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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破碎的永远~Lunatic Escape(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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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4 21:54: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9 00:06 编辑

八.

   我不记得是何时回到了卧室,只记得一进门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持续的高烧让我丧失了对外界的真实感。而在另一端,我却有着清晰的感知能力。
   那是一个梦。

   我站在空旷的星图之上,星图和我有一定的距离,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星图里的星星散发着摇曳不定的黯淡光芒,我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星图,又像是一个表盘。在星图中,能看到转动的机械齿轮,还有巨大的罗马数字,像是在透视一块怀表。
   我站在这里,看着脚下无垠的、静静运转的世界,并不害怕,这无人之地的景色反而让我有一种亲切感。
   我在等待。

   我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在这里等待呢,我说不清。我就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发生,虽然是一个视角,但是“我”和“我”好像分离了。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在等什么,我也不着急去弄懂。
   没由来的自信,我相信我会等到。

   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我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宇佐见莲子。
   她戴着一顶黑色礼帽,黑色披肩随着步伐微微飘动着,显得身体瘦弱单薄。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稳重,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终于看到终点,而这时反而会平静地走过去。这在空旷的背景下,她像是一个受难者,背负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命运向前走着,不能停下脚步,直到倒下的那一刻,或者到达尽头的终点。
   宇佐见莲子就像是受罚的西西弗斯,而她的惩罚是她自愿选择的,当认定之后,她的骄傲不允许任何妥协。
   我没有走上前,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此刻任何打扰都是不合时宜的,这就像是一个隐秘而宏大的仪式。

   她在不远处停下来了,一步之遥,可以看到她那闪亮的瞳仁。明明是独自走过了无望的路程,眼神中虽然可以看出疲倦,但是那闪亮的光却是如此平静。就像是经历了无数后,一切感情都沉淀下来,全部融进了这样的光之中。那光就在她心中闪耀着,陪伴着她最后的行程。
   她静立在那里,不再向前走,突然安心地笑了。
   就像是走到了最后的终点之前,却迟迟不再跨出最后的一步。
   我们相对无言,看着她那温和的笑容,那和命运、和世界、和她自己和解的笑容,那幸福的西西弗斯的笑容,我突然很想哭。
   然而我也露出了笑容,和她一样的、释怀般的笑容。
   一切都不重要了,世界的缩小成相对凝视的我们。

   我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宇佐见莲子没有跨出的这最后一步。
   她是在等待,像是在接受审核和审判一样,等待着最后的确认。她不仅要自己确认答案,也要由答案来认可她。她和答案的选择是相对的,如果最后答案没有选择她,那么她的一切都将就此崩溃。过去的一切努力,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将……没有意义。
   在这决定一切的最终时刻,她却如此安心地笑着。似乎在说,结果都无所谓了,此刻只想站在这里,能够静静地注视着就足够了。

   我决定由我来完成这一步。
   由我走过这最后一步,走到她的身边,就是对她的认可。
   我想让她知道,我是站在她这边的。
   我想让她知道,我明白她经历的那些痛苦。
   我想让她知道,我不忍心看到她再经历痛苦。
   我想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再这样孤单前行。

   我想让她知道,此刻的我只想握住她的手啊。

   我向前跨去。

   然而,我惊异地发现我没法走上前。
   我被困在镜子中了。

   慌乱中我看到了镜子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

   “她”背对着我,挡在了宇佐见莲子面前。
   我双手撑着镜面,惊惧和愤怒让我浑身颤抖。我此时的眼神一定像是困兽一样可怖。
   “她”到底要做什么!

   宇佐见莲子的表情没有改变。
   难道她没有发现刚刚的变化吗。

   看着我啊,求求你,看着我啊。我在这里啊。

   不知“她”说了什么,宇佐见莲子像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露出了绝望的笑容。透支了所有生命力的、绝望的笑容。
   “你这个骗子说了什么!”我愤怒地喊了出来。

   宇佐见莲子的脚下突然出现了空洞,她后仰着跌落进去。

   我的理智都在发抖,难以呼吸。

   “她”微微侧过身来,我对上了她眼神。
   我本以为我会怀着恨意,可是,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瞬间,却如潮水般退去了。
   “她”看我眼神像是怜悯。
   “她”微微张口,就像当初“她”在镜子里那样,又要说出那可怕的话。

   这一次,等待着审判的是我。
   我喘着气,神经质地盯着“她”,等着即将说出的话语,那是对我判决。
   那将是我所渴求的惩罚。
   比起在“永远”中因为不可知的煎熬,我渴望代表真相的判决,告诉我所犯下的罪和应得的、明确的惩罚。

   “她”说……

   这时镜子碎了,毫无征兆。
   碎片在身边飞舞,我从镜中跌落出来。条件反射地用手掌支撑住地面,我跪在地上,顾不得传来阵痛的膝盖,赶紧抬起头,但“她”已经消失了。

   这里只剩下我一人。

   我低头看了看没有边界的星图。星河还在摇曳着,齿轮还在按部就班地转动着,罗马数字还是在远处浮现着。

   徒劳,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还有什么是值得抓住不放的呢,还有什么是值得期望的呢。

   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虚妄。

   这样想着,我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不想接受。

   我不能接受。

   没有方向可循,拖着疲倦的步子,我向前走去。
  
   在那之前,宇佐见莲子就是这样一个人穿越了这个星盘吗……想到这点,无法言喻的悲哀浸满了我心中的每一处。
   然而,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走下去的信念。
   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由此,我和她的命运就有了重合。
   也许她还在继续这样走下去。
   而我也在走下去。
   这样,也许,交集就会在未来的某一点上。

   就算,就算再也没有交集……
   就算,就算她已经累了,停下来了……
   只要我还在走着,那么我和她的命运就有着相似之处。想到这一点,就感觉她正与我同行,作为绝对的同伴。

   突然脚下出现了空洞,就和吞噬了宇佐见莲子的那个空洞一样。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我就跌落进去。

   这就是荒唐的命运吗!

   就此放弃吗?

   难以言表,思绪万千,感情的激流在胸中激荡,又瞬间归于平静。

   只能接受吗……

   就在这时,坠落被阻止了。
   我的手被人拉住。
   这一切的发生距离坠落只不过是一瞬间。

   是谁……
   我想我知道答案。答案几乎显而易见。
   我仰起头去确认。

   是宇佐见莲子。

   她跪在边缘处,左手撑着地面,右臂紧绷着,牢牢地拉住我的右手。她的帽子丢了,大概是因为刚才动作太迅速,也可能是空洞里袭来的风将其吹走。额前的头发舞动着,红色的领带垂在那里,看得出已经有些皱巴巴。看起来是落魄的样子,然而她的神色,她的眼睛……
   看到她,我不再感到畏惧,也不再想要放弃。
   我看着她的眼睛。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语言,泪水,笑容,都不足以表达。
   这时候,只需要注视着就好了。
   这时候,只需要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就好了。

   这是须臾,还是永远?

   她抿了抿嘴角,将我拉上来。
   当我站稳后,她却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她再次露出了了却心事的、安心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

   这样的一句话,将一切都容纳进其中。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嗯……”

   除了从喉咙里发出的略带哭腔的声音,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作为回应呢。

   可是,我还有更多想要说的,热切地想要将我的心意全部传达。
   出于一种冲动,我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

   意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了!

   宇佐见莲子笑了笑,向后倒去,倒向那无底的、黯淡无光的空洞。

   “啊————!”
   我惊叫着扑向空洞的边缘,向着虚空伸出手。

   宇佐见莲子消失了……

   这样的转变让我怎么能够接受!

   面前的空洞开始扩大,星图和表盘都在渐渐消失,被黑暗浸染。

   最后,只剩下我所处的狭窄之处。

   现在,我被彻底的黑暗包围。

   但我已不再畏惧,我胸中燃烧着不可名状的情感。

   我站起来,向着吞噬了宇佐见莲子的黑暗的空洞,踏出了一步。

   接着,是急剧的坠落感。

   再然后,我从梦中醒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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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26 23:3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期待呢,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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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00:07: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究竟是因为第二天到来的永远的魔法,抑或是我昏迷了好多天后的苏醒。我不知道,只是……
   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我就有了接受醒来的觉悟。
   
   就像是在这里第一次醒来的那天……
   就像是一个悠久的梦,一个由梦和梦之前的现所组成的梦。
   那么,在我如今醒来的这个现之中,究竟……
   也许……
   
   我坐起身。
   下意识地想用手覆上额头,但是却发现肉体的痛苦已经消散了,精神也变得轻盈。
   手抬起到半空又落下去。
   这个房间里的光,是从窗户透进来的,早晨的微光吗?
   
   良久之后,缓缓将头转向右边……

   然而……

   那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铺着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

   这就是我醒来的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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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00: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初写到这里时,突然想到,如果在“转向右边……”这里戛然而止呢,似乎也可以……不过我已经有了完整的剧情构思了,而且这样就结尾有些太平淡了。所以,权当一时娱乐的脑补。但是写到后来却觉得似乎后面的剧情又过于啰嗦了……嘛,真是让人无奈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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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00: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边境轮回远望君 于 2017-3-25 20:22 编辑

十.

   在正视“现”之前,是去回顾那些梦。

   在这些梦中,可以发现了一个很微妙的现——对我而言,宇佐见莲子这个存在大都是在梦中补完的。
   梦中的宇佐见莲子和现实中的宇佐见莲子是一样的吗,问题又来了,现实中的宇佐见莲子真的存在吗。
   又是这个陈旧的问题。
   陈旧到都落上了灰尘。

   然而,梦中还有一个现——梦中的感情。
   不论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感情都是真实的。

   人有时会误解自己的心,会压抑自己的心,但心的感情是切实存在过的,是不可抹杀的真实,所谓的偏离只是因为解读。

   不论我将如何解读,都不会改变感情本身的真实。

   曾经那百无聊赖中摆弄残缺拼图般的、还有那类似于画着没有尽头的线的、还有无法忘怀的那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渴求毁灭的、驱使人去死死拽住没有实体的光的、在冰冷的寂静中燃烧着的、促使人踏进黑暗的虚空的……
   那些都是切实存在过的,它们的痕迹,那隐约中的感觉依然留存在飘动的帷幕之后……

   然而,不论我的感情如何真实,却并不能由此证明宇佐见莲子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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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00:3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19 00:58 编辑

十一.

   沉浸在这些思考中,我不知在餐桌前坐了多久。
   等回过神来,目光落回面前的餐盘。将刀叉并排放在餐盘上,我拉开椅子准备离开餐厅。

   但是当余光扫到了餐桌对面的空位时,本想迈向门口的脚步却无法挪动。
   那张空着的位子突然有着无比的吸引力,让我想要去接近。

   宇佐见莲子的空位。
   属于已经离席的暂住者的空位。

   右手搭上椅背,打量着这个座椅。整张椅子就像是浑然天成,看不到连结的痕迹,就像是直接雕刻出来的。没有任何的修饰,如此简约明了,却显得很有分量,像它离去的主人一样,深自缄默。高高的、笔直的椅背像是在迫使每一个坐上来的人都要坐直身体,摆出严阵以待的严肃姿势。
   虽然难得作息同步,但每次看到宇佐见莲子用餐,她都是挺直背不苟言笑,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确的任务,不能有任何偏差。她那副认真到令人发笑的态度并不是因为敌意,只不过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事情上,只有她自己明了的事情。

   我低着头,摩挲着椅背的边缘。

   这个座位上的餐具显得明晃晃的,边缘处的反射光尤为明亮。
   自从宇佐见莲子消失后,这套餐具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食物。
   崭新的餐具就像是主人刚刚摆上,正在命运交叉的城堡里等待着尊贵的客人。

   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中。我不寒而栗,右手不自主地紧扣住椅背。

   如果,这是一个接待“客人”的流动场所……而客人是“接替”着轮番登场……
   那么,也就是说,因为我的到来,才取代了宇佐见莲子。两个人不是为了作为同伴,而是作为命运的交接者。
   也许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宇佐见莲子已经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无尽的岁月,徒劳地寻找着“缺口”。
   而再在那之前,某一天清晨,她在这里醒来。没有记忆,弄不清现状,但是却看到相邻的床上有一个陌生的同伴。从此,每一天都是由别无二致的清晨开启,由如出一辙的黑夜作为结束。
   但是变动开始了,原来那位房客的命运开始变动了。枷锁松动了,最后彻底分崩离析,原来的房客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那位“房客”之前的命运,其实也是从一个莫名其妙的早晨开始,而陷入无尽的等待。

   再在那之前的房客、再之前的、再之前的……时间的回溯似乎没有尽头,从没有起始的过去开始,就一直重复着这样悲哀荒唐的模式……

   “永远”里只会留下一人。
   就像是一场轮流登场出演的戏剧。

   每一个“前者”的自由是以其“后者”的生活为代价的。

   而我之后呢……
   我会是最后一个“房客”吗?
   或者说“囚徒”更合适?

   假设有“来者”,那么我之后的那个“来者”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来者”的到来就意味着我将成为“往者”。“来者”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旦落入这里,就打开了囚禁我的锁。
   乌比斯环被拆开了,我自身的徒劳循环被打破了……
   然后,离开的路就会在被张开的乌比斯环上出现。

   而那位“来者“呢?
   如果要将其抛弃在这里,等待着的将是……又一轮循环开始了……

   不,那不能算是抛弃……那就是我们的命运,而不是我……

   这样的自我辩解被无情的否定着——
   “不要丢下我啊!”
   那是我的呼喊……
   作为“来者”的我,不正是这样对着虚幻中的“往者”宇佐见莲子这样呼喊着的吗……那复杂翻涌着的感情中,不正是也有着一种被抛弃的悲愤吗……
   将这样的命运传递下去,怎么能够接受!

   可是……去打破“来者”和“往者”的流动,这样的事情我如何去做到。更何况,为了“来者”而停下了通向自由的脚步,这样的代价也……
     这算是一种“transference”吗?事实上,新的“来者”不论是和我还是和宇佐见莲子并没有任何关系。

   而新的“来者”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里的“囚徒”是有选择的,还是随机的呢……前者的话,那是遵循一种什么样的筛选机制呢?

   我现在拥有的样本就是我自身和宇佐见莲子。

   如果是那样的循环……新的“来者”会是宇佐见莲子式的人吗……

   又或者……

   想到这里,我恍惚中都可以听到自己短促的呼吸声,还有脑海中的嗡鸣声。

   又或者……
   新的“来者”就是过去的“往者”——
   也就是说,新的“来者”就是宇佐见莲子……!

   她再次出现,作为没有记忆的人,如同当时的我,然后我将会前往别处,直到我再次以失去记忆的身份回到这里……
   在这出最最荒唐的、没有开场和终幕的、“永远的疗养院”里的戏剧中,轮流登场的演员并没有多余的人,而就是由我和她二人在无尽地出演……
   
   餐具反射的光如今显得是如此刺目……我不自主地环视着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怀着心照不宣的嘲弄。

   我感到天旋地转,光是如此炫目,脊柱也传来的刺痛,我不禁弯下腰去,简直像是一张弓,双手还是死死拉住椅背的边缘。我预感只要放手,我就会直接摔到在地上。

   这时如同幻觉一般,白纱窗帘居然飘了起来,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
   我慌忙直起身子,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与此同时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发梢也被吹动。
   薄纱般的窗帘,似乎和微光融为一体,被像是风吹了虚幻的帷幕,而它的两边都是朦胧。

   我被惊呆了,这到底是自己精神失常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一幕。

   一切都是想象!
   这句话在我的脑中响起,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摇摇欲坠……

   但是我的意识还在坚持着去证明这个观点,去将自己逼入死角……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都是我的想象!

   不论是那些梦,还是那些设想,都是我一人独自的想象……
   甚至那所谓的“未说出的话语”,那时的眼神,说不定也只是我想象的补完……
   甚至对宇佐见莲子的存在与否的追寻,说不定也不过是我为了持续想象而紧拽不放的想象……

   疗养院。
   我从一开始就称之为“疗养院”……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疯子……
   沉浸在想象中的精神病患者。

   但是,这也无法证明!
   这也是想象!

   都是想象,全都无法证明!

   任何的可能性,任何的猜测,任何的记忆,甚至是当下,全部,全都无法证明!

   一切,一切都可能只是想象!

   这个餐厅已经陷入了奇妙的气氛,因为那飘动的白纱窗帘、恰到好处的微光、一尘不染的餐具、整洁平整的桌布、庄重严肃的椅子,还有一个虚弱的“精神病患者”。
   多么适于“想象”的气氛。
   或者说,这个“气氛”也是想象的产物。

   都是想象……
   都是想象!

   像被逼入了绝境,无处可去,我的思绪变得零碎散漫,意识像是从身体中逃离,在空气中分解成碎片。

   不知为什么,“来者”和“往者”突然又进入了我的思考范围……“想象”则在周围上下漂浮着,虽然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无法分去注意力。

   我若有所思地对着餐具发呆。

   如果,“来者”不会来呢?如果将“来者”这个身份从这出戏剧里抹去,那么,没有了这个空席,是不是就算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打破了“永远”呢。
   这个念头让我着迷,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其中。

   “想象”撞击着思考的屏障,迫不及待地来表明它的存在。而我也认识到这一点。但是,这又有什么用,这“劝阻我想象”的“想象”也是“想象”啊。

   我带着秘而不宣的微笑,举起餐具停在半空中,手都在颤颤发抖,然后狠狠地砸向地面。

   碎裂的声音、溅起的碎片,我怀着快感欣赏着这一幕。

   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用呢。
   没有餐具,就能阻止“来者”的到来吗?
   况且,第二天餐具也会恢复如初,光洁明亮。

   窗帘还在那里飘动着,没有落下。
   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不仅是对未来,对现在,还有对我自身。为了可笑的安全感,我想扶住椅背,却不小心弄翻了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显得如此巨大……这个餐厅里空气不断震动着发出低沉的回音。

   像是疾风袭来,窗帘突然高高掀起。

   我惊惧地退后一步。

   再次看向地上的碎片,还有倒下的椅子。这一幕突然给人一种巨大的恐怖感。
   我调转身子向外跑去,这个餐厅的气氛太过诡异和压抑,让人只想逃离。

   跑出门外,而眼前的画面更让人惊骇。

   那些宇佐见莲子留在墙上和地上的装置上的指示灯,在疯狂闪烁。
   原本大多指示灯都早已熄灭,剩下的也只是苟延残喘一般,只会偶尔闪一下光。而现在,它们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而且是在欢庆复活一般,红、黄、蓝、绿的指示灯光居然同时以极快的频率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这带来一种让人疯狂的迷乱,还有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让人只想狂奔着逃离。

   我近乎疯狂地向楼上跑去。
  
   沿路都是这样的情况,失去秩序疯狂闪烁的指示灯像是在催促、在恫吓、在宣告结束。

   在二楼,我猝不及防地被铺在地上的线路绊倒。
   一时有一种错觉,如果不赶快爬起来,那么就会落入无尽的噩梦。而那噩梦正在身后追逐着我。

   毫不犹豫,我就像在竭力逃离着癔症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终于,奔向我要达到的尽头,我心中的安全之地——位于三楼的卧室。

   我扑向门幅度甚至可以用撞击来形容。
   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拉开门,就会看到,宇佐见莲子正带着那副困惑不解的表情,摇摇晃晃向门这里走来,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一如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场景就像是第一天的重演。

   什么都没有,依然是空荡荡的房间。

   冲进门内的瞬间我就砰地关上门,像是把洪水一样席卷而来的噩梦和怪物都关在了门外,而门内,是永远安静平和的世界。
   我紧贴着门喘气。
   渐渐冷静下来后,回顾一下,我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理喻,对自己也是如此。
   而那些思绪又回来了。

   混乱、繁杂、矛盾、可能性、没有出路……
   那种看不到方向的绝望又要笼罩着我了。
   我用意志力去抵抗。却更感到它的强大。但我又不能不去想,无法抑制的渴望让我去正视。
   “谁身上有什么病,谁就忍不住偏要说它。”【注】
  

   我的双腿都在战栗着,是因为高烧尚未痊愈吗?现在迈出一步对我来说都是无比困难。但是我却抗拒着不想靠着门坐下。
   我就这样紧靠着门勉力站着,晕头转向,感到无比疲倦。
  
   后来,目光落到了宇佐见莲子空着的床位上。
  
   正如之前我从没走近过她在餐桌上的席位,自第一天后,我也没有走近过她的床位。
   不知为何,我都自觉地对那些属于她的个人空间维持着一种距离,哪怕她已经消失。
  
   我想要走近看一看。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无法压制下去。

   我摇晃着走过去,重心不稳,这让我想到了第一次的会面,宇佐见莲子也是这样无力地走着。
   只不过,那时她是从床走向门,而我现在是从门向床走去。

   我低头凝视着枕头。
   那时她紧抿着嘴角,固执到无可救药的样子。刘海在额上留下了些许阴影。即便明明看得出是在梦里的绝望中挣扎,却确信她在那对抗中看到了最想见之物,并相信她会在梦中取得胜利。因为她的眼睛正平静地闭着,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到那一定是温和又坚定的双眸。看着她憩睡的面容,不忍去喊醒她。
   而现在……

   忽然一阵悲哀压倒了我,我忍不住就扑倒在床上哭起来。
   将说不清的感情全都宣泄出来。
   感觉像是暂时轻松的解脱,又预感到即将到来的重负将超过之前所有重负总和,那未来的重负现在已经初露痕迹,我此刻已经感受到了那相对于整体来说微不足道的重量,而那已经令我难以忍受了。
   到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是什么心情……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注:出自《卡拉马佐夫兄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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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9 00:5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28 00:20 编辑

十二.

    睁眼醒来,我抬起胳膊,将手背搭上额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说不出的异样。可是,这不是没什么改变吗,同样的天花板……
    我惊而坐起,像是冰凉的冬雨淋进了心中,瞬间在战栗中清醒了过来。

   ——我是在我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而这间房内如今只有一张床。

   我跪在地上,想找到宇佐见莲子的那张床留下的蛛丝马迹,哪怕是移动床位时留下的细微划痕都好。
  
   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闭上眼睛,眩晕让我无法立刻站起身来。
   又是眩晕,这眩晕总是纠缠着我,是我忠实的敌人,抓住一切时机像将我拖进深渊。

   我跪在地上的姿势,就像是在拾捡掉落在地上的七零八落的碎片。

   就算有那些碎片,也肯定早就渗进地下,踪迹再无可寻。

   刚一恢复力气,我便勉强站了起来。

   门外肯定有什么变化在等着我。

   我抓住门把手时,一种清冷的气息传到了手上,虽然认为那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但是手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或许外面的空气真的比房间里要冷吧。

   慢慢拧动把手,随着门向外打开,光亮也一点点变强。那是洁白的光,是在事物焕然一新时才会发出的。

   我站在了空无一物的走廊上。

   那些宇佐见莲子留下的纷繁的线路、之前指示灯一度疯狂闪烁着的仪器,全都,全都不见了。
   墙壁像是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地面像是从来没有被人踏上过。
   就像是进行了大清扫,或者这里原本就是全新的。
   昨天的一切,像是一场在迷幻的疯狂中逃亡的梦。

   我拖着脚步,顺着墙往楼梯走去。

   一路上都是那么清晰明了,走廊上和楼道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下到二楼时,突然想去看一看那碎掉的镜子是不是还在那里。
   是碎落一地呢,还是恢复原状了呢,抑或也无影无踪了呢。
   这样想着,鬼使神差一般,我打开了那扇门。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其上连玻璃的碎屑都没有。
   碎掉的镜子也失去了存在,连一丝残片都没有留下。
   镜中的“她”,凝视镜子的我,像在不安地催促我的镜子,和无处可逃下砸出的水杯……还有,“她”在说出前就被我打碎的那句话。
   都像是一场爱伦·坡式的梦。
   “她”说不定就是被我砌进镜中的“黑猫”也说不定。

   就算去检查也是于事无补,不会有任何残留的线索,都被消除地一干二净。我只是立在门前,看着大理石地面出了一会神,就掩上门。
   我不想转身回走,就朝着位于楼道另一端的楼梯走去。

   一目了然的走廊,空荡荡。

   我打开餐厅的门。

   白纱窗帘低垂着,安安静静,没有一丝浮动。
   被我砸碎的餐具,不见残骸。倒下的椅子,也消失无踪。
   洁白的桌布,薄纱的窗帘,我将这些尽览于眼中。

   这里已经是一人的餐厅了。

   那个工作室!

   宇佐见莲子的工作室。

   那曾经是属于宇佐见莲子的,那里……

   我急切地离开门边,匆匆走向隔壁的工作室,就像急着去确认什么。
   到底是确认什么呢,我所预知的,我所期待的,究竟是去证明存在,还是去见证消失。

   眼前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这里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个储藏室,只不过里面的东西都被搬运一空。

   我默默地倚着门框,此刻心中的感觉,既不是因为出乎意料,也并不全在预期之中。
   这里的一切都是脱离我的掌控,或者说,事实上,我从未掌控过这里的任何东西,这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一切全都与我无关呢。
   啊,也并不是这样,我是在被这里所摆布着。
   难道我是必不可少的角色吗?
   这场荒诞的戏剧的主角。

   然而,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与我,与我的精神作对似的,我就不可避免地厌恶这“主角”的位置。

   但不再这里扮演“主角”,我又是什么人呢?
   我究竟是我,还是“主角”?
   是我早已和“主角”的身份融合了呢?
   还是我本来就是“主角”?

   我此刻不就是“主角”吗,不论我以前如何,我此刻都是“主角”啊。
   而不再是“主角”的我,还是我吗?
   我的存在本身,是由这里决定的吗?
   在这里作为“主角”,我才是我,是这样吗?

   没有归宿的我,住在一个处处与我作对的空间。

   而宇佐见莲子呢?

   理所当然一般,我又想到了宇佐见莲子。

   但是,此时我却说不清我到底在想什么。我能确认的就是,我想到了她。而想了什么,由哪里去想,我全然没有印象。大约只记得那粘稠的失落感,这失落感是那么明确。

   在倚着门框的这段时间里,神经渐渐衰弱到像是自己已经被埋葬。
   我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不相干了,甚至连我意识都与我不相干了。内心就像被麻痹了一样,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将我自己和这里隔开。

   我悄然离开门框。
   平衡感变得不切实,但却没有摔倒,身体就像是空虚的外壳,机械地迈步,沿着墙走向三楼的房间——我一人的房间。
   空荡荡的空间里的脚步声,虚弱无力却清晰地回荡着。
   一直到我回到房间,靠在床上,那脚步声还是回荡在我的耳边。

   就像是我的命运一样,在我耳边回荡不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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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28 00:26: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30 21:56 编辑

十三

   我背靠床头,房间里的气氛并不是之前那样给人以恫吓,而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给人安闲的静谧,像是林中小木屋给人的感受。理智知道这样的静谧只是暂时的假象,不会长久。也许这座小木屋是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栽进深渊消失,连同屋内噼啵作响的炉火、无人落座的木椅、边缘磨损的厚重的挂毯、冒着蒸汽的咖啡壶一起,它们连残骸都无处可寻
   当然,如果把未来压缩进这样不会长久的静谧中,那么这样的假象也就会是我的事实吧。
   假若个人的时间被压缩进有限的假象中,那么这个假象对这个人来说就是事实。至少,这个人只能接受这样的经历。无法超出自己所能见到的范围,这样前行着。

   我坐在这里,算不上没精打采,但也没什么精神。并不是心如止水,也不是心如死灰。此时自己就像是坐在三驾马车上的罗亭,然而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事是类比难以说清的。
  
   虽然疲劳感依然不断袭来,但我不想睡觉,大约是因为不想闭起眼睛。
   房间给人感觉不坏,虽然静悄悄的,而且如今显得更加宽敞,但并非死寂的感觉,甚至还有种让人放松下来适宜思考的气氛。
   我靠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虽然事实上我要问的问题不计其数,但我现在不知道要问什么好。更何况,问谁呢?
   而若说由发问转向回答,可是在没有问题的前提下,无法去思考答案,最多只能算是梳理事实。而我已经被“事实”折腾地糊里糊涂。这条路要是继续走下去,只会更加索然无味,而且将自己逼入狭隘的绝路。
   结果自然而然的,也是心血来潮的,我投向了回忆。

   是记忆浮了上来,还是我沉入了回忆呢?

   梦境、现实,最近这些日子里,我在这两者中疲于奔命,与此同时,回忆被我沉入了海底。
   事实上,在变动发生后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我是在回忆中来回翻找。像是面对一口装着凌乱事物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排列,对比。我还记得那时我将记忆提取成一张张画面,梳理、分析、拼接、颠倒、单幅研究、打乱顺序、重新组合,推敲着它们之间联系和演变的各种可能性。
   然而,我是在什么时候忘了回忆?
   虽然那时的回忆并没有带来什么效用,不过之后就再没有去回忆,不论是哪一时间上的回忆,居然都没有再去触碰,如今静下来细想起这点,才感觉到这是多么令人困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将回忆连同回忆本身一起尘封了呢?
   也许,是从我在为了解脱而决心找出真相的那一刻开始的?
   究竟何时开始已经无需纠结了,我现在正要投向回忆。

   回忆起初是浮光掠影一般,而我也不愿去细究,而是任其在那里漂浮。我就像是在桥上看着河里的漂浮物,水波正平稳向前。为什么河上飘着这些各色各样门类迥异的东西呢?大约是发生了洪水,如今虽然洪水已息,但被毁灭和冲散的上游的遗物依然顺着流水飘下来。
   就像是看风景一样,我没有注视细节,而是将整体尽收入眼中。因此,我并没有费心去辨别那些回忆碎片的真伪,试图剥离时间的上色、分离想象勾画的部分,而去还原真实,这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那只会让我的状况变得更差,而我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平心静气地去审视,不,应当说是浏览。将书摊在靠窗的书桌上,从窗口不时吹进的风翻动着书页,而我就随着风的翻阅而浏览所见的那一页。
   似乎又像是看影片感觉?一个人平常看影片时,并不会去分析影片故事的真实性。虽然如此,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感受到其氛围,只要影片并非一无可取,而且观者也不是无动于衷之人。而有时,投入的感情甚至会达到统一的体验。
   我在投向回忆的此时,并没有去分析哪些是白日梦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我的关注点就是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些浮光掠影,我不会因为无法确认真假而转身离去,而是怀着一个无什么要紧事的观者的好奇心留在那里继续看下去,而且随着观看,我也为这些小片段和它们的氛围而投入了感情。而对于那些回忆是真是假,我似乎并不在乎。

   大约正是因为我现在不是那么在乎真假,我才能静下心来去看着脑中的影片。

   我的视线虽然是看向对面的白墙,但并不是刻意,只不过是顺势看着前方,而看到了什么我并没在意,等意识到时,我感觉将那堵墙想象成是银幕倒很合适。记得在外界的博物馆中看到过,上世纪和本世纪初期电影院里备有那样的东西。
   胶片在我的脑海中,也就是那些回忆,我的大脑是放映室,那堵墙充当银幕。这样想着,真有一种影片画面在墙上浮现的感觉。然而新手放映员一直无法对好焦,银幕上的人影模糊,画面也摇摇晃晃,整体色调有一种上世纪泛黄的老照片的感觉。不过,这并没有让我感到不耐烦而想要抱怨,也没有为看不清画面而焦虑。对目前的我来说,这样看着就足够了,别无他想。
   虽说是在“看电影”,我连画面都难以看清,更不用说看出剧情了。但虽然看不清、看不懂,我却感到了那之中的氛围,在每一处萦绕着的、说不清的、却让人感到莫名熟悉和惋惜的氛围。虽然是虚幻的氛围,而我却切实感受到了,那氛围也萦绕在我心头。
   虚幻也可以切实感受?
   这看不真切的“电影”基调安静,如同默片,将一切场景都在静默中表现。但有时我似乎可以听到那个正在展现的世界中传来的、像是背景的声音。
   我本无心去辨认那些声音代表什么,但某一时刻却像是拨动了心中某一处的弦,我不由自主地去注意那个声音,忍不住想去辨别出来,使之清晰,至少要清晰到可以找到答案。
   我捕捉着那模糊的轻音,合上眼睛思索着。

   那段声音在我耳边反复回响,渐渐清晰了,那似乎是一首歌?

   我试着跟上它的旋律。

   啊,那是《YellowSubmarine》!
   答案蓦地出现在心中。
   我睁开眼睛,但是发现似乎记不太清这首歌,于是再度闭上眼,回味着那段旋律。
   一种奇妙的激情推动着我去跟随着这旋律,而画面也随之清晰了,如镜头的淡入。

   似乎是在一个咖啡馆里,正在播放《Yellow Submarine》。
   我坐在椅子上,宇佐见莲子坐在对面,我们位于窗边。
   连细节也变得清晰,可以看到雨水拍打着玻璃,然后顺着流下,形成一条条印记,。看不清窗外的情况,不过可以想见天气很糟糕。阴沉的天空,几乎降至地面,大雨将云层和地面连结在一起,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偶有车辆疾驰而去,溅起高高的水花。一切都是灰色的,要么是模糊的灰,要么是冷峻的灰,总之,都是灰色。想必外面就是这副光景。
   而室内干燥舒适,有柔和的灯光,有咖啡的香味,像是与世隔绝的安全之地。
   面前放着撒着糖霜的松饼,咖啡还冒着热气,宇佐见莲子正在用勺子在她的杯子里搅拌着,她手边放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真是清晰得难以置信,虽然仅限于我所处的这一小块地方,别处像是隐在雾气后一样模糊。
   “看起来雨要一直下到明天。”画面中的我说。
   “是啊。”她依然低着头,看了一眼手边的那本书,“今晚的活动要延后了呢。”

   《Yellow Submarine》愈发清晰了。

   这时,我听到宇佐见莲子也随之轻轻哼唱起来。
   她先是哼着旋律,继而轻轻唱了起来,但她的发音听着实在有些蹩脚,让我忍不住发笑,同时,画面中的我也忍不住笑了。听到我的笑声,她抬起头也笑了起来,看了一眼窗户,回过头继续搅拌着咖啡,带着心照不宣的神色看着我。
   画面中的我心领会神,开心地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拍。

   “We all livein our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We all live in our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这样的氛围中,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外界磅礴大雨,外界一片冰凉,外界失魂落魄。
   风将雨水拍打在窗玻璃上,将寒意覆盖其上,企图渗入其中。
   但是那冰冷彻骨的寒意只能留在玻璃外侧的那一面,玻璃内面一侧是温暖的雾气。

   就像是在漂泊的方舟。
   让人想要发出一种满足的叹息,于是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的画面,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唤起了想象的意象画面。
   咖啡馆别处的人全都不在了,画面缩小到只有我和宇佐见莲子,我们在一艘潜水艇里,舷窗外是黑漆漆的深海,不时有气泡冒上来。
   是“诺第留斯号”吗?

   我收回视线,用手指在床上轻敲着,打着《Yellow Submarine》的节拍,再次闭上眼。

   画面又转回原本的咖啡馆。
   《YellowSubmarine》的旋律依然回响着。

   “真是奇怪。”宇佐见莲子说,“虽然今晚本来有活动计划,现在倒没有急着想要雨停。”
   “行动派的莲子也会有这样休闲的想法,”画面中的我歪着头,左手托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嗯。”她闭眼笑了笑。
   这时我注意到了她手边的那本“书”,那其实是记录本,和在这个空间里留下的一样。也许那就是同一本也说不定。我打量着这记录本,这时,宇佐见莲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大概是因为……这里很像是YellowSubmarine吧?”她脸上带着不确定的若有所思的神情,“所以我刚刚才会想唱《Yellow Submarine》?”
   “感觉全世界都在下雨,只有这里最好最舒适,像是个安全的潜水艇,想要一直呆在这里。”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诺第留斯号”最后被困在林肯岛的岩洞,独自一人的尼摩船长伴随着岛屿一起毁灭。我想着“诺第留斯号”和船长的结局。

   Yellow Submarine》变得遥远而模糊,继而余音也消失了。

   “是吗……?”画面中的我眼神也有些迷茫。
   “嗯。”宇佐见莲子恢复了原本的神色,露出像是在说着心照不宣的玩笑的笑容,但又不全是玩笑,将真实隐藏进玩笑中。
   “和梅莉在一起,此处就是世界尽头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骤然叩击着我的心。

   窗玻璃上产生了裂痕。

   意识就像要四散开去,她们的话语继续传入我的耳中。

   “梅莉也是这样想的吧?”宇佐见莲子带着戏谑般的笑容。
   “不过,我还是更想和梅莉一起出去,走遍每一处境界。”没等我回答,她抬头看着虚空说到。

   玻璃裂了开来,寒风骤雨呼啸着席卷进来。餐盘、杯子碎了一地,椅子也被掀翻在地,清脆和沉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疯狂的庆典。吊灯被吹得剧烈摇动,雪白的餐巾和点餐纸四散旋飞,座钟敲响了报时的信号。
   风雨中,她们的头发被吹起,但她们还是维持着那样的笑颜,安静地看着对方,全然不被周遭突然出现的混乱所影响。
   此刻,咖啡馆似乎就是她们两人的世界,不见其余任何的人影。
   我的视界被拉离了,镜头从她们身边的窗外向上拉升,逆着呼啸的风雨,上升到街道上空,上升到无边的寒雨。

   上升到世界尽头……

   我猛然睁开双眼。
   电影已经落幕,观众皆已离场,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的放映室,泛白的银幕,那之上的角色们也早已离去。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不由涌起一种愿望,一种强烈的愿望,这种强烈的感情填补了巨大的空白,融化了紧闭的失落。
   那是我本身的记忆残片也好,还是缘于我自身的渴望也好;
   是一场梦中的幻影也好,还是浮出的尘封记忆也好;
   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也好,还是真实的艺术化也好;
   那都无关紧要了。
   在这度过的这些日子里,我的过去被模糊了,未来也被夺走了,连现在也变得虚薄。我的存在本身,都变得软弱无力,像是失去归宿。
   然而,有一样是真真切切的,那是已经刻于心中的、融于灵魂的、已经与我的存在息息相关的烙印。
   清清楚楚,的的确确。
   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找到了它的所在,明确了这一点。
   有了这点,我的存在就是坚固的。
   我的存在就是它的证明,它就是我存在的证据。

   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在为这一发现而屏住呼吸。

   我凝望着窗户,沉浸在这样的静默中。

   终于,我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拿起内容再度变为空白的、宇佐见莲子的记录本。

   亢奋和冷静在我心中交汇,并且传到身体的每一部分。

   我朝门边走去。

   这里是年轻的“YellowSubmarine”也好,是临终的“诺第留斯号”也好,是世界尽头也好,是冷酷仙境也好,是伊夫岛也好,还是“永远”的牢笼也好!
   无论是哪里,我都将离开!

   我预感我一定可以离开。
   只要我紧握那一点——我心中的烙印。

   我要去书房那里。

   我想再次翻开那本书,翻到被撕裂了一角的那页。

   "永远"的裂痕最初在那里出现,也将在那里走向彻底破碎。

   直觉,或者说是我的心告诉我,答案就在那里。

   我要走向它。

   我必须走向它。

   我定能走向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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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8 00:59:36 | 显示全部楼层
We all 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We all 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每次看到这歌总要吐槽的。
这歌其实用中文也能唱,而且意思不变。
“我~们~住~在~黄色潜水艇,
黄色潜水艇,
黄色潜水艇。
我~们~住~在~黄色潜水艇,
黄色潜水艇,
黄色潜水艇。”

谢天谢地,总算看到梅莉出去的希望了。

点评

哈哈哈莫名戳笑点  发表于 2015-4-28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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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28 01: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边境轮回远望君 于 2018-12-4 15:18 编辑

终于写到这里了,感觉我之前太繁复冗杂了,有拖沓无聊之嫌,会让人看得不耐烦吧
希望接下来我能写出想写的那种感觉而不毁掉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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