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人口回归】蓝的故事【狼仔出品】【更新 五十三、等活地狱 8/14】

修罗狼

五十二、等活地狱

我们越过了桥姬驻守的红色桥梁，在桥梁的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大小大概足以容下一个城市，我看不到这个空间的尽头，只能看见黑色的仿佛铁块铸就的岩石和无数空荡荡的监牢。大地喷薄出熊熊的烈火，那烧灼的炽热仿佛一旦踏入就会万劫不复。
华扇踏入那片熊熊燃烧的土地，她转过头，看向了我身后的花妖。
“风见……幽香对吧，你还是不要过来比较好，就待在桥上吧。你既然是花妖，恐怕不太受得了火焰吧？”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没问题啦。”幽香耸耸肩，“不过阎魔不是要我帮助你们吗？话说你不怕火吗？”
“我没关系，地狱火烧不到我，因为我是鬼。”华扇略微皱起了眉头，“蓝大人你如何，能受得了这火焰吗？”
“火焰倒是没什么关系……”我把手伸向这火苗，“不过总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火，有什么别的东西在里面……”
“这里是地狱的第一层，就是人们常说的等活地狱。被这种火焰灼烧的灵魂会互相砍杀，又被狱卒（鬼）杀死，然后复生。周而复始，无穷无尽。虽说是个残酷的地方，和下面比起来还算轻松。所以你们二位只能有一位跟我进来，虽说地狱火会让灵魂暴戾无常，只有一个人的话也没有砍杀的对象吧。”华扇说着，拉住我的手，“来吧，蓝大人，您好歹也是大妖怪，地狱的情形也算见识过不少，请尽量保持神志。我们去找萃香和勇仪。”
“那我还是老实在这里等你们吧，我可不想和九尾对砍。你呢，华扇，你不会被砍吗？”
“我是鬼，就是地狱的狱卒，哪有狱卒会被囚犯砍的。等我们熄灭了地狱火，你就能进来了，到时候请快些来找我们，如果萃香状况很糟糕我不知道我们能撑多久。”
“是是。”风见幽香答应着，跳上桥栏杆坐下，“路上小心~”
热，非常的热，比起我见识过的所有的东西还要炙热，就好像踏在太阳上一般。热浪让我喘不上气，华扇拉着我的手，我的脑袋很快就变得混沌起来，机械地跟在她身后。这火焰不是一般的火，也不是神火，更像是……怒火。
“抱歉啦，蓝大人，需要你来当一下饵，我们才能找到勇仪。”华扇从武器架上拿下一根鬼金棒，然后放开了我的手。
脑袋迷迷糊糊的，我完全没有听华扇在说什么。她放开了我的手，我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烈焰灼烧着我，那让人不耐烦的窒息感让我想要寻求解脱。我的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想起了很多久远的事情，我的鼻子仿佛又闻到了皮肉灼烧的气味……对啊对啊，我不是很熟悉这个吗？炮烙，我不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吗？
我的耳边响起了人类濒死的哭号，鼻子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啊啊，是啊是啊，我从未憎恨过人类，我是如此的爱着他们。他们是如此的让人兴奋，他们的血肉是如此的鲜美，我为什么会恨他们呢？
是啊是啊，你从根本上就误会了我啊，八云紫。
一个爱吃螃蟹的人，会因为被螃蟹夹伤了手指就恨螃蟹吗？
因为人类啊，总是如此的让人——愉快。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人手持大棒，身上缠绕着金色的铁锁，口有獠牙，额生独角，分明是个鬼。
区区一个鬼。
我向她露出笑容，她不由分说举起大棒就向我头上打来。我抬手接住了她的棒子，拉过来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往后滑出几米远，撞在墙上，把墙撞了个坑。
“啊啊，什么啊，只有这么点能耐吗？”我握住铁棒，向鬼走去。鬼似乎并没有受伤，又爬了起来。
不过我没有给她再爬起身的机会，举起铁棒对着她的脑袋打了下去。
鬼身上的金锁放出光来，替她挡下了我的攻击。
原来如此，这玩意是用来保护她的吗……
刚才那一击将鬼震倒在地，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是应该也没法马上爬起来了。
“切，没意思。”
我把铁棒扔在地上，转头去找下一个目标。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烈火，什么人也看不到。闻不到气味也看不见人影，到处只有热气热气还有热气。这让我非常的烦躁，烦躁得好像要炸裂开来一般，肚子里觉得很饿，食欲开始冲击我的头脑。
好想吃好想吃……有没有可口的人类呢？
啊啊啊啊，实在是让人不耐烦啊……
我看向自己双手，双手上出现了各色的文字。就像是经文一般，用各种颜色书写的文字遍布我的全身。
这是什么时候谁写上去的？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好像想起了什么……脑袋里嗡嗡的响着，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突然一个人从天而降，我向后跳出一段距离，我的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鬼，她身材没有刚才那个鬼壮实，身上也没有缠住金色的锁链。只在她的左手，被锁链束缚着拖拽在身后。
她有一双像羊一样的长角，手上并没有拿任何的武器。
“真是……暴躁的……犯人啊……”她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来到这里……还没有悔改吗……”
她说着，举起右手，我身边的石块火焰，甚至于嵌在墙壁上的牢笼都纷纷向她的手心飞了过去，在她的手掌上方变成了块巨石。
我伏下身子，在巨石投出的那一刻向前窜出，擦过巨石的下端扑向了鬼。
在我触碰到鬼的一瞬间，那鬼忽然化作雾气在我面前消失了，下一刻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真麻烦。
我将脚用力踏向地面，在鬼的面前化作原型，再次向鬼扑过去。
那鬼又变成了雾。
我挥动爪子把雾打散，那鬼慌慌张张的现了真身从空中落下来。我张开嘴，准备把鬼一口吞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头上重重的挨了一击。脑袋嗡的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刚才被我打到的鬼又爬了起来，向我再次举起了大棒。
就在这个时候，我周围的火焰突然熄灭了。
就像是突然关掉灯火的宴会，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地穴的寒冷空气吹拂起来，我感觉到了冷，冷下来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我的脑袋。
啊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谁，这是哪里，还有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看来清醒过来的不只我一个人，我看向旁边。星熊勇仪放下手中的铁棒，扶着额头摇晃着脑袋。她身上的金色锁链消失了，只有镣铐依旧连着长长的链子。
“还好吗，狐狸，还活着吗？”
“疼……”我变回人形，摸了摸脑袋，脑袋肿了个包。
“只是鼓了个包吗？你还真是够硬的啊，狐狸，我刚才可是用了全力哦，一般人脑袋都碎了。”勇仪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拍得我连连咳嗽。
“鬼就不要强颜欢笑了，你的状况比我糟糕多了吧。”
“嘛，虽然是这样没错啦。我又被锁起来了。”勇仪晃晃手上的铁镣，耸了耸肩，“比起这个，刚才的萃香哪去了？”
“萃香？刚才那是萃香？”
“不然你以为，华扇吗？”勇仪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她肯定去找华扇了，我们赶紧吧。”
我们赶到华扇身边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伊吹萃香被她左手上的铁链绑住了全身挂在墙上的铁钩上，还在微微地挣扎。而茨木华扇就站在她身边，靠着墙壁似乎在等我们。
“太慢了，你们在闲聊吗！”一看到我们，华扇就嚷嚷了起来。
“华扇……这是你做的吗……”
该不会是萃香自己摔了一跤把自己缠起来了吧？
“因为你们太慢了，我只好自己动手了。稍微做过头了一点就是啦……”
“啊啊，我都忘记了，华扇发飙可是超可怕的……”
我听见勇仪在我身后小声嘀咕。
对啊，这家伙虽然脾气好，好歹也是个鬼王啊……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她是非战斗单位的错觉……
“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华扇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想知道吗？”
“不，突然一下不是很想知道了……”
“明智的选择。”华扇满意的点点头，“花妖呢？不是叫她火一灭就来的吗？”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花妖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找不到我们所以现在还没有出现。如果她在这里迷路就麻烦了。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不会。”然而勇仪摇摇头，“作为驻守这里的鬼，任何人踏入这座城，我就立刻能够感觉到。她没有进来。”
“嘛，勇仪说她没进来肯定是没进来了。”华扇耸耸肩，“不过还真奇怪啊，她刚才不是还挺积极的吗？”
“该不会是事情结束被接走了吧？”
勇仪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去看看就知道啦，华扇能去吗？”
“抱歉，不够长。被锁上了就没办法了。”华扇抬了抬胳膊上的镣铐，那镣铐后面连着长长的锁链，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而且我还要看着萃香，勇仪你跟狐狸去吧。”
“好吧，那我们就去看看。”勇仪说着，一把箍住我的脖子，“来吧，狐狸。”
被勇仪拖着往回走，我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她的铁臂。勇仪双手的镣铐拖着沉重的锁链，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响，不知道这锁链会延伸到哪里。
“怎么，很在意这个吗？”勇仪毫不在意地嘻嘻笑了起来。
“我在想，你的链子比华扇的长吗？为什么她的长度不够你的可以？”
“啊，你说这个啊。”勇仪耸了耸肩，“其实长度都差不多，只不过华扇她不是在这层当差的，所以她的链子是从下层一直拖上来，当然不够长啦。我也没细问，毕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她好像说过以前‘熬汤’比较多，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想那是什么意思的好。”
完全不想去想象。
“我和华扇也不是普通的小衙役啦，在鬼里面也是工头一样的存在，所以很少亲自干活。我们管理鬼，酒吞童子管理我们，上面的神明大人管理酒吞。不过也多亏了这套非常严厉的体系，我们才能逃出去，毕竟就算力气再大，一盘散沙也成不了气候。即使是短时间的也好，偶尔还是要团结一下的。”
“那位酒吞童子呢？也一起搬走了？”
“很在意吗？”勇仪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有点，既然桥神都会受牵连……”
勇仪这次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吗？”勇仪用力拍着我的后背，笑的前仰后合，“酒吞童子就是萃香啊。”
“哈？那时候萃香是像现在这样的大姐姐模样吗？”
“完全不是，小鬼头一个。”勇仪耸耸肩，“不过现在这副样子我也是见过一次的。之前天神责罚她的时候，意外弄碎了她一只手的镣铐。然后就暴走啦，她突然凶暴起来，活吃了阎魔和几个死神，闹了好几天才被制伏。萃香她冷静聪明而且强大，一只是我们的领头，但是那一次她真的完全丧失理智了。不过也正好，阎魔一死，束缚力就减弱了，我们便趁机扯断锁链逃了出去。虽然也顺便把她带走，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重新打上了镣铐，不然的话，恐怕被吃的就是我了。”
勇仪毫不在意地跟我说起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之前的阎魔是什么样的人，当然我知道酒吞童子，不过并没有料到她竟然就在我的身边。
我还准备细问，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桥姬的红色桥梁出现在我们眼前，而桥上的花妖却没了踪影，只有桥姬一个人靠着栏杆似乎在等着我们。
“啊，星……”
“哦，这不是宇治神吗，好久不见了！”勇仪冲上去，一把把桥姬举了起来。
“笨……放开我！你怎么又来了你这个大笨鬼！”桥姬拼命地挣扎起来，看来似乎和华扇不同，勇仪和她关系不错的样子。
“哎呀，我可是经常想起你呢，我不在你寂寞吗？”
“寂寞你个大头鬼，你不在我清静多了！”桥姬抓住勇仪的角，把她的脑袋扳到一边，“一回来就抓坏了我的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个大块头！”
“对哦，抱歉啦。”勇仪说着，把桥姬放回桥面上，“话说，你怎么变色了？”
“因为放你们跑，我被降了神格变成妖怪啦！都是你的错！”
“哎呀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勇仪“啊哈哈哈”地笑着，抓了抓脑袋，“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可爱嘛，而且感觉也比之前亲切多了，神明大人总有些让人有距离感你说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桥姬跳起来，一拳砸在勇仪头上，然后捂着自己的拳头疼出了眼泪。
“都跟你说不要打我了，你每次都不听。”
“还不是你的错！”
“是是是，是我的错行了吧。”勇仪很开心地笑个不停。我认识勇仪也有些日子了，这样的笑容即使是在妖怪山上喝酒作乐的时候，我也是没有见过的。
“好了，把手给我。”桥姬说着，向勇仪伸出了双手。
勇仪看起来完全不明白地样子，顺从地把双手放在了她的手掌上。桥姬握住勇仪的手腕，她的手上放出淡淡的金光，然后连着镣铐的锁链，就“啪”的一声断了。
“宇治……”
“帕露西。现在叫水桥帕露西。”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阵大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那风拂过桥面，就仿佛被风化了一般，刚才还红色鲜艳的桥身一下子变得破败起来。红漆剥落，色彩暗淡，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似乎摇摇欲坠了。
“帕露西你……”勇仪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最后的神力已经给你了，你们是来找花妖的吧？她在那边。”帕露西指了指桥的另一头，“只要我还在桥上桥就不会塌，赶快完事回地面去吧。”
帕露西说完，翻身越过桥栏杆，消失不见了。
“帕露西！”勇仪追到栏杆边上，“你没事吧？”
“赶快滚蛋，要是敢把我的桥栏杆压坏我就诅咒你！”
桥下传来了帕露西气呼呼的嚷嚷声。
“嘿嘿，多谢啦。”
越过破败的木桥，我们回到了最开始的洞穴。
在那里，风见幽香站在岩洞中央，无数植物的根须伸出土壤，牢牢地抓住了一位少女。
我认识这个人。
那是古明地觉。

修罗狼

五十三、贪狼星

“觉妖怪？”看见古明地觉，勇仪不由得皱起眉头，早听说过鬼很讨厌觉，看来勇仪尤为讨厌。看见勇仪出现，古明地觉闭紧了嘴巴，刚才还在微微挣扎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不敢动弹。
“有你在就准没好事，你做了什么！”
觉不说话，双眼紧张地盯着勇仪。
“说话！”勇仪举起拳头一拳砸在觉的脑袋旁边，山洞的石壁被砸出一个坑来。觉畏惧地闭紧眼睛，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她大概是不敢对你说谎，也不敢对你说实话。所以只有不说话了。”幽香把手上的一个小东西扔给勇仪，“她的读心能力好像对我没有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这里，你在这里又不在这里，我没有办法读到那么远的思想。”觉第一次开了口，她看向幽香，就像勇仪完全不在她的眼里一样，“你是谁？”
“我是风见幽香，对我来说这里是我的梦境，如你所说，我不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阎魔说要我来帮忙我就来了。”幽香耸了耸肩，用纸伞的伞尖挑起觉的下巴，“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我觉得这位鬼应该会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勇仪手上的，是一个酒瓶塞子。她把瓶塞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上前一步一把掐住觉的脖子。
“这是杀鬼酒的味道，原来是你干的吗！”
“嘎……”觉被勇仪掐着说不出话。
“勇仪，你这样她没法说话。”我拉住勇仪，她老大不情愿地放开了觉。
“咳咳咳咳……”觉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地喘着气，“风见幽香……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古明地觉，是妖怪觉的末裔和统领。没想到阎魔口口声声说不干预，却给我来这么一手。勇仪王，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阎魔都早已知情，她既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表示反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给你安排一个这样的存在来对付我，她知道单单以你的力量是无力对抗我的。”
觉说着转向我。
“抱歉啦，蓝大人。”觉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想起。”
忽然觉就像刚才的萃香一样化作雾气，从盘根交错的根须之间逃脱了出来。
不过这阵雾气很快就散去了，她并不像萃香那样对这种法术操控自如。雾气穿过了我们，觉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她似乎想要逃向深处，然而桥姬却出现在桥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桥姬一言不发，不说也不动，而觉跟她对视了片刻之后便露出无奈的笑容，举起了双手。
“看来我是没路可退啦，我还不打算在桥姬不同意的情况下经过桥。毕竟我的命我还是珍惜的。”觉举着双手转过身来，“人类们问我哪里有能够放倒鬼的酒，于是我就向他们推荐了杀鬼酒，仅此而已。原来如此，萃香被下药了吗？这个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你想干什么，觉？”
“你应该知道，阎魔将地灵殿许诺给我们妖怪觉一族吧，鬼王大人？”觉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看上去非常的从容，“我们和鬼不一样，我们苟延残喘至今，已经只剩下我姐妹二人，一个栖身之所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弥足珍贵。我们需要地灵殿，而且越快越好。鬼对于返回地下一事拖拖拉拉，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我们也不可能独自居住在地下，地灵殿是个什么地方你比我们更清楚，勇仪王，如果没有鬼压制怨魂，地灵殿根本无法居住。我只是希望加速你们的进程罢了。不论结果如何，人类都不可能再接纳鬼了，况且他们原本就没打算接纳你们。”
“你说谎！人类不是天狗，他们说我们可以住在村子旁边的！”
“天狗可不是唯一会撒谎的生物，勇仪王，除了鬼大家都会撒谎。人类只是害怕你们所以不敢反对罢了。”觉露出一丝微笑，“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酒而已，其他事情跟我没关系。人类骗了你，他们跟天狗一样惧怕你们，憎恨你们。”
“你撒谎！”
“你知道我没撒谎，勇仪王。”觉叹了口气，“我手酸了，可以放下来吗？”
觉放下胳膊，摸了摸胸前的觉眼。
“我早已对人世不抱希望了，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天真呢……”觉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闭上了双眼，“来吧，想起来吧，恐惧的模样，你们还记得吧？”
勇仪想冲上去阻止觉，觉眼放出光来，最后一刻，我看见她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地上。
我的双手被绑在什么东西上面，我睁开眼睛抬起头，周兵握着兵器站在我的眼前。
又是幻觉，什么时候我才能摆脱这些该死的回忆……
我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次又要怎样？
周兵举着刀，我知道他们杀不了我，如果他们能动得了手，就不会劳烦那位……
不，我不想想起那个人……
绑着我的铁柱开始发热，我感觉还有什么冰凉光滑的鳞片顺着我的脖子快要钻进我的衣服……
蛇？
我知道这些，是的我知道，我见过很多次了……
哈哈，这次轮到我了吗……
“一般来说炮烙和蛇池可不会一起来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自言自语，似乎还在轻声地笑着，“说的也是呢，一般人只能死一次啊……”
我抬起头，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提着剑默默向我走来。
“上次砍了我的头，这次又是如何，姜尚？”我心中并无恐惧，我很惊讶于自己这一点，冰凉的鳞片摩擦着我的皮肤，灼热的铁柱烧灼着我的后背，我的心中却非常平静，“你不是来给我个痛快的吧？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想把我做成肉饼吃，可是会拉肚子的哦。”
他没有说话，拿出一把尖刀，割开我的胸口，将我的心脏强行扯了下来。
剧痛几乎使我晕厥，但是我并没有晕过去，也没有因此死去。我略微抬起头，老人手掌中的心脏还在跳动着，但是恐怕不会很久了。
“原来如此，是比干吗……”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灼热和疼痛让我大汗淋漓，毒蛇撕咬着我的皮肉，我的手脚仿佛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我抬起头看向远方，高台的下方有一具四分五裂的尸骸。
“纣王自己了结了吗，好歹夫妻一场，要走也不带上我，真是薄情啊……”我的双腿使不上力，跪在了地上。胸口淌出的血在地上聚成一滩，有蛇钻进我的伤口，在我体内流窜。
来吧，吃了我吧，如果这样就能让我一死的话……
“怎么样都死不了的痛苦，你是不理解的吧，人类。”我抬起头看向姜尚，“不论经历多少离别，不论失去多少东西，却还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就算失去这具身体我也无法死去，我的魂魄只会离开，然后重生……什么地狱我都见过了，什么样的地狱也不如这人世令人痛苦啊……”
我说完这些话，忽然眼前的景象变换了，就像风中的沙粒，被一阵风吹散。铁柱、蛇、周兵还有姜尚都消失了，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樱花树。
我爬起身，拖着步子向樱花树走了过去。在樱花树下面站着幽幽子。
我知道那不是幽幽子，那是被幽幽子困住的西行妖。
“你怎么在这里……”我捂着胸口的破洞，在西行妖面前停下脚步。
“我早已把恐惧植入你的心里，但是它却被偷走了。”
西行妖这样说着，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
“心？”我把满手的鲜血给它看，“我已经没有心了。”
“没有心的你只是野兽而已，她不可能不明白。她只是帮你分担痛苦罢了。”西行妖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她会帮你分担的不仅仅是痛苦，片面义务契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单向契约。你明白的吧？不论是风险还是代价，她都没有拒绝。”
西行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在你背叛她的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我从未背叛过任何人……”疼痛让我脑袋混沌，食欲开始逐渐侵蚀我的思维。这里没有八云紫，没有人能够控制我，包括我自己。
我伸出手一把扯过西行妖的衣襟，张嘴撕咬她的脖子。
“这幅身体可是那位大小姐的哦？”
我没有理睬她，用我的爪牙撕扯着幽幽子的血肉，大口大口地吞下肚去。并非取出肝脏那种文雅的吃法，而是把一切都囫囵地吞下肚子。
“从未背叛过任何人吗……”
“那我为何会死？”
我抬起头来，我正在撕扯吞食的，是织的身体。
织靠在树干上，裸露出来的心脏还在跳动着，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安静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把那颗心扯下来，塞进嘴里撕扯起来。
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一个醉酒的人游荡在深夜的街道上一般，仿佛所有的枷锁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束缚都解脱了。没有恐惧，没有敬畏，不被束缚的冲动，不被拘束的欲望，我仿佛回到了山林，回到了成为九尾之前的日子。无忧无虑，肆无忌惮，没有什么事情再是需要担心的了。
忽然一声痛苦的尖叫响彻夜空，世界突然碎裂了，我坠落下去，下一刻我的意识猛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洞穴潮湿的土地。勇仪也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我看见觉慌慌张张地从我们之间跑过，向我身后跑去了。
我摸了摸胸口，胸口没有伤口，心脏自然也还在安稳地跳动着。
我爬起身来，汗水顺着鼻子滴在地上，我才发现自己完全被冷汗浸透了。我既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痛苦，这些冷汗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紫留下的咒文再次浮现在了我的皮肤上。密密麻麻色彩各异的咒文遍布着我的身体。
咒文束缚着我，让我几乎喘不上气。
原来如此，这才是冷汗的源头吗……我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我跪在地上，回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恋，古明地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地下，刚才在幻觉中听到的那声尖叫大概就是出自她的。
对了，恋也是妖怪觉，我心里的那些幻象，她都看见了吗……
我想起了幻觉中看到的那些情景，用利齿撕开皮肉的感觉，温热的血液，钻进胸口的蛇，炙热的脊背……
痛苦？不存在的，我只觉得亢奋。
咒文又一次收紧了，我不得不趴在地上。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见疯狂的笑声，几秒之后我才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我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每当我想要爬起身，咒文就会把我再拉回地上，就像有无形的锁，把我牢牢束缚着。
恋一直盯着我，她胸口的觉眼似乎无法离开视线。
“自食其果了吧，觉！”我嚷嚷着想从地上爬起身来，“你以为靠记忆就可以压垮我吗！我从未遗忘，那些痛苦，那些愤怒，那些欲望，一直都在我体内！我就是背负着这些一次一次死去又一次一次活过来的！只有一条命的你们又如何能够承受？”
“闭嘴！”觉对我怒吼，我第一次听她大声说话。
觉又转向恋，想要把她拉过来，但是恋一直往后躲。
勇仪爬起身来，大步走到觉的背后，掐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提起来。
“姐姐！”
“睚眦必报可是鬼的优良传统。”勇仪露出危险的笑容，逐渐收紧手掌。觉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徒劳地蹬着双腿，口水溢出嘴角。
“不关姐姐的事，主意是我出的，是我怂恿人类攻击鬼的，他们很害怕，害怕鬼破坏他们的村子，我就说可以用天狗用过的办法解决一个鬼王制造混乱你们就会离开了！”恋跪下来抓住勇仪的腿，“请放了姐姐，你要报复就报复我吧，我只有姐姐了……”
恋说着，低下头嚎啕大哭起来。
勇仪犹豫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弄的我倒像是坏人一样……”勇仪嘟囔着，把觉扔到岩壁上，“要谢就谢那个混蛋天狗吧。”
勇仪转过身，回桥的另一边去了。觉扶住恋，想把恋扶起身来，恋抱着脑袋，把觉一把推开了。
“够了，我受够了……那些该死的记忆，那些痛苦，我什么都不想看见，什么都不想记住……”恋站起身，转向了被推到一边的觉，“对不起，姐姐，我不想再看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恋恋，别……”
然而，恋眼前的觉眼还是缓缓地闭上了。
下一刻，恋忽然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恋！”觉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恋，你在哪里？”
“恋恋！”觉茫然地转着圈，想要寻找恋的踪影，但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恋，不要丢下我……恋……”
觉哭着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我用力挣扎着爬起身，有些咒文在我的拉扯下，从我身上碎成碎末剥落下来。我拖着脚步走到觉的身边，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地。
觉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挣扎的欲望。
“你吃了我吧，狐狸，我知道你想吃。”觉说着闭上眼睛，“失去恋，我已经没什么挂念的了。”
咒文束缚着我，让我每个动作都无比艰难。我俯下身，仰起觉的下巴露出喉咙。觉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一般紧紧闭着眼睛。
但是我并没有咬下去，急速生长出的树根缠住了我的脖子。这些树根本来并不足以对我造成困扰，但是咒文却让我无法抵抗这样的阻力。我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把树根一把扯断。
但是刚扯断就会再长出来，我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风见幽香。
“花妖，你做什么？”
“你才是在做什么？你有点奇怪你发现了吗？”风见幽香用伞尖敲了敲地面，立刻就有更多的树根生长出来束缚住我的手脚，“你身上的咒文是什么？我们的目标是那个伊吹萃香，不是这个家伙吧？”
“我饿了，仅此而已。”我身体上燃起蓝色的狐火，被狐火烧灼的植物根须纷纷枯萎，变得脆弱，我一口气突破出来。
刚挣脱了树根，紧接着蜘蛛丝又紧紧缠住了我。
“蓝大人，您果然很奇怪！”黑谷山女在岩壁上方说道。
我用力甩动胳膊，把土蜘蛛从岩壁上直接扯了下来，甩到对面的墙上。
幽香向我举起伞。
“你想跟我交手吗？我倒是不介意。”
“你们要是交手，那可就闹大了。”
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空间裂开了，紫从里面走了出来。跟着她出来的还有一个扛着镰刀的少女。这个少女并不是小町，看上去也完全是西式打扮。
“艾丽？”幽香睁大了眼睛。
“幽香大人！”镰刀少女意见到幽香立刻就迎了上去，“您还好吗，有没有卷进什么麻烦里？”
“她没事了，你可以带她回去了。”紫回头对少女说道，“多谢帮忙，馆主大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真的没问题吗？”幽香怀疑地看向八云紫。
“你原来是这种爱操心的性格吗？”紫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幽香挠了挠脑袋，“那我回去了。小心点，这家伙很奇怪。”
幽香最后嘱咐了一句，跟着艾丽穿过隙间不见了。
紫目送她们离开，然后重新转向了我。
“没想到这么快式就崩落了，阎魔这次算是闹大了。”紫叹了口气，看了看桥的方向，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鬼的事情交给阎魔吧，你跟我来。”
我不想跟她走，甩开了她的手。我的食欲依旧很强烈，肚子非常饿，我看向地上的觉，觉看着紫，没有动。
“古明地恋变成了无意识状态，她应该还会来找你的，古明地觉。你的妹妹并没有消失，她闭上眼睛是你造成的，不如你就花后面的时间来等待她吧。如果她哪天眼睛重新睁开了，却发现你早已不在了，她一定会很寂寞的。”
觉顺下眼睛，咬紧了嘴唇。
“至于你……”紫重新看向了我，“好久不见，贪狼星，我一直在等待你苏醒的那一天。我知道那些小小的法术不可能让你平静很久，你会恢复本性只是时间问题。我也不觉得靠我那点法术真的能够束缚住你暴虐的本性，蓝不是完整的你，现在的你才是完全的。我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你已经悉数夺回了。接下来你又想要如何呢？”
我抬起胳膊，胳膊上的咒文正在逐渐剥落。
“把这个拿掉。”
“我拿掉了式，你杀了我跑出去大开杀戒怎么办？”
“你如此不信任我，我怎么相信你？”
“信任？你有这种东西吗？”紫摇了摇头，“我跟你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救了你，给了你自由的身体和身份，那么该你付出代价了。”
“自由的身份？就是成为你的式神吗？”
“是成为新生的九尾。”紫叹了口气，“贪狼星，你已经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我应该是要你杀了我！”
“我们的交易不是这么说的吧，我给你自由，如果你觉得这份自由毫无意义的话我就杀了你，如果你觉得活着还不错就把你的力量献给我。”
“但是你根本没有能力杀死我！”我上前一步揪住紫的衣襟，“你骗了我，八云紫。”
紫轻声地笑了起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杀不死你吧？”紫一点也不慌张，“那么老实回答我，你觉得你这辈子过得如何？有趣吗？有值得留念的东西吗？还是依旧想要寻死呢？”
我想起了凪，还有青。
“这是赌上我性命的契约，是我对你付出的片面义务契约。我花了好几百年去履行义务，你的结论呢？”
“你想找的蓝并不是我，我可不会做你的看门狗！”
“也许吧，也许我真的应该把这个式给凪。但是这是两件事，贪狼星，你我的约定，到底如何？”
“至少现在，我还不想死。我再次有了朋友和家人，这是姜尚从我这里夺走的，而你又再次让我感受到了。你让我变弱了，紫。”
“变弱了？真的是这样吗？”紫摇摇头，“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走？是因为你有家人吗？是因为你有朋友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没有回答她。
“感情使我们坚定，信念使我们强大。在这趟旅途中你所获得的一切，如今你都要遗忘掉吗？光有力量是不够的，贪狼星，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如果缺少人性你就仅仅只是个祸害。但是现在你已经不同了，你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你还觉得自己变弱了吗？”
紫伸出手来触碰我的胳膊，在她碰到我皮肤的一刹那，所有的咒文都纷纷崩落了下来。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你了，式已经解除了，你依旧是那个贪狼星，和以前一样。就算你现在要杀了我，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你。但是疯狂会带来怎样的破灭，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如果你要打破我们的约定的话。”
我在心里反复斟酌紫的话，八云蓝这个名字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抗拒，虽然很想维持现在的解放感大闹一场，但是这样做有什么结果，我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况且她的力量的确非常强大，如果能够为我所用的话……
我松开紫的衣襟，把她推开。
“我可以和你缔结契约，我答应过的事情并不想食言。你也的确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八云紫。”我笑起来，盘算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我成为你的式神，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舍弃我。”我捏紧拳头，“我要你以你的力量作为代价。一旦你舍弃我这份契约将会夺走你的全部力量转交给我，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你能接受吗？”
“原来你是盯上了这个。”紫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跨越三国的九尾狐，不仅力量大，胃口和胆量也是九尾级的。行，我答应你，如果我辜负你，我的力量就是你的了。”
“你还真敢说啊。”
“因为我从没考虑过要舍弃你。”紫用伞尖轻轻敲敲地面，一个结界升起来，把我们罩在里面，“那么该你了，贪狼星。”
我在紫面前单膝跪下，向她拱起手。
“九尾妖狐贪狼星，愿将全部力量献给八云紫，任其差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君不弃我我不负君，君若弃我……”
“如果我舍弃你，这份契约将会夺走我的全部力量交给贪狼星。”紫把她的伞立在我俩之间，“贪狼星，从今日起你以八云蓝为名，作为我的式神，伴我左右。你若死去我不独活，我若死去，你也将会即死。”
我没有想到紫会说到这份上，我只是想要她的力量罢了……没想到这家伙比我想的还要有胆量。
也好，我就陪你到底吧。
“喏。”我答应着，向紫低下头来。
金色的锁链从地上窜出来，将我和紫都束缚起来，那金锁互相缠绕着，隐去模样消失不见了。

严谨的求知者

是真的坑了吗？期待补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