎进水里然后甩干自己,但她依然每次都能看出来,实在令它不得其解。
它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在她的家住了一年。总感觉,它对于季节的变化越来越敏感了——她很喜欢抱着它在家里到处走,然后小声地跟它说着它所没注意到的一切——开始下雪了,是软软的还是有点硬的,雪上来了小鸟,有些什么人都来过院子里;院子里的花开花了,那花是什么形状的,家里的那部分长出来了形状奇怪的霉菌,家里的人这个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好吃的,都是用什么做成的;跟它一起在院子的池子里玩水,还让它注意到水花溅起时怎么样才会出现彩虹;偷偷地把它藏在怀里用些什么挡住,走遍村子,看那里的树叶变成红色,种着食物的田里大家怎么工作着。这一切一切,让从未发现过一年这种在以前似乎毫无意义的东西居然有着如此之多内容的它,觉得无比新鲜。时间跟以前一样过得很快,但回想过来,满是能让它有少许激动的记忆,遇到他跟她以前的日子简直都消失无踪了一样。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笑得很高兴,但它的表情则一直没有变化过,即使感到再新鲜再惊奇,似乎在她看来,它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她有试过边说着,笑一下吧,用手指去揉它的脸,但那太不舒服了,她一这么做它的脸就难受得很,张嘴轻轻咬了她一下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尝试过好几次,它再怎么强忍不适或是自己尝试,她都没办法令它露出什么表情,只得放弃。
这些日子里,不止这些事,她也偶然会把它带到已经空无一人的他的屋子里,就坐在那里与他一般抱着它看着天空又或是柳树。柳枝的摇曳依然吸引着它的目光,但它也有听到,与他不同的她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像是什么,如果我不跟你吵架的话,我才不会想要你被吃掉啊,为什么你会这么自私呢,这样的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吗,但是就算没了你我也,之类的话。它一直没有整理明白,她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没有对它说明过。
而就在这个冬天开始时,她问了它一个问题。
小蛮奇,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它忙不迭地点点头。
但是,这次可不是出去玩哦。
它歪了歪头。
我需要……你帮我看着点。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提醒一下我,可以吗……?因为,我要,去找妖怪了哦。
就这样,学的词依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思想,加之还记得他的吩咐的它,在一个冬夜跟着她出了门。随后它才明白,在这种妖怪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的深夜时分,一个人类几乎什么都不带进入不知道都有着什么妖怪的聚集地,到底意味着些什么。她曾经在它吃东西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看它然后笑着说它还真的什么都没有,但是什么都没有的它居然都能提心吊胆,看着她慢慢地靠近前方明显有很多妖怪的地方——连它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是后来才知道的,但这个时节风向不会怎么变化,她也是看好下风的位置才过去的。但那时它可是怕得要死,打算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变大叼着她能飞多快飞多块,她还不肯走,非得到天亮,整个晚上它都不敢闭一下眼睛。还好,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妖怪的同伴来,而那些妖怪也都没什么出去的意思,也总算是在风向变化以前跟她一起安全地离开了那里。
这种冒险的事情做一次就已经够了,她回来以后写了好多东西出来,过了几天,还第二次向它提出这个要求。它使劲地摇头,死活都不同意,但她立刻用很认真的表情对它说,是不是她死了它也没有关系。它愣了一下,想起他的事,为难再三以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咬着她的衣服试图挽留过她,但果然没有如愿。
它就这样被她带着到处去,有带着食物以及薄毯出去好几天的,也有一晚就回来的。她经常感叹着,如果自己是妖怪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类的气味,不需要如此担心被发现了。
去多了再看着她写的内容,它大致猜到,她应该是在记录妖怪们的作息以及活动范围,行动偏好之类的事情,她画的妖怪样子简直就跟亲眼所见的没有任何两样。它也翻过她以前的记录出来,发现好像是与妖怪们的对谈记录,甚至还有那些妖怪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她一个人的话肯定是做不到的吧?一定有什么人像它一样与她行动的吧。它想起了某个人类,还联想到了她以前所说过的话,心里有了些模糊的猜想,但依然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这样的行动不会什么意义都没有,她每次写好了都会瞒着它在村落里宣讲着她这次记下了什么,教大家该怎么防范她所见到的妖怪。虽然跟在她后面窥见到那一幕的它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它也只能尽自己一切所能去陪着她。
而,就在那个冬天终于结束,积雪开始消融,柳树开始萌发新芽的时候,她开始咳嗽了。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但没几天就频繁到时不时就会咳上几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再也不能冒险去观察妖怪了。
在好几天都有一些人进过她的房间以后,她几乎完全不出去了。房间里也多了不少它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每天都会有闻起来让它很难受的汤送进来,她都坚持不让那个人留下,而是自己喝下。但也没过几天,这看起来很简单的动作她已经很难完成了,没有手帮她完成的它也只能干看着,并用头顶着碗希望她能做得简单点。她也不怎么说话了,自从连拿笔都很困难以后,就总是抱着它睡着,醒着的时候,就以与过去的她完全不同的目光看着它,偶然会说,妖怪真好啊,也不会生病……
对人类其实不甚了解的它就这么看着,她以连它都能看出来的,与一切都越发充满生气的春天到来差不多的速度衰弱下去。它很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要写些什么给她看,也只记得笑之类的不多的表达感情的词,看了那些她会微微一笑,但对它来说完全不够;也从家里咬过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给她,但她咬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它也飞到他的屋子里,这全村只有这里拥有柳树的地方一直没人打扰过,但它完全不记得他所说的话了,不知道柳树应该怎么去治病,只能又回去。
她也要跟他一样死去了吗?它不知道是什么的莫名情感一直在烧灼着它,让它即使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也只会睁眼看着她,无比的难受。
有一天,基本都在睡着的她睁开眼睛,轻声地呼唤它,它连忙凑了上去。
小蛮奇,拜托啦,把我带到他那里可以吗?
那时天快要蒙蒙亮,村民都快要起床了吧,但它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了,直接变大小心地把她含在口里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它按照她的意思,把她放到大柳树下面,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小蛮奇啊……你知道吗,柳树啊,30年就会开始衰老,但是呢之后又会活上很多很多年……
她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不在看着什么一样说道。
只是我啊,就连30岁都活不到呢……大概之后的我们,就都注定如此了吧……如果能成为妖怪的话,那就可以活很久了吧……真好啊小蛮奇,你的话还可以选择要不要成为人呢……柳树的事我有听说哦……希望我也能,帮上你一点忙吧……
说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了它。
将来成为人的话,不要忘了我哦……
它闭上了眼睛,直到那碰通碰通的声音消失很久以后,它才慢慢地钻了出来,抬头看着那棵看起来一无所知的大柳树。
妖怪想要成为人类,而人类想要成为妖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这种事它也想不明白。但看着柳树那一瞬间,它浮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真的能存在那样的柳妖,一定会令像这样的人也好妖怪也好,都得偿所愿的吧。
那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才能成为人类,也不想要继续做妖怪的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它默默地想了想,在柳树下一口一口地在湿润的土地上刨了个坑,接着用力钻了进去埋住了自己。
在失去意识前,它想着,不知道能吃到那个果子的,是个怎样的人类或者妖怪呢。

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显得无比的陌生。没有她,没有小屋,没有墙,也没有柳树,甚至连地面都似乎已经不是它看到的那个了。
它茫然地飞起来一点,转着头环视了下四周。没有,确实它所看过的一切全都……
有个人坐在那里。
它打算立刻飞走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准确地说的话,那是一个没有头的身体,就坐在它的旁边,那曾经应该是大柳树所在的地方。
那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她的身体那般娇小柔弱,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它慢慢地飞到上方,然后合到脖子上。
那一瞬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全身。她试着动了动手,然后扭了扭身体,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她之前,真的没有身体,就这么生活过来的吗?完全不觉得,这身体前一刻还不属于她的呢。她试着用手把头取了下来,抱在怀里。好温暖,看到完全陌生景色的不安立刻就消除了,就像是在外面飘荡好久以后,被他搂进怀里的感觉。
最后,她把头放回身体上。
“我是赤蛮奇。”
不在了的她能听到的话,大概也会开心地笑出来吧。
她笑了笑,虽然很僵硬,但是毕竟是笑了。
那么,做一个人要从哪里开始呢。
嗯……他们两个好像都不怎么跟其他人来往呢。那,我也这样吧。
赤蛮奇望向在远处的看来十分热闹的村落,吸了口气,开始跑了起来。

这也许,是一个不会再有人或妖怪多想成为彼此的地方呢……
 楼主| 发表于 2014-9-1 01:07:10 | 显示全部楼层
给看不懂的人:
男子其实就是阿尔的恋人。但是作为稗田家的大小姐跟那样的人来往本来就会遭闲言闲语,而男人因为会读心,所以也明白要是自己真的跟阿尔成亲,阿尔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索性不这么做。但这也被村人看作他薄情的证据。
而之所以阿尔会有描写妖怪心理的内容,就是因为她为幻想乡缘起取材的时候男人也在她身边,帮助她读取妖怪的心思,助她脱离险境。
而跟妖怪接触时间长了以后,男人也越发明白,之所以一直能这么顺利,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妖怪可不是靠人类就可以完美地揣度的种族。
所以为了阿尔的安危,他们不止一次吵过架,而让男子萌生死意的那一次,是他说即使他被妖怪吃了她也不会放弃嘛,而阿尔的真实想法则是,即使失去了他她也不会停止继续写幻想乡缘起的。这想法令他非常的心寒。
于是男子宁可被妖怪吃掉,既是因为他不愿意再承受村人心里对他的鄙视,也是他希望用自己“不值一提”的生命去规劝阿尔不再做那种事。
死前之所以变惊恐是因为那时他读到了妖怪吃人时的想法多么可怕。而吃了他的心的是古明地姐妹(这个只是花絮不必太在意)
而最后为什么赤蛮奇会有了身体,那就交给诸位读者想象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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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4 08:4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写的好棒,完全不是什么无聊的冷文嘛
话说我还以为那个男人和阿尔是亲人关系来着,原来是恋人啊

点评

十分感谢w  发表于 2014-9-7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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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5 08: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的。。。。不过古名地姐妹那段真是出乎意料
标题和柳树,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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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7 00:57:12 | 显示全部楼层
遗忘之骑士 发表于 2014-9-5 08:16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的。。。。不过古名地姐妹那段真是出乎意料
标题和柳树,赞

不解释得这么详细会看不懂吧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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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7 09:28:33 | 显示全部楼层
藤原音红 发表于 2014-9-7 00:57
不解释得这么详细会看不懂吧2333

不解释没问题的  你看像我这种智商二百五的看着也没问题
而且不解释脑补空间更大比如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婶子的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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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7 10: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5、6楼,请善用点评功能。字数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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