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2,丹麦
资产阶级轰轰烈烈的革命尚未波及这个偏僻的北欧小国，寒雪中的民众依旧生活在旧贵族和贫困的阴影中。
这是平安夜的哥本哈根。凌乱的寒风夹杂着漫天莹雪，堆满了空旷的街道。道路旁的煤油路灯无力的放射着昏暗的灯光。千家万户已经团聚在亲人的屋子里，隐隐约约的烛光从略显破旧的窗户里透露出来，将素白的地面染上一层温暖的亮色。教堂肃穆的唱诗班已经开始祈祷，七彩的玻璃光编织成梦幻美丽的景象。
冰冷寂寥的大街上，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寒风中踽踽独行。她的衣物很破旧，粗麻的大衣上补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不协调的补痕在灰色的麻布背景下略显刺眼；衣物又很单薄，雪花融成雪水慎入外衣，小女孩瘦弱的身躯正在瑟瑟发抖。
“火柴，火柴！”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足，她觉得她没有力气喊出让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了。她的手里抓着一大把火柴，有几根已被飞雪打湿。
晶莹的雪花轻轻飘落在女孩金色的短发上，沾湿了她柔软的发丝，使她看起来很可爱，也很美丽。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她从未拥有过关注美丽的权利。
她叫爱丽丝。十一岁的她家境贫寒，早逝的父亲以及如今卧病在床的母亲，命运如此冷酷地对待这个年幼的孩子。今晚，如果她挣不到一个铜板的话，她虚弱的母亲很可能就会再次雪上加霜。
一辆宽蓬马车飞奔而过，撞倒了走在道路中间的爱丽丝。爱丽丝痛苦地叫了一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手里的火柴撒了一地，头上的红色发环也掉下来，在结了冰的光滑地面上滚动。
爱丽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焦急地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躺在远处冰面上的红色发环。光着脚的她太过急促，就在即将接近发环的时候，她又一次摔倒在冰面上。
爱丽丝抓起发环，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害怕有人会将它抢走。她瘦弱的胳膊上出现了阵阵的淤青，紧咬的嘴唇因寒冷而苍白。一滴泪水滚落了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滴落在那个被紧紧握住的发环上。她小声的啜泣着，断断续续地倾吐着久积在心的话语：“你在哪里……魔理沙……你答应过与我一起过平安夜的……”爱丽丝出神地凝望着发环，似乎忘却了寒冷。
“送给你的礼物，爱丽丝~很好看吧！”眼前的金辫少女甜甜地笑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发环，脸上写满了期待。魔理莎和爱丽丝一样，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并且是爱丽丝唯一的好朋友。
“嗯，是很好看啦……谢……”未等爱丽丝说完，着急的魔理沙就抢先一步把发环给爱丽丝戴上：“呀！爱丽丝好漂亮啊~嫁给我吧！！！”“笨……蛋你在说什么啊！”爱丽丝的双颊顿时变得通红，她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但随即被扑过来的魔理莎紧紧抱住：“生日快乐，爱丽丝！”
一阵寒风扫过，爱丽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痴痴地傻笑。她用衣袖擦了擦双颊的眼泪，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前行。
雪越下越大。随着夜色渐深，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任何行人。夜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鹅毛飞雪仿佛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房屋内点点的灯光在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爱丽丝赤裸的双脚早已因冰冻而失去直觉，每一步都越来越吃力。没有人会买她的火柴。她用残存的意识，将自己拖向路旁的一个小巷里，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屋角旁。尽管如此，她还是因寒冷而不停战栗。
“真的好想你能在我身边，魔理莎……”爱丽丝虚弱地喃喃着。她不由自主地点燃了一根火柴。跃动的火焰带来了温热的光芒，周遭的黑夜似乎因此被点亮，寒冷也仿佛被驱散。爱丽丝的眼里只剩下那簇微弱而又明亮的火光，她仿佛看到了幻境。
那是在她九岁的一天，母亲突然领进来了一个金色发辫的女孩，“爱丽丝，这是你邻居家的小孩魔理莎。你们两个一起去玩吧，家里东西少，学会谦让给人家。”“你就是爱丽丝吗？”魔理沙迫不及待地跳到爱丽丝面前，两眼放光，金色的麻花辫摇摇摆摆：“我听别人说你会做娃娃诶！你一定很喜欢人偶对不对！呀对啦，我在东边发现一片小树林，里面可好玩了，我们一起去探险吧……”当孤僻寡言的爱丽丝相识了活泼好动的魔理莎，自卑自闭的爱丽丝第一次有了一个能走进自己内心深处的伴侣。
忽然，火柴熄灭了。母亲慈祥的面孔不见了，魔理莎甜蜜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漫的长夜、阴森的墙壁以及似乎永远也不会停的飞雪。朝思暮想的魔理莎，她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仍然回荡在耳边。
爱丽丝的眼里一片茫然。这里仿佛一个幽暗的牢房，将她一切的快乐和幸福禁锢。脸上挂满泪珠的她只想再看一眼魔理莎。她划燃了第二根火柴。
“嘘，小点儿声爱丽丝，我们就快到了！”教堂里一片沉寂，隐约摇曳的烛光在灰暗的墙壁上映出两个匍匐前进的身影。”魔……理莎，我们还是回去吧……“畏畏缩缩地跟在魔理莎后面，爱丽丝无比渴望结束这可怕的探险。”没什么大不了的，待会我们就能找到面包给你母亲了！”牵着爱丽丝的手，魔理莎鼓足了勇气。万籁俱寂的夜晚，教堂里只有她们二人。
一阵冷风吹开了教堂的玻璃窗，拍打在墙壁上，发出重重的声响。灵台上仅存的微弱蜡烛也瞬间熄灭。教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漆黑。
“魔理莎……你在哪里……“爱丽丝慌慌张张地伸出手，但却只有虚无；她愈发地恐惧与慌乱，手忙脚乱地去寻找魔理莎，却只撞到一排排的长椅：“快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爱丽丝！你在哪里!”仿佛近在咫尺，传来了魔理莎急切的呼喊声。“我…我在这！”爱丽丝带着哭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她环顾四周，依然是望不到头的空洞，刚才的声音仿佛是幻觉一样。
“爱丽丝不要怕……我来找你了！”魔理莎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爱丽丝断断续续地啜泣，在肃穆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晰。“爱丽丝，我给你唱歌吧！”
魔理莎的歌声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渐渐的，爱丽丝心中的恐惧消失殆尽，抽泣声也逐渐平息。
“魔理莎……”爱丽丝如睡梦般喃喃呓语，“真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呢……”歌声越来越近，爱丽丝有一种直觉，她所依恋的魔理莎，就在她身边。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爱丽丝，魔理莎轻轻地伏靠在爱丽丝的肩膀上，不住的抽泣：“傻瓜……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那是爱丽丝此生听过最美的话。
教堂两侧的天使慈爱地注视着她们，圣洁的耶稣聆听了她们在主面前许下的誓言。
一切再次消失不见。第二根火柴也熄灭了。爱丽丝瞬间体会到人世间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她的灵魂仿佛在火柴熄灭的那一刻便跌入了充满苦难的地狱。“不！魔理莎，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爱丽丝绝望地哭喊，她跪倒在地上，拿出了所有的火柴，将它们全部点燃。
明亮的光芒将四周照耀得如白昼般光明和温暖。在一片祥和的火光中，她看到魔理莎激动地向她跑过来。
“爱丽丝！我来陪你过平安夜了！”魔理莎停在爱丽丝身边，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扶着膝盖."笨蛋……等了你那么久……”爱丽丝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了。她哭泣着，紧紧拥抱着魔理莎。“对不起啦……来的时候太着急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到……”魔理莎满面愧疚，但随即又兴奋起来：“爱丽丝给你！我亲手为你做的哦！”“呀！兔子玩偶！”爱丽丝惊喜地接过。那个白色的玩偶是用廉价的麻布做成的，但每一针都很用心、很精致，无疑凝聚了很多的心血。“爱丽丝……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去一个美丽、幸福的地方，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我们要在那里永远永远生活下去……”魔理莎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嗯，我们一起走，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爱丽丝牵上魔理莎的手。她相信，她们一定能去一个如梦般美丽的世界。
在一片光亮中，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在那圣洁而又光明的前方，是永远幸福的天国……
阳光无力地洒在雪地上，昭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一个小女孩在巷子里冻死了！”
“岂止如此！我还听说一个金色发辫的女孩在街上被一辆大马车撞死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玩偶。”
“听说撞人的是贵族，赔点儿钱就没事了。”
“天啊……为何要抛弃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在那条狭小的喜爱那个字里，爱丽丝静静的靠在墙壁上。一层白雪铺在她小小的身体上，仿佛盖上了一层棉被。她的身体紧紧蜷缩着，手里握着一大把烧过的火柴。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她的面庞上，闪烁着，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晖光。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在幸福中走向了终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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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5 00: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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