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randlake 于 2015-1-29 17:32 编辑
一 口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吃饭，结果手里一个哆嗦，筷尖的芋头欢快地跳到桌面上去了。
“谁啊？”
“我~旧友来访，灵梦，开门啊~”
其实不用问，会来访神社的，只有那么少数的几个人。而且，正是因为猜出那是谁，才那么慌张的把芋头丢掉啊。
“稍……等一下！”
手忙脚乱地收拾那块芋头，同时飞快扫视屋内，看有没有什么不够整洁地地方。临起身倒是没忘向铜镜看了一眼，啊，得擦擦嘴。
快速地梳妆打扮时听着对方好整以暇地敲着门，啪啪地声音节奏感十足。
“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躲里面，你有本事开门啊~”
一如既往的调侃味道。
“搞什么啊！敲敲敲，催命鬼么！”终于收拾妥当，对于那敲门声的怒意也上升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她猛地拉开了木门。
对面那人，或者说那妖怪微摇着洁白如玉的手，算是打了招呼，眉眼一弯，一如既往地魅邪笑容。
“呀，午安。至于敲门……只是忽然想起最近的一些事，请不要在意啦。”
灵梦平静了下心态，调整表情，脸上的肌肉瞬间做了多种变化，最后停在了一个淡淡的表情，“好久不见，八云……最近过得好吗？”
“嗯，蛮好的，最近到处逛，看了许多有意思的事，也许下次考虑带个特别大的头套来见你……”
“头套？那是什么？”
“这……好像不太好解释，算喽。”
“……今天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呢？”
“啊……其实是正事。”八云紫收敛了笑容，眼睛也从四下扫视中收了回来，腔调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三天后，又要举办人类和妖怪的年会了呢……这次的地点安排在迷途之家，我是过来知会巫女大人的。”
“这样啊……”
两个人移开视线，彼此都沉默了。
如果把视角从现场拉远的话，可以鸟瞰一下我们这个故事的发生地点——一个名叫幻想乡的小型境界。方圆几百里，山清水秀，花树掩映，在已知的小境界里也算是一处胜景。只是景色虽好，终究不够太平。幻想乡是人类和妖怪混居的境界，异族之间，冲突难免，事实上，千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的发生正是建立幻想乡的契机，这么些年下来，纵使和平是人类和妖怪相处相交的趋势，小的冲突依然不断。为了防止冲突升级，两方的大势力有着共识，要选出能够代表本族类谈判仲裁的角色，每年开个年会，决定一下势力范围、沟通条例之类的事。人类一方的主要代表是博丽灵梦，妖怪一方，就是八云紫。
博丽灵梦，这一代的博丽神社巫女。要和妖怪谈判，没有实力是讲不通的，所以作为人类中难得的战力，博丽神社的巫女代代传承着强大的法术，以及仲裁者的身份。大概是强大到超出普通人太多，加之一些刻意为之的神化宣传，博丽的巫女被幻想乡所有的人类所敬畏着，也疏远着，在有些年份和妖怪打交道的机会甚至比人类还多。也许几百年前的那个巫女很有远见地预料到了这种地位上的差异吧，博丽神社被建在远离村子的位置，联系两者的是一条长达数里的兽道。
八云紫，这个介绍起来就比较麻烦。幻想乡人类的官方记录是“强大而神秘的妖怪”，小道消息则讨论她的年龄和能力时无法达成共识。一句话概括，就是你不知道那美到简直不真实的笑脸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有匿名人士曾表示她直接参与了幻想乡的建立，但在被问到一个妖怪为什么可以活上千岁还不显老时三缄其口。总之，能够获得在人类看来只是同一族类实则各行各路的多方妖怪势力认同，其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不过，不知道为何，她并没有和那些大的妖怪族群势力走得特别近，从人类的角度来讲在人类群居的地方见到她的次数反而更多，每次出现都伴着华丽的奇装衣服，用好听的声音提着玄乎其玄的建议。与其说是妖怪的统领，更像是一个超脱物外、心血来潮过来帮个忙的妖怪吟游诗人。
所以，灵梦，今年16岁，单身。
所以，八云紫，独居，捎带养了一只宠物狐狸和一只宠物猫。
“这种事其实不用麻烦啦……你那个式神蓝呢？上次不是他来传话么？”
“不用那孩子啦……我顺路，哈哈，顺路。”
又是一阵沉默。
“……嘛，也没有别的事了……你能来吧？”八云紫一笑，打破了僵局。
“……啊，可以的。”
“好的……也没啥别的事了，我就先告辞喽。”
没等灵梦反应过来，这妖怪一挥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诶！你……等……”
最后一个等字，声音已微乎其微，灵梦想抬手阻拦对方的消失，却没来得及。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连去神社里坐坐都没有。
作为可能是幻想乡里最了解八云紫的人，她知道这是动用了穿越境界的能力。所谓穿越境界，具体是怎么回事灵梦也说不太明白，总之就是很厉害，最简单的应用就是像这样凭空从一个地方消失从另一个地方出现，至于稍微高级一点的，比如几百里外偷听人家谈话啦，一半身子在自己家一半身子则在神社房顶偷窥巫女换衣啦，都是有目击记录的。
只是最近这些事都没怎么发生了。
上代巫女去世偏早，而后年幼的灵梦受了八云紫多种意义上的照顾，两人可以说是半师半友的关系，翻翻回忆，以前还被八云紫抱着看过人之里的新年花灯呢。
但近两年灵梦和八云紫的关系变得有点怪。表面上看妖怪还是洒脱不羁，人类还是淡然高冷，但灵梦总觉得八云紫有什么心事瞒着自己。若问证据，她大抵只能找出“见面说话平均每句少了两三个字”这样无厘头的理由，但就是觉得不对劲，凭着一种女人的直觉。
其实灵梦自己何常没有心事呢？
搞什么嘛，明明以前都是直接进屋子里的，反正穿越境界的能力在神社又不是不能用。
二 假期“敬爱的梅莉：
上一场小雪的第二天收到了你的来信，那天刚好赶上暖炉坏了，所以被窝中哆哆嗦嗦的我在看到你那关切的文字时真的感到了一股暖意，开心极了。
感谢你寄来的枸杞子，我用它们泡了茶，写这封信时就放在手边，喝起来萌萌哒~我还试图撺掇妈妈把它们加入到酱汤里，可惜没有成功，只好下次有机会和你一起烹饪时尝试了。
说到一起尝试，好怀念我们在社团活动室一起度过的时光呀。两个人脚对着脚坐在被炉里讨论小说的事，就好像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外处探险的夜晚，天空中的星星现在也仿佛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啊对了，当时衣服弄脏了，让你洗了那么久，还真是报歉了哈。
我的发烧情况已经不严重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体温度已经小于40度了，已经回归正常人类了哦。不过妈妈依然不同意我到学校来，我想了一下，也觉得如果传染给你，实在是一件相当不好的事情，所以决定暂时还是安心养病。
但是养病的医院实在是太无聊了，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地板，下了场小雪后，窗外也是雪白的……还记得我们一起读的那篇小说《最后一片叶子》吗，我试图扮演了里面卧床不起的文艺青年，可悲的是窗外树上早就一片叶子也没有了，所以只好不了了之……社团里那盆小花还好吧？在这边我查了一些资料，但仍然不知道那小花的名字。请你细心照料哦，我回去要看的，我这边医院的花现在都凋谢了，难得那一小株还能生机勃勃地活在我们社团。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去见你了，毕业典礼我是一定会去参加的，所以即使这身体再不济，也可以那时相见哦。
您的挚友 宇见佐莲子”
梅莉把信读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最后把信贴在胸前，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可爱的莲子，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啊。
初三的两人同是秘封俱乐部这样一个奇特社团的成员，已经结识了一年多。性格温和的梅莉与电波度很高的莲子按说完全是两路人，但在成为朋友后，两人却很意外地很合拍，把这个一直只有两个成员的小社团搞得其乐融融。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共度的时光就这样飞快地流逝，甚至让人来不及回味。
然后，莲子很出人意料地病倒了，在这个即将结束初中生活的冬天。
最初只是简单的发热，而后症状却意外的凶猛。那天梅莉迟到，在进入社团教室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莲子倒了下去。她慌里慌张地叫了救护车，进而通知教员联系莲子的家人。医生检查后说病因是“发烧和长期兴奋后的疲倦”，只要吃点药静养一下就好，着实让大家都松了口气。莲子的家在临市，家人决定接她回当地的医院休息，于是梅丽又慌慌张张地收拾了莲子的一些物品，送她坐上了回家的轿车。莲子走了，身体健康的梅丽却感到了一丝不适，有一种说不出在感觉从心脏部位发生，缓缓地扩散，最后一直蔓延到发梢。
原来挂念担心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吗。
虽然知道莲子所在医院的地址，但有功课要忙的梅丽很难抽出完整的时间去看望她，临近毕业，老师是不会为这种事准假的。况且，她并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对于独自旅行这种事还是有一点恐惧感的，也不知道怎么跟家人提去另一个城市看望朋友这种事。相隔百里，能够传递思念的，只有天空中无忧无虑的飞鸟了。啊，还有人类信使。
这个年代电报对于梅丽一个学生来说还是非常昂贵的，所以她只靠着平信和莲子交流，两个城市之间的邮差挺勤快，信件大约一个半星期可以一个来回。
看看手头的两封信，莲子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啊。
她在社团教室的暖炉旁托着腮帮子呆坐了一会儿，决定开始回信。
“敬爱的莲子：
感谢你的来信，其实……保重身体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病。
毕业典礼安排在下周三，也就是圣诞节后的第三天。我已经向老师禀报了你的情况，所以你不用强迫自己来也可以的。
我不得不向你道个歉，虽然我每天按时浇水，但活动室的小花在你走之后还是凋谢了。我想，它一定是因为有你每天的鼓励才能健康成长的吧，你走之后，整个学校都变得没有意思了，小花也失去了成长的动力，就像我一样。莲子你是如此的热情开朗，带动我度过了快乐的中学时光，遇到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您的挚友：梅丽”
好别扭啊，有点……无从下笔。
她从头读了一遍，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在读第三段时更是脸有点红了。心里真正想说的和脑袋指挥手写的不一样，才会这么别扭吧。
想说的，已经不是普通的挂念了。
学校的放学钟声敲响了，梅丽皱了皱眉，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炉。明天再写吧。
她背起包，穿过校园，走上了回家的路。
梅丽家距离学校并不远，所以在父母因为女儿晚归产生担心的最后时限之前，她还有一个小时可以消磨。以前两个人一起时基本会把时间花在商业街上。这次一个人路过这条街道时，意外地头一次注意到了商家的青松，上面挂着红色的兜帽、五彩的铃铛，树旁还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也难怪，之前两个人来时还没这么热闹，而且她们的心思主要集中在各种小吃店上。
圣诞节快要到了呢，往年会和莲子交换个小礼物，今年看来只能一个人过了。
她慢慢地沿着街道走着，对着商店逐个扫视过去，忽然在一处橱窗停下了。
一朵漂亮的花呢。
三 年会
“老哥哥，多日不见，身体还好吧？”
“哈哈，还好还好，就是坐了一路车，腰疼这老毛病又犯了，我这老骨头不能跟小老弟比啊！说起这个，还得感谢你去年送的野参，服用了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唉哟您千万别客气，这些年老哥哥照顾我才是真的，想起前几年……”
卯时将至，一年一度的幻想乡年会就要开始了。来早的闲着无聊，寒喧是少不了的，最近比起百年前要和平多了，妖怪和人类的交流也密切的多，这不，有的妖怪已经能够操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和人类嘘寒问暖，还知道自谦为老弟，这在以前可是完全不敢想的。
选卯时开会是为了照顾一些昼伏夜出的妖怪，只是如此一来就得麻烦白天行动的族类早起，尤其是人类。幻想乡的冬季还是很冷的，人之里的乡绅们为了能按时赶到迷途之家，天不亮就得爬起来，顶着寒风坐小几里地的牛车。当然也有人有些手段，从各种渠道拿到一些符咒，一个跺脚直接飞来，不过这一类实在是少数，按下不表，大部分的人都比较受罪。至于妖怪们，来得挺早，但他们中的许多家伙对这类聚会不是很感冒，只是照例出席。现场不时有很大的哈欠声响起。
“诸位诸位~”刚才忙得在会场里飘来飘去的八云蓝终于安稳下来了。他来到会场中央，亮起嗓子示意众人安静。
“感谢各位不辞辛苦来到迷途之家，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么……”看到众人停止交谈齐齐望向她，八云蓝嫣然一笑，打算一口气抛出开场白。
“先等等！八云紫呢？”有妖怪突然打断了她。
“是啊。往年都是八云紫坐阵，今年就改规矩了？”跟着就有妖怪聒噪。
“还想着和妖怪大贤喝口酒呢……”也有人类插话。
“不来也不通知一声，这么不给面子……”
场面，八云蓝不得不把笼在袖里的双手掏出来，压下众人的喧哗。
“主人有些事，暂且抽不开身……”
“有事我也不会误了这边的大事啦~”
仿佛故意趁没人注意时发声似得，当八云蓝吸引了场里所有人注意力时，八云紫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一如既往的华丽洋装，气势震慑全场。仔细观察的话，则会发现胸脯稍有些起伏，头上的兜帽有点湿，有点赶了好一段路正在微微喘气的样子。
“不好意思，靠近黑洞时时间流逝变慢，做广义补偿时小数点位数取少了……总之稍迟了一点，先给各位道歉喽。”她一边笑着点头致意，一边说着众人都听不懂的奇怪言语。
会场里一片寂静。忽地从远处传来的奇异的鸡叫声，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那是八云紫养的什么“电子鸡”，报时极准。
“哟，卯时刚到，也没迟到嘛。”
伴着鸡叫声，八云紫像变戏法一样拿出随身的折扇，打开来遮住口鼻，只用两只妖媚的眼睛向外看。众人愣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地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八云紫在掌声中四下扫视致意，目光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视线落在了众多人类簇拥，正襟危坐的巫女那边。后者表情仍是淡淡的，不过眼角有一丝心领神会的坏笑。
你让电子鸡晚叫了对吧。
两人的视线触碰了一下，那丝坏笑消失了，灵梦涂了白粉的面颊稍微红润了一些，不知是因为八云紫的前来感到安心，还是单纯地刚从没睡醒的状态切换出来严肃面对会议。
这孩子对年会也不怎么上心呢。八云紫想
“那么感谢各位前来，时间宝贵，闲话少说，开始今年的年会吧，蓝，开始念稿子……”
会议就这么正常进行了下去。其实往年也是这样的节奏，不过，八云蓝拿出准备了的提纲稿，依次念出了之前总结出来的议题和草拟的决议。
农事互助，全票通过；通商贸易区，全票通过；花树栽培，除了部分对审美没什么兴趣的，全票通过……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会议不到一个小时就已接近尾声，不过能够如此全员一致地开始新一年的生活，相信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好事。
妖怪和人类没有冲突，作为仲裁调停人的八云紫和灵梦无需发言，颇有些百无聊赖。这两位原本在年会上都有与其他在场的首领同等的投票权，而且还具有其他人不具备的一票否决权，此时却心照不宣地弃权了。八云紫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手里提着不知何时变出来的酒壶，自饮自酌；灵梦穿得过于正式，不能像八云紫那样坐得懒散，眼神却始终斜向上，远远地盯着屋顶的横梁，不知在想什么。
“好的，那么今年的论题事情基本完了……”面对已然昏昏欲睡，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众人，八云蓝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年的年会其实算是一次尝试，目前看来是非常成功的。所以明年的年会暂时还定在迷途之家，让紫大人和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时间暂时未定，不过需要知会一下大家，考虑各方面的因素，迷途之家要搬到另一个地点去。目前的打算是向西迁上十来里路，具体位置还未曾确定……”
“等一下！我反对！”忽然有人把她的话打断了。
众人愕然，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灵梦。
“迷途之家要搬迁？！我反对，不，我否绝！”
巫女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样漠不关心的淡然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在会场里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八云蓝一愣，露出尴尬的笑容：“巫女大人，搬迁这件事，并不是会议的议题啊，这否绝从何谈起……”
灵梦却根本不去看她，一双眼睛正直视着对面的妖怪大贤，灼灼逼人。
“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我？”
众人又回头去看八云紫，被目光锁定的对象低垂眼帘沉默着，手边的酒壶和折扇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幻想乡这么大，我住在什么地方，只是一件私事吧？没有必要知会人类喽。”
过了好一会儿，她故作轻松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行！”
灵梦不禁喊了出来，引得众人又转头去看她。她似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会场里的其他人，脸上红了一瞬，随即又回复了。
“这个……我是说，目前幻想乡的大部分的族群都已经安顿下来，有了固定的居住地和活动区域，如果擅自搬迁，难免又要引起领地划分争端……我知道妖怪大贤喜欢清静，向西搬的话……那边是是雾之湖吧，那几只妖精的闹性可是很大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注意到了自己的理由没什么说服力，以及众人那怀疑满满的目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里渐渐有了点雾气，目光也柔和下来了。
“总之，这也不是小事情……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呢？”
听到这句，八云紫抬起了头，隔着会场远远地看着灵梦的眼睛，后者稍稍躲避了一下，而后却又看了回来，两人的眼神都很复杂。众人有的看这边，有的看那边，插不上话，又不敢交头接耳，会场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气氛。
过了许久，还是八云紫打破的宁静。
“好了各位，迷途之家不搬了。年会到此结束，各位回见。”
话音还未落，她便又消失了。然而这次却不像来时那么悄无声息，先是原本盈满整个会场不知来自何处的照明灯光越来越暗，使得整个会场黑乎乎地，紧接着四下墙角的暖炉消无声息地熄灭，寒意以极度异常的速度蔓延，在众人愣神的几分钟之内，木质的屏风上已经开始出现冰花，室内竟然比室外还冷。
“巫女大人，这个……妖怪贤者这可能是有点耍脾气，俺们回去有机会会帮您劝劝，俺们……阿嚏！有点冷的过分，俺们就先告辞了……阿嚏！”打赤膊的妖怪头领说道，揉着发红的鼻头。
“灵梦啊，今天这个事吧……也不算大事，不过……唉哟实在冷，我这个身子骨撑不住，先走了，下次到村里来，咱再详聊。”乡绅也是打圆场的表情，只是哈着寒气，脸部表情有点僵。
到会的头领们都一一点头致意，迅速离开。很快就走得只剩灵梦一个人，连负责招待的八云蓝也不见了。
啊呀，搞砸了。
灵梦静静地站着，眼圈渐渐有些红了。
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和八云紫多聊几句，也许还可以借着酒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听到迷途之家要搬迁的消息后，心里意外的就乱了。
为什么要向西搬啊，她难道是有意躲我么？虽然只是十来里路程，对于会飞的灵梦来说不算什么，但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却一点儿也不轻。一想到刚才八云紫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心就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似得。
灵梦用力闭了闭眼，让模糊的视线回归清晰，飞离了会场，竟没注意到，刚才冷掉的暖炉已经重新燃起，屋子在大家走之后早就回暖了。
四 毕业
“それぞれの场所……”
学校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樱之雨，似乎想要驱散一点这个冬日下午的伤感似得，已经秃顶的教导主任站着校门口，脸上努力挤出慈祥的微笑，向着不断对他鞠躬的学生点头致意。似乎每年只有这一天他不是大家脑中固化那严厉的形象。校长十分钟之前已经进入了礼堂，在为演讲做最后的准备。再过十分钟就是毕业典礼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或者礼堂，和朋友交换通讯册、贺卡、小礼物，说一些开朗或者伤感的话。有些人，也许在今天之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梅丽坐在校门的对面一个角落，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揉着背包的带子。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观察出入校门的所有人，同时又不会被教导主任。她可不打算逃掉毕业典礼，毕竟是人生中的大事呢，她只不过是在等待罢了。
上周最后送出的信上，只是一般性地写了问候莲子的话，然后就没有再收到回信。关于莲子的一切消息，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冬日喧嚣的风中。她的身体状况如何，是否会来参加典礼，梅丽完全不知道。她只是期待着莲子会来，就像之前莲子在信中所说那样。两个小时前梅丽就在这个地方坐定，看着一波波熟悉或者不熟悉地同学出现并消失在教学楼里，一直等到现在，依然没有看到莲子的身影。
大概不会来了吧，因为病还没好。如今典礼马上就要开始，再赖在这里坐着，只能算得上是无意义的坚持了。
“嗨！小小的姑娘哟，你一个人在这里徘徊，是在等我么？”
一个女孩从后面拍了她肩膀一下，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回过头，稍有些疑惑，看着对方摘下墨镜，除去棉帽，再解开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变出莲子那张愉快的笑容时，嘴唇不禁颤抖起来。
“莲子……你……真的来了啊。”莲子意外的出场方式完全打乱了她之前在心里计划了多遍的会面，梅丽一时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小声点哦，”莲子故作神秘地向四周瞄了瞄，即便四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我是偷跑出来的，病好得不彻底，母亲不放。”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棉帽戴了回去。
“诶？”
“嘛，等会再说，我们快去参加典礼吧，刚好赶上，唉呀，时间好紧急啊……”
莲子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梅丽的手跑向礼堂。
“诶？！”
典礼就这样平静地开始了。梅丽也像周围的同学一样，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校长的声音似乎很遥远，经过扩音器后变得有些不太真实，不知他精心准备的讲稿究竟能打动多少人，对于梅丽来说，此时的心情只有平静。我们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这样吧，经历入学，经历毕业，升学工作，相夫教子，最后在病床上离开这个世界。快乐和激情不会持久，充斥生活的，绝大部分都是平静。
但是总有些人在你的人生中并非潜藏水底的种子，她们会钻出水面，开出绚丽的花朵，留下令人难忘的的印记。
她时不时地四下张望，试图搜索到莲子的身影，这一尝试在一干毕业生的身形遮挡下显然失败了。两个人不同班，她们还是好好地遵守纪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样就只能等典礼结束才有机会说话了。
想到一会儿要见莲子，她脸上不小心笑了一下，心情却有些紧张。梅丽垂下目光，扫视了一下安安静静卧在椅子旁的背包。
里面除了常用的铅笔练习簿之外，还有一只水晶玫瑰。这半透明的玻璃制品，曲线浪漫，色泽柔和，如果放到太阳下，那淡蓝色的芯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预支了自己两个月的零食开销，才买下了这件漂亮礼物。这是打算送给莲子的。对方应该会很开心吧？
只是到时候说点什么呢？
这是今年的圣诞节礼物，虽然有点迟了？
我买了一朵花送给你，算是没照顾好活动室小花的道歉，并祝你早日康复。
这些话都对啦，可是又都不对。
我们就要毕业了，就要分别了呢。虽然三个月后你还会出现在校门前对我说早，虽然我们可以每两周通一次信，虽然你曾看着我亲口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仍然不满足呢，一想到要分别三个月，就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喜欢你啊，阳光的莲子。
这才是我想要说的，可是真到说时才发现很难开口。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度过了初中生涯的最后时光。
“Hi，梅丽……”
梅丽来到两个人约定的校门口时，莲子还没到。她盯着落光了树叶的树枝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来自背后的喊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莲子撅着嘴不满的表情。
“莲子，我……你怎么了？”
“抱歉，跟我去车站吧……”
“嗯？”
“我母亲啦……”
“……嗯？” “真是的，发现我不见后，竟然打了电话过来，明明平时很节约的……她会有学校的电话号码真得让我很吃惊，而老师竟然还安稳地呆在办公室接到了电话更是让我吃惊……总之，我得回去咯。”莲子碎碎地念着，还是浓重的鼻音。
“……”
“呀，今天是在中学的最后一天，实在不该让梅丽因为这种小事不开心的，”她转眼又笑了起来，“走吧，又不是以后没得见了。”
“哦……”
梅丽应了一声，低下头，默默地跟在莲子后面走向车站。
“讷，梅丽，假期打算怎么过呢？”
“我吗……我不知道……”因为你病了，完全没计划啊。
“是吗？我可能要回老家去呢。”
“老家是……”
“爷爷奶奶的旧宅，在四国呢。”
“是吗……”原以为只是两个市的距离，如今却扩展到了半个国家吗。
“有点远……母亲还在斟酌啦，因为我的病还没好。不过，确实好久没有回旧宅去了，爷爷奶奶很久没见了呢……”
“哦……”所以莲子应该回去的啦，总不能不让人家看望长辈
“梅丽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啊？不不，没有没有……可能是今天毕业了，稍微有点感慨……”
“哈哈，你总是这样，有点文学少女的风格呢。”
梅丽抬头，看着莲子手拉着帽子上连着的两个长耳朵，摇摇摆摆地在前面走着。平时自己就有说话很少的时候，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伙伴的心理波动吧？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在脸上，有股异样的凉意。
开始下雪了。
“啊嚏！……得快点走了。”莲子打了个喷嚏，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一些。
她们两人赶到车站时，公共巴士恰好进站，列车缓缓停下，昏黄的车灯有些闪烁，在渐渐变大的雪花中切出两道光的轨迹。
“还真是赶巧呢……”莲子说了一句，不知是要吐槽什么。
她转过身来，把围巾向下拉了拉，对着梅丽露出整个脸来。
“这几年承蒙照顾了，平时虽然不说，但真的很感谢你，梅丽，陪着我玩闹，让我一个外地学生不会感到那么寂寞。”
梅丽看到对方的笑容。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小酒窝，眼睛中有晶莹的东西闪闪发亮，那个笑容，梅丽有些看不透，就像以前有很多笑容她看不透一样。
“不不……”不是的，是我感谢你才对，那个……
她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就因为不想打断莲子而停下了。
“有些话……嘛虽然后面时间还长，但我还是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说出来，梅丽酱，……”
巴士即将启动，气笛发出巨大的吼声，响彻整个车站，掩盖了其余的一切动静。莲子的嘴蠕动着，梅丽却没有听到了那最后的一段。
司机先生松开气笛开关，转过头来盯着两人，带着疑问的目光全是催促上车的意味。
“莲子，你刚才说什么？”
“……嘛，再见，梅丽。”莲子抬脚上车。
“那个……”
巴士的门飞速地合上，玻璃窗将两人隔开，一同隔开两人的，还有冷风击打车门的呼号声。
车走了，梅丽的思绪从回味刚才莲子的表情中跳脱出来，蓦地怔住了。
她想起玫瑰还没有送出去。
五 包裹
上白泽慧音踏入了迷途之家的境界，面前的景致是一间外观普通的木屋，搭配一个整洁的小院。踏进小院，周围迅速安静了下来，风声，鸟声，须臾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仔细听，倒是有奇怪的旋律从木屋里传出来。
这里才是真正的“迷途之家”，八云紫居住的地方。之前举办年会的大屋虽然地理位置和此处重合，境界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场所。如果不经八云紫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真正的迷途之家的，不过身为妖怪贤者几百年交情的好友，慧音显然拥有作客的权限。不仅如此，她来这里连门都不用敲。
慧音穿过白沙铺平的院子，走进入了日式的木屋，眼前的方桌后面，八云紫平躺着，用蓝白条纹的棉被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压低了的睡帽遮住了大把的金发，只露出两只带着恬然的眼睛。
“冬天就是要听巴赫……慧音你怎么来了？快坐吧，蓝，给上茶~”
紫本来闭着眼睛，直到慧音走进房间才睁开来，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她嘴里喊个不停，却没有起身的动静。相反，还慵懒地往棉被里又缩了些许，显然惬意得很。
“来看看你，你信么？”慧音笑，接过了八云蓝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苦味？你不会又加咖啡了吧？”
“喝一点提神啊，最近事情比较多。”
“怪不得不再往巫女那里跑了啊。”慧音在垫子上坐正，挑着眉毛说，脸上的表情相当有趣。
“呃……算了，喝茶喝茶。”八云紫两眼一瞪，脑袋向上一抬，本想分辩几句，不知道为何，却忽然泄了气势。
“我还是不习惯咖啡啊，蓝，请帮我换下……另外喝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和巫女倒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哦。”
“为了这个？唉，一言难尽啊……想想几年前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天在我身边撺上撺下的，多可爱啊，现在大了，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果然是青春就要叛逆吗……”
“别跑题啊，倒底怎么回事？”
“……真的很难说……”紫坐了起来，低着头，轻轻地说：“我和神社的巫女关系好，这个全幻想乡都知道。不过，以前的几代巫女，我只拿她们当朋友，平时就很正常的聊聊天啊喝喝茶啊，这个却不一样……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看那孩子开心，整个身心都觉得化了；看她努力，就会暗暗地给她打气；看她生气，就会觉得难过……不知从什么时候，神社的那扇门，变得越来越难以开启了，因为不知道会看到一个怎么的表情……”
“我可能是爱上她了……”
她说到这，嘴角一笑，又转回了自嘲的圆滑腔调：“唉，我这样一个老阿姨的软心肠，她怎么就不理解呢？感觉十六岁以后，就不怎么正眼看我，一想到这儿，就感觉这个冷啊……寒风凛冽，伤透我的心~”
八云紫带着哭腔唱出了古怪的调子，又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软软的被褥里。
慧音已经习惯了这位老友这种脱线的思路，依然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别哭天抢地啦，这都是你自找的，那天年会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迁呢？还现场给人家摆脸色看，即便是我也会不理你吧，呵呵呵呵……”
“其实，搬迁我有我的考虑啊。说起来，人类真是能生养的动物，人之里的村民在渐渐增多，你有注意到吧？一张张嘴都是要吃饭的啊，纵然他们够勤劳，也要有足够的土地给农人耕种才行。今年秋的时候，有些农人闲来闹事，以及有几家为了耕地纠纷惹火了乡绅的事，相信你也知道的，耕地不够了啊。”八云紫揉了揉额角，“别的地方我不好意思动，迷途之家这里土地肥沃，离人之里又比较近，送给他们很合适的，我搬到不适合耕种的瓦砾坡去，反正住的地方只要平整就好。”
“你呀，真是好心肠，那也不用这么得罪人家啊。人之里的人加油添醋的，对我说你那天把火灭了，还放了巫术，把他们的巫女冻感冒了，回去后三天闭门不见客。”
“哼，那帮短视的家伙，我可不会被他们影响到。不过……灵梦感冒了？我那天明明只是动了一小下，还不到两分钟，不应该啊……”她眉头微微皱起来了。
“反正是得罪人喽，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先维持现状吧，唉，头大，让我想想……”
“现状可不是那么好维持的。不如考虑一下，脸皮厚一点，胆子大一点，说不定会有转机哦……虽然你已经过了放纵的年纪，嘻嘻……”
“切，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那个藤原家的小姑娘，你们在竹林里不也一样平时基本不见面，见面不说话么！”
“关于这个……那个……我们俩已经搬一起住了。”慧音说到这里，脸上红了一红。
“什么？！”八云紫“蹭”地从被窝跳了起来。
“具体的经过还是蛮复杂的……总之，你加油吧。”慧音合掌，对八云拜了一拜。后者保持棉被半遮玉体地状态僵硬了很久，一声哀嚎，又倒了下去。
“果然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注定要在事业顺利，情场失意么！最近好不容易没有小妖怪惹麻烦，竟也没有个开心的时候呜呜……”那哭声虽然是装出来的，但熟稔的慧音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伤心。
“喜欢就要开口去表达啊，笨蛋！”
“我懂啊，只是做不到……每次看着她的脸，不知道怎么就退却了……你知道吗，每次见她，我都要给自己施加幻术，让笑容更好看一点。幻术消退后有头痛的副作用，搞得我现在越来越喜欢睡觉了……那幻术是我对蓝的族谱做了多年研究才得出的自信之作，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对她完全无效……”
“噗~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这么辛苦。”
“唉，你也知道因为境界的能力，我有性格分裂的倾向，所以……感觉上和她说话的那个，谈笑风生的那个，根本不是我……”
八云紫翻了个身，小声叨叨：“简直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另一个世界的那个孩子，我不断地加一些心理暗示给她，好歹影响了她的个性，有胆子去告白了，还故意买了礼物，谁知竟会是这么个结局……只能说，我八云家就这个命，造化弄人吧……”
“别下结论太早哦……算了，不逗你了。”慧音放下茶杯。
“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灵梦看向你的眼神，你大概从未曾好好注意吧。”
慧音把手边的包袱放到了桌上，向前推了推，她刚进门八云紫就注意到了她提着的这个朴素的蓝布包裹，不过一直没来得及问。
“喏，受村民所托，我去博丽神社了一趟，巫女其实没感冒，只是最近忙，才不见客，加之，有点懒床，呵呵……”她抿嘴笑了一下，眼神满是调侃的味道，“然后啊……某个人类说，要我把这个送给你。”
听她这么说，八云紫又如弹簧般“噌”地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去解包袱。
包裹里东西挺多，大多是人之里和神社草拟的文书，这些东西本该在上次年会时交过来，不过因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文书成了一个遗留问题。
八云紫把这些东西随手扔到一边，包裹皮底还剩两样东西：一把团扇，一张纸笺。
她用手指拎起了纸笺，看到了那熟悉的纤细字迹：
“风起了，您赠来的花朵即将摇落嫣红，倚着门，匆匆记下它的倩影；
最近我们之间发生了诸多的不愉快，每每想起心中总少不了一份悲伤；
新年将至，用了三天时间赶制出了一份礼物，虽然简陋，但我确实花了心思。
希望能修补我们之间的友情，使它能更进一层。
赠于我至爱的密友，八云紫”
八云紫把目光投向那把团扇，洁白的扇面上，用五彩的锦丝细细地绣着一朵玫瑰。
玫瑰？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急急走到门口，将手一摆，院子一角显现出小小的花圃。
“呀，好漂亮的花，还……这么多种？”一旁的慧音赞道。
虽然是冬天，花圃里的花却都不分种类，炫丽的开放；牡丹、月季、郁金香、玉兰、睡莲……本是不可能同时开放和种在一起的花朵，却被境界之术巧妙的修剪到一处……一共十五朵，刚好没有玫瑰呢。
脑海里的回忆像随水漂流的纸船，晃一晃脑袋，就起一阵风，把其中一折推到八云紫眼前。
神社的巫女每长大一岁，她就在这里种下一朵花，暗暗地祝福，不过两年前那次聚会喝醉了酒，直接把那株刚抽技的玫瑰送给她了。结果那朵艳丽的花就在素净的神社很不协调地开放着，偶尔有人去指摘，巫女却始终没有移走。
现在好了，花圃齐整了。
呀，那边也结束了呢。可以看到现世的一个境界里传来了几声提示，一直被她关注的两个人有了一个结局。
八云紫笑了。
六 拥抱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滴了下来，视线模糊了。
莲子又走了。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喂！喂！小姑娘！”
她刚才有一瞬的眩晕，胡乱走了几步，没想到竟然走到路，几个骑单车的青年人正在竞速，飞驰的单车直直地向她冲过来，总算那青年反应快，一边用手臂在两人之间作个缓冲，一边一推扶手，擦着她的一侧钻了过去，只撞到了梅丽手中的书包。
“小心一点啊，笨蛋！”
那人感觉到了自己手臂没有和梅丽产生接触，嘟囔了一句，没有下车查看，速度几乎不减，追逐他的同伴去了。
梅丽低下头，看地上躺着的玻璃渣。玻璃玫瑰的茎叶部分勉强还能映出车站的灯火，花瓣却已经摔得粉碎了。她克扣自己的零食半个月之久，才买下这件漂亮礼物的，如今看着它被来回的车辆毁掉，却没有任何动作。
也不过是心里的伤痛再加深一层罢了嘛。
眼下所面对的是这一年的最后几天，以足够优秀的成绩毕业了，不再有学业上的压力，家人也给了相当份量的零用钱，本该是初中生涯中最快乐的假期吧，可是这些忽然都失去了意义。
要怎么和她联系呢，难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用那种斟酌的词句写信么？
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着，数数曾经一起跳过的方砖格子，对着两人一同逛过的商店发呆，等到回过神来，不知怎么又走回到学校门前了。
开春后就不会再来这里了吧，高中部在另一个校园。
身体习惯性地穿过校园，走上楼梯，最后停在了三层，角落的那间教室就是俱乐部活动室了。
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呢？
算了，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还没收拾吧。
她缓缓地向挪过去，白炽灯的暖黄色射线，透过玻璃窗扩散成柔和的光子，染上了教学楼旁的松树。已经快到离校的时间了，整个学校都暗了下去，除了这份灯光，来自……活动室？
有人在？怎么会？
难道？
她心中忽然燃起了一个念头，忙用颤抖的手去扭门锁，门应声而开。里面坐着的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嗨~”那人抬头笑了一下。
“……嗨！”
她脑子里没有什么别的念头了，只知道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扑过来的好友身影。
“莲子……”
“梅丽，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不来呢……不过最终我还是等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呢，嘻嘻。”
“！……是吗……我……我也是……”梅丽声音颤抖着，双手拥得更紧了，“……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上车走了吗，为什么回来了呢？”眼睛渐渐溢出了泪花，“我差点以为失去你了……”
“是啊，为什么呢……”莲子脸红红地，似乎低烧还没退，那份笑容却很灿烂“因为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所以就回来看看喽，免得丢了什么。”
“然后呢，现在知道了，幸好没丢，嘻嘻。”她在梅丽耳边轻轻说。
七 结尾
当远方的山头渐渐泛白时，一片雪花被风携带，落在了神社主人的手心里。
“雪有点大了呢，八云，你又用法术了？”
“这次没有啦……不对，什么叫又啊，我以前也没有摆弄过。春去秋来，冬夏交替，幻想乡的根本啊，我可不会作调整旱涝这么不风雅的事……最多会让风小一点，让雪静静的下……”
“那就还是用过喽。”
“啊呀……但这次是真正的雪，相信人家嘛。”
妖怪贤者原本只是来访，然而几句寒暄后，不知怎得，就变出了全套床上用品（反正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响指的功夫），如今斜卧在自带的被褥里，翻着一本薄薄的漫画册，大有在神社度过新年的打算。
“最终还是当上了忍者头领……算一个时代的终结呢……灵梦，你一直坐在那里，看什么呢？”
“赏雪啊，你以前不是告诉我要风雅么？……偶尔会想思考一下在这里的生活，这十几年的人生。”
“哟，才十几年就想要思考人生了啊，嘻嘻。”
“紫，你说……如果……我不是出生在幻想乡，如果……我不是巫女……如果有另一种生活，比如现世那种……如果，没有遇到你……那样的我，又会是怎样的我呢？……好复杂啊……”
“呵呵，脑袋转不过来了吧……所有的这些如果，可以想想，但不要陷进去啊，因为当下你所在的世界，所拥有的生活，所要承担的责任和关系，才是你的命运啊，纵然真的有那样一个如果，那也只是另一个和你长的一样的孩子罢了，那不是你哦。”
“……命运吗……”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那个如果存在，我也一定会在你附近静静地生活着，我们一定会相遇的……”
“嗯？真的？”
“不信就算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告诉你，小乖乖，被窝里更暖和哦！快来！”
“唉呀别闹！”
“这个也是说真的，雪都飘下来了，门口多冷，你还是过来坐。我新买了名叫被炉的东西，很好用的。”
“买？”
“是啊，我支付了报酬哦，虽然不是那边的货币，但也留下了一些东西呢。”
“什么啊？”
“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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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6:5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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