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篇完】蓝天（美咲向）

Kalorn

敬告：此文乃美铃X咲夜向百合CP相关，挪用质量效应系列世界观，为适应剧情有部分修改，内含大量作者捏造出的名词，作者乱入卖萌内含，不适者敬请规避。



蓝天



1.

伊里姆，阿莎丽人一手搭建的璀璨明珠，界神星系和阿莎丽共和国的贸易中心，每日都有换算成实物足以淹没星球表面的庞大资产在它的证劵交易机构中流淌。外壳呈流线型的建筑物仿佛发育过度的竹笋，林立在地表，用它们的复合材料幕墙反射着星球特有的紫红色日光。

穿梭在建筑缝隙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车流，难免叫人想起萦绕着蜂巢的蜂群；忙碌与繁华既是它的主旋律，沉迷其中的人们尽力跟上步伐在各自的灰色地带起舞。

故事是这么开始的。

轻薄的云层像是事先布置好的那样四散在天幕里，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而在这颗局部气候完全接受人工管制的行星上，天气预报总是没错的。

她把目光从泛出紫色的大气层中收回来，确认了下时间，随即展开耳朵上挂着的辅助瞄准工具，橙黄色投影面板展开覆盖在右眼上。她从窗台上跳下来，俯身从长方形旅行箱内取出折叠待机中的M-92“螳螂”型狙击步枪，开启保险让它进入工作状态，又抽出箱底压存的光学迷彩布料裹住枪身前半段。

总有些人以为做了坏事不会受到惩罚，或者认为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势便可从因果论中保全自己，美其名曰无神论者，却不知神罚终将临头。比如说这次的暗杀对象，帕斯特勒•伏尔，巴塔瑞人，新兴“风火”佣兵团领袖，人但凡通过不义之举尝到一次甜头而没被捉到就会逐渐肆无忌惮起来，帕斯特勒在这方面算是典型。

不过这些背景资料对她来说仅仅是用于制定计划的工具，内容本身她并不特别在意，杀人的是躯壳而非灵魂。

风从窗户吹进写字楼这个闲置房间，扰动她绑束在脑后的鲜红长发，杀手透过瞄准镜扫视着对面建筑上的露天交易平台，很快便发现从电梯闸门后现身的目标。帕斯特勒难得没有大张旗鼓的带一票小弟保驾护航，穿着便服混在人群中，他移动到平台边缘的广告投影屏边坐下，似乎在以它为接口与什么人进行联系。

杀手完成风速与重力加速度补偿，准备将热能子弹送进对方脑壳里，最后校准阶段的激光束映在巴塔瑞人太阳穴上，在强烈的阳光中几不可见。灵魂在一旁默视即将散播死亡的躯体，她用食指向扳机施压，缓慢而平稳的扣下去。

一片银色突然闯入被巴塔瑞人深褐色皮肤占据的视野中，挡在枪口与臭名昭著的佣兵头子之间，杀手猛的放松手指让扳机弹回原位。

红色激光点颤抖着消失在那人发丝里，在这个距离上对方单凭肉眼绝对无法发现自己才对，然而她就那么伫立在原地通过瞄准镜同自己对视着。是名年轻的人类女性，她在颤抖却不是由于害怕，而是出于愤怒——那种正直者目击到龌龊行为的愤怒。

杀手的灵魂回到了身体中，她不自主的睁开因瞄准需要而闭上的左眼，呆愣的盯着对方神色凌厉的双眸。纯净的蓝色让她想起自己从全息影像资料中看到的，母星早已不复存在的天空，而其中闪动的光芒刺痛她适应了黑暗的瞳孔。

帕斯特勒好像察觉到异常，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向最近的电梯，如果杀手愿意的话还是能把握十足的将之击毙，但今天她已经提不起杀戮的感觉，更不愿让巴塔瑞人肮脏的血浆玷污了那个人类的视觉。

最后，她移动瞄准框调整缩放倍率打量了下勇敢又愚蠢的年轻女性，她穿着证券交易所的制服，左边胸口上连自己的姓名牌都没有去隐藏，这让杀手颇感哭笑不得。

十六夜咲夜，看上去是个日本名字，杀手懂的日语不多，勉强能将这个名字的大致发音读出来。她卷动舌尖品尝着这个名字，边重新将狙击步枪折叠起来收放好，从暗杀点撤离，她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拜特殊的上层大气组成和分布恰到好处的卫星所赐，伊里姆的日出与日落成为了足以吸引观光客的奇妙景色。杀手坐在街边的热狗摊旁望着天际一左一右一大一小浮现出的月亮，以及染为绛紫色的云层，她思来想去终于在万用工具上接通了通讯录名称为“K”的联系人。


2.

“原来是从胸牌看见名字才追查到的啊。”套着围裙的银发女性从锅里舀出勺汤汁，轻轻吹气让它冷却下来，之后小小的抿了口，满意的点点头。

“是呀，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你。”

身材更高挑些的女人在一旁的案板上切卷心菜，机器臂般精准而迅速的把它分割成等宽度菜丝，披至腰间的红发随她的动作左右晃动着。她将切好的卷心菜放进菜篮子，冲干净刀身把它还入刀具架。美铃在裤子上擦擦手，眼睛往对方背影上转了转，随后蹑手蹑脚朝咲夜靠拢过去。

“停，做完事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打扰我煮晚饭。”

而十六夜咲夜先知先觉，早在心怀不轨的家伙能碰到自己之前，就斩钉截铁般切断了她一切可能的耍赖途径。一瞬间红美铃整个人都焉耷下来，垂头丧气的拖拉步子走到饭桌边，拉开椅子瘫倒进去。

受此打击的美铃一直到咲夜把饭菜都端上桌都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活像被抛弃的幼犬，对此十六夜咲夜自认毫无办法。她挂好围裙，过去靠着对方坐下，真的像安慰狗狗般抚摸起美铃的脑袋。

“好啦，是我太严厉了些，我道歉。但是做饭的时候无论是出于安全角度还是效率问题都不能随便扑上来……”说着说着，咲夜的声音不受控制的越变越小，最后跟蚊哼没差别，“……大不了晚上……”感觉到危险气息，她停了下来。

红美铃期待的睁大双眼望着她，隐约间能看到竖起的耳朵还有胡乱甩动的尾巴，银发女人被噎住了，她非常后悔刚才放出口的话，可惜覆水难收。

“但、但是在睡觉之前不准！”这大概是咲夜能做的最大补救，聊胜于无。

“好~我开动了~”得到承诺的美铃就差没用各种语言高呼万岁，她双手合十然后有条不紊却效率十足的开始进食。

切卷心菜的方式还有吃饭前先说“我开动了”都是美铃向咲夜打听来的，说是要学习人类的传统。她搅动着盘子里的肉酱面，透过低垂的刘海偷看对方吃饭的模样，虽然外表跟自己没什么区别但美铃确实是百分之百的外星人。

普洛仙，银河系文明中的上古者，流传在各个种族的传说中，近期已确认是被叫收割者的机械文明所改造奴役。收割者将普洛仙人的母星变成了宇宙中漂浮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剩下极少数没有被摧毁或奴役的普洛仙便成了撒入星间的灰尘，银河里的吉普赛人。

幸存的普洛仙丧失了原本的技术与文明，为适应环境进化出地球上变色龙般改变颜色甚至小幅度改变外貌的能力，这一点让他们尤其适合从事小偷小摸、间谍以及杀手的行当。外加——哪怕是被迫——同试图毁灭一切有机体文明的收割者合作，普洛仙后裔广泛的不受待见，看来获得普洛仙先祖的遗产而得以开拓星图的后世者似乎选择性遗忘了此事。

即便她们是以那样的方式相遇，可咲夜极少意识到美铃是职业杀手的事实，这个脾气温和、善解人意有时甚至过分温柔的普洛仙怎么看都不像能冷酷收割生命的存在。

然而，咲夜用叉子卷起一团面条塞进嘴里咀嚼，其实仔细想想还是能看得出来。那种通过长年累月训练而生的反应速度，角度精准力度适当的动作，看侦探剧时玩笑般说着“哪有人会用那么粗的绳子勒脖子”的口吻，每天花固定时间窝在房间里保养枪械，还有手上打磨出的老茧。

在被那样的手抚摸的时候……

银发女子条件反射般倒吸气，好死不死她正在吞咽食物的当口，酱汁立刻呛入呼吸道惹得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孩子要记住，吃饭时不能胡思乱想，免得被自己呛死。
还好事先拼命把面条咽进去，否则这人可就丢大了，被对方轻拍脊背的咲夜用纸巾捂着嘴，庆幸的想到。

“突然吓我一跳，吃饭要集中精神啊咲夜，想什么呢……”

某种意义上的罪魁祸首没有分毫自觉，担忧的帮对方顺气，半埋的怨念叨着。

“呼……没、没事。”咲夜奋力喘息着弥补刚才没来及吸入的氧气量，摇摆手示意美铃别担心，一张白净的脸被憋得通红。

好在之后的用餐时间没有更多意外发生，她俩照例清光所有食物，一起把餐具收拾好。随后美铃习惯性的抱着靠枕陷在沙发里看当日的银河系新闻，而咲夜则在旁边整理第二天的工作材料。

不对，通常晚餐过后美铃应该会回房间里保养枪械才是，当咲夜这么问起时，普洛仙后裔不作掩饰的笑道：“我把保养工具的时间移动到下午了啦，晚上还是想多跟咲夜呆在一起。”弄得人类又是好一阵心神不宁，总被对方无意识的玩弄于鼓掌之间，她觉得自己大概永无翻身之日了。

今天的美铃有点不同，平日里她总会逮着自己询问关于人类文明的事，为某些鸡毛蒜皮的细节不断追问，但此刻默默观看电视内容的红美铃显得格外安静。她们进行交往以来双方都刻意回避关于美铃职业的问题，即使讨论也向来是点到即止，从未深入，包括这位普洛仙后裔的过去。

而在这又一个极度平凡的夜晚，咲夜忽然感觉若自己问起对方必将如实答复。

“美铃，”她开口引起恋人的注意。

“嗯？”

“我始终不太明白，”咲夜犹豫着顿了顿，“为什么是我？通常说来对妨碍自己工作的人不应该感到厌恶才对么？”

红美铃看上去并没有很吃惊，她埋头考虑了一会，随后坦然与咲夜对视着，将对方的形象映在自己湖蓝色的虹膜表面。

“有多少人会为街上素不相识的家伙冒生命危险呢？很多人得意之时杀人不眨眼、视人命为草芥，死到临头无一不涕泪横飞屁滚尿流。”

普洛仙后裔眨眨眼，情不自禁的扬起唇角，仿佛当日的那一幕又展现在她眼前。

“正午耀眼的阳光，将被刺杀的巴塔瑞人，太阳穴闪烁的激光点，银色发丝，母星天空般的眼瞳，勇敢而莽撞的模样。眼中绽放的光芒，责备的神色，比太阳更为刺目，撼动我的灵魂，强迫它回到躯壳内阻止杀戮的继续，这是我头一次放弃刺杀行动。紧接着我觉得必须向你澄清一些东西，不这样的话那种心情会影响到将来的工作，而且也没办法忘记当时那种触动感。”

作为回应人类不动声色抬起手用冰凉的手指冷却脸颊上的热度，接着提出另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灵魂回到躯壳内，但是灵魂不在身体里的时候身体是怎么动起来的，按照你们的说法。”

美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像认为忽然间变得喜欢提问的咲夜很有趣。她蹬开拖鞋把双腿盘起来坐着，下巴搁在靠枕上歪过脑袋认真解释道：“这就回到最基本的问题上了，我的身体被作为一个工具培养大，就像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枪支，目的是为契约人服务。杀死条件目标并不是红美铃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生物做出的决定，而是躯体作为工具的用途，就像开瓶器是为了撬开啤酒瓶而制造出来那样，区别只在于不处于工作时段中的开瓶器无法自由活动而我可以。”

“这就是为什么阴影机构的杀手在正式加入前都必须通过分离仪式，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对杀手生命安全的保障，没有人会因为枪杀了人而去怪罪那把枪。”

“也就是说处决暗杀目标不是你的个人决断，而是身体中类似程序运行的结果？”人类摇摇头，柔顺的及肩银发轻轻晃动着，她不解的蹙起眉，“可是你并不是机器，拥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判断力，面对杀戮的执行与否你有选择的。”

伴随着瞳仁中缓慢溢出的暗沉苦涩感，普洛仙人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没等咲夜来得及发问，杀手打了个响指关闭电视还有客厅主灯的电源，矫捷的绕过对方下意识采取的防御态势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

“哎？！”

“今天的Q&A时间到此结束，工作辛苦的女士该休息了。”

红美铃笑呵呵答道，抱着恋人朝起居室走去，廊间的射灯适时亮起来，投下暧昧不清的淡蓝色。杀手弯腰小心翼翼的将人类放在床上，好似她是写着“易碎贵重品”的邮递包裹，然后双肘撑在咲夜脑袋上方把她困在身下。

火红的长发滑落下来散在人类周围，她抽出双手勾住普洛仙人的脖颈将对方拉近些，即便还有些许疑问但十六夜咲夜不打算，至少不打算今天就去寻根究底。她用手指缠绕起对方的头发把玩，想到什么似的笑笑。

“那，你这也不是出于灵魂指令的行为咯？”

美铃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着：“怎可能，这可是纯粹作为红美铃这个个体的自发行动哟~”

语毕她低头擒住对方柔软的双唇。


3.

红美铃斜倚在“永恒”酒吧二层靠扶梯的围栏上，她今天没有带上次的箱子，当然，深绿色短风衣内夹层里还是插了两把“刽子手”重手枪。然而杀手并不打算让它们派上用场，随身携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在伊里姆这种生活节奏过高的地方，一切以简洁实用为出发点，就连酒吧亦是如此。座椅外形简单，内镶的真皮坐垫则保证了舒适度，也不像其他地区酒吧那样充斥着乱闪一通的霓虹灯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而是布置了温和舒适的照明、播放着轻松洋溢的曲调，清一色的阿莎丽侍者毫无疑问让舒适度更上了一层楼。

但红发普洛仙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布置上，她紧盯着楼下斜对面角落座位上的银发女子。她五分钟前抵达酒吧，点了杯红茶色的碳酸饮料后便心不在焉的搅动着吸管，时而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人。

哦，别傻了，美铃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简直废话，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在等人，确切的说杀手自己正是等待对象。通过组织内部情报网查到对方个人信息后，编辑一条预约短信就花了她整晚时间，结果仍旧愚蠢至极，因此美铃决定在正式同对方搭话前务必做好准备，以免重蹈覆辙。

你这么多年来训练得到的镇定与巧舌如簧都到哪去了，杀手冲自己摇摇头，启动万用工具调出从K那传输来的信息。

十六夜咲夜，人类女性，现年23岁，殖民卫星出生，毕业于神堡直属财经政法大学商学院，成绩优异，现就职于阿莎丽共和国与界神星系联合证券公司，独居于伊里姆，单身。后面还有些三维数据和家庭情况这类零碎消息，被美铃直接忽略过去，那天中午她多半是在吃午餐的路上偶然撞见自己的暗杀活动吧。

杀手从终端里登出，深呼吸理清思路，自觉准备万全后从手扶梯下去赴约。

十六夜咲夜心情很不好，她用吸管把漂浮在液体表面的冰块搅得乒乓作响，凝结在玻璃杯外壁的水分聚集到极限后沿着它的弧线淌下，在杯底汇成一圈水渍。她不知是第几次在腕式终端上查看时间，这次更是重新读取那封短信确认自己是否看走眼。

“十六夜咲夜女士敬启，还记得您前日中午发觉到的暗杀计划么？鄙人是那位不走运的杀手，钦佩于您的胆识与气量，愿约您于明日下午6时在‘永恒’酒吧一聚。座位已订，望不嫌前往。”

莫名其妙的预约信息，算是威胁吧又不太像，咲夜对杀手机构是如何运作的并不清楚，可是通常会有干这行的主动约给他计划捣乱的人喝下午茶么，想想都不现实。所以只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这个杀手脑袋有问题，二是他记仇想做掉自己。老实说咲夜还是有些害怕的，自己当时一时热血冲脑前去干涉，根本没认真掂量后果，或许自己没有被当场击毙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离奇了。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十六夜咲夜没那么好的脾气，她用手掌猛撑桌沿站起来准备结账走人。刚一回头就看到有个特别高挑的红发女人满脸呆滞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副思维停转的样子。

被咲夜冰蓝双眸狐疑的盯着瞧，杀手只感觉早先酝酿好的台词都长翅膀飞了，大脑皮层跟舌头一块打上许多死结愣凭她怎么努力都没法自由活动。

难道这人就是那个杀手？火气腾的冒出来，舔舐着人类的理智。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表情跟她挡在枪口前时有多么相似，但红美铃全盘看在眼里，好不容易组织起的语言又噼里啪啦散落下去。

“你是约我来的人？”愤懑的颤抖着，人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杀人未遂发封莫名其妙的信息把我约出来，居然还迟到！”

理智的弦终于在怒火灼烧下崩断，人类走调的咆哮在整个酒吧里回荡着，她不假思索抄起一口没动的饮料整杯泼在红发杀手脸上——她其实想直接把杯子摔在对方鼻梁上，潜意识中的常识让人类没真做出来。

尽管眼皮和眼脸下的覆膜以极快速度反应过来交叉关闭，仍有少量碳酸饮料溅入普洛仙人的眼睛，针扎般的剧烈疼痛爆发出来，掩盖了冰水混合物顺着衣服扩散的触感。红美铃抵押上全部自制力才没当场惨叫出声，她含混不清的闷哼着捂住眼睛跪倒在地。

她的这个举动像一桶冷水浇在始作俑者的头上，人类打了个寒战，仿佛被泼饮料的是她，怎么会这样严重的反应？！

而几乎整个酒吧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里，灼热得跟舞台上的照明灯似的，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俨然是看戏态度，而对咲夜最后半句话的兴趣超越了之前的一切。

幸而尚有好心人在，年纪较长的那位阿莎丽酒保从吧台后面赶过来，搀扶着靠喘气缓解疼痛的普洛仙人，无奈又不耐烦的向人类呵斥道：“你们人类总是这样冲动，在你拿任何东西泼人家之前也得先弄清楚她的种族特性吧，怎么能用酸性液体泼普洛仙人的脸呢？”

接下来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些酸碱性腐蚀反应之类的，招手叫来俩阿莎丽保安让她们先带普洛仙人去最近的医疗点处理，末了添上一句：“我知道你是气她约会迟到，但也不能蛮干呐，年轻人要学会收敛脾气。”

对方显然误会了很重要的内容，而且亦不给咲夜辩解的机会，推搡着她跟上两名保安的步伐。

于是十六夜咲夜就稀里糊涂的坐在病榻前面，活像蠢蛋杀手的家属，不过看着眼睛上盖满了治疗贴的普洛仙人，多少还是有些内疚。居然会对一个杀手抱有同情心，换做前几天正在干傻事的自己必定无法理解吧，思绪纷杂，人类烦闷的嘘气。

“那个……”不晓得什么时候从镇定剂药效中清醒过来的普洛仙人试探着发声。

“什么？”咲夜难以抑制语气中的凶恶，一想到这人擅自闯入自己平静的生活她就心烦。老老实实的证券所职员可不愿意跟这种高危职业从业者有何沾染，即使最初多管闲事的那个是她自己。

杀手立即闭上嘴，不易察觉的收紧了手指。

尴尬的沉默仿佛地球温带地区黏腻的盛夏包裹住两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喊着不舒适。

敲门声挑准时机响起，屋内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人类带着几分感激神色望向从气闸门另一边进来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咲夜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证券所的理事长，当然她很快就从截然不同的面部特征区分了二者，气质上的相似点却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名脸型瘦削的年轻男人，着装打扮哪怕出入上流场所也不会遭遇任何阻碍，在这个年代依然架着副眼镜，估计是半装饰性的显示终端。

他有着同病榻上的普洛仙人色泽一致的红色短发，人类想起在学校历史课中了解的内容，普洛仙人能改变肤色与瞳色但无法改变毛发颜色，而所有普洛仙人都是这种红头发。即便在这个充斥着追赶潮流的年轻人的时代，发色早已无法成为判断依据，咲夜还是认定此人应当同为普洛仙遗民无疑。

“啊哈，我听说你出事还当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因碳酸饮料泼脸上而导致的医疗支出可没法往上报销。”即使是刻意调侃，男性普洛仙人仍然维持着优雅谦逊的模样，“但我想这点费用对你来说能忽略不计就是，反倒是被泼的原因让我十分好奇呀，美铃。”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瞟了眼银发人类，将视线保持在礼貌的范围内。

“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对此男性摇摇手指，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不麻烦不麻烦，我现在整日坐办公室感觉人都发福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不得马，拉不开弓’呐。”可他不预备就此放过难得捉到的小辫子，假装无意般提起：“刚才‘永恒’的服务生跟我说你是约会迟到才搞成这样？”一边若有若无瞄着人类的反应。

“啊，不是……”红美铃坐直身子有点激动的比划着，想在再次惹火人类之前澄清事实。

“哎~你不用解释了，我懂的。”男人按捺着想笑的冲动，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既然你没大碍我先走了，要知道麻烦事往往非等到你缺席才发生，我最近领悟到这是条真理。”

“好好休息，过会见。”撂下这些怎么想都叫人心生误会的话，男人自顾自离开了，留下红美铃独自面对怒气高涨的十六夜咲夜。

亏她还天真的以为K是救场来着。


4.

随着轻微的电子确认音，气门顺滑的向上缩回去同时玄关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投下柔和的鹅黄色光线。

“我回来了，抱歉加班晚了点……”咲夜在橱柜那换好鞋子，边朝客厅走边说着，察觉到异常后减小了音量。

主灯并没有点亮，电视上正在播放经久不衰的八点档剧集，里面泫然欲泪的阿莎丽演员正高声控诉着什么，但人类没有在沙发背上方看到理应在那的红色后脑勺。她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靠过去，扶在沙发背顶端垂下眼，发现红美铃果然是在那睡着了。

房间侧面的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窗，没拉上窗帘，外面楼宇上的灯光便毫无阻碍的透进来。

人类试着学红美铃的样子打响指，努力了几次仅仅是在指间搓出细微的摩擦声，只得放弃改用传统方式去关电视。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她这才得以听见远处一艘穿梭机离港时的轰鸣，还有普洛仙人的低沉呼吸。

红美铃披散着头发侧躺在长沙发上，一如既往的紧抱着那个靠枕，比咲夜高出大半个头的颀长身体蜷缩成团状，貌似母体中的婴儿。

人类想起她们糟糕的第二次相遇，被自己泼了满脸饮料、坐在病床上的普洛仙人曾经提起过的事。

年幼的小女孩偷偷遛上货船的货仓，期望能靠它逃离饥荒与犯罪肆虐的殖民卫星，却未曾料想过旅行的长度，在十四个地球标准日中陪伴她的唯有冰冷的集装箱和货仓墙壁，空荡荡的胃袋里混合着苦涩的胆汁以及冷凝液刺鼻的气味。在那段漫长的黑暗里，彷徨失措的孩子恐怕就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吧。

十六夜咲夜想象中的景象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她缓慢的蹲下去，直到视线同红美铃的脸平行。这并非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对方的睡颜，然而比其他任何一次更让人类感觉到普洛仙人确实忍耐着什么。

“最后，等卸货员打开货仓闸门，空港舷窗外那颗恒星蓝绿色的光芒刺入瞳孔，”眼睛受伤的普洛仙人说，“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温暖明亮的东西。”

对了，美铃分明一开始就告诉过自己她是如何成为杀手的吧，而就在前不久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说着“面对杀戮的执行与否你有选择的”这种漂亮话。回忆中红美铃那副欲言又止的隐忍表情刺痛了人类，原来她是那般鼠目寸光自以为是，宁愿沉浸于主观臆想也不愿哪怕稍微认真去揣摩，盲目得如同蝙蝠。

体内某处裂开了道小小的创口，人类伸出手推推红美铃的肩膀，声音小得不像是为了唤醒对方：“美铃，醒醒。”

“唔……咦？”睡眼惺忪的家伙只哼哼了半声，在捕捉到随咲夜眨眼而滑下的液体时立即大惊失色的瞪圆眼睛。

“咲、咲夜？！你怎么了？！”

红美铃一阵手忙脚乱好似不晓得该把四肢往哪放，若不是前方有人挡着多半会一头栽下去。等她从慌乱中夺回手脚的控制权，才成功撑起身子将靠枕塞到背后，托起对方的脸盯着瞧。

“怎么了，上班遇到不顺心的事了？”美铃记得她偶尔确实会因为工作上的问题而情绪低落，但没有这样激烈表现出来过。

人类说不出话来，只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含糊的呜咽，她抬手覆上红美铃的手背用另一只手掩住嘴巴把后面的哽咽捂回去。咲夜不受控制的轻耸双肩摇着头，柔顺的银发随之晃动，她紧闭双眼却止不住溢出的泪水，任它润湿自己的脸庞以及美铃的指尖。

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成为照亮红美铃灵魂的光。

而普洛仙人仍然搞不清状况，她绞尽脑汁回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午餐用过的刀叉托盘有清洗干净放回架子，没忘记给盆栽浇水挪动位置，清洁也好好做了，只剩下开电视睡着这条，不足以成为如此反应的理由才是——姑且问问看。

“那个，是因为我没关电视就睡着了所以？”她像犯错的孩子那样小声嗫嚅道，同时观察对方的反应。

结果咲夜哭得更凶了，人类用力而坚定的摇头，再没法掩饰抽泣声。她当然想告诉这个习惯于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笨蛋她没做错任何事，遗憾的是现在的咲夜没法让声带发出正确声音，对方动作笨拙的给她抹眼泪，力度擦得皮肤生疼。红美铃一旦面对跟咲夜有关的事就能把多年的训练加速至当地第一宇宙速度，进而送入卫星轨道。

虽然美铃十分想了解人类哭起来的个中缘由，然而当前状态下显然问不出什么，地上蹲久了肯定会脚疼。于是她半扶半托的抱起咲夜让她坐在在自己腿上，轻轻拍打对方脊背，后者将脸埋入美铃肩膀。

人类攥紧普洛仙人的衣角，材质上乘的布料迅速吸去溢出眼眶的液体，她沉溺于红美铃的气息中，渐渐平静下来。鼻腔中萦绕着类似阳光晒过的羊毛织品的味道，咲夜将之想象为白日暴晒之后在夜晚散发出余热的沙漠，明明她自己都没有体验过置身沙漠是何感觉。只要靠近就能明确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或许是普洛仙的体温本身就比较高。

透着星光的紫黑色幕布将两颗硕大的卫星以及伊里姆地表的全部笼罩在内，高层建筑顶端的航空障碍灯时隐时现，与下面那些广告投影荧发出的光交织在一起。卫星在被伊里姆遮掩住的恒星照耀下反射出尖锐的月牙形亮块，覆盖在较大那颗卫星表面的冰面轮廓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窗外的灯火在红美铃瞳中映成一片阑珊，她阖上眼略微收紧手臂，让自己淹没在洋溢着丁香味的海洋里。

“美铃。”

“嗯？”

“我相信的。”

咲夜最后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把脑袋从那抬起来，同美铃对视。确实身为人类她永远无法真正对普洛仙人处境的感同身受，从小在殷实家庭中一帆风顺成长起来的她也不可能切身体会到流浪者的心情，但努力去理解并接受是做得到的。

“我相信你说的那些不是随口敷衍的漂亮话。”

“训练我的人曾经说过‘我们潜伏在历史的阴影中，是为让漆黑的宇宙更亮些’。从成为杀手以来，一共有169个人死在我的枪口下，169个恶贯满盈的混蛋，愿神宽恕我的作为。”杀手平静的语调重现在她耳边，“我无意假装正义，只是单纯遵循被训练出来的目的，可私下的确希望能借此为世界增添一丝光亮。这很难让人信服，我也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仅仅能以我逝去母亲的名义起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而那时的红美铃约自己出来，是为了请求她的原谅。老实讲咲夜当初确实难以相信，类似的大道理在各类影视中都有反复上演，可说是陈词滥调毫无新意。直到她鬼使神差的与普洛仙熟悉起来，才发现在特定条件下那些看上去如同嚼蜡的说教都是真的。

人类以手指梳理着红美铃的头发，继而环绕住她的脖子，将额头跟对方的抵在一起，过程中没有中断深入灵魂的凝视。美铃花了一点时间来领悟咲夜语中指代的意思，随后舒缓开眉梢和嘴角。

“嗯，咲夜的事情我都知道哦，所以是因为这个才哭的么，觉得自己没有真心实意的理解我之类？”

在能感受到彼此吐息的距离上，红美铃无奈又感激的笑起来：“咲夜太善良了，一直都是，可如果因这种品质而伤害到自己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对此，人类没脾气的晃晃脑袋，她预料到美铃一定会这么说，对方的温柔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真是的，都快被你宠坏了。”

“那是好事啦~”

美铃换回那副无忧无虑的笑容，当然，与人畜无害表情形成对比的是她进行中的动作：偷偷搂紧人类纤细的腰肢让她无从逃避，接着把脸凑到对方颈窝嗅起来。

被灼热呼吸喷在相对敏感的区域，咲夜忍不住低吟出声，反射性的边退缩边用手指扣紧美铃的衣领。这次绝对是有预谋的，她无力的想到，认命般放松下身子，非要说的话自己并不特别想挣扎。


5.

再辉煌的城市总会有藏污纳垢的地方，伊里姆不会成为例外，“地狱火”酒吧正坐落在它的灰色地带中，作为某些私下交易的场所受到走私贩和佣兵团伙的青睐。

一侧脸颊纹满刺青的佣兵保镖关上包间门，将舞厅内震耳欲聋的噪音隔绝在外。

“所以，又需要我们的加工服务了，费尔明•伏尔先生？”

K那身无比正式的装束在包间蓝紫色暗灯里显得格格不入，脸上挂了商业性的礼貌微笑，盯着坐对面的巴塔瑞人。“风火”佣兵团的新首领眨了眨他额头上那对副眼，从轻型战斗夹克里掏出张数据盘递过去。

在看清内容后，普洛仙男人的微笑中掺入一丝微妙，他不解的歪歪脑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负责组织内部调度，不负责加工工件。”扬手将数据盘抛在桌上，K补充道，“何况加工对象还是我们的加工员，这份差事接不了，抱歉。”

说着他撑着膝盖准备起身走人，却听到背后枪支解除保险的提示音，后脑勺被硬物轻轻敲了下。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急于回答；坐下吧我的朋友，我确定咱们还能把事谈拢。”

红发男人眯起他橙黄色的眼睛，在佣兵头子的颔首示意下缓缓坐回去。

“我理解你的为难，但我现在急需搞定‘风火’内部某些派别的矛盾，因此不得不把那个杀手干掉来巩固这个位置。”巴塔瑞人似乎成竹在胸，饶有兴致打量着脸色不好的K，“我想说的是我欣赏你的才能，并且认为你所谓的组织简直浪费了这种才能。‘潜伏在历史的阴影中是为让宇宙更亮些’？秉承着这种理念的组织居然能够苟延残喘这么久实在让人惊讶，对此想必你自己也颇有微词吧。”

“我不否认，那个宗旨的确有些天真。”普洛仙人耸耸肩，而佣兵头子把这当作对方产生动摇的信号。

“跟我合作，然后让所有人都能充分发挥效用，想象一下，你的组织和我的佣兵团联手能创造出怎样一个帝国，摒弃那些没用的教条，让武力和强权行事。”费尔明•伏尔收起慷慨激昂的情绪，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会，慢慢放出分量最重的诱饵。

“想象一下，我们甚至能买下颗环境不错、有着蔚蓝天空的行星，将它作为普洛仙后裔的新母星。别告诉我你还对那些只知道耍弄政治说辞的家伙抱有幻想，他们永远免费享受着你们先辈的遗产，顺便给你们套上莫须有的罪责；星联、阿莎丽人、赛拉瑞人，没有一个靠得住，除了漠视普洛仙人的颠沛流离他们什么都没做。”

K抬手搓了搓脸颊，之后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搭成拱形，手肘压在两边膝盖上，压低音量：“您描述的前景很诱人，可是，费尔明•伏尔先生请您告诉我，我要怎么相信一个雇佣杀手干掉亲哥哥的人呢？”

“没错，不过你的选择余地不多。”

“在这做掉我，您和您的‘风火’会有麻烦的。”

“在那之后我们或许会被你的组织连根铲除，但那对你本身于事无补我的朋友。”

普洛仙将视线移往一边，向后靠进沙发背里，从衣兜里取出根香烟含住，又掏了古旧的燃油火机将它点燃。他狠狠吸了一口，之后翘起二郎腿把右手架在沙发背上，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知道别说是坐了这么些年办公室，哪怕是我还在当加工员的时候也没把握摆平红美铃，需要时间准备，明天——”

“我们今天就去，当然不是你单独前往，我和我的手下会提供协助。”巴塔瑞人打断了K企图拖延时间的话，“当然，你还有时间考虑，尽管不太多。”

前杀手低垂眼帘默默吞吐着烟气，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金属打火机的盖子掀开再合上，配合思考无规律重复着这个动作。良久，他“铿”的合上打火机，把几乎是自然烧尽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说：

“好。”



“美铃，来帮个忙！”

红发女性刚拿着喷壶在阳台的一圈盆栽中蹲下，就听到求救声从厨房里蜿蜒的传出来，她赶紧放下水壶前去看个究竟。

咲夜一手撑在水槽边缘，踮起脚尖奋力举起另一只手去够上方柜子顶格的袋装咖啡豆，她憋红了脸因费力而颤抖着。实际上在对这所公寓进行装修的时候，普洛仙人更倾向于以自动化设施代替传统家具，例如搭载家政AI的全自动系统之类；然而人类却坚持传统的生活方式，尤其执着于亲自打理厨房以及餐点。

红美铃是不太理解这种心理啦，但，反正只要咲夜开心就好，即便时而会在意对方是不是太辛苦什么的。

人类在余光中撇到那抹红色身影，吁着气放下酸痛的手臂，然后——在她自己并未察觉的情况下——用小狗般的眼神向对方求助。每当这种时刻，美铃尤其为她的英明决策感到庆幸，倘若安装了全自动设施肯定无缘目睹此般的十六夜咲夜。

“我来拿吧，是咖啡豆和方糖么？”

“嗯。”

高挑的普洛仙人探出手轻易将鼓鼓囊囊的袋子以及方糖纸盒取下来，放在摆好的研磨用具还有虹吸式煮壶边上。对方轻松惬意的模样搞得咲夜难免心生嫉恨，自己在人类女性中算比较高的了，难道身高差也是种族差异不成。

“嗯，怎么了？”

被人类以感情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红美铃不明所以睁大了湖蓝色的双目，一派无邪的望回去。

“什么也没有。”咲夜赌气似的扭过头不再看普洛仙，转而着手处理咖啡材料，“一会儿就能弄好，你就在这边等会吧，喝完了再去打理盆栽。”

“哦哦……”

于是红美铃就在一旁看着恋人怎么处理那些稀奇古怪的原材料，在她大部分印象中咖啡就是自动贩卖机里面产出来的提神饮料，虽然煮咖啡大致是什么步骤她也清楚，但没好好观察过。在她看来偏要用人力解决由机器能做得又快又好的事本身挺没效率的，可当她这样问起时，人类回答说“关键是感觉，自己做的感觉不同”。

出于习惯，咲夜在开始干活前打开了屋舍里的音响系统，欢畅的曲调便跳跃在房间里，普洛仙人分辨出它该属于地球上地中海周边区域的音乐风格。人类配合音乐节奏将碾碎的咖啡豆倒在滤网上，接着点燃酒精灯，把上壶插进下壶嘴，期间甚至自得其乐的哼唱起来。

几分钟后，她们在茶几边坐下，搅拌因注入牛奶而不再澄清的咖啡。

“味道如何？”

面对满脸期待的咲夜，美铃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喝不出太大区别，只好装作回味了一番的样子，说：“确实，感觉比自动贩卖的香味浓郁些。”思索许久也就能倒出这点感想。

咲夜毫无预警的伸手冲对方脑袋敲下去，弄得普洛仙一个激灵差点把整杯咖啡打翻。

“咕喔——！”

使出浑身解数稳住摇摇欲坠的咖啡杯，美铃朝人类投去异常诧异的目光。

“喝不出来差别就直说啦，别老是迁就我的感觉，真是。”咲夜淡定而从容的抿着自己那杯咖啡，“这种分辨力也是慢慢训练出来的。”

“……哦。”红美铃愣了好一会才知错般哼出声，随即埋头咕嘟咕嘟喝起来。

人类本想责备对方说“咖啡不是这么大口喝的”，结果不知哪根筋搭错位，出口却成了：“现在基因技术这么成熟，如果我们想要个孩子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困难吧。”

“咳呜？！”

受到惊吓的普洛仙人张嘴欲辩，导致满口的咖啡从里面直淌出来，情急之下把自己给呛到了；如果不是因为方才的大胆发言而头脑停转，咲夜大概会为这滑稽的一幕笑出来。

美铃飞速抽出几张纸巾捂住嘴，另一只手慌忙擦拭着滴落在地的液体，等她终于把流进上呼吸道的咖啡咳出来平定下呼吸，努力活动着麻木僵硬、不受控制打起卷的舌头：“咲、咲夜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脖子耳朵都变得通红的人类矢口否认，激动的将对方强拽起来，然后奋力把她往起居室阳台那边推搡，“美铃你不是还要给盆栽浇水么？！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快去！”

普洛仙人感觉自己的一半魂魄被震离体外，她回到盆栽圈里机械的拿起喷壶，伏下去给植物们喷水，大脑皮层表面爬满了“咲夜说她想要孩子”这几个字。

直到手腕上的万用工具里传来不怀好意的轻声蜂鸣，杀手的思维结构在一次神经兴奋传递的时间内调整至工作状态，频率特殊的鸣叫轻微而刺耳——上次她听到这种响声是在训练课的实例演示里。

独立于任何其他频段的单向通道，全部环节都由阴影机构全权监控，从这里传输的消息无一不是十万火急。红美铃神情冰冷严峻，她开启终端，读出那段简短的加密信息。

看来给植物浇水的事注定难以继续了。



宽敞的椭球形观景电梯沿建筑外的轨道平稳上滑，擦拭得清洁如镜的复合玻璃窗尽显伊里姆午后阳光下的风光，每隔相等间距便出现的钛合金外栏与太阳携手导演出电梯内交替上演的光与暗。

混合了些许紫色的淡黄光线落入K的虹膜，反射出接近亮金的色泽，他倚在电梯外侧，身边杵着全副武装的保镖，而佣兵头子则靠在接近出口的位置。

“费尔明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把枪还给我？难不成您指望我用牙齿咬断红美铃的喉咙么。”

佣兵头子却并不为对方语气中明显的嘲讽意味所动，四只眼睛同时聚焦在普洛仙男性身上，咧出让人憎恶的狡猾笑容：“到时候自然会给你，我的朋友。”

“哈。”K呵出口气，摘下眼镜折好放入衣服暗袋，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双白手套戴上，随意的活动着手腕关节，“但愿您的手下靠得住，别在钢板上踹折了脚趾。”

“他们只要能分散注意力就够了。”

普洛仙不再答腔，重新把目光投向下方愈发遥远的地面，感受着高度以及时明时暗的环境带来的轻微眩晕。费尔明的确比他的兄长更有野心更聪明，不得不承认关于普洛仙人的近况和其他种族的态度他分析得有理，让K发自内心的相当受用。

然而，然而，这野心勃勃的巴塔瑞人还聪明得不够，远远不够。

就在升降梯即将进入又一个合金护栏影子的前一刻，普洛仙人闪电般挥出手臂拧断了身侧佣兵的脖子，仿佛捕食中的细鳞太攀蛇。佣兵首领反应很快，属下颈椎碎裂的声音未落就掏出武器瞄准普洛仙杀手，接踵而至的黑暗让他产生了片刻的迟疑，但还是死扣下扳机。

枪口冒出的火花映亮已然欺身上前的K的眼睛，巴塔瑞人持枪的手腕被毫不留情的硬扭向身后，他扁平的面部撞上冰凉彻骨的金属墙壁。升降梯内重又明亮起来，前杀手握住对方脱臼的手将枪口抵在他后腰上开了一枪，而后把武器从费尔明瘫软无力的手指间抽出来，对准佣兵头子面相狰狞的侧脸开了第二枪。

被扭断脖子的保镖这才倒地，带着凝固的茫然表情。

巴塔瑞人深蓝绿色的血液溅在玻璃上，向下蔓延成匀称的一片，可见这幢建筑的保洁工作当真做得很棒。

载了两具尸体和一名活人的升降梯开始减速，最终轻飘飘停在160层。K从佣兵尸体上找到自己的配枪收回枪套，而后跨过横躺的巴塔瑞人走出去，迎上形容恭谨等候于外的一位阿莎丽人。

“有两只耗子从我们的搜捕网中溜过去了，十分抱歉。”蓝皮肤女性双手接过K递给她的手套以及曾属于佣兵头子的枪支，低头报告道。

“两只啊……没关系，你收拾下。”前杀手侧过脸冲电梯里扬扬下巴，不待属下答复就迈开脚步往红美铃的公寓而去。



红美铃从搁置武器的暗橱里挑了把相对来说弹夹容量大些的X-3A“掠食者”重手枪，略微思考了会，又拿出支M-9“暴雨”轻机枪固定在腰后的卡扣里，然后回到厨房。

正在清洗咖啡用具、脸上还残留着红晕的人类被突然折返的美铃吓了一跳，她旋即看到对方神情冷峻的脸还有左手中解除保险的枪支。湖蓝色瞳仁表面覆盖了某种森严的东西，让她想起宇航面罩上的反射涂层，这样的红美铃咲夜从未见过，人类不禁想如果自己那天知道瞄准镜后的眼神是如此，还能否鼓起勇气上前阻拦。

“情况紧急，咲夜，我以后再解释。”

这么说着，普洛仙人伸手扳过人类的肩膀把她往没有窗口的杂物间带去，连擦干双手的时间都不给她。

杀手绷紧了神经和肌肉，密切注意着任何风吹草动，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花大价钱打造出那个安全保障等级超标的杂物间，如今果真派上了用场。配备独立维生系统以及内部锁死的纯机械锁定装置，那扇战列舰密闭舱等级的门不搬来重武器可是轰不开的。

虽然把咲夜一个人扔在里面听门外放鞭炮有点对不起她，但当前需首要保证的是她的安全。凛冽怒火无法抑制的冒出来，让所爱之人因自己而留下如此不愉快的记忆真糟糕，红美铃尽力将这股愤怒克制在不影响判断力的范围内。

十六夜咲夜从头到尾也没吭一声，半是出于对展露出职业本性的恋人所散发出的陌生感，也确实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她看着红美铃开启杂物间的门，听对方说着。

“对不起，咲夜先——”

话说到半途，按在肩膀上的手猛然发力，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咲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从客厅落地窗外实施滑降的两名佣兵刚在在窗棱上方露出靴子就被美铃看到了，杀手顾不上太细腻的掌控力道，将人类推进门内，同时抬起左臂瞄准。第一名佣兵的脸被迎面而来的弹头打开了花，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吊死在窗外，撞得玻璃咚咚响。

奢望顺手关闭房门的杀手错过了接连击毙第二个佣兵的最佳时机，结果不仅没能成功碰到按钮，反而被一串子弹逼退到L型落地柜后面。幸存的佣兵显然不准备重蹈先人的覆辙，第一时间展开护盾，砸烂窗户落入屋内，仗着改装步枪的弹容量用短点射维持火力压制，朝红美铃靠近过来。

在玻璃碎裂声中分辨出护盾开启的响动，美铃心想自己多带了把“暴雨”果然没错，她展开自调式护目镜，将“掠食者”塞回枪套边从卡扣里解下轻型冲锋枪。

人类在枪械的尖啸声中伏低身体，本能的捂住耳朵，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磕碰声。热能弹药从门外呼啸而过，拉出一道道橘红色的线条，几乎能嗅到它们烤焦空气的味道，恐惧在血液里蔓延开，自血管壁刮擦而过。一片仓惶的天蓝急切找寻着能驱散寒冷的火红，美铃从来不给她碰关于杀戮的东西，咲夜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强硬一点。

“把门关上，内侧有手动锁死阀。”

杀手强迫自己无视咲夜那番畏惧的模样，以像汇报任务般的冷酷语气吩咐道，随后不再关注人类的情况。尽快干掉那个肆意挥霍弹药的佣兵才是正道，她盘算着对方换弹夹的时机。

弹仓过热极限时特有的、类似气阀放气的音色终于响起，在佣兵退回掩体后方换弹夹之前，美铃侧身出去，让高射速冲锋枪把子弹倾泻在他胸口。虽然在护盾的保护下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强烈的冲击力仍推得他向后踉跄几步，也打断了换弹夹的动作。

趁此空挡，杀手抽出战斗匕首冲对方面部甩去，同时脚下发力跟着飞窜而出。其实佣兵没必要去遮挡那把匕首，一小片人力掷出的金属哪里奈何得了护盾，然而他输给了条件反射，愚蠢的抬起步枪去格挡——正中红美铃下怀。佣兵耽误的时间足够她跨越并不算特别长的距离，并且将搭载了干扰护盾生成器插件的万能工具接入对方护甲。

被解除护盾的佣兵还想做挣扎，企图以枪托攻击近在咫尺的杀手，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完成先前他被打断的工作——热能弹夹“呲”的弹出去，滚烫冒烟的圆筒飞到了佣兵没戴护目镜的眼睛上。佣兵的惨叫声划过美铃耳膜，瞬间丧失作战能力的倒霉蛋跪倒下去满地打滚，而杀手仁慈的给了他一个干净利索的死亡。

这一幕被硬着头皮从杂物间出来的人类看在眼里，她扶着墙让自己站稳。明白她的任性很可能会害死她们俩，但独自躲在安全处连注视那个人的背影都办不到这种事十六夜咲夜无法接受。

“回去，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什么时候就会开始，这儿不安全。”

红美铃的视线堪堪扫过人类苍白的面孔，因心虚而不敢同她对视，刚执行过杀戮的人是怎么个眼神自己再清楚不过。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还有皮肉焦糊的气味搅得咲夜胃里一阵翻滚，完全不似媒体中看到诛灭犯罪者那般大快人心，真实情况分明肮脏无比且令人作呕。她皱起眉毛，掩住口鼻，与内心深处的百般厌恶作斗争。

“我……不想。”

“可是——”

“叮咚！”

平日里听惯了的门铃声此刻变得突兀刺耳且凶险无比，震颤仿佛电流从人类的脊椎流窜而过，而普洛仙人的眼神随之再度冰冷了几分，锋锐的目光似乎能把门板切开。红美铃比了个“呆在那”的手势，自己给冲锋枪换上新弹夹，背靠在大门边缘。

从那进来的身影异常眼熟，不过杀手并没有笨到直接相信自己枪口下的家伙就是K，她一手端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一手关闭屋门。

“要进行身份验证就尽快，”红发男人口气中满是懒散和不耐烦，“太久没运动，刚才随便折腾几下就搞得背上肌肉有点抽筋。”


6.

“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回事，‘风火’里老一辈几个家伙怀疑是费尔明雇我们干掉了他大哥——好吧事实的确如此，所以为了平息这种猜忌顺便想给组织一个下马威，他就想挖我的墙角。我得说他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如果不是深谙这种人所谓承诺有多狗屁我没准真同他合作了。”

K没形象的瘫在沙发里，以他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轻描淡写总结道，好像在谈论天气和股市。

“就在咱们说话的当口，‘风火’这个集团大概已经从银河系中消失了吧。有了这个教训，今后任何组织或个人在挑战阴影机构的权威前都会仔细掂量自己的斤两，聊算收获。”

而红美铃摆出少见的认真表情，蜷起手指撑着下巴。

“所以说组织的情报部门早就发觉那个巴塔瑞人的野心了对吧，就连你的‘接受委托’也是在计划中。”

“差不多是这样，好在他没发现我这打火机是信号发生器，嘛，虽然就是没能发出警告我还有预备方案，麻烦点罢了。”男人把玩着火机，忽然沉下脸，“其实我本想拖延下时间叫你先把那位女士转移的，是我处理不当，抱歉。”

“咦？”觉得插不上话的人类见自己被提到，还是作为道歉的被动方，她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您不是已经安排人挡住了大部分侵入者嘛，这点——”

“噗嗤……”人类慌乱的样子让K没法再维持那副一本正经的蠢相，喷出笑声，张口欲言无奈为时已晚的红美铃脸上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字。

红发女人摸了摸咲夜的脑袋，后者窘迫不堪埋着头，她冷冷的冲上司下逐客令：“你没别的事就先请回吧，我这还有一屋烂摊子要收拾。”

“啊，实际上大可不必，你的辞职申请已经批下来了。”男人在自己万用工具的投影屏上点了几下，把相关文件发送到红美铃终端上，“还附赠两张‘陨星’旅游公司从伊里姆出发前往地球的客船票，是那艘‘极光奥罗拉’号的头等舱哟~”

美铃不解的挑起眉梢，从显示屏上抬起眼：“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明天上午九点准时从第一空港起航，别误了。”K发送完信息，登出系统，双手一摊，“你不是如今才发现阴影机构的福利好吧？可惜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喜欢接受天上掉馅饼的事。”

“唉，好吧，我投降。这个行程是老大亲自安排的，当然，稍微调查了下咲夜女士的家庭资料，勿见怪。”

K揉揉脖子，哼出短促的轻笑：“我有告诉过你老大也是普洛仙族么？既然没法帮自己的族人挣到一颗母星，她估计是想用这种方式当作补偿，顽固坚持那种博爱原则的偏偏是个最没理由博爱的普洛仙人，真是有那么点讽刺。”

在场的另一位普洛仙人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不擅长摆弄人情政治不代表没有对自身血脉的思愁。随后她感到身侧安静的人类摸索着握住了自己的手，由试探到坚决逐步加大力度，红美铃从中得到驱散低迷思绪的力量，她收拢手指回握过去。

“待会我找人来回收尸体，最后，例行公事的要宣布一些内容：从辞职申请生效起，今后一切行为的责任与后果将由你独自承担，阴影机构将不再为你提供任何庇护，包括暗杀契约的豁免权。”

“以及，代老大传达的一条额外要求，”K从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既然不继续干这行了，那就务必以更好的方式为世界增添光亮吧。”

“以及最后的最后，遵循大丛林生生不息的定律，多生几个彪悍的小崽子吧，在即将开始的新的狩猎中祝你猎运亨通！”

“我说，K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

“细节不要在意~”红发男人顾左右耳言他的扭头望向窗外，伊里姆浅紫的苍穹中翻滚着云朵，“地球的天空似乎是蓝色吧。”


0 尾声

在北欧一处偏远的地方，蔓延的草地尽头围绕着光滑如镜的湖泊，水面上倒映着远处山峦积雪的尖端。女人的银色头发在阳光下闪动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她站在一幢颇具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双层别墅前，拿起复古的纯光学单筒望远镜向不远处电脑湖边望去。

圆形的视野正中出现了另一人的背影，长而柔顺的火红头发沿着背部曲线披散在草地上。她正埋头鼓捣什么，却像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般直起脊背，一手向后支撑着半转过身子。
跟背景湖面同样颜色的眼眸通过望远镜直直看进银发女人心底。

十六夜咲夜将望远镜放下，朝红美铃走过去，不紧不慢。间隔着那段距离以人类的视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她知道那个温柔的普洛仙人必定是温和而宠溺的笑着。
“我有点体会到初遇时你的感觉了。”人类收拢裙摆在美铃身边坐下，探出头瞅着对方手里的纸张，“在干什么呢？”

作为回答普洛仙拿起一旁草地上的纸质书籍晃了晃：“我最近在看古老地球的诗歌，觉得很有趣，然后刚才试着抄录了一篇。”

“突然对诗歌产生兴趣了么，我看看。”

“喏。”

洁白的便笺纸上用黑墨水写着首诗，字迹略显生硬但十分工整：


致伊迪丝   -罗素•罗兰

经历漫长的岁月
我寻求安宁
我找到狂喜，
我找到烦恼，
我找到疯狂
我找到孤独，
我找到孤寂的痛苦，
它啮噬着我的心，
但安宁我从未得到。
到了垂暮之年，行将就木，
我认识了你，
认识了你，
我找到了狂喜和安宁，
我得到了平静的休憩，
多年孤独的岁月之后
我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生命。
现在，如果我长眠不醒，
我会心满意足地离去。


人类不禁莞尔。

“你遇到我的时候可不是垂暮之年，而且我也不准你现在就长眠不醒，哪怕你自己已经心满意足。”

“除去垂暮之年不谈，其他的我觉得很有共鸣呢，当然，我的确尚未心满意足。”

言语间混合着调侃与认真，红美铃将目光投入那片无论如何也看不够的蓝天。



-END-




虽然似乎想说的都说出来，但我还是感觉这东西烂尾了...开始写的时候有人建议说写CP文的话只要从头到尾大放闪光弹就好，不过咱果然是做不来呀，结果就添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熬成了大杂烩。

感谢观看。

空狗

咬沙發(等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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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和二之間兩隻突然在一起而且還是戀人身分有點訝異
不過我看得很開心所以就不在意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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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耀眼的陽光，將被刺殺的巴塔瑞人，太陽穴閃爍的激光點，銀色髮絲，母星天空般的眼瞳，勇敢而莽撞的模樣。眼中綻放的光芒，責備的神色，比太陽更為刺目，撼動我的靈魂，強迫它回到軀殼內阻止殺戮的繼續，這是我頭一次放棄刺殺行動。緊接著我覺得必須向你澄清一些東西，不這樣的話那種心情會影響到將來的工作，而且也沒辦法忘記當時那種觸動感。」

美鈴調情,調情啊!請告訴我去哪裡找這種美鈴,我想去綁個一打回來<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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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咲夜，人類女性，現年23歲，殖民衛星出生，畢業於神堡直屬財經政法大學商學院，成績優異，現就職於阿莎麗共和國與界神星系聯合證券公司，獨居於伊裡姆，單身。後面還有些三維數據和家庭情況這類零碎消息，被美鈴直接忽略過去，那天中午她多半是在吃午餐的路上偶然撞見自己的暗殺活動吧。

我只看到了單身兩字美鈴你不用先幹掉某個路人才能和咲夜小姐再一起了,太好了<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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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我聽說你出事還當是遇上什麼棘手的問題，因碳酸飲料潑臉上而導致的醫療支出可沒法往上報銷。」即使是刻意調侃，男性普洛仙人仍然維持著優雅謙遜的模樣，「但我想這點費用對你來說能忽略不計就是，反倒是被潑的原因讓我十分好奇呀，美鈴。」

作者你個壞人當電燈泡也不是這樣當的!<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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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因為我沒關電視就睡著了所以？」她像犯錯的孩子那樣小聲囁嚅道，同時觀察對方的反應。

美鈴鈴鈴鈴鈴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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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都快被你寵壞了。」

「那是好事啦~」

美鈴換回那副無憂無慮的笑容，當然，與人畜無害表情形成對比的是她進行中的動作：偷偷摟緊人類纖細的腰肢讓她無從逃避，接著把臉湊到對方頸窩嗅起來。

被灼熱呼吸噴在相對敏感的區域，咲夜忍不住低吟出聲，反射性的邊退縮邊用手指扣緊美鈴的衣領。這次絕對是有預謀的，她無力的想到，認命般放鬆下身子，非要說的話自己並不特別想掙扎。

後續呢?作者求後續啊啊啊啊啊啊<節操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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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本想責備對方說「咖啡不是這麼大口喝的」，結果不知哪根筋搭錯位，出口卻成了：「現在基因技術這麼成熟，如果我們想要個孩子什麼的也不是特別困難吧。」
  
為什麼喝個咖啡會想要孩子呢?咲夜小姐,為什麼呢?想了很久嗎?想要孩子很久了嗎?咲夜小姐?<中小刀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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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咲夜小姐的美鈴好帥,搶鏡頭的作者自重,甜蜜蜜的生活能不能讓我去當隻看門犬?<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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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認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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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小地方感覺少了點所謂的過程
當然,也許是作者為了讓讀者自己想像而鋪下的

美鈴與咲夜為什麼在一起,這點我就不明白了
像美鈴的過去雖然沒有完整用一大段清清楚楚的描寫出來,但大致上還是都說清楚了
但是美鈴和咲夜之間我在這篇中只看到了美鈴對咲夜的無懼感到好奇,咲夜對美鈴厭惡到能潑碳酸飲料
然後就跳到了兩人甜蜜蜜的劇情了,中間似乎不見了什麼,有點不太過癮,有點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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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去找找衛生紙堵住一下這個不停歇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