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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都带殿字,但并不是前一篇的续。至于会不会按原计划再来上一篇近似的琉璃殿,目前还不确定
同样饱含着我某些遗憾,是篇勇觉,但CP味不一定够到入得了真正喜欢这对人的眼,甚至有可能就是拆开来写勇仪又写觉然后接合在一起
按我之前的理解,她和她之间就是这样各代表着旧都与地灵殿的距离,总之是不能埋在心里面光虐我自己一个OAO(暴露了什么
希望你们喜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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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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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熊勇仪的印象中,会因为断了宴会的举办而无事可做,自迁进到地底的旧都来这还是头一次。
“啊……没有酒、没有酒,这可怎么办……”
身为地底世界力量与酒量都俱最为强大的豪鬼,竟也有一天会倚靠在自家的门前这样子望着街头发愁道。如果说立于鬼族顶峰的四天王之一也有什么命门要害,那就是酒了。
原因得追溯到约半年前,一起意外发生在这旧都最繁华一番街的大火灾:当时正值一场例行的酒宴进入到连续第三个夜晚最酣时,于是火势悄无声息地在众鬼的喧闹与满足中扩大,直到站在屋子外面街道上有位“路人”的嫉妒心也完全燃烧了为止——“烧吧……烧吧!最好令这些快乐的家伙们从此都没有酒喝!”风语如此煽动火苗舔舐着木制的屋舍。
直到醉鬼中还能够站得起来的闻此发觉了这件事,都赶出来将已经烧成了一条线火源两端的建筑徒手迅速地拆除掉;恶火终于不再蔓延到更多的屋舍上,在众人的运水扑救下熄了,然而比看得见一片焦土住所的损失更还要令她们痛心的是,一连好几户地窖中存放的无数不起眼木桶:看起来它们像是因为有这些妥善的隔离保护措施,就如同真正的金子般毫发无损经受住了考验,但贮存酒这种事情,一旦有一两刻钟大环境的温度发生了什么异变,那么所有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当时,勇仪就和有经验的酿酒大师们都皱紧了眉头,没有像其余的小鬼一样打趣道“火事与喧哗乃旧都之华”;半年,不加节制仍举宴如常下来的后果就是,被那场大火炙烤过的这批该开桶使用的新酒,乐观者所预期的“火烧酒”新品种未能如期横空出世,被所有试尝过的人一致同意都倒进了废水沟里:“这种酒是不可能用在宴会上面的。”
“……没有好酒和敌手,弹幕战也不会有意思的啊。”
勇仪这时候有些想念,其余的四天王她们了。虽然自己的宝具星熊杯可以将盛进来的水都转化为人类尝来最上等的美酒,但比起自己亲手造的酒和那过程中所饱含的期待,就实在是太不新鲜了——自从于妖怪之山上一一分道扬镳以来,鬼族的地位与尊严也仿佛就这样分崩四散在各地,落进地底一片、地上一片、彼岸一片、现世一片。
“……”
无酒盛的杯在呼唤着另一件宝具伊吹瓢,但封印着这个地底世界的约束仍旧存在。勇仪无法自由地上到地面去找四天王中的另一位伊吹萃香,同时也没有好的办法托人送消息唤她过来。距离曾开启地底与地上世界最大最盛交流的那场异变,百四十年同样也像是眨几眼就过去了,然后一切又复归为平淡如水。
突然间勇仪想到了,一个与其说是熟识的有过交情的,倒不如说是个孤僻的老令人操心的家伙。
“没办法,就去那家伙住的地方拜访看看吧。”
那“家伙”也曾骄傲于自己的血统与能力,也曾失落到一蹶不振的样子,最后在许诺给她要负责管辖怨灵的约束之地中,她搬进去就几乎没再出来过。
——地灵殿……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地灵殿就建在远离一番街的东面,走过去的话大约得要三四个时辰。
路上,勇仪也没有用飞的,她此行没盘算要多快就见到那位隐居的地灵殿殿主;沿途荒野无人的景象令她不由得心生唏嘘,但真正想说的话,还是像从干涸了的橡木桶底一样捞不出来。
……反正吧,那个觉有的是手段把话从你的心里挖出来。
* * *
地灵殿,当初由于是彼岸的阎魔指挥着她的人建起来的,因此通体是和旧都格格不入的洋风造物。岩石被打磨得如同镜子一般光滑砌成墙体,尖尖的房顶高耸指向上空的洞穴顶,可见的窗户都很小,大门也不声紧闭着。
“不得不说,看起来还是那么晦气的样子。”勇仪望了摇摇头。接着才登上这门前面的几级台阶,她就立即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某个肯定存在的领域中。
「是……星熊勇仪吗?真是稀客呢……我是说好久不见了。」
幽幽的声音,在脑海里直接就响了起来。勇仪记得这种感觉,这是当进入一个读心妖怪的能力射程圈内,因此对方能够用,最轻微的催眠术径直往心里面传话……至少根据她的解释说是这么个道理。
“……你就在门的后面吗?觉,为什么不出来用声音和我说话?”
勇仪在当前正踏着的这一级台阶上,在大门前停下了步子喊道。从前她就对这种有话不好好开口说,对觉她的这种在宴会上也别扭的态度感到不满了。现在更有些生气了。
——看来要是不先把你灌倒了,果然就还是合不来啊。
「是啊……我知道,我就在门的后面……」
在沉默了一阵子后,那个声音又不经过允许就钻进到头里面来了。这下子勇仪忍不住了,再跨上前去几步,她两手一使力就拉开了这道不好客的好几人高铁门。
刺耳的轧轧巨响过后,门后只有一条空空无人的走廊。
「……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勇仪。现在我的读心能够一直覆盖到门前……既然我知道是你来了,我就不可能一路上都不出声。这样的解释可以吗?」
声音随之带上了叹息,显然是十分清楚她刚才的这一举动;在同时勇仪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地灵殿,可是听说能抵得上有半个旧都大的……
“你变得……越来越像是这里的主人了。”无意中她举起头来答道,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和这间殿说话打交道一样。她没有想到,在一个“觉”的前方,竟还有着这样的一条路。她也说不清楚这有多不妙,只是打心底感到很不可接受。
「我猜,还有越来越像是一个怪物?」
“我没这么想。”
但曾经有一念勇仪是这么怀疑过,把一个懂读心的“觉”放进到关满怨灵的地方去,那是要怎样?不过当时的她又相信,以对方的一贯相当要强性格,是总会找到一条不失去自我的出路的。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说过,会管理好这片你给我的地方的。」
“我只是,替你向阎魔说出了你不会说的话。现在我后悔了。你应该不离开一番街和我们在一起的。别去当什么地灵殿之主……”
不久又低下了头,看着这门后面的地板勇仪边回忆边说道。事情不应该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她多少还能够记得,在旧都刚刚从一片荒地上建起来的时候,房屋还远不够住,酒水的产量也只允许每周举办上一晚的宴会。但正是这些得挤在一起过的诸多不便,弥足珍贵的忘情时间,让许多原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妖怪结为了伙伴。可她却……最终脱离出来变得像与这座建筑融为一体。
「……光靠酒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啊,一番街近来起了火灾?」
“……是。”
因为读心这种能力的缘故,就算是同为遭驱逐到地底来的妖怪,也普遍都排斥这位名叫觉的年轻少女。加上对方也不稀罕要与谁建立起好的关系,勇仪几乎是用强拖的手段才请她到了自己的家里来合住了一阵子。后者当时只在一番街的最尾角,用些木板就支起了算是能隔出生活空间的帷幕。她看过,那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家,完全只是用来对抗它人视线的屏障。
「噢……那可真是遗憾。不过,正因为这个你想到过来看我了?我又有些感到欣慰了。」
“不这样说好吗?”
因为鬼族从不惧于以最真诚的内心示人——因为不想抛下既然来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开始我很意外,但一想也就只有你会惦记我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
勇仪不禁想起了那时候,自己同样是来到这个人的家门口找她的景象:“别进来,你头上的角会顶坏我家的房顶。”对方当时只从门缝间探了张脸出来,一面尖刻的样子如此回道。现在她再也不能够说这样的话了。再也……
“……”
「别生气……进来坐下我们好好聊如何?」
“你想通了?”
「偶尔让红茶的香气,冲洗冲洗被酒精泡多了的头脑如何?」
“嗐……我真是白指望你了。”
勇仪再一次抓挠着头,懊恼地说道。这一天算上之前的没有酒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还没碰面光是跟这个觉搭上关系就这么麻烦了,思路都一直没法好好地理清楚了。但这个把别人偏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尽管张狂,却很有一股传统妖怪的气概跟味道。
「别着急……喏,我请了它来为你带路。」她这时感觉到,从大门后面的走廊再里面,有一股生命的气息正在接近;不久从影子里出现走来一只黑猫,摇着尾巴像似在表示招呼欢迎:「它叫阿初。」
“你还是那个样子……喜欢在这些小事情上计较用心。”
她欣赏她的精神,并隐隐认为彼此,都是不会因被放逐而消沉埋没的异类。和她在一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愉快的。再激烈的争吵,也总以互相都更加理解对方结束,毕竟……她就是那样的妖怪嘛。
「现在我代表地灵殿,还有我自己——向你表示欢迎。」
同时,它微微地颔了下首。
* * *
一路上,勇仪都用大部分的时间在看着这间地灵殿内头的装饰。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曾为确认新建成的这座建筑对怨灵的封锁效果而进来过,当时眼里只见得是一座构想很宏大的迷宫。现在知道有她可以放心了,便可以借机品味一下这所代表的彼岸那边的式样了,窥得几斑那个死后世界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憋在心里头自己想不好。」
另外小部分的时间则分给了自迈进那道大门以来,就前前后后像被这个声音给围起来了的感觉。感觉无时不刻不都在被几双眼睛监视着,如今像这样的地方,怎么还可能住得下别的人。也就只有动物它们能了。
“……你现在,都这样直接使念头驱使它们了——?”
「不是驱使。」
——这个不坦率的家伙。
对觉的这即答勇仪早有预感,没再说什么:到这会跟着这位向导走应该也已经过了很久吧,感官完全迷失在这封闭的空间中,上上下下过不知道多少次台阶;面前始终是黑白相间的地砖,走廊的尽头后面是环形中空的多层大厅,绕着走过去到一扇门后面总也是另一条长廊,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而是对等的交换。我能给它们集体意识和相互间交流的慰藉,它们则还予我在必要时能借用一小下身体的便利。我们间心照不宣,没有秘密,彼此都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体验。」
是非曲直,勇仪的心里渐浮出了这几个字印象。这里就是罪人在戴着不释之枷所走过的路的投影。
「顺带只是一提……现在阿空、阿燐,她们俩在上面过得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头中的声音在强调后转低为了委婉。勇仪这时才注意到她说的内容,淘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回答她道:
“阿空……听萃香说,在那间山顶上的神社一直住了下去。后来因受人崇拜变成了新的神明,被称为是天上的第二个太阳,应该是每一天都过得相当开心不错的样子。”
「噢……她本来体内就埋着个神明,心地也单纯。那阿燐呢?」
“阿燐,由于在两座神社之间经常来回跑,人们看到的多了都认为她是神明的使者,本人似乎也不再干抢夺尸体的事情了。”
「真是讽刺……倒也不错,已经非常不错了。」
“你是指?”
「她们原本就算再怎么为这个地灵殿或彼岸工作,也摆脱不了自己是从动物变化过来的低贱的妖兽……」
话的重音落在低贱这两个字上,勇仪听了觉得她这是在对自己问责:你不是说要在地底重新建立起一个,再没有像妖怪之山那样有山顶、山腰之分,没有地位落差的世界吗?现在呢?
「但妖怪和神明,其实根本一点区别都没有,不是吗?」
她想起来,那时候跟这个觉待在一起,就曾被百般挖苦过,被攻击想法都太天真简直没法实现。并且到最后还没能用坚持与改进彻底说服她……她就在自己向阎魔的推荐下,接受许可远搬到东边的那头去做新的殿主了。没有了怨灵再作乱的一番街,一时就迎来了人人安心的发展时期,这些确实还都是她们的功劳,但她所代表的地灵殿一侧却至今无人获得过感谢。
“……确实在旧都,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是看不起和它们出身不同的妖怪。我——”
「我又没说要怪你。你太敏感了。」
——到底那时候是谁敏感来着?
勇仪又不禁想当面埋怨这个人。那声音里头的恨意,只持续了一个语调的起伏就消散了,她因此极想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不是用强压下去的,只要看到就知道了。
「说来还有点时间,你大概给我讲讲旧都现在的样子呗。比如那个帕露希,她还经常咬着手帕在眼红别人吗?」
“……对她友善点。”
「嚯嚯,那我知道了。」
历经了人类的欺骗,和天狗的有怒却不敢言,她已不再是那个单纯只有力量的飓风般的破坏神了。至今仍戴着那时候人类想缚住她的几截残铁镣铐,占山好在落日即将沉入地面下时与之平起平坐对饮的风习也都抛弃了,她以此来提醒自己,绝不再犯矜持或骄傲的错误。现在她重新造访了地灵殿,发现了是这样的一个封闭气氛压抑的地方,心中愈觉得旧都的开放散漫环境,才是自己的所在。
毕竟道路不同,自己是无酒不能言欢的为热闹宴会而生的鬼,而她是躲离开人群想求得内心平静的觉——实在是太不相同了。
那只带路的黑猫,突然向前加快了步子。举起来前爪推开最后的一扇门,它从这缝里面直接溜蹿了进去:“谢谢你,阿初。”她跟在这用耳听见的话音后面走进去,发现面前是一个跟之前氛围截然不同的小房间,室内的光线被调得异常明亮;这时它已经绕过了桌子跳上了,正坐在椅子里面的她怀里——那只标识性的第三目依旧,唯独面上是少了两道神彩——闭着眼她对她笑着说:
“你好啊,勇仪。我的朋友。”
* * *
“你的眼睛怎么了……”
顿时担心,就压过了勇仪别的一切疑惑。甚至没顾想她的声音跟从前比有什么变化。
“没事,只是不方便在这时候睁开而已。”
声音里有一种因太久没跟人说话的生涩,但随和的笑容遮盖住了这些瑕玷;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像是随时都能够拿出来以前的当一语中的时,那种轻轻的一阵坏笑。
“别再弄玄虚了,是有疾还是无疾,要不要我找医师来给你看看?”
虽然妖怪极少生病,有也几乎全是心病,除了说声自作自受,别的妖怪都不会花精神去照顾——
“我的视力这会很好,甚至应该说,好到不能再好了……”
勇仪气得直着急,这个家伙当可怜起来的时候真是又可恨,从不会主动开口请求别人,对谁的好意也全推着不接受;不老实外加读心这种性质的能力,在这时真的是恶劣到了极点。
“快点,让我知道——”
“你真的想要知道?”
勇仪诧异了,这个人以前从不吝啬自己的能使人惊讶并感到不快的本事,怎么现在开始东藏西藏起来了?
“来,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坐在这里能变出来什么。”
“好吧……那你可别避开、我的目光——”
亲和的笑容,这时从觉的脸上消失了,因为她多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勇仪站在原地看着,看着这双眼就像所有人的一样普通地睁开,头脑中先是闪过记忆里属于她的瞳的紫色,接着就进入了一片全的漆黑——被深入延髓的虚无,溶解掉了里头全部的思考内容,只有外头身经百战的肉体,无意识下摆出了临战全身紧绷的架势;潜意识底恐惧的事物从黑暗的背后袭来,一张张狂舞不由衷的笑脸、能遮蔽天空的群鸦、被替换虚假的太阳和月亮,然后是和因为交过手次数最多也最熟悉的她、杀手锏是将密度压缩到极致后能撕分裂一切的黑洞;因为她原本覆盖整间地灵殿的读心,现在骤然收缩在一小书房里面,那种加压至无处不触探及的意念力,就连是历经了上古时期妖怪界与人类界大战的她,也堪堪才抵挡得下来。
“现在你明白了吧……对不起,也连累你了,阿初。”
“这是……”
真是讽刺,到自己能再视物的时候,她已经闭回了双眼;除了一紫、一黑,过程中发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勇仪看着自己这没想到竟握紧起拳头来的双手,和已经被使力踏坏了的地板,心里面既疑惧又失落。对面是觉正在安抚自己的宠物,用手轻轻地摸着它的头,一副非常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是为了能更好地看清楚那个孩子,为了恋而锻炼出来的眼。但已经不再适合用来看别的存在了——”
——古明地恋。
“最近,连想亲眼赏花都不好了。”
是她的妹妹,在她身后还有的另一个人,一个如淡淡的影一样的稀薄存在……勇仪一直到现在也才刚想起来,这个和她同姓有着血缘关系运命紧紧相连的另一个“觉”;地灵殿,从来一直都住着有两个人。
“‘恋’……”
“是,我妹妹她怎么了?”
“我之前……还在自己的家里见到过她。她还向我礼貌地打了招呼。好像还叫的是‘勇仪姐’……”
“噗。但你说之前?那是多久前?”
“几个月前?还是半年前?我也记不准……”
“……毕竟我们曾都住在一起过,那孩子大概是把那里,到现在都认为是自己的第二个家吧。或者是小时候,最常去造访玩的伙伴家。”
但她却闭上了她那一族的能读心的第三目,无疑是力量的源泉吧,从此成了妖怪以外的……从此谁也不知道,她会在哪里,她思考什么,她期盼什么。
——好吧,我就接受这样闭着眼跟别人讲话的你,就和你那个神出鬼没的妹妹一样。
“嗯,嗯……”勇仪随口应着,同时张望着在这洋式的书房里寻找起坐的地方。
“说起来,快请这边坐。今天你损坏我这里地板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咳,谢谢……不过你这样子,让我都不知道到底该看哪好了。”
勇仪上下扫了扫视线,意思指你这里现在有上面的跟怀里的两双眼,还有一只第三目,到底哪个才真正代表的是你呢?
“啊,我现在是得借它的眼睛才看得见你的样子……”说时,黑猫转动脖子看向了别处,觉顿时又无奈了,压着自己尴尬的语气打趣道:“所以就放轻松点,随便往哪看都好了……”
这时在她的心中,浮想起来的是遥远的被轻唱童谣般誓言——
——「如果我们中一个人跛了再也走不动,那另一个人就要负责背她起来喔。」
——「如果我们中一个人瞎了再也看不见,那另一个人就要留下借她明目哟。」
现在她到底又在哪呢?恋……
* * *
“说起来,要来几杯这里的红酒吗?”
当会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觉顾及到这位老朋友她的瘾,主动抛出来了一个以勇仪是肯定不会拒绝的提议。
“好哇。你知道,我这边可难受过都好几天了。”
觉听了点点头,却没有这就起身要去找什么柜子。然后勇仪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没准有几只火焰猫这就行动起来,将酒瓶子——要是用坛子装的就更好了,搬到也许是几辆小车上,正咕咚咕咚地往这边推过来,让人能直接想到酒已在杯子中摇晃着了。
“「这里还真像是猫公馆呢。」别这么想,还有地狱鸦它们。它们啊,就如同是我在天上面行动最方便的眼睛。”
“监视管理怨灵的事情……现在还好办吗?”
但说起来勇仪始终是有些内疚,把这边的最棘手问题只推给她一个人做,帮手都是她自己“养”起来的,作为伙伴来说实在是支援得太少。
“不是开玩笑,怨灵,现在就等同于我意识跟手足的一部分。”
“你是说……”勇仪心里面一惊,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小瞧她了。妖怪通过吞噬吸收合适的对象来提升力量,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之前就有一只从这里产的地狱鸦曾为先例:灵乌路空,这位吃掉神并最终自身也成为神的“神火狱鸦”,甚至在地底也不乏妖怪中的崇拜者。
幸好她接下来也没这就要从袖子里放出几只怨灵来展现说法,仍闭了眼坐在椅子里,她好整以暇地接着说道:
“因为无论怎样的怨恨,我都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不必担心我,会输给单个它们的蛊惑。我可是,地灵殿之主诶。”
“哈哈,看来你很喜欢这名号嘛。”
勇仪多少算释然了一些,话题也得以回到轻松的方向上去。然而当从旧都近来发生的几件新鲜事,谈到地上面人间之里的时候——她突然眉头就拧到了一块,口气一阴沉,眼皮底下也不知是否在闪烁着仇恨的色彩。
“人类,哼。”
“我没想到你对他们的态度还是这么的激烈。”勇仪讶然,她大概了解决定一同从地上迁进地底的伙伴们,都是不满于现状的,当中或与人类就有着各深各浅各自的过节。会读心的妖怪,想必也是遭人类出于对异类的恐惧,要驱逐排斥得更紧吧……
“他们有一代人还很贴近我的妹妹,但下一代就又忘了,现在呢?”
而觉始终是愤愤不平,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妹妹她心的人。妹妹以封闭自己的读心这种方式原谅了他们,却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和这样的她重新开始,然后再一次地——以淡忘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抛下她。
“这个,你妹妹的事情,请原谅我帮不上……”
那种能够行走在人们的无意识之中的能力发源,勇仪也不是很清楚理解。究竟她愿望里的世界,是不是就想让别人把自己当成背景,不求有关注,也不会被迎合——
“我妹妹的事情,我自己也常常想不明白。不过勇仪……你是在想,原谅跟他们和好吗?”
她那现在不睁开的眼,也让人一下子不习惯捉摸不透,她每句话里面真正的态度。
“……是,现在也许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有距离跟时间,让大家都已经忘记了过去的罅隙。”
“我们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的,我们的生态不同、寿命不同、理想不同……我们自身的价值,不需要他们的认同来实现。当然……我的意见,仅供你参考。”
声音起初干涩,然后尖锐、平缓……终转为疲惫。也许妖怪就不应该采用人类的思考方式,只相信天生我类就好了,否则到最终都会厌倦,更需要外物譬如酒的浇润。
“唔……你的声音,也是这地底大家声音的其一。我会好好考虑的。”
勇仪尽可能地以自己的立场,向她如此保证道。接着这时候最需要的美酒还没有来,两个人只好在沉默中各呼吸着自己的空气,但是觉突然又主动“发难”了。
“只是一提,现在的博丽巫女,‘水平’怎么样?”
“哎,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我在想,要不要这一回,就由我来发动一场异变呢?让他们好想起来些什么——”
这些话让勇仪听了立刻就站了起来,铁镣在狭小安静的室内击撞出激烈的声响。她听这声音抬起头来看向她,在紧闭的双眼下面,表情却仍旧是认真执拗的样子。
“不行!你不能——!”
“「将这个平和的地底世界毁掉。」我知道。今天你来还是那个你,勇仪。”
和她对视,勇仪回想起了许许多多的景象:那时候每当她抬起头来了瞪自己,就像是邻居家不服输的小女孩一样,要来阵不退让一直到底的冲撞。通常她会照顾她的情绪说好话,在这种幽暗无光的荒野中另起新家,任谁也不容易。但是现在她心里还装着有一个灯火辉煌的一番街、这个偌大的地底,再怎么同情,也不能唯独只迁就她一个人。
“你在心里考虑装着大家的事情。你永远也会是旧都大伙们公认的领袖。而我,这些事我办不到。”
“除了她别的事情我不会在乎。说实话,别的我不在乎。”
“阿燐、阿空……她们离开我这里都会是好的,都会是对于她们来说更好的选择。”
“甚至如果她,她最终也选择了离开我……”
“那么我也只好选择接受吧。”
“不然,我还能向谁抗争呢?”
她一口气向她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向往、和所有遗憾,直说得她楞了,怀里抱着的黑猫阿初也伸长了脖子仰起头来。然而宠物不一定全都知道主人的心思,门外这时突然响起来了四只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它们撞在这个当口用小推车把红酒送到,聚齐用甜甜的叫声向她问好,随后就在这小房间里面四散开,游逛的游逛,嬉闹的嬉闹,也有找着地毯上的一片位置趴了就像是今天要不走的。
……
当“看”到这景象,觉也不继续抢话了。低下头来面转向小车,就如同是想避开她的目光一样。
“……所以,你是不会真这么做的。”
“谁知道。也许我只是闷得太慌了,因为好久都没有人来让我解解乏了。”
——原来她给它起这个名字留在身边,是“不忘初心”的意思吗?
在一念间,勇仪这么猜测想道,但是说到底也没有几分能确定的把握。
“弹幕战的话,我随时可以奉陪。”
“现在不用。因为好酒到了呢,好时候也到了,勇仪。”
“……没错。”
她看着她一边起身凭感觉走向小推车,一边用话在谢谢着它们……她对自己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一点多像个人类。
“来吧,我先说一句——”
她作为主人倒好酒拿着两个杯子转步过来,面上如今挂满着亲切灿烂的笑容:她也许是没顾读心到,又也许有只是装作没听到——她也不多想,就向前主动接过了她手中晶莹透光的玻璃杯,杯壁上映照着双方这一致的面容。
“祝我们间的友谊长青。”
* * *
但那酒说实话尝起来并不怎么好,是因为从娇嫩的水果制成的,所以以鬼族的眼光看敌不过得打磨粮食才出来的大吟酿?
她有读心自然是错过不了这种尴尬,因此着急地把话题引向了自己最自豪的花园,并立即手引着她就过去了。
在那里,蔷薇像似不分季节盛开着,并且不在树上居高临下地望,只是天生得有刺,倒也不容人随便地小觑。
她向她阐释说,蔷薇按颜色分还有不同的花语:红色是真正的爱,蓝色是梦幻与追寻不可能,黄色是破碎的心……
“那你觉得自己最欣赏这里面的哪一种呢?”
“……我想新种出来一种,只属于这地灵殿的品色。”
她听了唏嘘不已,并在最后的不得不道别之际,在离开了地灵殿之后,总也忍不住想回头看:她的存在就像是思念一直萦绕在周围,既然不在面前,也许就在身后——
……
只知道在那里,她等着有人来使自己再睁开双眼。
她就是觉。
这个地底世界同样也不可或缺的一员。
【FIN】
* 粗体字是觉用外语说的,究竟是什么就给各位自行脑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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