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毁灭的那一天

鬼翅融

没什么可说的了，中规中矩的短篇。

鬼翅融

　　稀神探女她开口了。
　　不不不，这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啊。毕竟她的能力只是通过【话语】来逆转当前的【事态】，对于那些既成事实，还有生而注定的状态，她都无法去干涉。在确认口出之言不会带来负面影响后，当然可以正常说话。她又不是哑巴。
　　“先汇报一下情况吧。”探女用三根手指提起乌瓷茶杯，抿了一小口其中的液体——这是典型的月都人做派——然后抬头看向屏幕。
　　说是屏幕，却并没有实质的那块板存在，影像直接打在空气上，半分虚幻里夹杂点真实。屏幕上是一张兔耳朵少女的脸，留着一头蓝色短发，却被从后面戴上的白色圆帽遮掉了大半，帽子有孔，正好可以让那对兔耳透出。此刻，她正愁眉紧锁着，让那张脸难看上了不少：
　　“探女大人，住宅区编号甲子至癸巳，还有全部兵营都……都已经……蒸发了！”
　　“等等，”探女用食指尖在茶杯上方腾空划了个圆，这是她在脑内盘算着什么的证明，“你用了‘蒸发’两字，不是‘毁灭’，也不是‘损失惨重’，而是‘蒸发’对不对？”
　　“是的，探女大人，”她的双眼突然眺望向远方，沉默了好一阵子，只有黑暗和虚无能投射入她的瞳中，“一眨眼、我是说就那么一瞬间、没了、全都没了，存在的痕迹被抹除，就好像从未产生过那样，消失了，不见了，蒸发了……”
　　“月兔67？”
　　“是。”
　　“我实在愚钝，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
　　“大人您言重了，有什么问题请尽管提，属下尽力回答。”
　　“月兔67，所属依姬麾下第6戍卫队。你的活动范围应为第三兵营和丙戌住宅区。为何，你，没有一同消失？”探女眼睛一眯，骇人心魂的锋锐目光显露无遗。
　　“我——”她将眼神躲闪向右侧。
　　“不要用在路上或者在别的区来敷衍我，否则我还要继续追究你擅离职守的责任。”
　　“我只是……”她低垂下头，听那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只是想……算了，不装了。”她的语气突然大变，如释重负一般，等到重新抬骑头时，双眼已凝满了血红。
　　“你是！”故作平静的外表下，诧异的语气出卖了一切。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铃仙·优昙华院·稻叶，所属永远亭，”她的那张脸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紫色长发、英姿飒爽的容颜，“此次月都一行，是来毁灭的。”
　　信号“啪叽”一声切断，就连周遭的事物，小到茶杯，大到氮化硅吊灯天花板，也全部碎裂。探女大梦初醒，捂着心口，气喘吁吁地打量身边环境，才发现自己正坐于一片废墟。
　　望向远方，月夜见所处的宫殿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无数红黑色的焰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建筑和大地，不可能放过一个，吞没整座都城也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另外，尽管刚才身在幻境，但报告中提到的区域确实是蒸发了。那一片的冰冷和死寂，与哀嚎、浓烟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相映成趣。
　　唯有自己，茫然地处在中间区域，不知何从，不知所去。心头只留下一份震惊的事实：
　　八意永琳大人，她反了。
　　
　　绵月依姬知道自己所做皆是徒劳。
　　月夜见驾崩，高层死绝，大贤者全灭，都城被毁，就算在这里杀死罪魁祸首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把握能够打赢她。
　　——真是变得很有出息了呢。曾经怯懦的宠物，而今却挺直腰板，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过去畏畏缩缩的姿态荡然无存，她俨然成长为了一名战士。既是这般好敌手，依姬唯有对其献上最崇高、最纯粹的敬意——拔剑出鞘，斩！
　　她以一堆碎石砾作为起跳点，高高跃起，重重劈下，将那颗精致的兔头一分为二，干净又利落。这正是神剑三日月之威——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又是幻象，剑砍在了空处，人影不知去向。惊讶，不论依姬怎么回想，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中招的，铃仙那对又红又大的眼睛自己应该从未对上过才对。还是说，就连余光一瞥也不行吗？
　　依姬不打算考虑这没有答案的问题了。敌人既已不见踪影，从哪里偷袭都不会教人奇怪。既然这样，她便以退为进，故意把背后的弱点暴露出来，用万全的准备来迎接下一次确然的攻击。依姬保持着摇摇晃晃的可笑站姿，即使并非习武之人也能看出她的重心不稳和身后的破绽，一般人的话，肯定会按捺不住要从后面发动进攻了。
　　可惜铃仙不是一般人。
　　所以她选择正面迎上。
　　依姬也不是。
　　所以她早已在提防。
　　剑刃将银灰色的子弹横向剖开，切面光滑而平整。铃仙微微一愣，又发动起下一阵攻势，将脑袋野兽般迫近敌人的脸。红色光晕以她的左眼为中心不断膨胀，伴随细蛇一样的闪电，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眼看就要轰到依姬头上。就在这时，她向后一仰，整个人180°对折在一起，像一滩橡皮泥那样。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依姬又将细绳般的手臂折了几折，以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自下而上，斜刺穿铃仙的大腿。
　　“怎么会……难道是水蛭……”
　　“没有错，就是那个‘难道’，”依姬接过话头，“我凭依了被抛弃的神明，柔若无骨的蛭子神。现在，是我将军了。”
　　“哦？”铃仙掩嘴轻笑，消失了。
　　又是幻象。
　　依姬忽然觉得全身无力，低下头，发现衣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眼，汩汩血流如喷泉般向外涌。剧痛，在那之前是冰冷，在那之后是麻木，她的意识顷刻溃散，瞬间跌落到万劫不复的幽冥深处。
　　真是……出色啊……
　　这是她一生当中最后的念头。
　　抹去地表的繁华，高贵月人所居之所也只是一捧灰白的细沙罢了。她的尸体拄剑挺立其上，血液逐渐将周围地面一点一滴地浸染成死的深灰。在寂静的月都，并不会有呜咽的风为她哀悼，自我树立的丰碑只是徒增了些许悲凉。

　　嫦娥遇到了件有趣的事。
　　“你是来解救我的吗？”冰窖之中，漂浮在巨型培养罐中的人形直接通过心灵向兔子发问。
　　“不，我是来毁灭的。”直截了当。
　　“看来你还不明白啊，为什么思兼大人要你特意来找我这个罪人。”
　　“师匠她……虽然没有一次把事情讲明白过，但她永远是对的，”她不自觉地把拳头握紧，“我相信这一点，所以只要遵从命令执行就好。”
　　“你可真傻，”永恒与不灭的罪人在罐中想笑又不能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月都那么轻易就会被你攻下？”
　　“是因为我成长了。”不容质疑的语气。
　　“那只是一方面……你知道月都建立在什么之上吗？”
　　“月球背面和表里结界，在我还是新兵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罐中液体一阵翻滚，产生大量气泡，可能这就是罪人发笑的方式：“你果然不知道呢，所谓‘思兼之脑’。”
　　“那不是师匠的一张符卡吗？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当梦境过于逼真的时候，你是如何区分梦与现实的？我们一般把醒得过来的叫梦，醒不过来的叫做现实，对不对？那你有没有想过，实际上现实也只不过是他人的一场梦，只不过他来不及在你死去前醒来而已。”
　　“等等，”铃仙一手扶住额头，“你是说……？”
　　“神脑·思兼装置，整个月都就建立在思兼大人的潜意识，或者说梦境之上，这是当年她与月夜见大人一同想出的奇策，只不过……”
　　“你给我等一下啊！你是在暗示我，月都之所以崩坏，是因为师匠的梦境要维持不住了吗？可她是蓬莱人啊！蓬莱人怎么可能死去，又怎么可能做不了梦！”
　　“脑死亡也算是一种死亡，你知道吧？蓬莱人肉体不灭，取而代之的是灵魂被固定。开动你的脑筋想想，既然记忆不会消失，也就是说灵魂经历过的一切都被完整地保存下来，负担也好，折磨也好，伤痕也好，都历历刻在灵魂之上。累积着，累积着，积重难返，最后会怎样？对，就会像脑死亡一样，肉体活着，而灵魂死去。将整个月都存放入脑中，更是加速了这一点。”
　　“那她让我来这里……”
　　“你被骗了啊，她临死前是想要……”她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连同培养罐一起碎成了拼图一样的一地碎片。何止是她，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坏了，冰窖开始燃烧，天上的星星飘往更远的远方，撕裂的大地中阴风怒号，只有灰白的细沙还是细沙，随波逐流。
　　铃仙脑海中自动补齐了后半句话：
　　把你一起带走啊。

　　八意永琳她，死了。
　　铃仙敬爱的师匠死了。
　　算无遗策的月之脑死了。
　　公主朝夕相处的共犯死了。
　　绵月姐妹敬重着的老师死了。
　　当年伪月异变的主犯之一死了。
　　紫一生也没正面斗赢的贤者死了。
　　竹林医馆里妙手仁心的那位医师死了。
　　虽说难以置信，被众人所爱戴、依赖着的那个人死了。
　　
　　当辉夜突然想起要敲开那三天未曾开启的房门时，迎接她的不是一句温柔的问候，而是永琳安详的尸体。
　　她和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没有丝毫的分别：绣着红十字和星座的蓝帽子还是端端正正地摆在她银色的秀发上；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没有一根不和谐的散落在外，在颈后绾成两股相互交织的麻花辫；就连那裙摆也没有一丝的皱褶，像是刚用熨斗烫过似的。
　　——即便走的时候也那样从容不迫。
　　“我能理解你的，”辉夜把这具温暖的尸体搂入怀中，黑色发丝垂在她安详的面容上，“只是今后该谁来做饭呢？永远亭成员一下子少了一半，很寂寞啊……”
　　

　　如果你有幸穿过迷途竹林，会发现一座废弃的医馆，后院有两座坟墓，一座埋了尸体，另一座则是衣冠冢，而医馆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踪。
　　不过也无所谓了，即使月都毁灭，即使永远亭人去楼空，即使博丽巫女断了传承，即使人里死绝，幻想乡还将一直、一直、一直维持下去，如诅咒般直到永远……
　　她又是谁的一场梦呢？

少女已折壽

他人的脑内世界，细思恐极啊

johnandjune

少年腦洞奇大,日後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