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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腹黑大叔猫的社会短篇】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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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6 13:32: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挂在墙上晃着 于 2018-1-16 13:32 编辑

对的,这是我去年六月贴吧战闻录的参赛文章
算是我这几年来自己写的最喜欢的一篇文章了吧?所以就搬过来了

               爬虫

  “要和月之民决一胜负吗?还是别想了比较好哦。这不是注定了只会被人玩弄在掌心吗。”
  “谁说了要和他们决一胜负?只是为了做生意啦。和月之都的家伙们。”
                                    ----------《东方绀珠转》博丽灵梦线 Ending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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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因幡帝打着哈欠在餐桌前盘腿坐下,尚未完全睁开的睡眼瞄了瞄桌上两份早餐,又打了个哈欠。
  “又吃水煮蛋,”帝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挠了挠肚皮,另一只手伸过饭桌将对面另一份早餐里的水煮蛋拿到了自己面前,“住在和式建筑里,吃水煮蛋?这老狐狸……”
  兔妖抽出挠肚皮的手,将自己的水煮蛋也拿了起来,一手拿着一个鸡蛋微微掂了掂,然后轻轻捏着两个蛋将其立在桌面上,佝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和桌面平齐。
“这个蛋好像高一点,但是另一个又好像胖一点,到底哪个大一点……”


  哒哒哒哒!
  走廊上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向着餐厅急速靠近,因幡帝快速瞄了两眼手上的两个鸡蛋,然后将似乎小一点的蛋放进桌对面的餐盘,接着捧起自己的饭碗,拿起了筷子。


  哗啦!
“帝!拜托你一件事!”铃仙·优昙华院·稻叶一边系着衬衫上的纽扣一边推开餐厅拉门,“我马上要出去一下,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村子里这几天的送药任务能麻烦你管一下吗?”
“啊……哦!”帝一边用筷子切割着鱼肉一边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啊!又是稀神大人那边的事,”发现口子系错了的铃仙急躁地扯开扣子,“前几天引发异变的那些家伙居然还没死心,又跑进槐安通道找月都去了。稀神大人刚来紧急求助……不跟你多说了,我要走了。”
“诶?铃仙?你的早饭!”帝伸长脖子,对着转眼消失在门后的铃仙喊道。
“你吃吧!”铃仙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因幡首领捧着手里的饭碗呆了片刻,然后露出了笑容。
“嘿?都归我了?”
  兔妖喜笑颜开地将桌对面的餐盘拖到面前,面对着两份早餐愉快地搓着手,然后再把两个鸡蛋拿起举到眼前。
“两个都是我的了,”帝一手握着一个鸡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将两个水煮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决定了,你们俩就是午饭的加餐。”
“今天运气真不错!”因幡帝轻轻捏了捏挂在脖子前的胡萝卜挂坠。
  感觉会是个好日子。
  兔妖如是想着,然后开心地拿起饭碗和筷子,大口地往嘴里扒着米饭。

  
  与此同时,在永远亭的另一间屋内。
  八意永琳正站在蓬莱山辉夜身后,在晨光下细心地帮公主梳理着长发。
  永琳用手掌托起一段秀发,感受着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如不掺丝毫砂尘的清澈水流般丝滑地在手上淌过。清晨的阳光透入屋内,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在辉夜凝脂一般洁白无瑕的肤色前显得失色。
  八意永琳欣赏着眼前的辉夜,满意地点了点头。
  美。
  月之贤者心中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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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情报了,现在该你们表达一些诚意了!”铃糊不耐烦地要求道。
  “我也给你们足够多的情报了,”穿着长袍、用兜帽遮住脸的接头人和气地说道,“那些关于八意永琳的情报难道不是你们上司感兴趣的吗?”
  “那些情报上面已经有所耳闻了,我们上司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关于永远亭的情报。”
  “是吗?那可真巧,”接头人摇了摇手中的骰盅,“你们的给的情报也是,从博丽巫女那里能打听到,从黑白魔法使那里也能打听到。我家老大要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关于月之民的信息。”
  在人间之里一个无人光顾的小巷里,清兰和铃糊站在一个由矮桌搭起来的简陋的骰子赌摊前,赌摊后面的矮凳上则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接头人。
  “你们最好别得寸进尺,”铃糊弯下腰,双手按在赌桌上,将脸逼到用兜帽盖住面部的接头人面前,“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谁工作。但是如果我把你们在拿幻想乡的情报和月之都做交易的消息散布出去,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追杀你们?”

  
  唦唦唦唦!
  啪!

  接头人一言不发地继续甩着骰盅,然后一把将其扣在了赌桌上。
  “不要那么大火气,”接头人盯着倒扣的骰盅,“这里面有三个骰子,点数合起来超过九点为大,否则为小。来猜一个吧,大还是小?”
  “我没钱赌博。”
  “不赌博,就是看看运气,”接头人轻轻笑了笑,“谁都喜欢这种运气测试,对吧?”
  “大!”铃糊直起腰,双手抱在胸前气势十足地说道,“就是大!”
  接头人揭开了骰盅。
  “可惜咯,七点,小,”她惋惜地摇了摇头,“你要去揭发我拦不住,但是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无头的账让她们找谁算?倒是你们,也不知道月之都哪天下个命令就把你们这些躲在地面的月兔给肃清了哦。”
  听到提及月之都,铃糊之前的气势立马蔫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月兔侦察队的领队蹲下来问道,“你……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们互相帮助,”接头人再次摇起了骰盅,“我们给你们情报,你们上报给月都争取将功补过;你们呢,最好提供一些我们感兴趣的月都信息……来,再猜一次吧。小还是大?”
  “小…小。”心烦意乱的铃糊随口敷衍道。
  “诶,对喽!小!”揭开骰盅的接头人开心地说道,“这次你运气不错啊!”
  说罢,接头人将骰子放回骰盅里,继续摇了起来。
  “铃糊酱,”清兰从身后轻轻拉了拉领队的衣服,“怎么办?我们到底要做到怎么样才能让月都网开一面啊?”
  “我怎么知道月都上面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被摇骰子的唦唦声和自己的窘境逼迫得心烦意乱的铃糊回过头恶狠狠地说,“搞不好非要找到传说中八意大人带下来的另一份蓬莱药才能放我们回去。”


   啪!
  “蓬莱药,”接头人将骰盅扣在桌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倒是听一个永远亭的线人说过,八意永琳当年离开月都时偷偷带下来了一份蓬莱药,那里的兔子听月之贤者提到过那份药。”
  “真的?!”这个消息对于铃糊如同天降喜讯,她立马回头跪在赌桌前,拉起接头人的手,“能…能详细说一说那份药的事吗?”
  “唉呀,我也只是听线人说了个大概,”接头人打起了马虎眼,“不过你们真要详细情报的话,我回去可以找线人问清楚。只是如果这情报真实可靠……”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定给你们提供独特的月之都情报!”铃糊殷勤地点头承诺着。
  “好好好,”接头人看了看扣在桌上的骰盅,“来,最后再猜一次吧。大还是小?”
  “大!大!”铃糊激动地握着接头人的手说道。
  骰盅在接头人和铃糊的注视下被揭开。十八点,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谢谢您!谢谢您!”铃糊一边鞠躬一边站了起来,“请您务必核实关于蓬莱药的情报!有劳您了!”
  “知道知道,做我们这行,诚信为本。”
  “那就不打扰您了!今日告辞了!”
  接头人轻轻摆着手,目送着一边鞠躬一边倒退的铃糊消失在小巷转角。然后将手伸进了长袍里。
  “蓬莱药。哈!蓬莱药,”因幡帝轻轻捏了捏脖子前被盖在长袍下的胡萝卜挂坠,“今天运气真不错!”
  就在帝暗自庆幸着的时候,小巷转角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兔妖立马抽出手,拉低兜帽帽檐,假装无事地摇着骰盅。沉稳的脚步声转过了巷角,一步一步地向着赌摊靠近了过来。凌乱的骰子声和有节奏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凑起了一出诡异的乐谱。
“赌一把,”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赌摊前,紧接入耳的是几枚钱币落在桌上的叮当声和一个稳重的女声,“大。”
  因幡帝更加起劲地将手上的骰盅摇的震天响,然后——


  啪!

  骰盅再次倒扣在了桌上。
  “且慢!”面前的女性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帝扣着骰盅的手腕,“跟没玩过的月兔耍这把戏就算了;跟我玩,还是老实点吧。”
  “嘿嘿嘿,”兔妖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着?大狐狸今天有闲工夫来抓老千?”
  “我说了,别叫我大狐狸。”八云蓝翻过帝的手腕,扯下了绑在上面的磁石,扔在了桌上。
  “我也说了,我家那个我叫她老狐狸叫惯了,那你只能叫大狐狸了,你体谅一下嘛,”因幡帝摘下了兜帽,“怎么着?大狐狸要帮老狐狸抓内鬼?”
  “你们的家务事我没兴趣,”蓝捡起一个骰子打量着,“我只是提醒你,紫大人和月都的关系一直比较微妙,所以你想和月之都做交易最好把握好分寸。”
  “好好好,谢谢提醒。”
  “还有个个人建议,”九尾狐放下了骰子,“考虑一个新的身份伪装,赌摊太招摇了,尤其是这么没品的骰子游戏。”
  “诶大狐狸,你这话我不爱听,”帝收起笑容摆出了严肃的面孔,“骰子游戏看着简单实际深奥,可不是什么没品的游戏。”
  “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列概率和期望而已,所有结局都是可以预估到的,”蓝看了看桌上的磁石,“把这种影响结局的小把戏考虑进去也很简单。”
  “你要是这么认为那我可就要跟你说道说道……”
  “大姐头!”一个兔妖突然从巷角钻出来打断了帝的话。
  “啧,啥事?”兔妖首领转过头恶狠狠地问道。
  手下看了看蓝,再看了看帝;帝瞟了眼手下,又瞟了眼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贴过来说。”
  手下忙奔到头领耳边,轻声而急促地作者汇报。
  “就这事?”汇报还没结束,帝就扭头瞪着手下,“那你找我汇报干啥?我知道她人在哪里?”
  “大姐头……”
  “带人找去啊!她还能在村子里消失了不成?”兔妖首领甩手一指,“丢人玩意儿,连送个药都办不好!”
  兔妖连声答是,转身跑出了小巷。
  “哎哟真是…大狐狸,来我们继续说道,”因幡帝试图继续被打断的话题,“你信神吗?”
  “不信。”蓝简明地答道。
  “那在你看来是什么在决定因果?”
  “一切行动所引发的一切结果都是可以被预估到的,只要拥有足够的经验以及智慧。所谓的意外结果,除了极少数极端,大部分都是当事人智谋不足或疏忽大意所导致。”
  “好好好比脑子我比不过你,我给你举个例子,”因幡帝拿起了骰盅和骰子,“你看,这骰子就好比是我们……”
  “咦?”巷角处传来的疑问声再次打断了帝。
  “你,”兔妖首领转过头,愤怒地冲着刚刚才离开、现在又出现在巷角的手下吼道,“又跑回来干什么?!”
  “不是,我,我……我明明……”手下一脸茫然,手足无措地空比划着,“我明明……沿着来的路往外……怎么又回……”
  “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因幡帝举起骰盅正欲砸出去,八云蓝却从小兔妖的话中感觉到了异样。
  “不对劲。”九尾狐警觉地说道。
  “啊?什么?”帝停下了举到半空中的手。


  咻!
  咚!

  随着一声划破空气的长啸响起,站在巷角的手下应声倒地。因幡帝身体一抖,看见了插在手下胸口的一支箭。
“我*!”看着那支箭,因幡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身体又一抖,下意识地捏了捏领口的胡萝卜挂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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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头!我回来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满月夜。
  “哦,你回来啦,”因幡帝擦擦脸上的汗,放下手中的短锄头,靠着一旁的背篓坐下,“要你打听的事咋样?”
  “大姐头,附近熟识的妖怪我都问过了,没人认识那俩娘们。”
  “也就是说她们俩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咯?”帝拉开衣领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哎哟,那可别真是两个烫手山芋……”
  “那个,大姐头,”跟班似有意图地微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鸡蛋递给了帝,“这个给你开开荤腥。”
  “哎哟!鸡蛋啊,”看到鸡蛋的兔妖首领两眼登时放出了光,一把将蛋抓了过来,“哪里弄来的?”
  “就是刚才,悄悄摸进一个人类家的后院,偷了一个,”跟班两手搓在一起,“大姐头,我这里有一个想法,你一边吃鸡蛋一边听我说,你看这……”
  帝一只手仔细把玩着刚拿到的鸡蛋,同时对着跟班伸出了另一只手。
  “再给我一个呗。”
  “啊?再……”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的跟班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绝,“没了大姐头,就偷了这一个,真的。”
  “行了,连说谎都不会,”兔妖首领对手下拙劣的表演摆出嫌弃的表情,然后抖了抖伸出去的手,“你会专门偷一个鸡蛋就是为了送给我?来来来,再给我一个。”
  明白自己露了馅的跟班一脸不情愿地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另一个鸡蛋,放在了帝的手上。
  因幡帝喜笑颜开地盯着两手中的两个鸡蛋,将它们轻轻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
  “那大姐头,你现在能听我说……”
  突然,兔妖首领毫无防备地一下跳起来,将身旁的跟班突然扑倒在地,一只手迅捷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大姐头你干什么?!呀!啊!”跟班感到衣服里像钻进了一只光滑的蛇一样,浑身汗毛倒竖。那只“蛇”贴着她的肌肤迅速地爬遍了她的上身,然后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抗时又从衣服里溜了出去。当她缓过劲一骨碌坐起来时,才发现藏在上衣里的最后一个鸡蛋已经落入了“蛇口”。
  “大姐头你不能这样!”跟班猛地跳起来扑向帝,“我就偷了这三个蛋,你好赖也给我留一个……”
  “熊样!”兔妖首领举高手中的蛋,另一只手用力一推推倒了扑向自己的跟班,“瞧你那点出息,我有说不给你留吗?坐那里等着!”
  因幡帝蹲下身,从背篓里取出了刚才放进去的两个蛋,将三个鸡蛋捧在手里,摸摸这个,掂掂那个,再两个两个拿到眼前比对比对,半晌之后,终于挑出了一个感觉最小的鸡蛋。
  “拿去,”帝将挑出来的蛋抛给自己的跟班,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从自己留下的两个蛋中挑出了最大的那个,往旁边锄头的棱角上轻轻一磕敲开了蛋壳,“刚才有啥想跟我说的?说吧。”
  诶,诶……”跟班眼看着鲜亮的大蛋黄滑入帝的嘴里,咽了口口水,“大姐头,你看那一大一小俩娘们穿得那么光鲜,一看就是挺有钱的样子,要不我们……”
  “干啥?你想干一票?”因幡帝用食指刮下依附在蛋壳上的蛋白,然后把指头伸进嘴里吮吸着。
  “你看,这附近不是没有认识这俩娘们的吗?”跟班马上点了点头,“我估摸着她们俩啊,八成是哪家大小姐被娇生惯养的不习惯了,带了个仆人偷偷逃出来的。而且你看她们给我们打照面时那出手的阔绰,应该还有不少钱。我们把她们劫了,她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对吧?”
  “好啊,劫就劫吧,”帝敲开了另一个鸡蛋的蛋壳,又是一仰头将流出的蛋黄和蛋白一并吞了下去,“你想啥时动手?”
  “越快越好,我猜肯定会有人来找那俩娘们,我们最好在被找上门前把这一票干好了。”
  “行,那你一个人去吧。”帝仔细地用食指刮着残留的蛋白。
  “咋我一个人去?这种事总要多带些人手吧?”跟班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而且大姐头你打算干啥?”
  “我去后面的坟地,”帝一边用裙摆擦着食指一边站起身,捡起了地上的短锄头“给你刨个坑去。”
  “大姐头你啥意思啊?!”
  “就是给你去刨坑啊。你也别带其他人跟你一起去了,你带几个人去我就要刨几个坑,你不如一个人去让我只刨一个坑省点功夫。”
  “大姐头,刚才说同意的是你,怎么你马上又翻脸说丧气话?”跟班被帝的态度弄的有些恼火了。
  “我同意你去劫那俩娘们啊,”因幡首领两肩一耸,“但是你去劫她们俩肯定会死,我给你刨个坑有问题吗?”
  “为啥啊大姐头?”
  “想知道?”帝嘴角微微翘了翘伸出了手,“那个鸡蛋也给我。”
  “大姐头你别想诓我!”跟班将仅剩的鸡蛋护在手里,“原来你就是惦记着这个鸡蛋啊,你别想再骗我了。”
  “唉……那就算咯,”帝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想劫就去劫吧,我继续去给你刨坑。可惜啊,为了个鸡蛋不要命咯。”
  跟班将鸡蛋紧紧攥在手里。
  “本来就不多的因幡一族又要少一人咯。”因幡首领背起了背篓。
  跟班摩挲着手中的鸡蛋,嘴角拧了起来。
  “为了个鸡蛋,不要命咯。”帝大声感叹着,作势向竹林深处走出。
  “等一下!”跟班猛地追上因幡首领,一把将鸡蛋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别过去了脸。
  “嗯,来来来坐下,听我跟你慢慢说。”帝满意地摆出一副胜者的笑容,放下了背篓和锄头,盘腿坐了下来。
  “我问你啊,你觉得那俩娘们是妖怪吗?”因幡首领一边敲开最后一个鸡蛋一边问身边的跟班。
  “怎么可能,她们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而且哪家妖怪穿这么光鲜?”
  “嗯,那你觉得她们是人类吗?”帝咽下了鸡蛋继续说,“哪家人类跑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后会来找妖怪要一个藏身处?而且还是‘深闺大小姐’?”
  “那……那她们俩是啥?神仙?”被首领这么一提点的跟班好像发现了问题。
  “神不神仙我不知道,”帝吮吸完沾满蛋白的食指后说道,“但是她们肯定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么大大方方地跑进我们的竹林里,给钱让我们不要向外人透露她们藏在这里,这态度根本就是在说我们在她们眼里不足为惧。就这样你还去劫她们,是不是找死?”
  “那,那……”
  “就算退一万步讲,你走个狗屎运真把那俩娘们劫了,”帝伸手搂住跟班的肩膀,顺势在她的衣服上擦着食指,“你自己都说了,她们看着像是逃过来的,那你知道是谁在追她们?万动了不该动的人或东西被找上了门,你觉得你能有多大可能活下去?”
  “那……大姐头,”跟班稍微想了想问道,“你把这俩娘们藏起来,就不怕追上门的人把你杀人灭口……”
  “那倒不一定,我们就是收钱办事的,她们不一定会拿我们怎么样。而且就算真要灭我门口,提前发现苗头不对开溜就行了。”
  “那……怎么看出苗头不对啊?”
  因幡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下次再多带些鸡蛋,我就教给你。”
  “嘿!大姐头你这个人真是……”手下站起来正要抱怨,身体却突然向后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时愣住的因幡帝,在满月月光的照射下隐约看见了插在手下胸口上的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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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巷子被做成了一个封闭空间,”八云蓝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符纸捻在指中,“必须要……”
   
   咻!
   噗嗤!
   一支从巷角后发出的箭精准地射落了蓝手上的符纸。

   咻!
   噗嗤!
   又一支箭射中了蓝的左胸口,九尾狐痛苦地蹲了下来,惊讶地发现自己使不出力量了。
   一个穿着长袍盖着兜帽的高大身影手握着弓,背后背着箭袋,从巷角后面转了出来。
  “请不要尝试拔出那支箭,”持弓的身影警告道,“那是封印妖力的箭,只有我才能拔出来。”
  “月之民……”八云蓝从眼前的家伙身上嗅到了熟悉但又不尽相同的气味。
  “曾经是月之民,不过那个我已经死了。”身影将手伸向了头上的兜帽,慢慢掀了起来。
   因幡帝咬着牙,脸上淌着汗,一只手紧紧捏着胸前的胡萝卜挂坠。看着兜帽下露出的白色短发,以及被眼罩盖住的右眼,明白自己是见了鬼了。
  “好久不见了,爬虫,”独眼的月之民用含着敌意的眼神盯着因幡帝,“我听说,你知道八意大人的蓬莱药的下落?”
   兔妖首领瞥了一眼月之民身后被拖在地上的铃糊和清兰,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咬着牙齿默默念着脏话。
   她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与此同时,在永远亭。
   八意永琳站在案台前,左手扶案,右手握笔;徐铺案上纸,轻点砚中墨。举重若轻的一笔一划间,纸面上已然留下了金戈铁马。每一笔画看似轻盈,实则遒劲十足;来去笔锋若即若离,纸上画面地动山摧;四两拨千斤,一发系万钧;倏忽间笔墨骤停,刹那中鸣金息鼓,而画作已成。
永琳缓缓将笔放回架上,看了看桌上的画作,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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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6 13:3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挂在墙上晃着 于 2018-1-16 13:18 编辑

   因幡帝和八云蓝靠着小巷两边的墙面对面坐着。虽然突然出现的月之民为了处理被她击倒的月兔和跑腿兔妖而暂时离开,但是兔妖首领和九尾狐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小巷已经被月之民的空间术式封闭成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回廊,对于本就不强的帝和被左胸口上的箭封印了妖力的蓝来说,她们对这个封闭空间是无可奈何的。
   因幡帝面对着挺背正坐、闭目养神的八云蓝,笑了笑。
  “诶,大狐狸,”兔妖首领带着些许嘲讽的口吻问道,“你不是说只要够聪明就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吗?那这件事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八云蓝睁开眼,看着岔开腿歪坐着的因幡帝,平淡地答道:“在我的预料之外。”
  “那按你的说法,是大狐狸你自己还不够睿智喽?”
   九尾狐长出了一口气。
  “那家伙是月之民,”蓝静静地盯着帝,“而且还认识你。”
  “哎哟,天地良心,她的出现绝对在我的计划外,”听出了九尾狐话中意的兔妖扭开头拍了一下大腿,“我以为她早就死了!谁能想到眼睛被那样射穿还没人治的情况下她能活下来啊!”
  “她说八意永琳手上还有一份蓬莱药,而且你知道消息。”
  “我…嗨!”帝满面愁容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就是诓那两只愣头月兔的,谁知道会遇上这个主?老狐狸要是真藏着那种东西也不可能让我知道啊。”
  “哼。”八云蓝冷冷哼了一声。
  “大狐狸你不信……唉呀,大狐狸你这是怎么了?”因幡首领惊讶地发现九尾狐的面色有些泛白,脸上还开始往下冒冷汗。
  “哼……”蓝轻轻咬着呀,“左肩上那支箭有点深,伤到动脉了。”
  “那可不得了,我看……”
  “不用,这个箭我们俩都拔不出来,”蓝制止了起身走向她的帝,“不动它伤势就不会恶化,就这么保持静坐的话我可以撑不少时间,当然也要看那月之民愿不愿意让我活下去。”
  “不不不,我是想说,”因幡帝从衣兜里掏出早上藏进去的两个鸡蛋,脸上堆出标志性的商人笑容,“大狐狸,来个水煮鸡蛋呗。补血又养气,你正好需要。”
  正在调顺气息的蓝猛地走岔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重新调整过来。看着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毫无紧张的帝,蓝算是知道了拿人没辙是一种什么体验。
  “报价格。”九尾狐略带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一个水煮蛋,换能塞满一个菜篮子的生鸡蛋,”帝用手比划着篮子的大小,“等这件事过去后把鸡蛋送到永远亭。如果你愿意连着装鸡蛋的篮子一起给我,我这会儿就再附赠剥鸡蛋壳的服务。”
  听到条件的九尾狐嘴角微微翘起,摇了摇头。
  “大狐狸我知道你想说啥,”帝指了指微笑着的蓝,“我做生意是讲道理的,我要是为了一个鸡蛋让你出生入死那不是敲诈吗?再说你现在又能干啥?而且一个蛋换一篮子蛋够赚了。怎么样?成交不成交?”
  “一个鸡蛋,加剥壳。”
  “好嘞!”帝稍微比对了一下两个鸡蛋,将似乎大一点的那个塞回兜里,然后开始给另一个鸡蛋剥壳。
  “有一个问题先问清楚,如果我今天撑不过去了,鸡蛋的账怎么算。”
  “如果我也撑不过去,这笔账就购销。”兔妖将剥了壳的水煮蛋递给九尾狐,蓝用右手接过蛋,吃进了嘴里。
  “九尾,我的目标不是你。”
  突然从巷角传来的声音将帝和蓝的视线吸了过去,她们看见了不知何时归来、正向她们徐徐走来的月之民。
  “我知道你的主人是八云紫,也知道你们和月之都之间的过节,但是我无意在你们和月都间挑起事端,将你留在这里只是怕节外生枝,”白发月之民用她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因幡帝,朝着她步步逼近,“我是来找这只爬虫有些事。”
  “不是,那啥,我跟你先讲清楚一件事,”兔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前盖在长袍下的胡萝卜挂坠,向后挪了两步,“我那些话只是诓那两个月兔的,我不知道老狐狸到底……”
  月之民突然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兔妖的腹部。
  “你管那位大人叫什么?”
  帝脸色煞白地捂着腹部坐在了地上,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话语:
  “你突然……干什……”
  白发月之民又抬起一脚踹在帝的胸口,将兔妖踢翻在地。
  “真不爽……”
  她抬起脚,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兔妖狠狠地踩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月之民狠狠地咬着牙,像踩老鼠一般一脚一脚重重地跺在帝的身上,“为什么……那位大人……拒绝了我,却偏偏……接受了你?明明就是一个……臭虫,蝼蚁……为什么……能受到神的恩庇?”
  月之民恨恨地瞪着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喘着粗气的因幡帝,又往她的后脑上补了一脚。
  “明明就是一个……谁都可以把你碾碎的……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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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幡帝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悄悄瞥了眼被射倒在一旁的跟班,再瞄了瞄从竹林里冒出来的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家伙们。虽然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但是因幡首领对于这些人的来意大概心中有数了。因为她们身上有着和自己藏起来的两个女人类似的气味。
   前方的竹林里传来微微骚动,围在帝面前的人向两边一让,一个穿着更为华丽、留着白色短发的高挑女性手握着弓、身后背着箭袋,在两个手下的跟随下走到了兔妖首领面前。
  “你们的头领在哪里?”白发女性问道。
   因幡帝微微转了转脑筋,然后缓缓半扭过脸,指了指一旁已经断气的跟班。白发女性身后的一个随从立马走上前,摸了摸尸体的颈部。
  “死了。”
  “哦。”领头女性不以为意地应道。
  “我问你,”白发漠然地盯着帝,“你有没有见过两位女性贵人。一位身形高挑,留着白色长发;另一位略矮,留着黑色长发。”
   因幡首领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这些带着凶器的家伙就是来找不久前自己藏起来的那两个女性的。
  “您说得那位白色长发的娘们是不是扎着……”
   白发猛然飞起一脚踹在帝的腹部,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扯了起来。
  “注意你的言辞,”女性警告道,“我只问你有没有见过,没要你说其他的。以后再答非所问,就把你跟爬虫一样碾死。”
  “见过……见过!”看着对方充满杀意的眼神,帝惊恐地答道。
  “那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吗?”
  “知,知道!”兔妖如同鸡啄碎米一般点着头。
  “带我们去见她们。”白发领队揪着帝的衣领口命令道。
   听到这个要求的因幡帝脸上露出了难色。
  “但是……我们被要求不许透露……”
  “是吗?”领队一把将因幡首领扔到了地上,张弓搭箭直指向她,“那选吧,要命?还是保密。”
  “我……我也没办法啊,呜呜呜啊!”坐在地上的兔妖突然出人意料地哭了出来,翻身跪下猛磕着头,“你那两位贵人要挟我们,敢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要把我们都杀了;现在我不带你们去你又要杀我,我这不是横竖都是死吗?呜啊啊啊啊啊啊!”
  “对,没错,”白发领队对于帝的求情无动于衷,漠然地说道,“你就是个横竖都是死的爬虫。现在选吧,你想怎么死?”
   
   咚!咚!咚!
   因幡帝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最后头贴着地长磕不起嚎哭了片刻,做出了选择。
  “我带!”因幡首领满是绝望地答道,“我带你们去。但是能先让我把我们的头领埋了吗?”
  “只给你半个时辰,”白发领队放下弓,点了自己的两个手下,“你们俩,盯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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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独眼月之民喘着气擦了擦汗,伸手揪住缩在地上大气都不出一声的帝的后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说,八意大人手上,是不是真有一份蓬莱药?”
  “这我真的……不知道,”被踢得浑身淤青的帝艰难地接上气答道,“老……您那位八意大人…哈…谁都猜不透,咳咳……她要是真有那药,也轮不到我知道啊。”
  “好,你这话我信,”白发点了点头,“那你去给我,把辉夜公主请过来。”
  听到这个意料外的要求,因幡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艰难摇头回绝道:“我要是……这么做了,老……您那位八意大人,会把我杀了的。”
  “哼。”月之民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轻拍着因幡首领的脸,“我记得你当年挺怕死的,现在说话怎么硬气起来了?你该不会错误地以为受了那位大人的恩庇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我没有……”
   
  啪!
  帝还没来得及分辩就被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
“听好了!就算受了神的恩庇你也是个爬虫!谁都可以把你碾死的爬虫!”

  啪!
“肮脏,丑陋!明明受了那位大人的恩庇,居然还想吃里扒外?”白发月之民一把扯下了帝穿着的长袍,又扇了她一巴掌,“以为穿这么厚实藏着身份就没人认得出你?我告诉你,那两只月兔我没杀;她们不认得你的脸,但是认得你的声音。要不要我把你和她们一起送到八意大人面前,大家一起猜猜看那个同意用永远亭情报换月都情报的‘接头人’是谁?”

  啪!
“是不是不怕死了?一个臭爬虫还这么自大?来啊,猜猜看让八意大人知道你私底下出卖她后,她是会继续庇护你还是碾死你?”
“如果我把公主带来,”因幡帝眼神略有涣散地问道,“你会干啥?”
“我不会把辉夜公主怎么样,至于你,”月之民一把将帝扔到地上,“你猜?”
“我知道了,”因幡帝缓缓用手肘撑起身体,随后一扭一扭地艰难地站了起来,抹了一下流出的鼻血,“我去把公主带来。”
“一个时辰,”白发伸手一指巷口,“出口暂时给你打开了。一个时辰后不见你,我带着那两个月兔去永远亭找你。”
  兔妖一手捂着腹部,一瘸一拐地从一直静坐在一边八云蓝身边走过。九尾狐伤口处溢出的血已经在她的道袍上留下了痕迹。蓝调理着气息,看着帝眼中略带迷茫地从自己面前走过。这是九尾第一次见到,这个以前无论什么情况都游刃有余的因幡首领,眼中流出了些许茫然。
  从八云蓝面前走过后的因幡帝悄悄举起捂着腹部的手,捏了捏戴在领口的胡萝卜挂坠。

  与此同时,在永远亭。
  在庭院中的棋台前,永琳摆黑棋棋篓于左,置白棋棋篓于右,独身面天元而正坐,细细观察着局势。
  棋台上,黑子为地,凶狠凌厉,其势似虎;白子为天,磅礴稳重,其气化龙。天地互斗,龙虎相争,掌局者八意也。但见永琳左手举起一枚黑子,利落拍在一要地,引得地动山摇,猛虎急啸;又见贤者右手轻捻一枚白子,轻微拂于一扼口,唤起斗转星移,天龙沉吟。数合之后,山峦拔起,尖峰指天,猛虎直击要害势在降龙;风雨突变,丛云围地,天龙暗藏杀机意欲伏虎。而就在天地崩摧的刹那前,掌局者停手了。
  八意永琳看了看棋台上的布局,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离去,将天崩地裂之局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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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魄的因幡帝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竹林里。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到永远亭,而是光顾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因幡首领走在被落下的竹叶覆盖的小路上,凭着记忆在茂密的竹林中开着路,不知转过几重弯,最终停在了一丛茂密的竹枝前。帝弯下腰,伸手拨开了枝叶,看见了那块熟悉的、已然被风雨严重侵蚀的矮小石碑。
  “哼。”
  兔妖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扶着膝盖缓缓蹲下,双手合十于面前,闭上眼,对着石碑轻轻拜了一下。
  “我可不想过会儿被埋在这里。”帝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轻轻念叨着。
  然后,因幡首领又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伸出手捏了捏领口的胡萝卜挂坠,转过头,向着永远亭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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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咔嚓。
  满月的月光下,因幡帝在一片空旷地上弯着腰,用手上的铲子一下一下地刨着坑。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后十步外举着刀盯着自己的两个家伙,再看了看身边跟班的尸体。
  “好嘛,娘们没劫成,命还是丢了,”因幡首领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嘟哝着,“我还想着把你劝住了能让我少刨一个坑,结果还是来刨了。”
  “也谢谢你死了还是帮了我一把,”帝停手抹了抹脸上的汗,“那会儿我怕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把你顶上了头领的位子。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死了还能过一把头领瘾对不对?”
  “挖好了没有?”身后的监视者催问道。
  “马上!马上!”帝赶紧举起铲子继续挖坑。
  “怎么看出苗头不对的方法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毕竟你学会了以后说不定会把我给拉下水,”帝瞥了一眼已死的跟班,“但是看在你死了,还帮了我一次,我还是教你吧。你要是还没走远,就仔细听好了,过了三途川后搞不好能对付一下死神阎魔。”
  “记住了啊,遇上像这些凶恶的家伙,她们问你啥,千万不要说‘不知道’,”因幡首领瞄了一眼身后的监视者,“因为她们根本不把你放眼里,你说‘不知道’,对于她们就没有价值了,随手就会把你宰了。所以不管你知道不知道,都要回答‘知道’。”
  “是你的话肯定会问‘大姐头,那我怎么知道对面是不是那种凶恶的家伙呢?’,”帝将铲子斜插进土里,然后用脚把铲头往下踩,“告诉你,看眼睛。你看眼睛,就知道对面到底是不是把你放在眼里。不过这么做有一个风险,如果对方也是懂得读眼神的家伙,那在你看她的眼睛时她就会知道你在摸她的底,那可就糟了。”
  “所以关键是,要找好和对方对上眼的时机。像我刚才就是在找一个让那白头发主动和我对上眼的机会。我听出来她很尊重那俩娘们,所以故意说一些不敬的话想激一下她,”帝铲起一堆土,倒在了坑外,“嘿,她倒配合,主动踢了我一脚,帮我把眼泪踢出来了,然后还拉近了和我对视。有了眼泪就可以盖住我的眼睛,这样就算她会读眼神而且是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也可以用眼泪伪装我的意图,再给她一个我很恐惧的直观感觉。”
  “你肯定还想问‘大姐头,遇上最后那种两边选哪种都是死的情况该怎么办?’,”帝将铲子放在了坑外,拍了拍手,“简单,先听马上就能杀了你的那一边的话。我最后那一通哭就是为了勾出她的态度。既然她已经表态怎么都会要杀我,那我就只能先听她的求苟活了。不过你要记住,这种情况下演戏要舍得下功夫,别给看出破绽了。”
  “至于接下来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帝爬出了挖好的坟坑,“对于我来说,现在还活着,就是胜利;即使只能多活一小会儿,也好过现在被人挖坑埋了。”
  “挖好了没?”
  “诶!挖好了!”
  “快埋!”
  “好!”
  因幡首领拖起跟班的尸体,将她扔到了坑里,然后拿起了铲子。
  “能教你的就这些了,你要是没走远听到了就算你赚到了;没听到就当我刚才都是在自言自语吧。”
  帝铲起刚刚挖出的土,朝坑里盖了下去。
  十分钟后,兔妖填平了坟坑,放下了铲子,走向了监视者她的人。
  “埋完了?快点回去带路。”
  “走之前,我能再拜一拜吗?”因幡帝指了指路边的一块矮石碑,“拜一下就好。”
  “事真多!快点!”
  帝转身跑到石碑前,慢慢蹲下。四周都是茂密的竹林,唯独石碑后面是一块开阔的空旷地。因幡首领注视着面前的空旷地,然后双手合掌,闭上眼,对着石碑轻轻拜了一下。
  “我可不想过会儿被埋在这里。”帝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轻轻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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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巷里,等待着帝和辉夜回来的白发月之民将弓和箭袋平放在身前,靠墙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能否打扰您一下?”左胸口中箭的八云蓝调理着气息,对斜前方的月之民提问道。
  “何事?”白发缓缓睁开了仅存的左眼。
  “可否问一下,妳在结界内潜伏了有多久?为何要放弃月之民的身份?”
  “因为月之都已经以为我死了,是我心甘情愿自断归路的,”月之民微微一笑道,“至于我在地上待了多久。抱歉,我只知道有很久,但是不知道具体经过了多少岁月。”
  “那你缘何自断归路,甘愿留在对于你们来说充满‘污秽’的地面?”
  月之民转过头看着蓝,苍白的脸上露出奇异的宁静。
  “九尾,我问你,”白发平静地问道,“你信神吗?”
  “抱歉,我不信。”
  “那么,你是无法理解我的选择的,”月之民露出了虔诚的微笑,“我为了追随那位大人,放弃了月之民的身份。然而那位大人拒绝接受我,受此打击的我自此终日消沉,混沌度日。可是不久前,我无意中见到了来自月都的月兔,也偷听到了月都将对地面进行净化的计划。那时我才幡然醒悟,我才意识到如果我再不做一些什么,就只会如同这地上的灰尘一样消逝。所以我决定要再试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接近我所信的神。”
  “恕我直言,”八云蓝冷静地说道,“虽然我不信神。但是就我这么多年所观察到的事实来看,大多数声称着想要接近神的人,下场都不好。”
  “是的,那就是神的考验,”月之民摸了摸右眼的眼罩,“神当然不会轻易让凡人接近,所以必然会降下常人难以忍耐的考验。而我仅仅经历了一次考验就意志消沉,实在是太稚嫩了。”
  “你口中所说的‘神’,是指八意永琳吗?”
  “嘘……”月之民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九尾狐安静下来,“听,她们回来了。”
  “……因幡,妹红真的在这种地方吗?”远处的转角后,传来了怀疑的疑问。
  “真的……转过前面的巷角就到了。”
  接着,身着华服、发若悬瀑、肤如凝脂的永远亭公主蓬莱山辉夜,从转角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你们是?”看着前方贴墙而坐的二人,公主好奇地问道。
  月之民缓缓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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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时分,圆月高悬。
  在一座小农舍的庭院里,一个背着弓和箭袋的身影站在房屋前,面对着庭院里的十余人。
  “八意永琳大人,”十余人中,为首的留着白色短发的月之使者上前一步,将弓放在地上,缓缓跪下行礼,“我等恭请永琳大人与辉夜公主返月。”
  十余名月都士兵随着带领她们的使者,整齐地下跪行礼。
  “恭请永琳大人与辉夜公主返月!”
  被押在月之使者身后带路的因幡帝站在跪下的十余人当中,显得突兀又尴尬。
  “永琳,”月之贤者身后房屋的一扇窗被慢慢推开,窗内传出了一个少女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
  “辉夜。”八意永琳对着推开了一半的窗户呼唤着这个名字。
  “什么事?”
  “把窗关上,你不必理会外面发生的事。”
  “好吧。”少女答应了一声,然后“砰”地放下了刚推开一半的窗户。
  “回去转告月之都,”八意永琳对齐刷刷跪在面前的月都来使们说道,“我不回去。”
  “恭请永琳大人与辉夜公主返月!”跪在地上的使者再次请求道。
  “我不回去。”
  “恭请永琳大人与辉夜公主返月!”白发的月之使者大声地第三次请求道。
  月之贤者转过身,向着木屋走去。
  “既然如此,”领头的月之使者抓起地上的弓,快速起身拉弓,“得罪了!”
  早已觉察到杀气的八意永琳在白发使者手碰到弓的一瞬间也取弓、搭箭、张弓、转身--------
   
  咻!
  噗嗤!
  紧随在月之使者身后的士兵刚想起身,一支箭就已经贯穿了她的胸口。可是她所紧盯着的八意永琳手中的弓却引而未发,箭仍在弦上。在这位士兵倒地之前,她的眼角余光瞟到了面向自己、正在从背后箭袋中抽出下一支箭的白发月之使者。
  “啊!”
  “使者大……啊!”
  “应战!!呃啊!!”
  十余月都士兵,或还未来得及起身、或正欲抽刀拉弓、或已拔出武器开始冲锋,都无一例外地被带领她们的月之使者一一射倒。只有因幡帝一人,乘着突然哗变无人顾及,躲进了庭院里的一丛灌木后面。
  射倒所有随从士兵后的月之使者瞄向因幡首领躲藏的灌木,伸手摸向背后箭袋,在发现袋内只剩下最后一支箭后,松开了取箭的手。
  白发月之使者转过身,放下弓,“扑通”一声跪在了八意永琳面前。
  “搜寻八意大人与辉夜公主的一行十五士兵以及一使者,因与八意大人产生冲突,尽数死于八意大人箭下。”
  月之贤者放下了手上的弓。
  “什么意思?”
  “请允许我追随八意大人!”白发使者“咚”地一声磕头请求道,“不会有其他人得知今晚发生事件的真相,我甘愿放弃月之民的身份。”
  躲在灌木丛后的因幡帝一琢磨这句“不会有其他人得知今晚发生事件的真相”,背脊猛地发起一阵激寒。
  “我不需要追随者。”八意永琳语气平缓地说道。
  “八意大人!”使者将头长磕于地,“我自幼就很向往八意大人,您一直是我心中最崇拜的贤者,我的箭术也是悄悄偷师与您。虽然我尚不清楚您缘何发明蓬莱药自染污秽,但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深奥的缘由。所以请允许我侍奉于您左右,对您有更多的了解。”
  “我不需要追随者。”
  “永琳,你还没把那些人赶走吗?”屋内的蓬莱山辉夜隔着窗户抱怨道,“这么吵怎么睡觉啊。”
  “辉夜,你不必理会外面的事。”
  明白自己的愿望落空了的月之使者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请八意大人将我射杀,”白发的使者直起腰请求道,“我已无意返回月都,能在此被八意大人所杀,此生无憾。”
  “你已被自己所杀。”八意永琳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屋门走去。
  “请宽恕我……”看着逐渐远去的的永琳的背影,月之使者轻轻取出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跪在地上搭箭张弓,然后瞄准了辉夜所在房间的窗户。
   
  咻!
  噗嗤!
  满月的月光下,八意永琳左手握弓,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抬起收于脸侧,面无波澜,眼神平静。白发的月之使者左手握弓,右手拉箭,面带微笑,上身一晃,跪在地上向后倒下。月光直照在使者那留着祥和笑容的脸上,使得射入她右眼的箭显得突兀而骇人。
  “我X,”蹲在灌木丛后目睹了一切的因幡帝牙齿打着颤,“这家伙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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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美……”被吸引住的独眼月之使者情不自禁地绕着辉夜转着圈。
  “污秽与纯净,须臾与永恒,完美调和,天衣无缝,没有一丝不和谐,”她不吝言辞地对辉夜盛赞道,“完美,这就是最完美的造物,世间万物在您面前都会显得失色。我终于明白了,八意大人沾染污秽留在地上的原因。是啊,既然神已经制造出了最完美的造物,又何必继续留恋残缺的月都呢……”
  “请问,”蓬莱山辉夜好奇地看着这个不停打量自己的陌生人,“你是谁?”
  “抱歉,我失礼了,”白发使者后退一步,鞠躬致歉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请辉夜公主不要在意我的姓名。”
  “因幡,”永远亭的公主回头问躲在远处的帝,“说好的妹红在这里呢?”
  “请容许我插话,”使者恭敬地说道,“公主大人,是在下想要请您出来的。”
  “是吗?”辉夜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请您为我引见八意大人。”
  “你要见永琳?”辉夜摇了摇头,“如果你是病人的话,直接去永远亭不就行了?”
  “在下不是病人,在下只是想获得八意大人的许可追随她。”
  “噗……”永远亭的公主轻轻笑出了声,“不可能的,永琳天天看病画画下棋弹琴可忙了,她才不想身后多个跟屁虫。而且你这么无聊,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么就请公主大人屈尊在此歇息,我们共同恭候八意大人驾到,”前月之民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已经将这条小巷的空间做成了封闭回廊,有进无出,还请公主原谅我的无礼。”
  “嘁,真是的,居然玩这一手,”辉夜有些不愉快地抱怨道,“你知道这么做永琳会很不高兴的吧?”
  “在下知道,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啊……真是的,”辉夜不开心地发牢骚道,“你就非要跟着永琳不可?”
  “并非如此,如若八意大人不愿我追随她,那我甘愿退而求其次,但求一物即可。”
  “你想要什么?”
  “蓬莱药。”
  “蓬莱药?”永远亭公主微微一皱眉头,转头对帝问道,“喂,因幡。永琳不是把蓬莱药给你了吗?”
  听到辉夜说出这句话的帝心跳骤停,浑身一凉。然后兔妖趁巷子里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立马转身拖起腿就逃。
   
  与此同时,在永远亭。
  八意永琳轻轻叩响辉夜的房门,良久不见回应后,拉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月之贤者唤来负责内屋勤杂的兔妖,向她询问辉夜的去处。
  “公主她……”低着头的兔妖悄悄瞟了一眼永琳,“……她跟着头领一起出去了,说是去找妹红小姐。”
  “有说具体去哪里吗?”
  兔妖摇了摇头。
  八意永琳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大门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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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6 13: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挂在墙上晃着 于 2018-1-16 13:27 编辑

  “出来。”八意永琳对躲在灌木丛后面的因幡帝命令道。
  帝胆战心惊地从灌木丛后伸出头,挤出身,在满月月光下一步一步蹭向永琳。
  “我跟你说过,不许向外人透露我们的行踪。”
  “但是……那个领头的说,我不说出你们的行踪,就杀了我。”因幡首领诺诺捏捏地答道。
  月之贤者张弓拉箭,瞄准了兔妖。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出你们的行踪你会杀我,”帝低下头“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但是无论我说不说那个领头的都要杀我。我……我只能先说了。至少……在我给她们带路时我还能活着。”
  “抬起头。”永琳命令道。
  因幡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稍稍抬起眼,视线就被八意永琳的双眼吸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眼?
  因幡帝对视的大多数眼睛中,或带着仇恨,或带着嘲笑,或带着不屑;厉害一点的家伙可能做到隐藏住眼睛内流出的感情,但是兔妖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么一对眼:这对眼中有浩如烟海的星辰、无边无垠的空间、无穷无尽的时间。仿佛自己是在面对一整个宇宙,仿佛自己只是宇宙中渺小的一粒烟尘。直觉告诉因幡首领,面对面前的这个家伙,耍花招没有用。
  “你那么想活着。” 永琳似问非问地说道。
  “想!当然想活着!”
  “活着有意思吗。”   
  “嘿…你这叫啥话,”帝尬笑着答道,“怎么说活着都比死了有意思。”
  “无论使用任何手段。”
  帝笑着,没有作答。
  “那么我让你活着,”八意永琳放下了手上的弓,“我们要在这片竹林住下去。你和你的手下听命于我们,我们给你们提供保护。”
  因幡帝面对着这突然的转折,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不允许你再出卖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脑袋还没完全转过来、但本能意识到这是个好事的帝呆呆地答应道。
  “这个给你,”八意永琳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布包起来的小荷包,“是报酬。”
  “这是啥?”因幡帝伸出双手捧过荷包问道。
  “蓬莱药,”月之贤者答道,“吃了可以不老不死。”
  “嘿,别开玩笑,这世上哪有这种药。”兔妖下意识地说道。
  “有没有这种药,你将来就知道了,”八意永琳转身走向房屋,“明早我们搬出这个屋子,这片竹林里你肯定还知道其他藏身之处。”
  “诶!那这些人……要埋了吗?”帝瞟了眼庭院中的十几具尸体-----当然她并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活人-----问道。
  “不用,会有人来处理她们。”永琳打开了房门,踏进了屋里。
  “我该咋称呼你?”因幡首领将月之贤者给她的锦荷包塞进衣兜里问道。
  “随便你。”
  月之贤者关上了身后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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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幡帝没有跑出多远,就痛苦地摔倒了。
  两支贯穿了她的左小腿的箭草草终结了帝的逃亡。况且这条巷子本来就被封闭了起来,兔妖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喂!你在干什么?”辉夜很不悦地拉住持着弓准备走向帝的月之民,“因幡是我的宠物,你当着我的面伤害她也太无……”
  白发月之民如闪电般转身,一个手刀劈晕了尚无防备的辉夜后颈。
  “公主大人,多有得罪,”她弯腰扶住晕过去的辉夜,“但是这是我的私人恩怨,事后我会来请罪的。”
  月之民恭敬地扶着辉夜靠在墙上,然后缓缓站起、转身,将仅存的左眼中充满杀意的目光射向了前方-------
  因幡帝正左手撑着墙,靠着还能行动的右腿跪在地上拖着身体前行。
   
  咻!咻!咻!
  “呃啊!”
  三支连珠箭如长钉一般扎入了帝的大腿,兔妖痛苦地嘶号一声后伏下身,靠手扒着地奋力地向前一点点爬着。
   
  咻!咻!咻!咻!
  月之民一步一步向着因幡帝逼近,同时将一支支箭如同泄愤一般凌乱地射在帝的两腿、后背以及手臂上。接连的剧痛似乎让帝略微感到了麻木,兔妖紧紧地咬着牙齿,趴在地上用手拖着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慢慢向前挪着。
  当月之民再次摸向箭袋,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时,便将弓收回背后,快步走向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的兔妖,一脚踩在了她的脑袋上。
  “臭爬虫……”白发使者喘着粗气,左眼充盈着血丝,“蓬莱药,居然在你手上?”
  “只要我吃了蓬莱药,我就能成为和那位大人一样的人了……我就能一窥她所能看到的风景了,我就能更进一步接近她了!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月之民用力向下踩着帝的脑袋,不停地扭着脚,“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肮脏的爬虫……不仅能追随那位大人,还能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恩赐!为什么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垃圾,能受到神最高的恩宠!”
  “把蓬莱药给我!给我!!那该是属于我的!你不配拥有!”独眼使者用扯破声带的嗓音歇斯底里地嚎着,“你若是已经吃下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一遍又一遍地把你开膛破肚,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就是个生来就该被碾碎的臭爬虫!!”
  突然间,一直被踩在地上的帝右手猛地一抖,从地上抓起了什么东西,如闪电一般塞进了嘴里。月之民猛醒过来,左手往下狠狠一擒掐住了帝的脖子,将她一把举起;右手粗暴地抠进了兔妖的嘴里用力一拽,将她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连带着两颗门牙一起刨了出来。
  白发月之民缓缓张开沾着血的右手,掌心中躺着两颗被扯断的门牙,以及一个胡萝卜挂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之民对着被自己掐着脖子高举起来的帝狂妄地笑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跟上次比起来显得那么有恃无恐,原来你把蓬莱药藏在这里面带在身边。可惜你没来得及咽下去啊傻瓜!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你才是……傻瓜……”因幡帝小声地念叨着,嘴角诡异地微微一翘,然后猛吸一口气,将早就蓄在嘴里的一口带血的痰吐向了月之使者的左眼。
  “啊!”只剩下左眼的月之民受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眼前视线一糊,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掐着帝的左手想要擦掉左眼中的异物。因幡帝趁着自己被松开的短暂时间,将手伸进衣兜,掏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然后集满了浑身的力量,将手中握着的东西扔向了远处靠墙而坐的八云蓝。
  “大狐狸!”帝用漏着风的嘴拼命喊道,“接住这蓬莱药!别让她抢到!”
  “什么!……”月之民心中一凉,顾不得面前的兔妖和还未擦干净的左眼,转过身追着空中飞着的黑影奔向了九尾狐。
  “那是我的!是我的蓬莱药!!”如同追逐救命的稻草一般,月之民奋力地奔跑着,一步步追近着黑影,誓要抢在九尾狐之前夺到至宝。
  “是我的!!”看着空中的黑影开始下坠,月之民猛地向上跳起,双手抓住了被帝扔出的东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蓝的面前。
  道袍上半片胸口已经被血染红、脸色开始有些泛白的八云蓝静静地靠墙坐着,冷眼看着摔倒在自己的眼前的使者,没有试图与她争夺帝扔过来的东西,甚至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的蓬……”月之民微笑着张开双手,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了。
  被她捧在手心的,只是一颗被捏烂了的水煮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的使者嘶吼着爬了起来从背后取下弓,正欲从箭袋里取箭射向远处向着胡萝卜护身符爬去的因幡帝,却发现自己的箭袋里已经没有箭了。
  白发月之民回头看向插在八云蓝左胸口的箭,伸出手用力一拔。“噗”的一声,箭被拔了出来,九尾面色一白眉头一皱,咬着牙关哼了一声,血也应声从疮口中涌了出来。月之使者将沾满血的箭搭在弓上,瞄准了帝摸向护身符的左手。
   
  咻!
  噗嗤!
  “啊!!!”左手掌被箭贯穿钉在地上的因幡首领绝望地嘶喊着。她已经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已经近在咫尺,八意永琳给她的蓬莱药就被她藏在面前的胡萝卜护身符里。不甘心的帝奋力伸出右手,试图再次触向面前被阳光照射着的护身符,然而一道阴影却忽然将其盖住。
  白发月之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护身符,居高临下地宣布道:
  “刚才是你最后一次戏耍我,爬虫。”
  使者将帝左手上的箭拔起,然后将箭尖对准了兔妖的脑袋。
   
  噗嗤!
  “呜噗!”月之民猛地吐出一口血,她低下头,看见了一道贯穿了自己腹腔的光束。
  “你要……变成蓬莱人……我管不着,”远处,坐在地上弯腰捂着左胸伤口的八云蓝重重地喘着气,“但是你要……在我面前杀人,不允许。”
  “这些……是给你的回礼。”胸口的箭被拔出、妖力被解封的九尾狐用左手颤抖着捻起一叠符纸,指向了月之民。
   
  嗡嗡嗡嗡嗡!
  十数道光束接连不断地攻向使者,刺穿了她的腿、胸口、手臂。月之民紧紧捏着手中的护身符,踉踉跄跄地倒向了小巷一边的墙,勉强靠着墙撑住了自己的身躯。一直在失血八云蓝也因为用力过度,眼前一花,停下了攻击。
  “没事……没事,我还有蓬莱药……”白发使者将紧捏着胡萝卜护身符的手举到面前,她瞟了一眼趴在地上满眼不甘地冲自己伸着手的因幡帝,摆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轻蔑笑容,然后一把将护身符咽了下去。
  “哈哈……就要见到了!我就要见到了!”月之民狂喜地呐喊着,“那位大人成为蓬莱人之后所能看见的世界!我终于能一窥其中的奥妙了!我终于也有机会成为神的完美造物了!我终于能更进一步靠近神了!”
  “呃!”突然间,月之民的胸口传来了一阵连续的剧痛。使者捂着胸蜷着身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如同万针穿心一般的剧痛在不停地向周身扩散,四肢开始麻痹,大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是吗?这一定就是最后的试炼了……”白发使者浑身颤抖着,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想要更接近神……就要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不要怕……很快我就能获得新生……很快……”

  扑通!
  月之民蜷缩着身体,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小巷里,洒在使者抽搐着的身躯上。倒在地上的月之民用她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的左眼,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巷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耀眼的八意永琳。
  “我的神啊……耀眼的光啊……”月之民面带虔诚的微笑,艰难地对着月之贤者伸出了手,“你是来迎接……我的吗……你终于肯……接纳我了吗……”

  啪。
  伸向光的手,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八意永琳走进这条被阳光照耀着的小巷,她从趴在地上浑身插满箭的因幡帝身边走过,她从面带着幸福笑容蜷缩在地上的月之使者身边走过,最终停在了靠着墙昏睡过去的辉夜前面。
  “辉夜,”月之贤者轻轻地摇了摇永远亭公主的肩膀,“醒一醒。”
  “唔……”蓬莱山辉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睁开了眼,在八意永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永琳?我刚才……”
  “对了,有个人说要见你,诶?”辉夜向小巷两边望了望,“那个人怎么了?还有因幡好像受伤了啊。诶?那只受伤的狐狸好像是八云家的……”
  “没事了,辉夜,”八意永琳说道,“回永远亭吧。”
  “好啊,这里无聊死了。”
  月之贤者带着永远亭的公主,从面带着幸福笑容蜷缩在地上的月之使者身边走过,从趴在地上浑身插满箭的因幡帝身边走过。
  趴在地上的因幡帝目送着两个主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再扭头盯着蜷在墙边的月之民。期望中如蓬莱山辉夜或藤原妹红那般的死后复生并没有发生。白发月之民面带虔诚的笑容静静地长眠在地上,没有一丝动静。
“我X?”
  因幡帝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
“我X!”
  帝扭头冲着永琳离开的地方奋力怒吼着,然而小巷里已然不见贤者与公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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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星期之后的一个黄昏,八云蓝拎着一个竹篮拜访了永远亭,身上打满绷带的因幡帝在一个手下的搀扶下迎接了来客。
  “这是说好的东西。”蓝递出了手上的竹篮。帝满面春风地接过竹篮,掀开盖在上面的布,看着一篮子沉甸甸的大鸡蛋,笑得更开心了。
  “大鸡蛋啊大鸡蛋,好东西啊好东西!”
  “大狐狸,你来得正好,”兔妖首领盖上了布,将篮子递给身边的手下,“我躺床上两个星期了,憋得慌,你这会儿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
  什么时候不能出去走,偏偏要趁今天拉上自己一起出去?八云蓝一下就听出了蹊跷,但是九尾狐认为自己也并没有必要拒绝。
  “我无所谓,就是你的腿脚没问题吗?”
  “没问题,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帝一瘸一拐地向蓝走去,然后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头瞄了一眼端着篮子跟在自己后面的手下。
  “你端着个篮子还跟着我干什么啊?”帝挥了挥手,“去去去,把那篮子鸡蛋放厨房里去。”
  “但是大姐头,你的伤……”
  “有大狐狸跟着我呢,没事,你去吧。”兔妖首领不耐烦地打发着手下。
  “但是八意大人说……”
  “嗨?找打是不是!”因幡帝瞪起眼睛向着跟班迈了一步,吓得小兔妖往后连退两步,“去!把鸡蛋放厨房里,告诉别人谁都不许动!这篮子鸡蛋是我的,等我回来了再决定怎么处置。”
  跟班的兔妖慌忙地点头答应,然后抱着篮子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不久后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好了,大狐狸,我们走吧,”因幡帝回头笑嘻嘻地走向八云蓝,“我带你去一个风水宝地。”
  “那有劳你带路了。”九尾狐向旁边轻轻一侧身,让兔妖首领走到了她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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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一刻时间之后,因幡帝带着八云蓝来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今晚是月圆之夜,此时满月刚刚升起,天空中万里无云,明亮的月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撒漏下来,昏暗的地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痕,如同天空与星辰投在地上的倒影。
  因幡帝领着蓝停在了一丛茂竹前,然后兔妖首领缓缓蹲下,双手合掌于面前。九尾狐定睛一看,才发现在帝的面前,有一块半埋在土里的不起眼小石碑被半掩在粗壮的竹枝后面。
  “这就是你不让你的跟班跟来的原因吗?”
  “通常我只会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因幡帝闭上眼,对着石碑拜了一下,嘴里在默念着什么。
  “石碑后面埋得是谁?”
  “忘了,我不会去记死了的家伙的名字,”兔妖张开了眼,“另外,与其问石碑后面埋得是谁,不如问石碑后面埋了多少人。”
  “你是说?”
  “石碑后面这片地里,埋着的都是曾经跟随过我的因幡们。”
  一阵风刮过竹林,将茂密的竹叶吹得“飒飒”作响。撒漏的星点光斑随着竹林枝叶的摇曳,开始变得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兔妖首领和九尾狐二人一站一蹲、如同两尊雕塑一般一言不发。
  风停之后,八云蓝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片刻的沉默。
  “我猜猜,这些埋在地下的兔妖,多半是因为你的原因死于非命的吧?”
  “在跟随老狐狸之前,我们一直过着居无定所、担惊受怕的日子,”因幡帝撑着腿缓缓站了起来,“因幡一族不强大,大家都是自求多福。命不由己,谁知道哪天就会大难临头。”
  “不过,你说的没错,”帝停顿了片刻,转过头对蓝说道,“她们中大多数的人的死都和我有关。”
  “那么你来这里拜她们的理由呢?”蓝将双臂抱在胸前,“我不认为你是个会因为她们的死而忏悔的人。”
  “哈!忏悔?对于我来说那是最没有意义的玩意儿,”因幡帝扭头对着石碑前的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警醒自己,不要跟石碑后的那些家伙一样死在地里。那样连个名字都不会有人替你记着。”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八云蓝审视着面前的因幡帝,平静地问道。
  “嘿嘿嘿,”兔妖首领乐呵呵地笑了笑,对着蓝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来,“来来来大狐狸,咱们不是还有些事没讨论完吗?我就是想找你继续说说。”
  看着一边对她招着手一边靠着石碑盘腿坐下的因幡帝,八云蓝轻轻一撩道袍下摆,跪坐了下来。
  “大狐狸啊,”因幡帝轻轻拍着膝盖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你我啊,就跟那骰子一样。没错,你说的‘一切可能都可以被预估到’是有道理的,就像那骰子嘛,总共就六面,摇出每一面的可能性又一样。但是啊……”
  因幡首领停下来拍打膝盖的动作。
  “你可别忘了,还有个摇骰子的人啊。比如说来一个熟悉骰子的人,往手腕上绑一个磁石,那样的话他想让那骰子投出六点就是六点;想让骰子投出一点就是一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哪怕你再睿智,哪怕你的脑袋能处理多复杂的情况,”因幡帝伸手指了指天,“在你之上,总会有一个人,她能看透你的一切,你在她面前就跟一丝不挂一样。她想让你干啥,你就得跟着她的意思去干啥。”
  八云蓝默不作声,没有回应。
  “大狐狸,你想听听我手上那蓬莱药的故事吗?”
  “那不是一副毒药吗?”
  “对,毒药。但我是真没想到那会是一副毒药,我真没想到那老狐狸居然这么玩我!”
  “那天晚上也是个满月夜,那个老狐狸拉着弓指着我,问我想不想活,问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因幡首领指着自己激动地说道,“然后一副施舍者的样子说‘我让你活’,然后给了我一副‘不老不死药’。我后来居然天真地信了那真的是吃了能不老不死的蓬莱药!”
  “既然你相信那是真的蓬莱药,为什么不早点吃了?”
  “吃了我就输了啊大狐狸,吃了我就输了,”帝长叹一口气,重重地拍了一下膝盖,“如果没了对死的恐惧,那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又何在啊。我本以为那个老狐狸是看透了我这个想法所以才给我蓬莱药;我本以为副蓬莱药是她对我的诱惑和嘲笑。所以我不能吃啊。”
  “嘿,结果,那是一副毒药,这老狐狸可就忒狠了,”兔妖摇了摇头,“这意思就是,‘你要是动了歪念坚持不了自己的想法,就去死吧’。太狠,太狠了。要是我早知道那是副毒药就直接给那疯子了,那样反倒会省下不少事。”
  “可是,你确实是受了不老不死的诱惑吧?”八云蓝冷静地指出,“不然,你为什么要把那药藏在护身符里随身携带,而不是把它远远地藏起来永不接触。”
  因幡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啊大狐狸,你说得对,”帝脸上挂满了无奈,“我被老狐狸完全看透了,被一毫一厘完完全全地看透了。我本来想借着这次和月之都做交易的机会打听一些关于她的底细的。任何一点都好,哪怕是能让我看到她的一点点底牌。可是……”
  “难……不对,做不到,”因幡首领仰着头望着天空中的满月,“这种人太可怕了,如同无死角的光一样透射你的全身,你连一点点藏住自己隐私的阴影都留不下来。更可怕的是当你想寻到这光的来源,找到光源背后的阴影时你却发现,这光无源,它无处不在。”
  “大概老狐狸这种人,就是神吧?啊哈哈哈哈哈!”兔妖面带辛酸地低下头看着蓝,笑了起来。
  “我不尽认同你的说法,”九尾狐语气平缓地说道,“但是我认为你刚才的话是有参考价值的。谢谢,我会记住的。”
  “好,好,”因幡帝搓着手,笑着点了点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还想在这里独自坐一会儿,大狐狸你自己一人能认得出去的路吗?”
  “不用送了,”八云蓝起身行礼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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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时分,圆月高悬。
  竹林深处,八意永琳坐在一石台前,台上有一琴、一壶、二茶盏。两盏茶相对而置,一盏摆在琴边,另一盏摆在石台另一边的虚席前,似乎是在等待客人的光顾。
  贤者闭目凝神,轻拨琴弦。月光皎洁,竹林清幽,但听琴声宁静深邃,空灵无暇;偶有清风微拂,枝叶蟋嗦,琴声伴鸣则细而不虚,碎而不杂;忽听鸟雀惊起,振翅而飞,琴弦随之骤然惊鸣,急急而远去。
  “你来了。”永琳停下了弹奏,对着鸟雀飞起的方向说道。
  因幡帝从竹林的暗处走出,拖着包扎着的双腿来到石台前,面对着八意永琳一屁股坐下。
  月之贤者捧起琴边的茶盏,轻嗅淡淡清香,将茶盏递至唇边细细品了一味。
  帝抓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迟疑地伸出鼻子闻了闻,然后嘬了一口,被苦得皱起了眉头。
  “我收留你那天,也是满月。”
  因幡首领瞥到端放在月之贤者身后的弓和箭袋,似乎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嘿嘿,记性不错啊老狐狸,”兔妖向前靠在石台上,“那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份毒药吗?你居然跟我说那是不老不死药。”
  “我给你的,是蓬莱药,”月之贤者轻轻放下了茶盏,“不过是失败品,我自己亦不知服用结果。”
  “好好好,你怎么说都行,”因幡首领摆了摆手,“老狐狸,我就是想问清楚,这么多年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来看待?奴隶?爬虫?还是一个随时可能吞下你那毒药、用死来取悦你的笑话?”
  “我没有恶趣味,”月之贤者对视着因幡帝的双眼,“收留你和给你蓬莱药,都是出于我的兴趣,我想看看一个生命能为‘活着’挣扎到何等地步。”
  兔妖首领再次与那一对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忽然间她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身上的伤痛、口中的茶苦、心中的怨气都突然离自己而去;无边无垠的空间将她的灵魂拉出了肉体,无穷无尽的时间又将灵魂撕扯成无数的尘埃。失去了自我知觉的帝凝凝视着,每一个空间、每一个时间的宇宙,连带着有所有的疑问和解答,万物的起源与终结,于闪念之间从她的眼前划过。
  因幡帝顿悟了,永琳并没有把她当成爬虫,也没有想要羞辱或拿她开玩笑。让永琳对她产生兴趣的,只是她身上对于“生”的执念。她对于永琳来说,只相当于月之贤者无穷无尽的认知中的一个小问题:一个生命能为‘活着’挣扎到何等地步。
  就好像浩瀚宇宙,突然一时兴起,想要花上一点时间,看看一粒烟尘会在宇宙中留下何等的轨迹。
  刹那之间因幡帝意识到,自己已经读懂、但又永远不会读懂面前的这个人,八意永琳。
  “哈哈哈哈哈……”回过神来的兔妖捂着额头摇了摇头,“我懂了,蓬莱药只是问题的答案之一。那药是真是假毫无关系,一旦我吃下去……不,一旦我动了吃的念头,或者说一旦我有了求不老不死的念头,那么对于你来说,问题就终结了,你对我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对吧?”
  “厉害!我服!”帝冲着没有作答的永琳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对于帝的夸赞无动于衷的永琳拿起身后的弓平放在腿上,“我说过,若再出卖我,后果自负。”
  “嗯,是的,”兔妖歪着脖子,微笑着搓揉着额头,“怎么?要把我在这里就地正法?”
  月之贤者竖起了三根指头。
  “我拉三次弓。”
  “什么意思?”
  “三次拉弓后,你我之间一切购销,你何去何从,与我无关。”
  帝听着这谜语一般的话,稍稍转了转脑筋,猜到了其中的奥妙。
  拉弓。弓上可以搭箭,也可以不搭箭;箭可以射向自己,也可以不射向自己;自己可以逃,也可以不逃。
  三次拉弓后,可能生,也可能死。
  因幡帝捧腹大笑了起来,不停地拍着石台,眼睛里笑出了泪花。若是在以前,帝一定会以为永林这是在侮辱自己进而大发雷霆,她会认为永琳只是想看着她狼狈逃亡的身姿以此取乐;但是这次帝明白,永琳只是想为自己所想了解的一个问题,画下最后的句点。
  兔妖清楚,从自己在小巷里动了吃下蓬莱药保命的念头开始,她的生或死,对于永琳来说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好!我知道了”因幡帝爽快地答应道,“那你何时拉第一弓?”
  八意永琳静静地为自己的茶盏斟满了茶,然后闭上眼,轻轻拨起了琴弦。
  帝点了点头,举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对着永琳抬手一敬,然后一口气饮尽了盏中茶。
“呜呃……”兔妖皱着眉头吐出舌头,将茶盏拍在了石台上,抹了抹嘴站起来,转过身踉跄地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虽然不被永琳放在眼里还是会让帝感到火大,被用这种在她看来耍猴一般的手段决定生死也仍然令她感到屈辱。但是因幡首领的逻辑很简单:现在还活着,就是胜利;即使只能多活一小会儿,也好过现在被人挖坑埋了。
  而且,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毕竟到头来,还是一只爬虫略微偷窥到了神所看见的风景。这要是让死去的某人知道,估计在泉下都会气的七窍生烟吧?帝略带恶趣味地想到。
  现在,自己只要尽力逃,然后活下去,就够了。
  八意永琳静静地拨动着琴弦,指下流出的琴声静如止水,亮如明镜。
  忽然,竹林间阵风大作,摧枝折叶,鸟兽惊起,万籁喧哗。月之贤者指尖随之一转,琴声倏然顿挫有力,铿锵作响。似有千鸟鹊起出于左,万马奔腾现于右;又如山崩地裂兴于前,惊涛骇浪起于后。月之贤者如同超凡脱俗般端坐于喧哗中央,与世无所争,而又无所不争。
  猛然间琴声骤停。贤者于风中取弓起身,背起箭袋,左手握弓,右手急拉弦,旋即松手-----------
  竹林枝叶唰唰作响。
  
  月之贤者缓缓伸出右手捻向弓弦,慢慢拉满弓,仿佛是在用心眼倾听着周围万籁的声响,定了片刻之后,稳稳松开右手----------
  凌厉阵风哗哗呼啸
  
  月之贤者轻轻放下了弓,缓缓坐下,捧起茶盏,微微一品,轻轻摇了摇头,再次站起举弓,稳稳拉弦,然后松手。
  刹那间,阵风骤停,万籁俱寂。
  贤者脱下箭袋,将其与弓一起置于身后,随后再次坐于石台前,捧起茶盏,轻触双唇--------
  这一次,温度正好,一缕清香于贤者的齿颊间晕开。
  满月之下,林中万物归于宁静。月之贤者面前,一条足迹在月光的笼罩下隐入竹林,不知所踪。
                        
                                                                                                                                                                                                      《爬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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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6 13:32: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挂在墙上晃着 于 2018-1-16 13:31 编辑

  所以这里是关于我这篇《爬虫》的说明
  这篇中帝的原型是出自我三年前坑掉的长篇,在那个长篇里的帝是一个贪财、无赖的形象。在原本的长篇计划中,我打算写一个番外,讲述的是帝如何和永琳相遇。计划中那个番外故事就是《爬虫》中帝和永琳相遇相识的故事的原型。后来因为我进入猫王汉化组,整日沉迷改图,长篇理所当然地坑掉了,但是那个长篇里的帝——我称呼为“痞子帝”——一直是我个人最喜欢的角色形象。在我的理解里,帝应该是一个自身弱小,带长年着手下的兔子们为了生存而在强者的夹缝中艰难地求生着,这样的她适合一种小地头蛇形象,也就是我所说的痞子帝。
  这里说一个题外话,我这几年写东方同人的思路大致如下:从人物一设中尝试挖掘更深入的可能性,如果能挖掘出大体符合一设且让我感兴趣的人物形象,那么我就会围绕这个人物,为她搭配上能与她对等的角色做对手戏,然后写一个适合她的形象发挥的故事。从我三年前写的寅丸星和灵梦的故事,去年冬祭写的铃仙和另一个自己的故事,还有去年夏祭123和探女的故事,再就是现在这篇帝、永琳和使者三人的故事,都是围绕这个思路来写的。前两年我所挖掘出的所有角色中有三个是我最喜欢的,分别是痞子帝,自闭症小神经123,还有随心所欲的诹访子。目前痞子帝和自闭症123我都为她们写出相应的故事了,还剩下个随心所欲的诹访子目前还没想到适合她发挥的故事。
  说回这篇《爬虫》。长篇坑了以后我一直想写个痞子帝的故事,也打算用当初长篇番外计划使用的故事做蓝本,但是我面临一个问题就是:这不是长篇里的一个片段,而是单独成立的故事了。也就是说,我需要为这个故事设计更深入的矛盾点,而不是仅仅一个“永琳杀光了月之使者后收留了帝”这么简单的展开了。这个过程纠结了我一年多,直到今年三月,我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把永琳的形象拔高到神的境界,讲述一个神、狂信徒和不敬神的底层求生者三者之间的矛盾,似乎可以发挥出“痞子帝”的形象特点。在此感谢某人一直在某群里提及神和信仰的话题让我有了这个灵感。至于题目选择《爬虫》,是因为主角是痞子帝,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痞子活着就像爬虫;狂信徒眼里这样的痞子是肮脏可恶的;神眼里什么人都是卑微的,所以取名《爬虫》。
  三者之间的人物关系是很好设计的:神对爬虫和狂信徒是一视同仁的;爬虫追求的是自己的生存,所以不会理解神和狂信徒,也不会买神的账;狂信徒眼中只有自己想追随的神,所以神在她眼中是高大的,而行事苟且卑微的爬虫她是绝对鄙视的,并且是带有自身优越感去鄙视的。而人物关系设计好后我认为还需要一个共同的矛盾点,这个矛盾点我在思考后认为蓬莱药最适合不过:神将其视为能解开自己问题的答案之一;爬虫将其视为神对自己的诱惑和嘲笑;狂信徒将其视为能靠近神的阶梯。三者对于蓬莱药不同的解读可以引发很多的矛盾。顺带一提,在三月初最早想到的故事构想里,永琳是故意把带毒的蓬莱药给帝的,她的目的是作为一个消遣,想看帝会不会受到诱惑,若帝受到诱惑就让她付出生命代价。我一开始想写的是这种喜欢将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神性,但是后来还是感觉写一种对万物一视同仁的高冷的神性更适合一些。
  然后说一下其他人物:蓝的存在算是一个引出一些不方便表述的观点的中立角色。比如狂信徒对蓝说的那番话,从人物角度来说她不可能把那番话对帝说,也不可能对永琳说;再比如帝对“骰子和掷骰子人”以及她对永琳的目的的猜测,这些话帝不可能跟互相不理解的狂信徒说,当着永琳的面说就会显得啰嗦冗长。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中立人物来作为引出这些对话的媒介,又因为我需要蓝保持中立,不能让她介入三方的矛盾,所以一开始就让她中了一箭罚坐了大半个故事。至于辉夜,我对她的设定是“神最完美的造物”,也是永琳最感兴趣的“存在”,需要她表现的是一种即使身陷三方矛盾之中也毫无自觉的态度。顺便因为最后小巷里帝和使者之间必须是个人恩怨父子局,按正常道理辉夜不大可能看着作为自己宠物的帝被虐待但是无所作为,所以也让她被打晕罚坐。
  接下来按照文中顺序说一下一些场景的设计想法:
  一开始对比水煮蛋的一幕,取自我的日常生活。从小到大我都有个坏习惯,每次在家吃早饭时如果有两个或更多煮鸡蛋(通常是两个)时,我都会比对半天然后挑一个看着感觉更大的,而且我经常陷入“这个鸡蛋高,那个鸡蛋胖,所以哪个鸡蛋大”的两难境地。把这段安插到帝身上纯属我的个人爱好,同时为了表现出帝贪心鸡贼的一面。
  小巷里帝和两只月兔交涉时,铃糊三次猜骰子“大小大”的猜测顺序是和她的情绪有关的,第一次觉得自己占上风所以气势很足地猜个“大”,第二次被点到了软肋蔫了,猜个“小”,第三次发现了希望,所以又猜一个“大”。当然,三次的骰子大小都是由帝掌控的,第一次弄成“小”,暗示铃糊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第二次让铃糊猜对,暗示对方你还算有一些自知之明;第三次如铃糊所愿的“大”以及笑容,就是明面上给月兔一些甜头,而实际上自己也找到适合的筹码了。
  后面回忆里帝诓骗手下的鸡蛋,以及现实中卖鸡蛋给蓝,其实一开始写这些内容时我还没想到后面扔水煮蛋的那个包袱,纯粹是因为个人喜欢一开始挑鸡蛋的那段不想删了,又不好让那段单独摆在那里太突兀,所以后面需要再来几段鸡蛋的故事显示显示帝的鸡贼。
  关于永琳的那些画风明显不同的描写,其实有一些临时起意的部分。因为在大部分内容里永琳是不直接介入矛盾的,这样的问题就是如果只让永琳在回忆以及最后有限的场面里出场,会让这个人物显得太突兀,没法表现出她作为高冷的神的特点。于是看到参赛题目的“琴棋书画”选项时,我有了个想法:配合琴棋书画,在每个大节的最后附上一段完全脱离主题内容风格的对永琳的描写,以此试图表现出她超凡脱俗、逼格高上的人物特性。当然这么处理的一个问题就是很可能会引发读者的阅读障碍,如果我无法在这些段落里体现出永琳的脱俗,或者说读者如果没有往我想表达的层面去想,那就很尴尬了……
  接下来是关于水煮蛋的伏笔,也是我写到一半时临时想到的点子。我写完一半后一直在想一个能让帝在危机时骗过使者的点子,包括让使者认为护身符里的是她紧急时自杀用的毒药(但是她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不大会像谍报人员一样随身带自杀毒药);还有把没有蓬莱药的护身符找机会塞给蓝嫁祸于她(这样蓝就不能保持中立了,而后面还需要蓝以中立身份引出一段很重要的帝的发言)。后来我就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剩下的那个水煮蛋,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无意识间为自己打好了伏笔了,在此处刚好可以拿来现成用。而且也可以趁机让使者把蓝胸口的箭拔出来,让蓝在帝面临生命危险时抬她一手(所以我在之前以泄愤为理由让使者射光了所有的箭,就是为了方便后面让她自己替蓝拔箭诶嘿)。
  至于那名为蓬莱药实际是毒药的玩意儿,是我早就想好必须是毒药的了。这份毒药带来的戏剧性,总结一下就是:爬虫认为蓬莱药是诱惑、嘲笑,却还是受不老不死的诱惑,结果这是个毒药;狂信徒拼了命想要服下蓬莱药接近神,结果是个要了她的命的毒药,而她到死都相信自己就要成功了;至于神,她只是想看看爬虫受不受诱惑,这药有没有毒喝了死不死人,she doesn’t give a f**k。不知道你们看着这样的戏剧性感觉如何,至少我觉得,这真鸡儿好玩。顺便多说一句,正如中立角色的蓝所说的,太想接近神的人,下场都不怎么样。
  最后就是结尾了。我以前说过我的故事写作方式是受了电影叙事方式的影响的。而我所最喜欢的电影场景中,有一幕是盗梦空间的最后一幕,那个特写的似倒非倒的陀螺。从我开始写东方同人文开始,我就一直想写出一个类似这一幕的结局,不过我一直没有做到,因为我想写的故事一直支撑不起这样一个结局。这次算是终于有一个合适的故事配上了一个想要的结局,也算是了结了一个入坑五年来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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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7 16:27: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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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8 15: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厉害的文章。。。感觉我还欠缺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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