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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0 2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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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无言————————
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突然，古拉德停了一下，我注意到他全身在颤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我看见他随后就低下了头，看着我的眼睛。
“你就带着我的这份恨意，继续活下去吧。”
古拉德倒下了。
他的手力气减弱了，我赶紧掰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气。同时，我看向古拉德的背，发现他的心脏处插着两把圣刃。
我再看向尸体后面，发现咲夜正趴在地上喘气。应该是咲夜拼力把圣刃当飞刀用甩过来的。
“咲夜。”我费力地想要爬起来，但是腰部的剧痛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痛得低下了头，看着咲夜似乎也在那里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就在此时，我背后传来脚步声，我微微侧头，看见了一双沾满了血污的金属战靴。
赫伯特吗？
赫伯特将我缓慢扶起来，看得出，赫伯特在扶起我的时候是强忍着剧痛，他的左肩甲下全是红色的血。我拼尽了力气，尽管腰部还是传来一阵阵剧痛，但是感觉相比之前，轻了很多。
我难道已经，不再是人了吗？
接着，赫伯特缓缓走向咲夜，伸手，将咲夜扶了起来。
“嘶！”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左肩，咲夜刚想要问他情况，就见赫伯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在把咲夜扶到一张椅子上后，自己拉开了另一张椅子坐下。
我们逐渐缓过来，呼吸渐渐的平稳。我看向古拉德的尸体，感觉自己好像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任务，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黑蓝色的天边出现了一丝亮色，我们转头看向窗外。
那一抹亮色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我不禁眯起了眼睛。阳光洒进了餐厅，照亮了我们的脸。
温暖的阳光洒在我们的脸上，心情很意外地，居然变得舒畅起来。
再一次感受到了太阳的美，再一次感受到了光的伟大，和它所带来的欣慰。
“看。”咲夜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咲夜和赫伯特都在看着古拉德的尸体。我顺着他们的目光，也看向了古拉德。在我们的注视下，古拉德的尸体被阳光照耀，化为了无数的火星和灰烬，消失了空气中。插在他背上的两把圣刃“叮当”两声，掉落在地。
我再看向窗外。在原野上，在小镇上，失去了领头的怪物们开始自相残杀，对阳光的到来也是无动于衷，之间的厮杀仍然在继续。最后，他们统统在阳光下化为了黑灰，随风飘散。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咲夜笑了起来，渐渐地赫伯特也笑了，看着他们的笑容，不知为何，我自己也笑了。
由轻松的笑，渐渐变成了大笑，眼泪都被挤了出来。我尽管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笑了。
最后，我们看着包裹在窗帘里的同伴的头，笑声逐渐变成了带哭的笑，战斗过后仅存的三个圣骑士。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只有在剑与火之下，在鲜血与杀戮之中，在扭曲与破坏里，才能够感觉到我枯死的心还活着！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蕾米莉亚圣女！”
古拉德的话在耳边响起，这一次，我却没有生气，没有恐惧。我之前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我有点明白和理解古拉德了。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笑，最后一次哭了。
我、咲夜、赫伯特三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古堡。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站在门外等着我们。
“德古拉……死了……？”人们试问道。
赫伯特轻声答道:“嗯，他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恶魔，杀害我们了。”
“真的是这样吗？”突然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我想问，但没敢说出口。
听到这番话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一个个从快死的人变得生龙活虎。有的大笑，有的大哭。赫伯特不知何时融入人群之中，与他们混在一起，看起来欣喜若狂。
可我，突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
“看，蕾米。人们正为赶走恶魔而欢呼呢……！”咲夜看着欢呼的人群，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看来他们把我们当做英雄了呢！”
我听到咲夜这番话，抬起头眺望远方，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今天的太阳似乎比往常都要巨大，比往常更要刺眼。“英雄吗……”我小声嘟囔着，心中感不到一丝欣喜，没有任何作为人该有的感情。
大家帮助教会解决一个大麻烦，人们把我们当做英雄看待，这不是我从前一直向往的事情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激动也好，高兴也好，我什么都感不到。简直像是，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
咲夜盯着面无表情的我，大概是在担心我吧，轻轻地问:“怎么了？蕾米？”
听见咲夜的疑问，我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与她对上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不安。就算如此，我的内心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啊……没什么……”我别过头，眼神转向别处。
“真的是这样吗？”咲夜死死地盯着我，她一定很担心我吧，“蕾米莉亚大人？”
又是这句话。
从前听见咲夜说出这句话我一定会很生气，咲夜是故意说出这句话想要试探我吧。可是今天，我的心中平静地异常，一丝愤怒都感不到。
我究竟怎么了？
“……”
我没有作答，咲夜也停止追问。
二人间陷入了久违的沉默。
太阳越升越高，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刺眼。
看见刺眼的阳光，瞬间，我感到有些眩晕，双腿开始颤抖，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蕾米？蕾米！”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有谁在呼唤我的名字。伴随着那声音，我摔倒在地上。
然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一次沉默，是在何时呢？
应该是，刚见面的时候吧。
明明是一个女孩子，却是一副男人的面孔，就连行为作风，都和男人如此相似。更何况，她还是守护我的圣骑士。
“我是被教会派来新的圣骑士，专门来保护您的，名字叫十六夜咲夜。”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新来的圣骑士。身穿银白色铠甲，头盔拿在手上，放在胸前。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圣骑士，将要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他们不是说新来的这位是女孩子吗？可是你……”
我上下打量着他。无论从哪看都是一个男性，头发也是短的。不过，银白色的头发，在少年里真少见呢。
“是的，您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一位女性。”
她十分平静的说着，看来已经习惯被人误认为成男性的事。
但看见她这样淡定，我反而更加惊讶:“诶？！！你是女生？？？”
“是的。”她点点头。
我惊恐地看着她，但她的面部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或许真的习惯了吧。
过了几秒，我恢复了冷静，我对她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吧。”她点点头，“也是，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来到这儿？我叫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你应该早就有所耳闻。既然你是守护我的圣骑士，那我对你有一个最低要求。”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虽说我已经习惯骑士们露出这种表情，但偶尔还是会有些害怕。当然，他们不可能伤害我。“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对我的一切称呼，都要是‘蕾米’。不是‘蕾米莉亚’，更不是‘蕾米莉亚大人’。”
咲夜听完，突然笑了起来。
我很疑惑，问道:“为什么要笑？”
“没什么呢。”咲夜微笑着，之前的恐怖瞬间化为乌有，“我本就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我请求您的同意呀，蕾米。”
突然，我的心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感情的出现。一种无法诉说的感情。至今为止从未出现的感情。从未有人向我诉说的感情。
我想，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喜爱之情吧。
至于为什么会对咲夜出现这样的感情，我并不知晓。
仅三天时间，咲夜已与我构建出十分牢固的关系。
与咲夜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快乐。像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出来，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一直都是以圣女的身份见人，所以脸上一直挂着虚伪的笑容。
那样很累。
与咲夜在一起，我总算能丢下“圣女”的面具。喜怒哀乐，无论什么感情，都可以向咲夜诉说。
她总是在我的身边，静静倾听我所说的一切。
我原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您醒了，蕾米莉亚大人。”
眼前渐渐明亮，面前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我应该是在躺着吧。这里大概是我的教堂。站在旁边的那位银发骑士，应该是咲夜吧。
我扶着头，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对旁边的咲夜问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快一整天，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了。”咲夜答道。
“那么久吗……”
“是的，蕾米莉亚大人。”咲夜点点头，“当时见您昏过去，差点没把大家都吓死。”
“都说过不许叫我蕾米莉亚大人了，咲夜！”我瞪了一眼咲夜，其实我并不愤怒，只是不想让咲夜察觉出异常。我发现咲夜身旁似乎少了谁，“赫伯特呢？”
咲夜顿了会，答道:“他被调走了。因为北方还有残余的恶魔，他被派往那边去讨伐那些残党。”
我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窗外，满月的光芒照耀进来，体内似乎有种力量快要喷涌而出。我紧咬着牙，拼尽全力压制住这力量。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份力量不仅仅要爆发，就连我的意识也不断在被它侵蚀。
咲夜看见我的脸色，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冷冷地说道:“蕾米，德古拉当时对你做了些什么？”
听见这话，我突然一惊。难道咲夜知道了？难道咲夜看出来了？
“不……他什么都没有做……”我一边拼命忍住体内的力量，一边装出没事的样子对咲夜说着。
咲夜突然变得温柔，她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此时我才发现，我的手原来是如此冰冷。她说:“蕾米，你已经瞒不住了。当我和赫伯特把你送回教堂时，你的背脊上已经长出恶魔的翅膀，因为我的拼命掩护，你才能睡在这。赫伯特并非被调走，而是主动调换职位，因为他不想服侍一只恶魔。他可比我聪明多了。”咲夜与我四目相对，我能看见她的眼中含着泪水，“那家伙对你做了初拥，对吧。”
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突然，咲夜抱住了我，我的双臂也下意识抱住了她。我能听见她在我耳边大哭，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咲夜哭泣。
尽管如此，我的内心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看见心爱的人在哭泣，本应该会令人心痛的才对。可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有那背脊上的恶魔之翅——我能感到咲夜的臂膀触碰到它。
果然，我现在是恶魔。
“今天是满月，也是我服侍您的最后一天，明天，恐怕您就不在了。出去转转吧——以人类的身份。”咲夜松开了双臂，我也松开了自己的。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语气依旧是那么温柔。
我变成恶魔这一事实，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咲夜。”我轻轻唤道，“你不怕我吗？我现在可是恶魔啊，随时都可能把你吃掉。”
咲夜轻轻地答道:“怕？为什么要怕？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是圣女，还是恶魔，都与我没有关系。你永远都是我的蕾米，我也只有你这一个蕾米。我曾对主发过誓，永远守护您，陪伴您，就算您变成恶魔，我也依旧会在您身边。就算全世界都要与我为敌，我也会守护您。就算我会死在地狱，我也会陪伴您。我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只要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事就足够了。舍弃骑士的身份也没关系。因为您是我，唯一的挂念……”
听完，我的心中终于出现些许波动，那份感情再次出现，似乎比以往更要强烈。
我有些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心很痛，但却不知为何而痛。
“去吧，蕾米。让我陪你再走一会吧。”
“嗯……”
我与咲夜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教堂的后花园。这里是许多男女约会的地方，自从恶魔之乱起，来到这里的人便少了许多，花却长得更加茂盛。满月下的后花园，是那么美丽，可却第一次见。总觉得很熟悉，但又感到些许陌生。
“第一次见吧，蕾米。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咲夜看着眼前的风景，似乎是被这美丽震住了，一直呆呆地望着前方。
“嗯……”我看着园子里的花，虽然美丽，但心中却没有一丝渴望。这样的风景对人来说确实美丽，但在我眼里不过是普通的景象，我的心中早已失去对“美丽之物”的追求。也许，如今的我，所追求的“美丽”，并不是这种简单的事物。而是另一种，恶魔们一直追求的那些事。
“蕾米……”咲夜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啊……原来我的身体如此冰冷。
“怎么了，咲夜？”我用着不属于恶魔的温柔问道。
咲夜没有出声，她松开臂膀，静静地走到我身前，从口袋中掏出银白色的小刀，随后抬起另一只手……
“不可以！咲夜！”
我试图用言语打断她的动作，然而这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对不起……蕾米……如果我能来的再早一些，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番模样……”咲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移动小刀，“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明明我曾发誓将永远守护你，但我却没能遵守誓言……作为骑士，这是莫大的耻辱。这份耻辱无法被原谅。那么……就让我的鲜血……祭奠我未能守护的圣女……蕾米莉亚大人……！”
说完，小刀划过咲夜的手腕。
“不！咲夜！”我原想阻止她，但却慢了一秒，就像咲夜当时来晚了一般。
已经，无法挽回了。
当我看见咲夜的鲜血，心中那份莫名的冲动终于爆发出来。
我很想控制自己，但那冲动早已将我的意识吞噬殆尽。
我一口咬住咲夜的手腕，贪婪地吸食她的血液。不知为何，这鲜血竟比我品尝的任何大餐都要美味。
咲夜没有挣扎，也没有惨叫，似乎早就准备好被我吃食干净。
美丽，欲望。看见这血肉我才找到属于自己的渴求之物。
我伴着她身体内鲜血的流的，开始吞食她的肉，首先是手臂，随后是大腿，然后是肚腩。我所吞食之处之剩下皑皑白骨。
我无法控制自己，如同恶魔一样疯狂地吞食着人的血肉，心中充满莫名地兴奋。
血流满地，内脏也顺着血流出来。大概是吃到了自己的血肉，我感到手臂传来被牙齿撕裂的痛处，但我并未因这疼痛停下吃食。
不知不觉，我的血也混进了口腔。自己的血真是难吃，没有人类的美味。
原来，我所渴求之物，只是这些被称之为人的肉块吗？
当我回过神来，我早已将咲夜的脑髓吸食干净。躺在我面前的，只是白色的人骨架，连模样都无法辨认。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白衣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咲夜用来祭奠“我”的血。
尽管知道那块白骨是咲夜，可我仍旧不感到悲伤，有的只是对前路的迷茫。失去了咲夜，失去教会，失去了圣女的身份，擅自变成恶魔的我，如今还有何处可去？
地平线上出现微弱的光芒，黑夜即将结束，我能够活动的时间也将终结。马上，就是人类的活动时间了。
我拾起那些白骨，将它们埋葬在花园之中。
“愿你能在天堂与那位圣女团聚。”
在她的墓前说完此话之后，我永远地消失在人类的视线之中。
如今还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些吗？我的妹妹可不愿意听这些无聊的故事，帕琪早已听厌了我的过去。哪里还有能够倾诉的人呢？
“咲夜……？”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咲夜，我梦见咲夜回来了。
和往常一样，在夜晚外出寻找不幸的人，作为我的食物。
今天的搜寻目标依旧是那些贫困的小村落。因为只有那里，才有这些不幸的人。
突然，有个银发出现在下方，引起我的注意。
那个银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似乎很冷。定睛一看，那是个女孩，并且长得很像咲夜。她的手上拿着银白色的小刀，我认识那把刀，那是咲夜的刀。
也许只是巧合，毕竟那样的刀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她在做防御吗？她在害怕着什么吗？
我飞到她的面前，但她似乎害怕的并不是我。
“你不怕我？”我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她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小刀，“要杀我就来吧！”
“你那把刀……从哪来的？”我盯着那刀，上面的血迹，看起来早已干掉很多年了。
“捡的！”她竟毫不犹豫的吼了出来。
我沉默了几秒，继续问道:“你没有家吗？”
“没有！”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大，“干什么！你想嘲笑我吗？！”
“笑？为什么要笑？”我不解地看着她。
“村子里的大家都笑我，笑我是个没家的小孩，没人管！所以他们都欺负我！从来没人给我吃的！没人和我玩！”她看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说话时也在哽咽。
她没看见我身后的翅膀吗？这算什么，把我当成了与她同村的孩子？
“你的家人呢？他们去哪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
我再次沉迷数秒，看起来，这孩子是个孤儿，问道:“你想有个家吗？”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对“家”的渴望。
见她久久不出声，我再次问:“我问你，你想有个家吗？”
她思考了数秒，有些坚定，也有些迟疑，回答道:“……想！”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再次摇了摇头。
我向她伸出手，再一次用那不属于恶魔的温柔，对她说:
“从今往后，你就叫做‘十六夜咲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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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0 21:5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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