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也并不是谁的错。头颅与肩膀离开，洁净的如同他曾经的恐惧。落地时清脆的响声，在她的耳边回荡，在他的头颅里回荡。
就好像是他的笑声，就好像满足的笑声。
面目模糊的小丑，就连身体也若隐若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重复消失和出现，如同腐败不停凝聚。尤其是捧着那宝物的双手，仿佛不存在一样。只是在玉枝开始落地时，会再次接住。那双手不停散发着不详的暗红色，却一点没有沾染在那五色光上。
她看到了这一幕，她感受了那疯狂，她听到了那笑声，她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纯净的宝物，如果人类碰了的话，会死的。”
听到小丑那毫无感情声音，她却开始流泪。也许是痛苦吧，也许是高兴吧。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愚蠢吧。
“谢谢你。”
小丑浑身都翻滚着狰狞。小丑听到了这回答，不置可否，渐渐的消失。
只剩下一个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一个失去了身体的头颅，还有一个，还有六个。
然而她意识到了什么。
森林之中，有一个红白色的小丑。
剩下的七个人，都看到了那红色的小丑。后来的六个想要追过去，但是被最美丽的她拦住了。
那是众人的姐姐，他所见过最美丽的人。只要在她的身边，他的眼睛就没法从那一头金发上移开。就连不知美丽为何物的那六个愚蠢的兄弟，也一样被她吸引着。他明白，那不仅仅是美丽的吸引，那是灵魂的呼唤。
然而，已经好久都看不到美丽的她了。她的金发失去了光泽，好像劳心费力到了极点。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出来，整天都看不到人。
渴求美丽的他，已经变得心烦意乱。就算知道森林中有游荡的小丑，他还是瞒着其他人走进了森林。
这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危险隐藏在美丽之中，与家乡那单纯的混乱完全不同。死去的那个兄弟太过于好奇，毫无顾忌的闯入了陌生的世界里。即使觉得愚蠢害了兄弟的性命，他还是走进了森林，相信美丽不会把自己引入危险之中。
为什么呢？这种无法抑制的不满足感，这种不停蠢蠢欲动的狂躁。他的确会痴迷美丽的事物，但是这种极端的感觉是最近才有的。
被不知名的冲动驱使着，他走进了森林。
她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她下意识的故意显露身形，然而那奇异的装扮完全没有吸引自己兄弟的注意。他全神贯注看着水塘中舞动的巫女——那真的是在舞动吗？一个十多岁的美貌少女，无论怎样也不会难看才对。但是真的会看的如此入神吗？
这个兄弟，平时都是这样看着我的。
不，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已经开始了。无法再等了。
突然下起的细雨掩盖了悲伤的声音，被灵魂俘获的人偶依旧沉浸在荒芜的美丽中。他的身体被干净的分为两节，洁净的如同他曾经的恐惧。
毕竟身体断了，人就会死。
森林里的小丑又一次夺走了一个兄弟，然而却一切如常。这是众人首领的缘故，她好像对此不太在意，于是其他人也都不太在意。
那天晚上，他们举行了一场宴会，迟来的庆祝找到乐园。他对此很兴奋，毕竟已经无聊了太久了。两个哥哥已经死了，那都是无聊的事。
可是，宴会还是很无聊。他明明期待着更加有趣的事情，一些他早就向往的事？
“好无聊啊！”他突然叫嚷起来，“我也要喝酒！”
哥哥们都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他：“你现在不就喝着酒呢吗？”
他们在骗人！喝了酒怎么会这么无聊的？
“那……鸦片呢？我也要！”
哥哥们又迷惑的互相看看：“这乐园里哪有什么鸦片？”接着他们纷纷笑了起来。
只有她在盯着他看，用那一点都不有趣的眼神。
“哈哈，是第一次喝酒喝晕了头了吧！”
在哥哥们的笑声中，他悄悄的溜走了，这个宴会太无聊了。
在兄弟们的笑声中，她也悄悄的溜走了。
头和身体分开一点也不有趣，但是再也不会无聊。因为头离开了身体，人就会死。
果然，又一个兄弟被小丑带走了。
他恐惧的蜷缩在森林的一角，战栗无法停止。一开始就害怕着，害怕这里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却想不到害怕是来自于内心。
小丑还在那里！小丑就在那里！胆小的他逃走了，恐惧让他逃走了。逃离所有人，逃离自己的兄弟，这是恐惧告诉他的。
恐惧是自己的保护。
恐惧是准确的警报。
恐惧是生命的证明。
现在他的恐惧被自己的灵魂无限放大，他不知道恐惧一直在指引给他绝对正确的判断。
逃离那些人，永远不要被他们找到……
小丑就在他们之中。
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在直觉中逃避着危险。
“你在这里。”
他惊恐的抬起头来，找到他的是众人的姐姐。他迎上她的眼神，随时准备逃跑。
在她眼中的，是痛苦，是怜惜，是疼爱。他的直觉已经被恐惧锻炼得无比敏锐，他现在能够嗅出人与世界每一丝恶意。
然而恐惧没有发出警告，这是最爱他的姐姐，她不会带来任何危险。
“你害怕吗？越来越害怕？”
听到她的话，他的心中的确越来越恐惧。
恐惧为他指出道路，恐惧让他逃离危险，恐惧在帮他做出选择。
膨胀的恐惧，早就超越了灵魂能够承受的胆小。这份恐惧超越了死亡，继续探寻到死亡背后的危险。
“死……”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要死，我得死掉才行……”
她微微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没有想到第一个说出这话来的竟然是他。
“只有死了才行……现在要死了才行……死掉的……就是人类了……”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目光中狂涌着恐惧的兄弟。
她沉默了半晌，把早已准备好的绳子递给了他。
他在树上栓了个绳扣，把头伸进去。
可以死去了，就像一个人类一样。
毕竟无法呼吸，人就会死。
他睁大了眼睛，不仅仅是因为窒息的凸起，也因为看到眼前哭泣的小丑，和小丑身后隐藏的，沉默的小丑。
他坐在她的面前，凝视着眼前的晚餐。他们是最后的姐弟。
“我什么都不想想。”他突然说，“可是我的脑子却转个不停。我，为什么会不停的思考呢？”
她没有答话，依然静静的低着头。
“我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好像世界的一切都明晰起来了……于是我想起来了一些我们忘记了的事情。不对，我是想出来了。”
他苦笑着。
“连这样不合常理的思考都能做得出来，我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
“毕竟，”她终于开了口，“你是兄弟中最有智慧的那个。”
“原来如此，我是‘智慧’的碎片吧。”
“你们不是碎片！”她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每一个都是完整的！”
他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她，眼睛中的光又在不停的闪烁。他又在思考，她的反应又让他思考个不停。
又沉默了好久。
“我一直以为，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是那个人。”
“聪明，与你的智慧不同。他不会在自己灵光一闪之后进一步思考自己的判断。”
“但是他还是猜到了很多事情吧。”
“他没法像你想到的那么深。但是他想到的比你清楚。”
“他已经死了吧？我们逃走后再也没见过他。”
“死了……好好的死了。”
“他也已经聪明到了极致吗？”
“我不会等到极致的。”
“接下来的兄弟，是中毒死的吗？”
“‘成熟’的特质躁动到了一定程度，他已经没有任何常识的判断力了。这再简单不过，而他也在幸福中死去。人类就应该这样在幸福中死去。”
“可是，昨天我最后的兄弟死的可不幸福。”
“怀疑心膨胀至极度旺盛，也一样带来了超越常识的本能。他怀疑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而他的怀疑心还在成长，直到怀疑到最根本的事情……”
“是有关‘人偶’的事情吗？”
“……你都知道了什么？”
“哎呀，既然都说到这里，就不要有所隐瞒顾忌了。还是回到我们的话题吧。”
“……他像疯了一样，行为越来越像人偶。可是……你们是人类。人类被钉在木头上，就会死。”
“现在，我的智慧也膨胀着……即使如此，有些事也没法凭空思考出来。你愿意告诉我吗？我为何会这样？”
“……灵魂因为无法安居而躁动，如你们这样鲜明的特质就会被极度放大，这是一个信号。”
“最后会怎样呢？”
“灵魂非自然的剥离躯体，对于一个灵魂来说将是无上的痛苦。人类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人类会死亡。”
“死亡……”
他开始狼吞虎咽眼前的晚餐，不到几分钟就把一桌的食物一扫而空。他拍了拍肚子：
“人类吃了这顿晚餐，就该死了吧？”
她又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快让我来尝尝吧，死亡的滋味！”他哈哈大笑起来，眼角却狂涌出泪水。
“我们想要呆在你身边的！如果我们不死去，能够在你身边多呆几小时？几分钟？哪怕几秒钟，我们也愿意承受那痛苦啊！”
他痛哭着，而她却只是沉默。她已经不会哭泣了。
“我会把你们带回来的……我根本就不会让你们离开我。”
听到她突然说出的话，他停止了哭泣。
“这感觉不好。”
他说。
“被你杀死的感觉不好。我不要。”
他转身走了出去。
在天井中，她找到了他吊死的尸体。她立刻做出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把他的灵魂留在了他那再次失去生命的躯体周围。
没时间悲伤，也没时间哭泣。
她把他的躯体和灵魂带到了密室中，和其他几个兄弟的躯体和灵魂放在一起。灵魂们在欢欣着，因为又一次想起了，又一次相聚了，又一次见到她了。
他们会回来的。
巫女走在森林中，在洋馆前碰到了那金发少女。
“好久不见了，我是爱丽丝•玛德特洛伊德。”少女礼貌的鞠躬，却满带傲气，“目标是做出自律人偶！”
然而他们不是人偶，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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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9 22:28:22
染红的潜规则
帝爷的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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