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病

藥房薔薇水

－Love's like suicide

　　“你在写什么？”
　　“日记？”
　　小石应道。
　　“为什么现在写日记？对夜行性的动物来说现在一天才刚刚开始。”空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头歪著靠在左肩上，看上去饶有兴趣。
　　“生活刚开始，但是梦已经结束了。”小石停下笔，靠在椅背上，——我听得到他压在椅背上的声音，以及金属的架子一点一点地离开地面，那摇摇晃晃的不安声响。“所以我在醒来的时候写日记。”
　　“这是什么青春疼痛故事一样的发言……你出门喝了个酒回来还记得你做了什么梦？”
　　“这次比较特别。我说。我还打了个草稿。因为逻辑过于清晰所以很清楚……我要说吗？对不起，硝基？我可以说吗？”
　　“你看准了我没睡著所以才问我的？”
　　“你睡著了我一样会问的。”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将双眼稍稍睁开一条缝，感到了一点隐约的，睡眠不足的酸痛。“我对你所想的事一无所知，只要你不在意说给我听，你大可以说下去。”
　　“啊，因为你说你要睡觉。”
　　“请。”
　　我感觉到一点头疼。当然我不是因为对他不满而头疼的。也不是因为睡意，说实在的，我越来越清醒。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死了。——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我死了。虽然我感觉一切如常，但是我的确死了。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用著同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著我，因为我越过了那条线，虽然只是一种不幸。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与他们的世界产生隔阂。我的确，已经，完全，不属于这里了。然后我想到唯一的死居然是这样平淡的，而我浪费了这一次机会后再没可能体验一次完美的死了，我感到了绝对的沮丧。我不爱生活了。我不爱生活了。我不爱生活了！——然后我醒了。”
　　他痛心疾首。我一头雾水。
　　“得亏桃桃的感官不像你这样怪异。”
　　“是的，要接受自己死了且死得很无聊是多麼困难的事呀！”
　　话是这样说，小石并没有什麼受了感慨的神情。相反，这人的语气甚至透著一股更愉悦的味道。
　　“嗤，怪不得桃桃也不喜欢主动承认自己是死人，甚至一路直奔热爱生活去了，他干一切活人才会干的事。”
　　“不无聊了。”空唐突插入一句，“我觉得海难很酷的，比交通事故酷多了。交通事故是仅次於股间强打暴击失血到死的第二逊的死法！”
　　“唔哦，空难呢？”
　　“还可以更酷一点，谢谢！酷到能成為一种理想。”
　　“所以特内里费算是空难还是交通事故……”*1
　　“搭在飞机上死了就叫空难，别追究了。况且那架荷兰机子机头都拉起来了。”我把被子卷紧了一点。“我真的要睡觉了！”
　　“您要我给您唱摇篮曲吗？”
　　空在墻角说。
　　“你想唱什麼？别是斯卡布罗集市。”
　　“斯卡布罗集市？Non。虽然我喜欢的人经常给我唱这个*2，但是不适合我。河城。爱是自杀。”
　　“啥啊。”
　　我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恐怕是情不自禁地以為他会抡起那把Ibanez原地插电开始solo。当然没人会在半夜这样。空翻起身，坐在我床边，将手肘搁在床沿上托著下巴，饶有兴趣地盯著我的脸，——他的眼神是热的，就算睁不开眼就算他可能戴著金属头墨镜我也感觉得到。——於是我拉过被子盖过我的头，假装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空晃了晃头，哼起来：
　　Heard it from another room
　　Eyes were waking up
　　Just to fall asleep...
　　Love's like suicide.*3
　　啊，得了。不过这人压下声音的感觉倒完全不同，我以為会是更尖利一点的。他充满暴力，我觉得，明明看上去他就是暴力……只是近看这暴力里有更多被害者的味道*4。它本身充满令人沮丧的忧愁。Let's finish her……空模模糊糊地哼著他的调子。——She lived like a murder and she died just like suicide。——一群乌鸦的量词是murder，怎麼样，有没有很酷？
　　“倒是很畜。”
　　小石不屑道。

*1. 1977年的史上最大航空事故

*2. 那当然是废狱摇篮曲呀！

*3. Soundgarden <Like Suicide>。与<Black Hole Sun><4th of July>并列的本篇你空theme三连，太阳与核灾难与乌鸦。具体可以听原曲体会一下…意外的私人印象中的你空是很丧的形象。

*4. 根据某篇有些历史的车万角色R18G排名，你空G率意外不低并且被害者比例远大于加害者，是无害的。

ididttm

OH YES

藥房薔薇水

－太陽，使我一敗塗地

　　——Ｄ鎮的夏天是很困苦的。對於出生在這里的人來說，就算是習慣也無法改變困苦的事實。雖然Ｄ鎮總是滿天陰雲但至少陰天是舒適的，把陰雲一扒開，在夏天，就會露出殘忍的困苦來。太陽啊，它把我的翅膀都燒化了。
　　空回憶著。
　　——在工業園區附近開發區的大馬路上，陽光曬得柏油開始熔化，像我的翅膀一樣，滴下深黑色的液體。有時在中午我被熱到很痛苦地自問自答，——我沒有像伊卡洛斯一樣離它太近，它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但仔細想想這是末日前的大屠殺，它也沒有針對我呀。我的白運動鞋底，混著砂石，一顆顆粘稠的黑色的嵌在里面，太陽也是粘稠黑色的，熱到無法忍受。街上沒有一個人，一切的輪廓格外的清晰又模糊，像不遠處那座扭動著的高爐煙囪，蒸汽一樣搖曳著，半死不活行將破滅。這麼荒蕪的地獄邊境一樣的情境，該說是現實還是超現實？還有什麼情境比這時更接近“空洞”嗎？
　　他踡縮在角落里。
　　——我感覺這才是我名字的含義。我註定要活成工業園區的正午活成一個黑洞般的太陽，所以我覺得我該主動點。我要燃燒別人，要看別人向我墜落*1，所以我就出來了。
　　為什麼？
　　——要讓故鄉成為故鄉，要做的當然是與它保持距離呀！我被困苦的浪漫折服了，那當然需要立刻遠離它才能繼續懷有幻想！（空十指交叉，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他腿有些太長了，以至於河城逼仄的小單間容不下他。當然也有他讓人痛苦的外露的暴力。）啊，略有不適。我辭掉工作的那一天，去Ｄ鎮的中心演了第一次。
　　你喝醉了？
　　——那里不適合幹這種事，Ｄ鎮的酒館晚上那樣亂，雖然我沒有害怕過但是我容易被激怒。那時我滿腦子的色彩斑斕的蘑菇，我和他們打了架，然後他們打折了我的右手，跌在馬路上的時候我吃下去不少灰塵。天空是黑的。天空是色彩斑斕的。讓我以為夜里的天上也有一個沒有溫度的黑太陽。血在我的鼻子和嘴里反復轉著，像警車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遠又越來越近，紅藍色的閃光讓我的眼皮都發了癲癇*2。如果有地獄的話地獄就是一半紅一半藍的。我說，我要燃燒別人！要麼把這邊燒光，要麼離它遠遠的。所以我才來到這里。
　　——我說，你還記得我與你家的貓嗎？我出院后和她說，我要出遠門了，就帶她回了市中心給她買了禮物。與開發區不同，我都沒想到Ｄ鎮中心每天中午的天空都是佈滿舒服的陰雲的，就像她印象里的巴黎。擁抱她的時候我把臉埋在她的紅髮里面，這在浪漫的失神邊緣。她跟我說波德萊爾寫的巴黎的天空是灰色的*3，策蘭寫的巴黎的天空又是藍紫色的*4，我沒有讀過，但是因此我記住了！Ｄ鎮就像是一個脾臟*5，里面儲著我嘔吐出來的血，因為她在那里……
　　嗨，停一下，你真的喝醉了。
　　——我　認真地…比起這個，最後我送了她又一本我沒讀過的詩和一片向日葵，就在我以前住的工業開發區的角落里，我用生瓜子種的，離你家很近！噯，就是那邊有些病蟲害，花瓣上都沾著亂七八糟的黑斑，像被我澆了鼻血。真夠糟的。
　　——我是被害者。

*1. 彈幕回憶里魔理沙對「地底太陽」的評價。
*2. <4th of July>
*3. <Chacun sa chimère>
*4. <Memory of France>
*5. 恨靈「Spleen Eater」，傳說脾臟是儲存不穩定的感情的地方（當然也儲血）。波德萊爾也有<Le Spleen de Paris>！喜歡尸體的燐與波德萊爾相性甚至會比河童高些，所以你空才滿口法語。

左道艾

啊啊，写的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