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开雾散
死一般的静默持续了两分钟。
然后蕾米莉亚忽然放声大笑。
“你查案查疯了么?佐之助先生,”蕾米莉亚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我没疯,”佐之助冷静地说,“在得出凶器被拔出过一次这个结论之后,我就开始对芙兰朵露小姐产生了怀疑。为什么凶器要被拔出来,一定是凶器不拔出来的话有什么事做不到,什么事做不到呢,自然是换衣服了。尸体的衣服被调换这种可能性一出现,我就对‘被害人’芙兰朵露小姐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她真的心脏被捅穿了也没死去吗?最重要的是,她拥有咲夜小姐处理现场的‘动机’——这个最关键的东西。”
“你是说芙兰命令了十六夜咲夜?有什么证据吗?”蕾米莉亚顽强地反驳。
“证据就写在咲夜小姐的脸上,”佐之助指了指跪在地上脸色发青的咲夜,“除了你,芙兰朵露小姐是唯一一个可以命令咲夜小姐杀人的人。而你被咲夜下毒这件事让我排除了对你的怀疑——恐怕这件事也是芙兰朵露小姐下令的。”
“什么?”蕾米莉亚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怀中的芙兰朵露,但仍然不肯放开。
“你把她幽禁在地下室里太久了,”佐之助轻轻地说着,声音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怜悯,“495年啊,足以把一个人的内心折磨地扭曲而黑暗了。鬼人正邪这个危险分子的出现点燃了她内心中的火药桶。在深邃的黑暗内心中,她策划了这一切,在案发前几天安排了所谓的‘遭遇了意外事故’,给之后的案发打好铺垫。让忠心的咲夜小姐帮助她完成这个罪恶的计划。最后,计划成功的她甚至开始报复你对她的不公,让咲夜去给你下毒——还好咲夜小姐良心发现,下的毒并没有到致死的量,也终于唤回了芙兰朵露小姐久失的理智——她刚一见到你就在担心你的安危,而在此之前根本没人向她说过你中毒的事情。”
“……对不起,我无法相信,”蕾米莉亚固执地摇摇头,“你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是吗?全部都是猜测,连咲夜的嫌疑你都没有什么证据。”
“说到证据的话,我——”
佐之助的声音被开门声打断了。门口的铃仙先是诧异地看了一下大家,而后走上前来,把一张表单交给了佐之助。
“上面是什么?”魔理沙问。
“在宴会开始之前,我拜托铃仙小姐去寻找那个被处理掉的帕秋莉小姐的茶杯,”看完表单,佐之助赞许地朝铃仙点点头,“很好,在咲夜小姐的卧室里发现了那个茶杯。经过检验,里面是红茶的成分,但是缺了一个东西也多了一个东西。缺了的是糖分,多了的是安眠药。”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人无法怀疑。
确凿的证据——正如他之前所说,这决定了一切,所有的推理都基于这一点,而这个证据的出现,让推理变为了真相。
寂静在宴会厅里持续着。芙兰朵露低着头,微声啜泣,咲夜也低着头,泪眼欲滴。而蕾米莉亚茫然地看着前方,在前面,是窗外漫无止境的黑夜。
佐之助忽然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你自己决定吧。”走之前,他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哥,有一些事情我还是不明白。”
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在永远亭我哥住的单人病房里。屋外,婉转的鸟鸣萦绕在绿竹之间,清新的空气透过敞开的窗户肆意飘荡在房间之中,一切看起来都美好静谧极了,令人激动的昨天仿佛一场梦,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哥点点头,示意我随便问。
我思考了一会,然后问道:“帕秋莉不是在地下室门口又加了一层暴雨封印么?为什么后来我和魔理沙进门时没有暴雨淋下?”
“你还真信了?我的傻弟弟,”我哥戏谑般地摇摇头,“她当然是在撒谎了。”
“可是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很简单,她以为爱丽丝是凶手,所以她撒谎说暴雨封印没有被触发,为了强调她还说又加上了一层封印,不过是欲盖弥彰。”
“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认为如果不这样说,爱丽丝就会被怀疑成凶手了——她知道爱丽丝在此之前来过图书馆。为了不让爱丽丝被怀疑,她才撒了这个谎。”
“这,这,我不明白啊。”
“我的傻弟弟啊,”我哥笑了,“你真的认为两个情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骂架——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除非是市井泼妇,但你认为她们是这样的人?我不是提示过你‘帕秋莉在得到爱丽丝的确有嫌疑的回答后眼角下垂了’么?那是一个人在担忧时才会表现出的神情啊。她们早就约定好了在这次宴会期间私会,在图书馆里。只是恰好赶上这场案件。”
“按你这么说,”我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魔理沙只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嗯,很不幸呢,”我哥点点头,“被两个不想暴露关系的人当做障眼法。说不定你能趁着这个机会拿下她,有可能哦。”
“别取笑我啦。”我挠挠头。
过了一会,我感叹了一句:“那位咲夜小姐,看起来挺忠心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去给她的主人下毒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哥看了我一会,然后取出一个烟盒,默默地吸了一会儿烟。淡淡的烟雾飘浮起来,映照出一片不可知的虚景。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什么意思?”
“那位咲夜小姐,可是聪明忠诚的很啊,”我哥叹道,“芙兰朵露自己作为一个吸血鬼,自然很清楚吸血鬼的身体能力能够强到什么地步。那她用的要毒死吸血鬼的药量绝对不会低——非死即残吧。”
“可是……”
我哥打断了我:“咲夜小姐用的量少了,可以说是一种‘故意的失误’。她很聪明的,那天我跟她说的‘要让两位主人重归于好’她全都听进去了,而且真的做到了。”
“你的意思是……”我慢慢有点懂了。
“没错,试想一下。如果咲夜小姐是站在蕾米莉亚一边而不下毒,那么下毒失败的芙兰朵露必然不会甘心,甚至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来实施自己的报复,那时就不是我们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了,事情会变得难以想象地糟。如果咲夜小姐完全遵照芙兰朵露的指示,毒死了蕾米莉亚,那失去了姐姐的芙兰朵露事后会变得更加绝望而疯狂,红魔馆自不必说——恐怕整个幻想乡都要遭殃。咲夜小姐该怎么做呢?我点醒了她,‘血浓于水’。她下了药,却只是让蕾米莉亚变得虚弱的量,那时,芙兰朵露看见了因为她疯狂的举动而变得瘦弱憔悴的蕾米莉亚,永远无法割舍的亲情一下就把她的理智唤了回来,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妹妹——而不是一个邪恶的连环杀人犯。而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我们聪明的咲夜小姐。”
“是这样。”我点点头,不由得对咲夜有点钦佩。
“嗯,某种程度上说,她下毒做得那么蹩脚也是故意的。她要是想做得完美无缺恐怕不会比芙兰朵露差——只是她潜意识里想要有个人阻止这一切,不能是跟芙兰朵露有亲密关系的蕾米莉亚,而我——森近佐之助——正好适合。”
沉默了一会,我又问道:“蕾米莉亚她会怎么样?”
“怎么样?我把选择权给她了:要么揭露真相,还鬼人正邪一个公道;要么隐瞒真相,依然按照之前所认为的鬼人正邪袭击了芙兰朵露然后消失无踪。”
“要我说,”我顿了顿,“你并不是真的把选择自由完全交给她了。”
我哥看了我一会,笑了:“脑子还不笨吗——果然还是拥有跟我相似的聪明的大脑的啊。没错,我在逼迫她。如果把选择权完完全全交给她,那她绝对会选择后者——她不是一个会为了真相而大义灭亲的人。但是老弟啊,我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但我也不能横加干预——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侦探。因此我开了这个宴会,把真相告诉了宴会里的所有人。这样,她在选择时就不得不考虑到其他知道真相的人的立场。哦,老弟,也许你觉得我是一个残酷的人,居然逼着一个人去选择抛弃自己的亲人,但是——这就是我的做法,我会尽全力让无辜的人的冤屈得以伸张,无论那是一个怎样恶劣的通缉犯。”
“这是……外界的法则吗?”我问。
“没错,法律高于一切,情感决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哥正色道,“而可惜,幻想乡没有这种铁一般的规则存在。”
我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又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哦,老弟,我之前正想着这事呢,”我哥说,“我想,反正我本来就是来休假的,干脆放个更长一点的假期好好休息一下不是更好么?——只是可惜不是带薪假。”
“你的意思是……”
“在这里住下来了,”我哥点头,“我听说了,老弟你那个商店是住不下其他人的吧,那我过几天去人间之里找块好地皮,好好品味一番如今这个幻想乡的滋味。更重要的是这里女孩子挺多的,简直天上人间啊!——只要不尽是芙兰朵露那种就好。”
我们都笑了。
过了一会,我哥又慢慢地把视线投向遥远的远方,声音变得有点飘渺:“老弟,在这次事件里我见识到了。在幻想乡里,情是大于法的,情感上的冲动很容易就变为血腥的谋杀。也许你会认为这是美好的理想乡。但是——正是在这种地方,罪恶才会更加容易滋生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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