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妖怪的葬礼吗？
博丽灵梦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放弃。她并不像魔理沙那么粗暴，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去想；她也不像早苗那么执着，只要有问题就一定要有答案。与其说是折衷，不如说她有更加……综合的方式？找人去问，反正不回答她的人不会太多。
不过如她所想。谁见过妖怪的葬礼呢？甚至是尸体？除去被退治的之外，她只见过其他生物的。比如植物，总会在动物的胃里将一生埋葬；而动物们又会落到人类的胃里去。这么看来，大概食物链最上层的生物，他的胃就是一座墓地；不过这个结论不仅极端，还散发着一股自鸣得意的臭气。所以灵梦并不喜欢，也不支持，更不赞成，虽然接受。
但是要去问谁？公认的妖怪百科全书《幻想乡缘起》的撰写者稗田阿求已经在她的著作里明确地写着：妖怪死后不会留下尸体。所以去问她是没用的。大概通晓历史的那位私塾教师可以去打听打听，不过她不算是个完全的妖怪，恐怕问也白饶。
这种时候不用在三岔路口扔只鞋来决定去向，灵梦腾空而起，径奔迷途之家去也。可怜八云紫还在睡她今年的第六千八百零三个午觉，就被八云蓝拼命摇醒：“紫大人，祸事了，外面有个毛脸雷公嘴……不不不，有个蛮横不讲理的红白巫女打上门来了！”
八云紫一听马上就清醒了，皱眉道：“口胡，区区一个巫女还要来麻烦我，也罢，看我把她锉骨扬灰，贬在九幽……”话还没说完灵梦已经夺门而入，八云紫呵呵地笑了一笑，马上裹着被子来了个猛虎伏地式。
“您只要不打我，什么事我都答应。”
八云紫不会去问灵梦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情知人类容易触景生情，然后自寻烦恼。毕竟人类一生短短转眼几十年过去，而没做完的事还是浩如烟海，年轻时豪情万丈气吞山河，最终也难免不过是病床上的一个人，棺椁里的一捧灰，断没有妖怪们细水长流看云卷云舒的悠闲，也当然没有闲庭信步待水落石出的耐心。
何况那又是一个完全避免不了的问题。事实上八云紫还是有点庆幸灵梦先来找自己。知情者除自己外自然有，但未必肯好好的回答问题；尤其是那个阎王与自己的挚友幽幽子，前一个大概会把真相干巴巴地塞给灵梦，也不管她的想法，更不会调整自己的做法，灵梦受打击之余说不定会怎样；而后者，恐怕会先招待灵梦喝茶吃团子，然后把灵梦耍弄一圈再打发到自己这来，而到时灵梦恐怕就没那么好打发了。总之，在午餐被灵梦不客气的把好东西都挑走吃了的情况下，紫还是觉得眼下的情况美妙得不得了。
“口说无凭。我们去看看如何？”
八云紫穿上正装，换好鞋，作出要出门的样子来。灵梦微微挑起眉毛，马上跟了上去，顺手把没人动的四块羊羹打了包。
“我还以为你会动用隙间。”
“既然是去扫墓，那么做就失去意义了。那羊羹是你带去的祭品吗？”
“是。”灵梦自知理亏，道：“不过只有两块。”
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你没商量之势把另外两块塞进了嘴里，八云紫抢救不及，也只能徒呼负负了。
一百次。
灵梦曾设想过一百次自己的死亡，和至少二十次自己的葬礼。
但无论死亡以何种方式到来，其本身并不是那么使灵梦惧怕。不如说，死亡本身只是某个事件，并不比“吃饭”“摘花”特异到哪里去；但就像所有的事件一样，并不是事件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事件所附加的感受和所带来的结果令人难过。
灵梦想，自己并不是害怕死亡。可能外面世界的人还会困扰于死后是否有知，不知死后的世界如何；但连阎魔都能触碰到的幻想之住民，想的却是火狱的可怖与对天界仙人生活的艳羡。似乎这样想来死亡就完全没有可惧之处了；但那只不过是把一个问题换成另外一个问题罢了。
不是每个亡魂都能栖息于白玉楼，不再入轮回之内，如那亡灵公主一般，永远地坐于樱花树下，享受冥土的清冷与苍凉。知晓灵魂的去处之后，似乎不应再在意死亡；但那不光光意味着生命的结束，也意味着一段记忆的断送。所以送葬的人群还是呜呜地哭着，泪眼模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无意识地跟着八云紫飞行了一段时间的灵梦忽然惊觉，这里自己从来都没来过。虽然在境界已经变得暧昧的现在，幻想乡的边境景象时常出现变化，但这里看起来实在是过于变幻莫测，特别是从天空尽头吹来的风，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妖怪们的墓地。”
八云紫如此解释道。
灵梦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向别人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个问题时的事情了。就像她想的一样，知道的人不肯说，肯说的人不知道。她甚至还潜入了人里的一间书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在她和某位手脚不干净的仙人一起被赶走之前，也只在书缝里找到了语焉不详的一张纸，残破得只有考古学家会感兴趣，加上字迹模糊，真是让看的人痛苦。
“早在人类出现前……”
就算是稗田阿求，和比阿求没文化五倍的灵梦，都念完第一句之后不忍心接着往下念了。简直是粗鄙无文。但灵梦还是带在了身上，可是她现在不好意思掏出来。眼前山清水秀，雾气氤氲，简直是人间福地；但多年培养出的直觉让她觉察出了异样。此地有花香却无鸟语，一片死寂，使人从脚凉到头，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片刻。
“这里就是妖怪的墓地呀。”
八云紫道。她把阳伞收起来，从衣袋里取出几块点心，放到石头上供奉起来。灵梦也奉上了自己的羊羹，随后一阵头晕目眩，被八云紫拉着手向后退出一箭之地，大口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缓过来。
“好重的妖气。”
“对人类来说是太重了。”八云紫打个手势，一人一妖一起伏低身子：“你看。”
然后，灵梦看见了这死寂的墓地中出现了一种活物；一只还没完全摆脱走兽四足的生物，正挺起它人类般的上身，发出稚嫩的啸声。那是某种野兽变成的妖怪吧。灵梦见过妖怪的诞生与死亡，这对她而言并不出奇。
“但这里是墓地啊。”
“也是很多妖怪出生的地方。”紫轻声说。
妖怪不像人类，寿命长得多。于是总是要做各种各样的事，并不急于繁衍。反正这一生长着呢……但是，无数妖怪还没有留下后代就被退治，被封印，或是被杀。极少数的妖怪能够颐养天年。于是妖怪的数量越来越少，很多妖怪可能在世界上也只剩下了几个，不可能再繁衍他们的同类了。于是遁入幻想的妖怪们选择此处作为他们的墓地，死去的他们用他们的血肉渗进土地和水源中，慢慢地这里就变成了一处极吸引弱小妖怪的地方，吸吮此处的溪水与食用此处的植物都有助于妖怪的成长，使他们尽早——“成年”。
“听起来很像那个尸解仙所说的‘龙穴’啊。”
“以风水的角度来说是的。”
八云紫打开折扇扇风。但现在并不热。她看着那诞生不久的妖怪正贪婪地吃着供品，淡然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灵梦知道紫会对她说什么。而妖怪们的墓地多少也在她的猜测之中，毕竟她见过的妖怪夫妇并不多。应该说这也算是自然的选择吧？逝去的生命经过某种转变之后孕育了新的生命，这与人类的尸骨埋入地下，以其为养分哺育更多植物，然后植物供养了更多动物，而动物最后进了人的肚肠这个循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妖怪可能更喜欢吃人罢了。她想，自己也真是天真，为什么会认为妖怪们会更加——神秘——与人类不一样呢？
“我说，紫？”
八云紫回过头。
“你也是从类似的地方诞生的吗？”
“谁知道呢？”八云紫笑得狡猾：“我可是有意识时就很强大了，所以一定和那些妖怪不一样吧？”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灵梦一不小心，袖子里的那张纸被八云紫抢了去，紫看了看，物归原主。
“写这个的人是我的朋友哦。”
“咦？”
“他曾经伪装过人类。在当时他可是名噪一时的大文豪。”
“咦！”
灵梦打死也不信。
“这个是他给他妻子写的一封信。在妻子弥留之际似乎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于是他作诗一首叙说来历，以答发妻。不过他的妻子可是个刚刚识字的小妇人哦。”
原来如此，灵梦想，这样一来这文字粗浅就说得通了。她顺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妻子死后两年，他始终不能忘情，最后自决于刚刚那个地方。”
原来……如此？这下可是有些出乎灵梦的意料之外。用不了一百年，妖怪身边熟悉的人类就会全数死去。无论是所爱的还是所恨的；所以妖怪们都是与人类保持着距离，谨慎地活着，既不想被退治，又不愿舍弃对人类的兴趣。那么，也会有寿命以百千年计却会对只能活到他们一生的短短一段的人类不能忘情的时候吗？
看起来八云紫并不是非常想回答这个问题。
“只不过，偶尔我也能理解那些与人类同死的同族们了。”在神社的石级底下，道别时八云紫如此说道。灵梦知道这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添堵。肯定又要说些“我们羡慕人类，短短几十年，所以不会留什么遗憾”“生在一起并不能够满足，一定要在同时消亡，才符合他们的心愿”“活太久所以觉得生存是种苦难”之类的话了。不知道在自己之前会有多少巫女听过这类的话呢？在这个老妖怪的眼里，只是在哄小孩罢了。仅仅如此。
“紫？”
在八云紫进入隙间之前，灵梦突然叫住了她。
“什么事？”
“就算有一天人类都不在了，也不可以抛弃幻想乡哟。”
“……”
八云紫淡然一笑，随后隐入了一团阴影之中。
过往的回忆在没入隙间的一刹那，仿佛获得了形体。突然重新浮现在八云紫的眼前。
“早在人类出现前……”
很早以前，某位巫女读这个的时候笑出了声。
——“紫呀。”
——什么事？
——“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不要讨厌其他的人类哟。”
“所以说，这不是一直守着与你的诺言么。”
八云紫的唇边也露出一抹微笑。随后，那个幻像破碎成尘，消逝在无尽的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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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个标题要下的功夫不亚于写一篇故事。所以我想好这个标题之前，满脑子都是三个字“要死了”。这个标题实际上是日语“葬式”（葬礼）的发音(sushikei)，再用拼音输入法打出来。所以看到标题感到好奇并开始猜测的朋友们，你们被我骗了，它一点其他意义都没有。 最近这几年经常参加葬礼。一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死，难免不悲从中来。所以都没办法。我经常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去，当选海葬。墓碑之类的都是无用的东西，百年后反正都要归于尘土，不如葬我于海，于千寻海底永眠。 以上。愿此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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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6 05: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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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爷的潜规则
变色卡
发表于 2015-2-6 08:02: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