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丰收祭
秋天的时候，山脚下的村落燃起了篝火，一年一度的丰收祭又来临了。而我也要在这一天第一次尝试化作人形。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岚就会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在山崖上聚集起来，遥遥的望着那火红的篝火，等待长辈化作人形从祭典上带回来各种食物。对于我们这些山上的狐狸来说，这一天也是好像我们的节日一般。
岚虽然对于人形的掌控早已熟练，但是为了陪伴我，她几乎没有去参加过祭典。皮毛对于狐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天生金色毛发的我，在这个火红毛色的族群中，注定难以立足。如果不是有岚的陪伴，或许我早已呆不下去了吧……
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人类，又紧紧地藏住了兽类的耳朵与尾巴，岚鼓励地一直陪在我身边，拿出自己的衣服给我穿上。
对于人类为什么要直立行走，我之前一直很不理解，待到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才发现，双手原来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啊。我可以牢牢地抓住岚的胳膊，而不用担心指甲会挠伤她。看着我笨拙地站起身的模样，岚不由得笑了起来。
“爱也真是漂亮呢。”岚用双手捧起我金色的长发，将它们在我的脑后盘起来，束成一个发髻，轻声地告诫，“小心耳朵不要露出来了哦。”
然而，长辈们对我的模样很不满意，原因依旧是因为我那金色的毛发。这个国家的人发色都是黑色，大家化作的人形几乎也都是黑发，而我这样一头金灿灿的，几乎就在向所有人宣告，这里有个异类。
“山里有种染料，洗过头之后头发就会变黑。”一个长辈这样对我说道，“爱，你要不要去试试？”
身为一只狐狸，竟然要弄脏自己的皮毛，这是莫大的屈辱。然而我觉得我别无选择，山下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它对我这样年轻的狐妖来说有着太大的诱惑力，而且，如果想要在这个族群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适应。
“爱，你别傻了。”看见我拿着染料回来，岚似乎有些生气，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小瓶，甩手扔到了山崖下去了，“居然要弄脏自己的皮毛，真不知道你在怎么想啊。爱就是爱，金灿灿的多好看。她们只是在嫉妒罢了，别听她们的。”
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长辈们是在嫉妒我，再说了，我有什么可以让别的狐妖嫉妒的呢？
“但是人类看到了不会觉得……”
没想到岚哈哈地笑了起来，轻轻攀住我的肩膀，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相信我，没有人会在意的。爱你这么漂亮，谁都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人类的。”
人类的丰收祭总是这样的热闹，傍晚的时候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人类，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热情，好像野火一般燃烧着快乐。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还有粮食酿成的美酒，鼻腔里满满的都是甜蜜的气息，我觉得我都快要醉了。
“爱又露出傻样了。”岚拉着我的手，回头看向我，轻声地笑了起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毕竟住在山上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美味食物，甚至还有张嘴就能吃得到的鸡肉，是鸡肉啊！
大家围着篝火跳舞，我们也被好客的人类拉进了人群。没有任何人询问过我的发色，也似乎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我们的身份，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不过这种小小的不安很快就被祭典的快乐气氛冲的一干二净了。
时间快到子夜的时候，看样子祭典就要进入高潮，所有人都停下舞蹈的步子，乐曲也停了下来，大家都屏息注视着以为年迈的村长。
“啊，要选狐仙了。”岚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肚子。
“什么？”
“选狐仙。”岚在我耳边说道，“这里的信仰，他们认为他们田里的丰收是因为有九尾天狐保佑了他们。”
“这里哪有九尾啊。”我不屑地笑了起来。
岚无奈地耸耸肩：“就是因为没有啊，所以要从参加祭典的女性中选出一位来作为天狐的象征。”
“哎——”我觉得这种做法很搞笑，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被旁边的男人们七手八脚台上了一个神轿。
“啊，爱你中了哦！”岚向我挥着手，开心地喊道，“好好玩吧！”
在被台上神轿的混乱中，不知道是谁从后面拿走了我的发簪，一头金发一下子披散下来，这下子想不被注意都难了……
看到神轿上的我这一头的金发，人类们似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啊啊，果然是天狐大人！”
“天狐大人啊啊啊！”
“天狐大人终于亲临了么！”
听着下面七嘴八舌的欢呼声，我不知所措地想要解释，但是谁也没有在听我说话，大家抬着我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跟在我的身后，就算我回过头去看，也找不到岚的身影了。
第一次变成人类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所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了，在慌乱之中，我的耳朵和尾巴都不听话地冒了出来，明明已经被人类看到了，但是大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欢呼声响彻云霄。
完蛋了，我把岚弄丢了还在人类面前露出了这样的丑态。我惊慌失措地跳下神轿，头也不会回跑出村落，一头钻进树丛里躲了起来。
在我惊慌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的时候，岚找到了我，她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安慰地抚摸我的头。
“爱，吓坏了吧，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吓成这样。”
“岚……”我像个傻瓜一样在岚的怀里“哇”地哭了起来。
当我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笑声。我和岚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打扮怪异的金发女人坐在半空中，用折扇点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俩。
“明明有这样的资质，竟然被这么点事情就吓到哭，小狐狸，你还真是丢人啊。”女人用折扇指着我，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呜……”无法反驳的我觉得自己又要哭出来了。
“你是谁？不许这样笑话爱，她刚刚学会变化，被吓到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岚挡在我的前面，抬头呵斥上方的女人。
这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不由得好奇起来，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狐狸，应该是妖怪吧？但是这样感觉的妖怪我也从未见过。
“哦哦，原来她叫爱，那你呢？”女人居高临下地问起了岚。
“我叫岚。”岚挺起胸膛，毫不畏惧，“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说的也是，我叫八云紫。”女人依旧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视着我俩，“你们现在还远没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要想和我对等说话，至少先成为九尾再说吧。”
有姓氏的妖怪？这么说是贵族么？我好奇地从岚的肩膀后面偷偷望向了这个大妖怪。
“我在找一只九尾狐，当然了，现在这里是没有的。”八云紫用折扇遮住自己的嘴，眼神像刀子一样仔细审视着我们两个，“我是境界妖怪，我摆弄了现在与未来的境界之后，得知若干年后会出现一只九尾妖狐，这个妖狐将和我有莫大的关系，而这只妖狐的源头就在这里。但是在这整片地区，有成为九尾资质的狐妖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到底是你们中的哪位呢？”
我也有成为九尾的资质么？我惊异地看了看岚，岚看起来也和我一样惊讶。
“我对于那只九尾只有一个信息，她的名字叫做‘蓝’，色彩的那个‘蓝’字。”八云紫来回打量着我们两个，“你们认识这样的人么？”
我们茫然地摇摇头，狐妖的族群虽然不小但是这样的名字确实听都没听说过的。
见我们这样的反应，八云紫觉得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岚和爱，你们两个的名字都可以写作‘蓝’，我想我所找的‘蓝’就在你俩之中。”八云紫收了折扇指着岚的鼻子说道，“你们两个中只有一个会成为九尾，另一个必然半途而废。但是到底是哪个我现在也无法肯定。”【日语注释：“藍”在日语中可以读作[らんran]与“岚”同音，也可读作[あいai]与“爱”同音】
八云紫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两个叠起来的符咒，交给我们两个：“很快你们就会离开这里了，去成为九尾吧，当你们遇到怎么也过不去的瓶颈的时候，就用这个召唤我吧，我会帮助你们一把的。不过，只有一个人能成功。”
大妖怪说完，就好像被什么吞没了一般，突然地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岚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符咒，看起来很高兴地转过身来望着我：“爱，你听到她说了吧，我们中会有一个人成为九尾哦！一起加油吧，看看最后谁能成功。”
虽然还不是能很好地消化掉大妖怪带来的信息，但是看样子岚已经理解了，我相信岚的头脑，于是我也回应地点了点头。
只是，我没想到，故事这么快就要拉开序幕。
蓝的故事
三、三尾的狐妖
那天我和岚回到族群的时候，我隐约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微妙。虽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但是我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毕竟我刚刚得到了一张符咒，一张可能会让我成为九尾的符咒，我和岚都是那样的兴奋，以至于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到了后半夜，当大家都纷纷睡下的时候，忽然有长辈叫醒了我，对我说头狐要见我。
狐妖的族群是个等级分明的组织，就算最顽皮的小狐妖，在头狐的面前也要畏惧三分。我们的头狐是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大雌狐，据说是让阴阳师打伤的，她的皮毛又浓又密红得发亮，变成人形的时候头发是很深的红棕色。她的身后有三条火红的大尾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变成狐狸的样子。
岚陪着我一起来到头狐面前，头狐坐在一个大蒲团上，靠着山洞的石壁，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烟杆。头狐有时候会叫人拿山上的野味去人类的村落换取烟草，然后把整个山洞弄得乌烟瘴气的。我想起我曾经也听过大狐狸们这样的抱怨。
我们站在头狐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被叫过来。头狐微微皱着眉头，咬着烟嘴，默默地吐着烟雾。她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长长地拖到了腰间。
良久之后，头狐慢悠悠地开了口。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头狐依旧皱着眉，看上去很烦恼的样子。
“不知道。”我畏缩着回答。
头狐叹息般地呼出一口青烟，抬起金色的眼睛看向我，她张嘴准备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爱。”头狐对我扬了扬下巴，“你怀里是什么？”
怀里？我伸手摸了一下，怀里放的正是那个大妖怪给的符咒。
“拿来，我看一看。”头狐对我伸出手。
我抓住自己的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头狐站起身，直径向我走来，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好像我不听她的话就会没命一般。在那样的威压下，我的腿都快软了。
头狐像我伸出手：“拿来。”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符咒放在了头狐的手上。
头狐不屑地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了。
岚从身后轻轻地挽住我的胳膊，悄悄地支持着我。
头狐举起符咒在大家的眼前晃了晃，然后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哪来的？”头狐问道。
“别人送的。”我只有实话实说。
头狐不信任地眯起眼睛：“谁送的？”
一个从半空中钻出来的叫八云紫的妖怪……这样说有人会信么？我犹豫着没有开口。
“快点告诉我，这个符咒很厉害，像你们这样的小狐妖小心直接毁掉你这几百年的修行！这可是阴阳师的东西，你胆子还真大。”头狐目露凶光地瞪着我，我被这样的目光所吓着了，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是一个从半空中钻出来的叫八云紫的妖怪……应该是妖怪……”我被吓坏了，将今天离开村子后的遭遇向头狐全盘托出。
听完我的叙述之后，头狐抽着烟低着头，沉默不语。气氛凝重起来，我不知道那个八云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让头狐看上去如此的苦恼，我看看身边的长辈们，看样子长辈们也和我一样的困惑着。
“除了爱和岚，其余的都退下。”头狐命令道。
长辈们鱼贯而出，宽敞的洞窟中只剩下我们和头狐三人。
“这么说，你们见到那位八云大人了？”头狐看上去有些忧郁的样子，手指间轻轻地摆弄着那一张叠起来的符咒。
“她说她叫八云紫……”我小心地回答道，“是个危险的人吗？”
头狐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可笑。
“是不是个危险的人？你居然问那个八云是不是个危险的人？”头狐哈哈地笑了起来，抬起头来向我皱起了眉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破损的耳朵，“这个耳朵，就是她的杰作。”
我觉得自己头上的毛发一下子竖了起来。
“这个。”头狐将符咒在我们眼前晃了晃，“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么？”
我和岚都摇摇头。
“那就看好了。”头狐站起身来，将符咒小心地打开，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指尖的血涂在符咒上，然后将符咒扔在地上。
符咒中间裂开一个洞，忽然这个洞一下子变大了，成为一个可以让一个人横躺进去的间隙。
“现身吧。”头狐向间隙命令道。
“啊啦，我还以为是谁呢？”一条胳膊从间隙中伸了出来，八云紫从间隙边缘露出头来，懒散地斜倚在间隙的入口处，“要不是看到你的耳朵，我够快忘记你了呢。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青【青[あおい aoi]与蓝同音同义】，您忘记了吗？”头狐捏紧了拳头，“明明是您给我的名字。”
“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八云紫眯眼笑了起来，“叫我出来，有什么事么？”
头狐有所顾虑地看了看我俩，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八云紫，脸胀红了起来，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
看见她这副模样，八云紫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是想说，既然我来了，为什么没有来找你，是吧？”八云紫不怀好意地眯起了眼睛，“你觉得是为什么呢？青。”
头狐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慌张了一阵，她的耳朵和尾巴都沮丧地垂了下来。我从没见过头狐示弱的样子，她沮丧的模样我是第一次看见。
“您已经放弃我了么，八云大人？”
“青，你成不了九尾，你已经到极限了。”八云紫回头看了看我和岚，又望向青，“容器只有这么大，你的力量也只能到这么大。”
头狐一下子急躁起来，她向前踏出一步，向上方的大妖怪伸长了脖子：“只要扩充自己的容量不就好了吗？只要您愿意把力量借给我……”
“我说你啊，小东西。”八云紫觉得有些麻烦地叹了口气，“你不可能靠我的力量成为九尾。成为九尾便踏上了仙阁，而我自己还是个妖怪。还是说，你打算一直粘着我么？我又不需要宠物。”
“但是，八云大人……”
“青。”八云紫斜下眼睛看着头狐的脸，好像一眼将她看穿了一般，“你为什么要成为九尾？”
“您说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地么……”头狐这么回答着，似乎也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青，你想要的生活，就算成为九尾也给不了你，倒不如就此罢了，反倒离你的理想比较接近。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小东西。”八云紫挥了挥扇子，指了指头狐的屋子，“你看看你的屋子，你看看你这身打扮，在我看来，你只是想做个人类罢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孩子么？你真的舍得为了‘九尾’这个名号而离开他们？”
头狐真的在苦恼起来，三条大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摆动。
八云紫严厉地看着头狐的眼睛：“你明知道一直呆在这个小地方是不可能成为九尾的，为什么你云游到这里就停下了？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你记得吗？”
“七八百年了吧……”头狐低下头来。
“为什么呆这么久呢？就算我打伤你的耳朵逼你继续前进，你也不肯走。让你留下的那个人，不是已经去世好久了么？就连他的子嗣也大多云游离开了，你在这里守着一个空巢是在等谁？”八云紫伸出折扇，抬起了头狐的下巴，“青，人死不能复生，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如果你要离开这里，你现在的生活就会消失，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我可以再借你力量，虽然你继续变强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给与足够的力量还是有强行扩充容器的可能性，毕竟你曾经有成为九尾的资质。”
“那个人在临终前跟我说，要我保佑这片土地，我只是个妖怪，怎么保佑一方水土？”头狐往后退了一步，挥手推开八云紫的折扇，“我需要力量，当我真的成为他们所期望的天狐，才有资格去面对他们接受他们的祭祀。”
听到这话，八云紫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不能自已，她用折扇轻轻敲着头狐的脑袋，笑出了眼泪。
“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笨蛋……哎哟，你真是逗死我了……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八云大人！”头狐被笑得涨红了脸。
“好啦好啦……”八云紫笑了一会，看着头狐的眼神温和了起来，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嘴，“如果是因为这样，你就更不能成为九尾了。青，水缸里只能养小鱼，池塘里才会有大鱼，到了江河湖泊则可以见到能载人的巨大的水生物，而龙只能生活在海里。如果龙想进池塘，只会一脚把整个池塘都踩坏。这也就是为什么九尾要云游，我想这个道理你也能明白。”
“但是我这样……”
“这里的人在丰收祭上祭祀的是你，你很清楚，青。他们没有见过九尾，他们只知道曾经有个保护村子的天狐大人，不如去接受他们的供奉，你想去融入他们，他们也想接触你。何必畏畏缩缩的？”八云紫扭头看了我和岚一眼，继续说道，“这里的人祭祀狐妖，是因为狐妖保护了村子对他们有恩，至于这个狐妖到底是妖怪还是神明，到底有几条尾巴，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成为九尾是大多数狐妖的梦想，但是如果这不是你的梦想，你何必硬把自己往那条路上推呢？”
头狐似乎想要说什么，她张了张嘴，然后安静地陷入沉思。
“不过，不管怎么说。”八云紫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我和岚，“这两个小家伙，你也是留不得了，不如让她们跟我走吧？本来你今天叫她们来，也是要赶她们走吧？”
“既然爱在丰收祭上向人类露出了那样的形态，我自然是留不得她了。”头狐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但是她只看了我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大妖怪，“八云大人要带她们走，我当然也不会阻拦。只是岚这孩子天资极佳，我本想说，如果我哪天有什么不测，就让她来接替我的位置。八云大人如今要把她也带走……”
“天资极佳？嗯，你说的没错，不过有时候天资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能看现在，而要看发展的空间。你的力量现在在这一片都是没人能比的，但是论天资，你却的确不如她们俩。”八云紫“啪”地收了折扇，笑着看了看我，“你的担心我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这里能接替你的人，除了她俩，其他人都不行……这样吧，青，她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会成为九尾，而剩下的那个人，我会把她送还给你，当然，前提是她们都活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只是个池塘，若想要在这里育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头狐再一次看向了我俩，我感到她似乎有些许的敌意，但是那样的情绪只是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八云大人说的是，随您高兴便是。”头狐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青，你还是这么听话，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八云紫眯起眼睛看起来十分高兴地笑了，“这两个孩子都不能小看，我想她们的云游不会太艰难。反倒是你，在这两个孩子离开的日子里，是否能平安无事我比较担心。”八云紫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符来，扔给了头狐，“我把我的力量借给你，你需要的时候就能打开来使用，用法不用我来教你。你要用这个保护村子，还是用来继续做你的九尾梦，我不会干涉，随你喜欢吧。”
“多谢八云大人。”头狐低下头来。
“对了，青。”八云紫慵懒地靠在间隙的边缘，有些懒洋洋地说道，“借用我的力量并不是成为九尾的唯一方法，如果缺少运气，拿苦功弥补就好了。当然，那要艰难得多。我的作用不过是在瓶颈的时候推你们一把罢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九尾都认识我。”
八云紫说完这番话，就沉到间隙里不见了，那间隙也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正在我和岚疑惑的时候，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我们脚下的坚硬泥土消失了，我和岚一同掉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间隙里。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青握着手中的符咒，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道别。
那笑容，还真是寂寞啊……下坠的途中，我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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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地藏菩萨
我再看清东西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眼前一大片的天空。群星璀璨，一层一层的，好像会像我坠落而来一般。刚才从间隙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撞到头了，脑袋后面有点痛痛的。我坐起身来，看见了在一旁安静地望着我的岚。
“八云大人呢？”我摸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
“扔下我们走了。”
“哎？”
岚无奈地耸耸肩，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来：“脑袋好些了么？”
“倒是没什么大碍。”我伸出手让岚把我拉起来。这里是一座山的山顶，从这里可以看到远远的山下的村庄，时间估摸着已经快天亮了，虽然头顶的星辰还很清晰，约莫着大概是寅时了，村庄里已点亮了点点早起的灯光。
在下方半山腰的黑暗中，我看到了一点红红的火光，仔细一看，在被夜幕染成暗色的白色山石上，远远的坐着一个人影，残缺的耳朵、在秋风中飘扬的三尾和袅袅的青烟泄漏了人影的身份。头狐一个人坐在黎明前的山崖边上，遥远的寂寞地眺望着下方宁静的村庄。
“我们掉下来的时候，头狐扔进间隙给你的。”岚拍了拍我，把一个有些古旧的符咒交给我，“八云大人说，这是她以前给头狐的，现在头狐把这个给你。你看你的符咒不是被头狐用掉了么？”
我接过那符咒，想到就在刚刚才结束的头狐与八云大人的对话，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忍。青放弃了，她成全了我们。
我走到山崖边上，向下望着青孤独的背影，鼓起勇气，大声地喊了起来。
“青！”
“爱你这个笨蛋！”岚想要拉我，然而青已经听到了我的喊声，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们。见青已经看见了，岚只得放开我。
“青，我们要走了！”我对着青远远地喊道，也不知道这样的距离她是否能听得清楚，“这么多年承蒙关照，养育之恩，我们会牢记一生！对不起，不能尽孝了！”
说完，我在山崖上跪下，向青磕了三个头。岚见我跪下了，也连忙跪了下来，和我一起像青行了大礼。
我重新站起身，而青似乎还在惊讶中没有恢复过来一般，然后，青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指着我。然后她退后一步在大石头上坐下来，咬着烟嘴，望着我们吐出一口白烟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口型对我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似乎是：笨蛋，路上小心。
我和岚最后向青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青能看到的范围。向山下走的时候，岚看起来大大地松了口气，一路上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而打破这沉默的却是刚刚听过的某个声音。
“难得我还专门把你们送出来，就是怕青不让你们走，你倒好，还主动去跟她打招呼。”八云紫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一直看着的哦。”
“既然八云大人看到了，为何不阻止爱呢？”岚看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本来青认为八云大人把我们送到很远的地方也就作罢了，但是爱这么一咋呼，要是青改变主意要留住我们怎么办？”
“你们的修行是你们的，我不插手，哪怕看着你们往火坑里跳。如果你们死在云游的途中，那么只能说明我要找的蓝并不是你们。”八云大人用折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对我们说道，“不过爱的做法虽然愚蠢了点，也算稚气未脱，而且有情有义，我并不讨厌。”
这算是夸我么？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不算夸你哦。”八云大人一针见血地戳破了我的小幻想。
没有理睬我的犯傻，岚急切地望向了八云紫：“八云大人，要成为九尾的话，应该怎么做呢？有没有什么方法？”
“没有什么固定的方法，简单的来说就是用一切方法增强自己的力量。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所找的那个叫蓝的九尾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告诉你们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希望你们照着她的模子往自己身上套，成不成功一切还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八云紫想了想，又伸出手来，指了指往北的路，“路线的话，我建议你们向北边走，虽然冬天比较寒冷，但是对于狐狸来说，总比南方的夏天好过吧？”
“多谢八云大人指点。”岚向八云紫低下头。
八云紫满意地点点头，向我招招手，把我叫到一边在我耳边小声告诫：“和青不同，我比较看好你。爱，能成为九尾的只有一个，你俩一起行动，就算现在能够和睦相处，早晚她为了自己也会在背地里捅你一刀，人总是会变的。只要没有你，她就是九尾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到时候我可不会插手。”
“多谢八云大人提醒，八云大人多虑了。”我对八云紫笑了笑，低下头来。
“你这份天真倒也可爱，不过这可爱可救不了你得命，找个机会甩掉她吧。”八云紫伸出手，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岚可比你心眼多，小心点总是好的。上路去吧。”
我向八云紫行了礼，回到了岚的身边。
八云紫离开后，我俩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往北的路上前进着。
走出大山的时候正好看到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地升起。前方的道路一片平坦，阳光温暖地送我们的右边照过来，让人觉得这一路似乎也会就这样地顺畅下去。虽然就算是我也很清楚，这不可能。
“爱。”过了许久之后，岚开了口，“八云大人是不是跟你说，两个人一起行动不利，不如分开走，让你找个机会甩掉我？”
“嗯。”我很惊讶岚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难道被听到了？
“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她也这么跟我说了。”岚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么爱，你觉得呢？”
“还是自己判断吧，毕竟我俩都没有出过远门，有个照应也是好的。”我对岚笑了笑，“等我们觉得对方都能够独立生活没有问题了，如果有需要再商量分开的事情也不迟嘛。”
“还真像你会说的话。”岚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拉起了我的手，“要是能一起成为九尾就好了……”
在林子里抓了几只兔子，我们自己各吃了一只，然后把剩下的带到不远处的村庄换了一些便于携带的干粮和一点小钱。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所谓的九尾修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将一个地方的特产带到下一个地方，我们过着就像旅行商人一样的生活，虽然并没有因此而富裕起来，好歹也没有饿肚子。
在冬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一个富饶的小村庄。村里的人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天气已经变冷，风干燥地吹着，感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雪来。村口的樱花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坚挺地等待着大雪的降临。我们吃着村里人给我们端来的粥，大家对从外地来的我们很好奇，不断地发问着。
透过窗口，我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一棵樱花树下默默地盯着一尊地藏菩萨看。
见我有些好奇，一个村民向我解释，那是一个和我们一样旅行到此的男人，来做了写简单的贸易之后，不知为什么对村口的地藏菩萨很感兴趣，每天都这么跑过去盯着看。
“说来，那人还真有些怪异呢。”一个老农思考着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看那眼睛，像妖怪一样。”
不少村民听了老农的发言，都纷纷应和。
我抬起头往男人那里看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男人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那孩子的头发是墨绿色的，穿着粉色的浴衣，看上去和普通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正和男人争论着什么，男人不由得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那是谁？”我问道。
“就是我们说的那个男人啊……”
“不。”我摇摇头，“那个穿浴衣的小丫头是谁？”
“小丫头？”大家惊讶地都凑到窗口往外看。然后纷纷发出了更加疑惑的声音。
难道他们都看不见么？我重新往窗外看去，然而那女孩已经不见了，只有男人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看上去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去了。
“爱，你又咋呼了。”岚轻声地笑了起来，“这么大冷天的，怎么会有小孩子穿着浴衣在外面跑？”
我只好挠挠头赔笑，说自己只是说笑的。
但是我确信自己的确是看到了那个孩子，半夜的时候我悄悄地从休息的屋子里跑出来，来到村口。
村口有一尊地藏菩萨，旁边有一颗樱花树，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孩子就睡在地藏菩萨的前方土地上。那男人也在，正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孩子的身上。
“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能看到她。”男人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你是谁？”
“我叫爱，是旅行过来的。”
“这世道也到了女孩子也能随便出来旅行的时候了么？”男人站起身来，回头看着我，她的双眼是金色的，看上去不像人的眼睛，倒像是兽类，“我是狩，也算你半个同类了。”
“半个同类？”我疑惑地问道。
“她说你们是狐妖，虽然不知道你们来做什么，不过也巧，我母亲也是狐妖。”叫狩的男人说着，对我笑了笑，“别看我这样，我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对妖怪来说或许没什么，对于人类来说就很不得了了。现在我寿命将尽，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就在南方的大山里面，最后的日子里能呆在母亲身边就好了。”
“巧了，我就是南方来的。”我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冒险确定一下比较好，“你是否知道南方的山中有个叫青的三尾狐妖？”
男人吃了一惊，接着便面露喜色：“你认识我母亲？”
“我们都是青抚养大的，虽然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青是我们的头狐，虽然严厉了些，但是对我们都如同己出。”我向男人低下头来，“若要算起来，我们也该叫你一声兄长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男人傻呵呵地乐了起来，挠着自己的头，“母亲还安好么？”
“好得很，抽着大烟杆，可精神了。看样子至少再活个千百年没问题。”
男人放心地松了口气，对着地藏菩萨双手合十，拜了拜。
“地藏菩萨地藏菩萨，愿我这次回去能平安见到母亲，愿母亲能够接受我的归来。”
“不必担心，你的母亲几百年来都在等着你们回去。”地上睡着的小女孩，坐起身来，将身上盖着的衣服还给了男人，“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地藏菩萨不会感冒的，倒是你，年纪大了身子要虚些。”
女孩抬起眼睛来看向我，那眼神一点也不像小孩子，那双眼睛是少见的深蓝色，清澈得就好像黎明的天空。
“狩。”那女孩站起身来说道，“能让我和这位狐狸小姐单独谈谈么？”
“当然没问题。”男人点点头，冲我们笑了笑，“不过小心别再被看见，被村民们当作脑子有毛病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男人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我们道了别就走开了。
确认男人已经走远后，小小的地藏菩萨姑娘才对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看起来比她的外貌要成熟许多倍。
“能在这里遇到你，并且你还能看见我，这也是我们有缘，狐妖小姐。”地藏菩萨姑娘伸出手来， 邀请我和她一同在樱花树间散步，一边与我说这话，“因为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所以我没有贸然将你们赶出这里，你们虽是妖怪，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很干净，想必还没有伤过人吧？”
“那自然没有，我们和人类向来交好。”
“那只是你们那里，你们头狐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过，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那样的世外桃源。”女孩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在大部分地方，妖怪伤人，以人类为食，或者通过杀死人类而获取力量，而人类也想出了各种手段来退治妖怪。哪怕你们不伤人，碰到了被其他妖怪伤过的村子，也会二话不说取你们性命。在这你来我往的斗争中，双方的灵魂就都被罪所污染了，超出了防御范围的暴力中，逐渐一切只单纯地变成了生存空间的争夺，而罪恶酝酿出了仇恨的种子。你们如果还想继续旅行，就好小心避开这些地方才是。”
“多谢指教。”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地藏菩萨竟然会为我们指点方向，我连忙低头致谢。
“你倒是没什么戒心。你是叫爱，对吧？”
我点点头。
地藏菩萨对我眯起眼睛笑了：“你好，爱，我叫四季映姬。”
发表于 2012-6-15 20:44:30
染红的潜规则
帝爷的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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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资讯比啥都重要......
发表于 2012-6-30 00: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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