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7zts7 于 2018-5-22 01:27 编辑  
 
【第五章 原初之节拍(上)】 
  正邪下克上的愿望不曾熄灭……只不过没有力量,就像是蚂蚁想掀翻妖怪之山,天狗听了都懒得用在新闻里。 
       说到底,普通的恶作剧就是日常了,小人物的妖怪翻不起波浪,只不过,有搞大乱子的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 
  又过了几日,正邪实在是闲极无聊,想起了捉弄死神的堀川雷鼓……那家伙虽然让她讨厌,不过这事还真的是很合胃口。 
  付丧神没说谎的话,正巧这天是那死神运送文书的日子,那家伙应该也又去那里偷文书了吧? 
  正邪如此想着,来到了中有之道。商铺依然是之前的样子,叫卖声、吆喝声和普通街市无异,只是都带着阴沉的音色,毕竟是靠近死地的街道,这是它独有的特色。 
  靠近了那片树林,对正邪来说时机完美,好戏正在上演,看着那付丧神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死神,那畏首畏尾的样子使得正邪偷偷嗤笑了一声。 
  (欸?) 
  正邪忽然觉得不对,那付丧神怎么傻傻地立在那里不动了?怎么又倒下了? 
  再然后,视野一暗,抬头望向身前的那人,正邪吞了一口口水。 
  摆渡的死神面前,飞跃距离易如反掌。与懒洋洋的睡颜不同,她此刻展露的睥睨神态,有着完全的压迫感。随即,她开口了: 
  [上次偷东西的,是你吧?] 
  [啊……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偷窃生死簿,很好玩吗?等着接受审判吧,虽然我不觉得映姬大人会对天邪鬼网开一面。] 
  [欸??等等,不应该先用弹幕决斗吗?] 
  [没有意义,你输了,我抓你,你赢了,我也要抓你] 
  正邪无奈,松懈下来,做出顺从的姿势。 
  然而在死神贴近她身体的一瞬,大量的弹幕从她手中爆出,趁死神被光弹淹没的刹那,天邪鬼翻转了她的方向感,随即自己朝着来路急退。 
  灌木的枝叶刮得皮肉生疼,风声呼啸,不知是不是幻觉,林间有隐隐的哀嚎声传来。正邪这时才感觉到,这迫近将死之地的可怖。   [呦,你要去哪?]一道冰冷的呼叫传来。 
  正邪浑身一震。已经飞出数百米的她,肩膀被抓住,回头看去,死神就在那里,肩上扛了泛着冷光的巨镰,神情冷漠。 
  弯曲的钢刃电光般贴近天邪鬼,却又在触碰肉身的一瞬急停,尖端在天邪鬼的颈侧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不敢动作的正邪,迎上了死神冰冷的目光: 
  [这把花哨的镰刀,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见血的] 
  ———— 
  —— 
     转醒过来,正邪发觉胸腹有束缚感,自己被紧紧绑在树上,绳索上似乎还设下了奇怪的禁制。再向四周看去,确定没有那死神的踪影,正邪松了一口气。(那家伙在这时也会偷懒吗?)虽说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天邪鬼还是准备逃脱。 
  正尝试挣脱绳索,正邪被绑在身后的手捏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有……肉感?再仔细确认时,那方发话了。 
  [你要捏到什么时候?] 
  [咦?付丧神?] 
  [你也感受到那力量了吧,据那死神说,一旦有一方想挣脱,禁制就会被触发,至于后果……] 
  [喂,那只是骗人的吧] 
  [你敢赌我相信,还请别连累我,所以还是放弃吧]雷鼓平常傲然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单独一方脱出不行的话,两个人一起逃脱呢?] 
  正邪没得到回应。 
  即使二人合力逃脱,成功与否也未可知。即使可行,挣脱了这枷锁,就又加上了一层拒捕的罪名吧。死神在威胁完雷鼓之后就离开了,细想的话,这禁锢漏洞百出,然而束缚着两人的,只是画地为牢的心锁而已。 
  死神离开时背对的窃笑,雷鼓没能看到。死神为什么在这种关头离开呢?若是摆在平等的地位去思考,就能更轻易地洞察这一切吧?不巧,小人物的两位没能注意到这些。 
  半晌的沉默。 
  [我早该提醒你,如果你真的要做这个蠢事,拜托别用这个蠢办法] 
  [明明可以逃脱,又自投罗网的天邪鬼,难道不蠢吗?] 
  [切,那……想办法逃跑吧?] 
  [在这逃的话,会罪加一等吧?]雷鼓回答,随即沉默了片刻。 
  [把罪名都推给我好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欸?我没有……] 
  [别装了,你怕连累到那乐团的名声,要不就只是害怕自己被死神追查,否则早就逃跑了吧?]正邪嗤笑了一声,[亏你在准备全部栽赃给我之前,还犹豫着不说,那就是所谓的“良心”吗? 
  可惜啊,天邪鬼不需要什么同情,那东西让我觉得恶心,就把罪名都搁在我身上吧!那反而是最棒的奖赏!] 
  天邪鬼有三条准则, 
  其一,生存; 
  其二,叛逆; 
  其三,根本没有什么准则! 
  如果能愉悦的话,一切都无所谓。 
  望向大笑着宣誓的正邪,雷鼓的眼神有些复杂,冰冷的神情柔软下来。 
  就算是天性使然,天邪鬼说出揽下所有罪名的宣言,也只是这个性格扭曲妖怪的温柔吧。天邪鬼那些言论,只是为了让自己减少负罪感,顺理成章地逃脱。 
  然而雷鼓的本意确实不同,她缓缓地开了口: 
  [谢谢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不是已经说了……] 
  [做这些事情之前,我已经做好觉悟了]雷鼓垂下眼神,平时高傲潇洒的神色已荡然无存, 
  [付丧神就是为了向狠心的主人报复而存在,那份执念就和想要下克上的你一样,所以当那执念消失的时候,我存在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你要说什么?] 
  穿林的风喑哑,这里本就阴森,穿透枝叶洒下的珍贵日光,使雷鼓想起了外界柔和的街灯。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六章 原初之节拍 下】 
  和太鼓的命运,只是很简单地被制作出来,在祭典时,被磕碰着取出,面向节分时欣喜的人群,奏响声音而已,灵便是从那股喜悦中产生。 
  然而演奏者漫不经心,鼓面鼓身伤痕累累,保养什么的更是奢望,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时间都被放在阴暗的仓库里积灰,最终,连演奏者都遗忘了它。通常来说,太鼓就会这样腐朽吧? 
  所幸,小槌狂暴的魔力给了她力量及意志,付丧神此刻便真正成型。最初的狂喜过后,她镇定下来,相隔百年,最初的演奏者早已不在,报复也无从谈起。而小槌的魔力消失后,失去力量的她仍然会腐朽,必须找到足以替代的魔力,然而幻想乡中的大人物不会轻易交出魔力,小人物则自身都难保。 
  因此,她果断地舍弃了原有的身体,凭借付丧神的优势侥幸地穿过了结界。 
  现世的景象光怪陆离,她半晌才从高楼广厦、车水马龙间回过神来,在遗留的魔力耗尽之前,她找到了得以凭依的新道具——一套西洋鼓。 
  鼓的主人独居,是个玩世不恭的瘦削青年。每天有大段的时间在打工,有了空闲,就和乐队的家伙们混在一起,或是排练,或是酒吧串场,街头演出,每天是几无波澜的颓废生活。 
  他曾向父母宣称要出人头地,混出个名堂,甚至不惜断绝关系,也要自己出来闯荡。最后这般落魄,也羞得不愿去联系,只不过,每次都会从那不多的薪水里寄一部分回家。 
  他每天在出租屋独自练鼓的时间是固定的,然而出租屋的隔音并不好,邻居往往抱怨,甚至报警,他尽量协商,如果还不行的话,就换个地方住,三次,五次?本身没多少行李的他,搬家时这一套鼓便占去不少开销。也因为这样,难找到什么好工作,也没有积蓄,就连乐队也是换了又换。至于找女朋友……他保养那套鼓比自己还精细,先不说找不找得到,鼓可就没时间打了。 
  这个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家伙,一坐到鼓前就会认真起来,校准角度,上紧鼓皮,每一条练习死磕到底。像信徒般虔诚,似乎那些节拍就是圣经,敲得够好,就能升上天堂。 
  鼓的付丧神,在他的演奏里,看到的是「天赋」以及不可或缺的「热爱」。 
  当付丧神第一次开口指出他的失误时,那家伙吓得摔到地上,直到付丧神花了好大力气说服他,才放下了报警的念头。 
  接近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投其所好。得知她是鼓的付丧神,那人很快卸下防备。付丧神那什么都能配合上节奏的能力,着实令他着迷。他好奇的孩童一样,不断朝她渴求着指点, 
  她在演奏中获得欢愉,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她便想起了曾经那悔恨的经历——演奏者的热爱只是暂时的,之后一定会抛弃、遗忘那道具。    
  因此,她向演奏者说出了谎言:[你从付丧神处获取的力量,不再演奏时,就会失去,你的生命也将走向尽头。] 
  然而这只是空话,她并没有给予什么力量,也无权带去什么死亡。 
  正如她期望的那样,他不再玩世不恭,凭他的勤勉和天赋,本就达到了足够高的水准,如今他甘愿安定下来,加入了规规矩矩的正经乐团,从街头到酒吧,从酒吧到演奏厅,带上一些幸运,甚至都没花多久时间,就如新星般闪耀。舞台上,他身边的乐手越来越出色,他的掌声越来越热烈,他有了越来越多属于自己的灯光。 
  付丧神很满意,内心却也有了愧疚,她想向演奏者坦白那句谎言,然而却是演奏者先笑着开了口:「我知道那是谎话,不过我不再演奏的话,你真的会消失吧?」 
  她有些惊诧,其实初获神智的付丧神,在感情的表露上还是有些幼稚,即使勉强施用心机,也显而易见。 
  最终,她一五一十地向演奏者说明了自己的经历,以及所谓付丧神究竟是什么。而演奏者只是静静地听着,当她讲完,演奏者除了安慰和承诺,又转过身去,掩口不住地咳嗽。 
  演奏者更加勤勉了,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钟,没日没夜地运转着。他将自己的练习与心得,推广进每一家乐行,以自己的名字代言了一样样乐器。所有提高名望的演出,他一场不落下,所有必要的应酬,他一次也不敢推脱。 
  也许是付丧神的指点,他的律动技惊四座。他以非人般的天赋和毅力,异常地成长着,除了经验,他能与所有的鼓王比肩。 
  只是,付丧神变得有些害怕:他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他使用这套鼓的次数没有减少,却往往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有时慌忙离开,有时甚至濒临昏迷,又笑称无事。 
  她早该发现,为什么演奏者早就知道她在撒谎,还是那样的勤恳?为什么明明还是青年,就拼命地透支自己? 
  她早该知道,他隐瞒了重病,早已余命无几。 
  ———— 
  —— 
  雨夜。 
  街灯的黄圆和,尾灯的红柔软,霓虹晕染的浓郁,灯光掺着夜色揉进雨幕里,一切似乎都变得温柔。想起初进现世的仿徨,仿若昨日重现。 
  他开着车,载着她凭依的那套鼓,去出席那场只属于他自己的演奏会,一路无言。 
  演奏会座无虚席,灯光只为他亮起,数十人的乐团只是映衬的绿叶。 
  一曲奏响,排山倒海般的律动扑面而来,仿若泰坦轻敲大地,仿佛宙斯扯下闪电。那律动足以让失聪者起舞,那表演足以让目盲者惊艳。 
  一曲完毕,掌声喝彩久久不衰。 
  灯光也暗下来,谢幕的时刻就要来临。 
  昏暗的灯光之下,撑在鼓上气喘吁吁的演奏者,惊讶地发现身旁那轻盈的身影。付丧神积攒的魔力已经足够,已经足够现出身形,只是……晚了一些。 
  演奏者满足地笑了,眼眶里禁不住泛起泪光,他说,那次之后他就一直在准备,如今,所有受他教授的人,所有听他演奏的人,所有使用那些乐器的人,都会为她源源不断地供给力量,就以那套鼓为载体,就以他的灵魂为媒介。 
  献上这全身心的虔诚,他不惜做一个欺世盗名之徒。而他侥幸成功了——他偷得了她的眼泪。 
  幕布又缓缓拉开,观众们要求返场的呼声浪潮一般。 
  就像是恰到好处的华彩那样,压抑了大段的铺垫,终于,流畅的音符在琴键上黯淡了音色,协调的旋律倾泻而出,只为作一时的陪衬。 
  演奏者的手上,鼓棒又再次举起,那是她和她都不曾放开的东西。 
  意识开始模糊,听觉却格外清楚,指尖从未如此自在。 
      ———— 
  —— 
  故事只有这么多,或许对于生命简单的付丧神来说,这便是一生。 
  看向就就沉默不语的天邪鬼,雷鼓勉强笑了笑: 
  [其实那些是我刚编的,听起来怎么样?] 
  [切……真蠢,要骗我你还嫩的很]天邪鬼分明看到付丧神眼中闪着晶莹,[说到底,你确定那家伙会到这里来吗?] 
  [那个死神偶尔也会渡外界的灵魂,那几本生死簿上也没有他的名字,或许已经受过阎魔的审判,像他那种人,下地狱也说不定……] 
  [之前敲你的家伙呢 ?] 
  [都忘了,你看看这只大鼓上的伤痕,就能知道那些混蛋是什么人了。]雷鼓嗤笑一声。 
         当复仇和怨恨都已消弥,就像溪水提在桶里,已无当年之怒。对于此刻的堀川雷鼓来说,支撑自己的执念只是那再见的心愿,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有什么代价,都已经无所谓了。 
  雷鼓驱动魔力,几面鼓盘浮现在周身,那上面相互联接激起闪电,一下劈在绳索上,雷鼓猛地挣开那烧焦的束缚,支起身体来。 
  树后,正邪也默契地一同挣断了绳索。 
  禁制并没有可怕的反噬,绳索也只是普通的绳索,要挣开很容易,但逃脱就代表着拒绝审判,反抗规则,此刻,二人都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下克上。 
  天色更暗,夕阳已经困倦地倚在小丘上,马上就要收敛光芒。然而在那小丘背后,远处的天空又被奇异的灯光点亮。 
  两人伸展着身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就像是将这逃脱的负罪感幻化成美酒,大口地倾进喉咙。两人就像多年挚友一样,互相拍着肩,放肆地大笑。 
  忽的,雷鼓停下来盯住那片天空,表情僵硬: 
  [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那远处的花田,受瞩目已久的演出已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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