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 
 我们是五点获的救,整个事情真正的高潮发生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当时风吹浪打,正所谓堤高于岸,浪必摧之,我们都是浪催的。本来一个湖,再起浪能起到哪去,又不是一条大河波浪宽,但是风吹雨打,把我们阴差阳错的给吹到了这个湖的出水口附近,从这个口子出去,再有个三五千米的就入海了,这个湖实际上是个杈子湖,要真是一路飘进海,我们就真是喂鱼的货了,虽说可以跳船,不过说不定得搭上两个,又风又雨,还大多数不会水,水还凉,要说这个当口不紧张,是假的。眼看着离出水口越来越近,我脸都吓白了。
 妹红和我一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浑不吝那套号的,杀人不眨眼抽筋不皱眉,这会也慌了,由不得她不慌:“红爷,咱这是要归天是不是?”
 我怒了:“呸,说点吉利的,再说谁跟你这一起归天,你死了找你家那天照老娘们去,别把我扯上。”
 慧音眼泪都下来了:“天照是谁?你妈?”
 妹红也怒了:“不是那么回事,你别误导慧音!”
 吵归吵,大家都不怎么乐观,船要是能撞到岸上都不错,但是没有,我们在水里打着旋,我们每个人都吐了,被转得太晕。我这个没有宗教信仰的这会儿实在是淡定不能了,那边有宗教信仰的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去,都面如死灰,看起来是都觉得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我们也不是驴友,没事就先把自己置于死地,就是五一出来游个湖,怎么就这样了。
 妹红看看慧音,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直接抱着脸就啃,慧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更加凶猛的啃回去,旁边信佛的念经,信道的读忏,正在这合家欢乐的时候,石榴叶儿拍拍我肩膀,我一回头,她直接吻了上来。
 大约三十秒之后,我把她推开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废话多。”石榴叶上来就把我外衣给脱了:“都快死了,老娘怎么着也要享受一下再死。”
 “等会!不对!你是个出柜的货?”
 “什么叫出柜?”
 “男的出柜叫GAY,女的出柜叫LES,你懂了!”
 “对不起我英语不好!”
 我出离愤怒了,不管你是意乱情迷也好,破罐破摔也罢,都快死了哪来这么多闲情逸致啊,还在这谈情说爱,我用更大的力气啃了回去。小样的,还能让你白吻我一次不成。
 
 我们这两对正啃得昏天黑地,那边的佛道两家也不甘示弱,青娥抱着芳香不撒手,布都已经把屠自古拉到那边去做些我看不到的事,寅丸把娜芝推倒了,一轮正在努力的撕水蜜的衣服,那两个行脚僧看起来都老夫老妻了反倒挺淡定,唯一就是两个住持尴尬地看着对方。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那个猫头鹰。她晕船了,还边吐边走过去,拍拍观里的其他人说:“得了,朋友们,要是船真沉了,呆会我们就能再见了。”
 说完之后,冲着白莲一稽首:“和你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架真是对不起,永别了,白莲。”
 白莲一拍甲板:“为什么和她们是再见,和我就是永别?”
 猫头鹰耸肩道:“咱俩又不是信一个教的,死后还怎么见面啊,你上你的西天极乐世界 ,我去我的……”
 话还没说完她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白莲哭得跟什么似的,一把就把袈裟撕了:“呸,休想,老娘现在破门还俗了!说吧要进你们道门要有什么规矩,我马上就遵守。”
 猫头鹰直起身来,看上去也挺感动的:“得了吧,你半路出家,要是人家不收怎么办,我他妈也还俗了,咱俩今天就死这,要上天堂一块上天堂,要下地狱一块下地狱。”说着,把道冠一把扯下来顺窗户扔水里,俩人就抱在一块了。但是还是别扭,俩人看了半天,最后猫头鹰吭声了:“老尼姑西奈!”
 “口胡!牛鼻子西奈!”
 “可是咱俩现在都还俗了啊!”
 “没关系,我欢喜禅的功夫还记得!”
 “我也是,我房中术的修行也很精进啊!”
 ……世界他妈的没救了。
 
 不说这些了,下午四点多,风雨小了不少,大家也都HIGH够了,抬头望着从云块中射出的若有若无的曙光,这个时候再不自救,说什么都晚了。村纱比我明白这个,没穿上衣就去开船了,一轮跑过去给她披上。出乎意料,船居然能动了,虽然动得很慢,但总比动不了强,大家齐声欢呼,开始往最近的岸边吃力地开动着。妹红把慧音抱在怀里,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我也想玩点浪漫的,却发现石榴叶儿正警惕地盯着我。
 “你看啥?”
 “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出柜。”
 “你现在倒是明白出柜啥意思了。”我尴尬地摸摸头:“本来还想在你面前做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的,现在完了。不过你也是啊,我这样的也就算了,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啊。”
 “什么革命?”
 “我是说你伪装的也太好了,我都不知道你出柜。”
 “哼,这几天憋死我了,你在我面前装,我在你面前不装啊,我都偷看过你洗澡。”
 我一锤座位:“我说最近我洗澡时怎么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我就觉得我胆子没那么小嘛!”
 我俩这边正吵着,白莲和神子都开始商量去荷兰结婚的事了。这俩人平时打那么凶,没想到都喜欢着对方,这真是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行用脚踹啊。我看看衣冠不整的石榴叶儿,正想和她来第二轮,对面来了两只船,船上的人用高音喇叭向我们喊话。
 “对面的船,我们是派出所的,现在来救你们,你们船上有没有伤员,我们马上就过去……”
 我热泪盈眶: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上岸时,文文看着我们都快哭了,我摆摆手说没事,文总管退下吧,朕要安歇了。不过你丫居然弄过来一破船,怎么不给我们一好船呢。
 妹红帮腔说对啊,怎么不让我们坐好船呢。
 慧音说,nice boat也不是啥好事。
 我们各自百度了三分钟,然后纷纷表示船还是坐破的更安心。
 
 “装这么长时间,你不累吗?”
 “哪有你累。”晚上,我和咲夜躺在床上聊天。既然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再叫石榴叶儿好像就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美铃。我呀,也是为了逃避周围人的眼光才离开自己的国家的。”
 “但是为啥要来中国?去荷兰之类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不想去。总觉得如果去了,就输了。感觉上是为了找一种心理上的平衡才去的那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了一会,她的意思可能是,她在周围的人眼里是异端,但如果去一个全是异端的地方,她就是正常人了,但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异端一样,但是自己其实不是异端,而是他人缺乏包容的态度,但是他人看自己就是异端……算了,理解不了这么拧巴的思想。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来中国啊。”
 “中国人多嘛。是世界上人最多的国家。你们国家不是有几句诗么。
 倘若你打算弃尘世而去,遗世独立。
 那么,山林当是你不错的住所。
 但你如果达到了心灵的平静,
 哪怕处于喧嚣的市场当中,都能得到安息。”
 
 我越听越不对:“你是不是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世?”
 “咦,这是什么意思。”
 我给她解释了一遍,最后哀号道:“怎么翻译过去之后变成那个味儿了。”
 我突然起了调戏她的念头,突然严肃起来:“行了,咲夜,那个是过去式了,我给你说一个现在式吧。”
 “什么?”
 “小隐隐于婚,大隐隐于床。”
 “啥意思?”
 我正要跟她解释,突然外面有人敲门,我一开门,是命莲寺的一轮。
 “有什么事吗,师太?”
 “唉,那个,我还俗了……”
 “哦,我佛慈悲,红尘还是美好的,看破红尘的人是因为红尘也看破了丫,东风破,红尘比东风还破,绳命是剁么的回晃,绳命是入刺的精彩,所以,你到底啥事。”
 一轮看我两眼,晒笑道:“难道是因为我打扰了你的好事所以这么不耐烦么。”
 “知道就好。”
 “这样,我家的姐姐——就是前住持白莲,明天再在这里休息一天,后天去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教堂举行婚礼。”
 那个教堂我也听说过,是专门给出柜的同志举行婚礼的地方,有关部门基本不管,大家都知道那个结婚证没有法律效力,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大家都懒得管。
 “没想到这么快哈。”
 “嗯。”
 “那你们呢?不一起把婚结了?”
 “……我不喜欢太高调。”
 “理解。行,到时候我会去的,不过我没啥钱,红包就不包太厚了啊。”
 一轮走了之后,我和咲夜把这事儿说了,咲夜表示一定要去,以后如果找到合适的对象的话也把她领过去结婚。我听的老大不是味儿:“怎么,丫头,意思是现在和我就是玩玩呗?”
 “哼,谁知道你以后什么样子。”
 “以后什么样子……你看我现在的表现怎么样?”
 “还行吧,勉强及格了,不过和结婚还差得远。”
 “我说,你明天没啥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
 “行,今晚就不让你睡觉了。”
 “你给我死一边去。好歹咱们都是女的,懂点浪漫行不?”
 “浪漫?”我摸摸下巴:“说起来,文文跟我说过,为了增进情趣,她以前给她那个小女朋友买了不少道具,现在也不怎么用,好像分成两批放在我和妹红的房间里了。我找出来咱们看看?”
 “行啊,看看吧。”
 然后我们看着一抽屉的手铐项圈犬耳口球之类的目瞪口呆。
 “咲夜……”
 “……我同意,咱还是来点普通的吧。”
 “……好。”
 
 十二
 
 坐在教堂里,我摸出根烟抽,马上又掐了,我发现这里的地板是木头的,年头也有点久了,怕一个不小心着火。两伙人在中国都没什么亲友,这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来的人就我们几个,慧音和妹红坐在前排,慧音俩眼睛都往外冒星星,妹红估计烟瘾也犯了,表情有点机械。神子和白莲的那些徒弟们都很紧张,还有拿手绢擦眼泪的。
 “新郎新娘入场啦!”
 不知道谁喊一嗓子,我们看到神子和白莲俩人都穿着婚纱就进来了,我们一阵欢呼加撒花,这时教堂的牧师也出来了,我们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俩都是明显的外国人,左边那个金发碧眼,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右边那个戴一个紫帽子,好像豆芽菜成了精,俩人挽着手出来的,我们还行,神子和白莲接受不了,把花束都扔过去砸那俩妹子脸上了。
 “神职人员还搞这个!淫僧啊!”x2
 牧师抹抹脸,怒道:“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是允许结婚的!你们懂个屁!”
 于是皆大欢喜了。牧师是个典型的外国人的名字,爱丽丝,她老婆叫帕秋莉,俩人都认识十来年了,早就在荷兰领了证,然后跑到中国来开这个教堂给同性恋们举行婚礼来骗吃骗喝骗钱,买卖还挺好做,但无论如何,婚礼是举行得挺好的,神子和白莲当即就买机票要来个新婚旅行了,我勒个槽,这都是我们的香火钱,民脂民膏啊,都养肥这帮孙子了。
 
 正在这合家欢乐的时候,我手机响了,我们经理。我接起来,问啥事啊?
 经理说,你在哪呢,有时间的话来公司加个班呗。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经理先森,我在外地呢,明天下午的车回去,晚上的车才能到家。
 经理也不是善茬,说把车票拿来,我给你报。
 我恨得牙根痒痒,这是疑心我撒谎还是怎么着,我说我坐我朋友的车出去玩的,我把加油的发票拿回去行不行。
 经理没吱声,说句你就知道玩,挂了。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骂这个骡子的祖孙三代,五一就这么三天假还他妈打电话让我去加班,我问候你八辈祖宗,活该你他妈生不出孩子来,缺德事儿干太多了。
 咲夜递我一杯可乐,说别太激动了。
 我冷笑,说我怎么他妈不激动,于是把刚才那个事和她学了。咲夜倒挺淡定的,说这很正常,我说这不是日本,这是中国,我们没兴趣成天加班加到过劳死或自杀,那个世界纪录还是你们日本人自己保持吧。
 她叹了口气,说我们何尝喜欢加班呢,不都是逼的吗。大家都加,经济又不景气,一不小心就裁员了,每个人身上负担都挺重的,而且经理也和我们一起加班啊。
 我说呸,这是中国,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是中国,而且难道像你们那么做就是正确的么,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时代在前进着,但贱人始终是贱人。公司是他的,他辛苦点是应该的,我们拿多少钱干多少活。
 咲夜说你怎么这么没人情味。
 我冷笑,人情人情,在人情愿,连点加班费都没有,成天批评我们回家不看书,有时间就让我们加班,这样的老板应该去日本创业,在中国玩你奶奶个孙子。说起婚礼,我给你讲个叫座的故事吧。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越来越看不上这个经理么,我就给你讲讲。
 
 
 其实这个公司一开始挺好的。人情味真的是特别浓,大家也都相处的特别好。那个时候我们经理也没那么疲于奔命,嘴没那么损,没成天要我们加班。公司工作强度确实是大,不过客户也认可,我们都牛B到挑活儿接了,可见有多厉害。
 我在这个公司做了三年,前两年,真的挺好。不过最后这一年,真是恶梦一样。起因很简单,我们工地上出了事故。当时我们接了一个医院外立面翻新的活,这医院是这个城市最大的一个医院了,国家掏钱来翻的新,当时管这事的领导的秘书来我们公司摊牌了。他问经理,你是要钱,还是要名?
 经理说,要钱怎样,要名怎样。
 秘书说,你要是要钱,那你就不用设计了,我们领导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办,完事也不说是你们干的,你也知道,领导的眼光肯定比不上你们专业人士的,差不多就行了,一些材料方面的钱什么的省下来也都给你们,换句话说是有钱挣,但不露脸。要是都听你们的设计也行,用什么材料也都你们说了算,但一共预算就是那么多,你们要是想出名,肯定什么东西都用好的,这么着你们挣的钱就少了,你们自己选吧。
 经理矛盾了很长时间,最后说,我们要名。
 要名就要名吧。我们都挺努力的画图纸,跑工地。眼看都干完了三分之二了,我,还有另外两个现在已经离职的员工,还有经理,我们四个开着经理的车去工地看看。我记得那天是十月六日,十一长假我们都在忙这个工地的事,工人和我们都加了班,就是在那一天出的事。我眼看着在那个起落架上坐着的六个人,在我眼前从六楼摔了下去。就在我眼前出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吓呆了,那两个同事因为这事都吓住了院,我也吓得发烧好几天没起来床。
 六个人,就在我们眼前,摔了下去。当时我们以为全摔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有一个人,他都抓住了没断的钢索,努力想往上爬,结果手一滑还是摔了下去。我们当时就吓哭了。
 
 起落架的钢索没绑紧。工人也没戴安全帽,系安全绳。按理来说这个责任有工人那方面的,但是中国的法律从来都不庇护案件中相对强的那一方,真的,中国的法律真是从来都不同情强者,就像今年发的那部交通法,自行车和电动车和机动车相撞出了事故,无论是哪方的责任,机动车司机都得扛大头,所以在路上你会看到无数的大奔宝马帕萨特的司机看着抢道抢红绿灯的电动车骑手恨得牙根痒痒却只好战战兢兢地开车的样子。就是这么回事。六个工人,年纪都不到四十,摔死四个,剩下俩人基本上是全身骨折,没截肢或截瘫就不错了,我们不仅把翻新外立面的设计费全赔了出去,经理多年的积蓄也赔出去一多半,加上打点各路关系,重新开工在各个部门花的钱,基本上经理老本的三分之二都没了。辛辛苦苦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出了这个事,大家都不想的。整个公司都沉浸在一个低迷的气氛中,士气降到了冰点。当时我们商量之后的结果是都去找经理,主动要求减薪。我们还没那么无情无义,这边出事了那边就撤。然后我们就都努力加班,加加加加加加加,能多挣点钱是点,争取早点把这窟窿补上。当时都有一边打吊瓶一边画图的,那个时候真让我感动,大家一个辞职的都没有,都想早点把公司振兴起来,消除这个事故造成的不利影响。
 但经理显然是垮了。要真是心灰意冷的话都还好。古力和他老婆都劝他,没什么用。他开始乱发脾气,对每一个人。这个时候就有人不满。是很正常的吧,再怎么说也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我们为你无偿加班,要求减薪,你还想怎么想,仁至义尽了。于是开始出现了离队者,在经理有一次无端的拍桌子谩骂之后。
 “进公司的门就开始板着脸,出了公司就有说有笑了,你们吃耗子药来上班,下班了吃了解药了是不是?”
 这话说的。两年以前的话,他绝对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那时他还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长得有点像海龟,富富态态的,一切都好。现在他得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瘦了三分之一,脸拉长了,皮肤好像也黑了不少,拍着桌子,声嘶力竭。
 那一天就有俩人辞职的。这两年来,公司只进过人,没出过人。算我一共是十四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两年,那一天之后,就只有十二个了。经理没再招新人,但我们十二个人要负担十四个人的工作,互相匀一匀的话,也还好。
 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经理开始疯狂地往回揽活,图纸画不完也要硬顶着画,每天说的最多的两句话是“回家没事干也不好好学习学习”,“没啥事就别回那么早家在公司多画画图”,有俩男生不干了,男的脾气本来就比女的烈,成天这么数落实在是受不了,这俩男生觉得太伤自尊了,其实无论男女,伤自尊都是件要不得的事,这俩男的也辞职了。十二个人变成十个,经理还是没招人,我们开始有点吃不消了。不过好歹还有十个人挺了过来,大家也觉得尽到人事吧。如果没出后面的事的话,可能挺过来的人会更多。但是就是接下来这个事,基本是人心丧尽,走的就剩我一个。而我留下的唯一原因是,我明知道接下来的会很痛苦,但我把它当成鲤鱼跃的最后一道龙门。挺过这个,我就出徒了。就这样而已,我把它当成最后的试炼,何况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大项目,我确实很喜欢。做完这个,我也要离开了。
 
 咲夜又给我拿了杯可乐,问,哪件事?
 我说我说累了,让我吻一会我就告诉你。
 她凑上来,我把头低下去。牙碰一块了,我俩都稍微疼了一会儿,然后我吻了个痛快,给自己点了根烟,给她也点了一根,我俩坐在地上,我继续说。
 
 就是我一个同事结婚了。该同事真的是童颜巨乳,萝莉人妻,其实比我还大三岁,可是看起来跟高中生似的,在遇到她之前我一直都没想过这种只可能在小说里出现的人物真实存在,但确实是有的。我有一个朋友的妈,四十多了,瞅着跟刚三十似的,真有长的年轻的人,跟人家比不了。
 说回正题。同事和她男朋友大学同学,毕业都好几年了,终于准备结婚了,大家都很高兴,事故以后也缺点喜事来冲淡一下又郁闷又悲催的气氛,请柬拿到手里时大家都表示会包个红包去参加,并且要把她和新郎灌趴。她男朋友我们都认识,是个大钢厂的中层管理人员,常来接我们同事下班,同事的小名是星星(当然不是寺里那个寅丸),我们都叫她星星姐,管她男朋友叫星星姐夫。当把请柬放我们经理手里时,叫座的来了。
 经理:你们打算度多长时间蜜月?
 星星姐:我好说,关键是他,他平时倒班多,假期少,结婚的话他们领导能批一个月到一个半月。
 经理说,哦,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挺忙的,结婚,度蜜月,都是那么回事,不是啥大事,工作比较重要,我批你一个礼拜的蜜月,好吧,婚前一个礼拜,婚后一个礼拜,俩礼拜应该够了。我跟你说,这些都是虚的,多画两张图积累一点经验对以后来说才有大用,等你老了,你回想当年,把时间都浪费在花前月下了……
 后面的话我们都没听进去,因为星星姐怒了。当场就梨花带雨跑了出去。星星姐其实是挺传统的一个姑娘,当时也是她带头减薪的,要论为公司出力的程度,首先是经理,其次就是她,都尽力到我们怀疑她和经理有地下情的程度了,其实她就是个性太认真,总觉得应该把所有事都做好。结果经理跟她说这些个,实在是太过份了。人家又不是明星没事结婚玩,这辈子能结几次婚,就结这么一次还不让人家度个蜜月,你这一个装修公司又不是国家制造原子弹,发射火箭,你是不是真以为人家非在你这干工作不可,太拿自己当回事,太不近人情了。
 这个事星星姐夫也挺窝火的,其实他是个老实人,也就这样的老实人能娶上星星姐这么传统的姑娘,他俩都特别老实,跟生人说两句话就脸红,但就这个老实人,第二天冲进了经理室要打人,我们把他给硬架了出去,他在经理室怒吼,结个婚不算大事,人这辈子就婚丧嫁娶四件大事你还说不算大事,你他妈还是人吗?不干了,星星不干了,我看是不是不在你这干她就得饿死,老子养她,去你妈的,你个王八犊子带拐弯。
 那天,走了七个,算星星姐,八个。算我,还剩三个。之前一直没把总设计师算上,因为他是经理的铁杆嫡系,没法算。然后就是招人,招了几个新人,那两个同事也走了。走之前她们对我说,你还要继续在这干下去?经理他已经没人性了。
 我说,我也快了。你们要是在哪个公司呆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也去。
 
 一转眼,快一年了。我也忍受了不少委屈,我对自己说了好几次,到这就算了。但是还是挺到了现在,因为觉得差几个月就一年了,三年,好里子好面子走人,当时合同上也签的是三年,挺好。不是我重视那一张纸,我也想过放弃。但是最后还是现在这个大项目留住了我,太大,太好了,让我觉得错过了很可惜的程度。虽然在这一年里,人员换了三四茬,但是,对我来说,这个大项目就是我的终点。做完,就走。
 
 我问咲夜,我要是走了,你走不?
 咲夜说,本来不想走,听你这么一说觉得挺可怕的,我也走吧。
 我说这个项目挺好,我要是不做完了,确实觉得挺遗憾的。也就这样了,到时候看看是新换一家公司,还是跟妹红入股,改行。干我们这行的改行率太高了,我也改改吧。
 咲夜说,行。
 我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虽然咱俩也算是同居了,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算不算我女朋友呢?
 咲夜说,你这话说的真没有智商。我不是你女朋友,我还是你男朋友?
 我乐了,把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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