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濯流子 于 2020-8-13 22:46 编辑
攀铁铺（下）
“老板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这话当然只敢想想，燕看看川端的躯体，喉头吞吞吐吐：“你先换件衣服吧！我就不看你了。”说罢便悻悻地退到门店去了。 “哗~！该死的。”燕暗骂道，“我只是看了一眼她被淋湿的身影，鼻头就要冲上一股血气了，比起不折不扣的女人，更像是不折不扣的妖女。”对！妖女，燕不由得为自己找到的妙词叫好，自己浸淫了一段时间的书籍果然是有所长进。 高桥……高桥在吗？”川端的声音从内房传来，吓了燕一跳。燕这才猛想起：自己是高桥礼家之女啊，这太亵渎了，太亵渎了。 燕搓搓自己的小手，忙应：“在，怎么了？为什么要叫我高桥？” “我们不是没那么熟吗……”川端幽幽的声音从内房飘来，“就叫姓吧，就叫姓可以了。” 川端清清嗓子，她总算想起今天她还没抽上一袋废稿烟，那会让她的嗓子变浊，加上自己精致的制烟技术，嗓子本身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至于目的？这是妈妈的嘱咐，自己也并不在意，若是能让她开心，烧点尚能利用的废稿也无可厚非。 说到这里，不可不提川端制烟的技术：这是从姨妈和小姨处学来的妖烟制法，再加上自己的改进——妖怪虽然喜爱食烟，但却并不是追求摄入烟中的成分，而是吸食其中的“肉味”。妖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散发其中的“肉味”最是关键，人类后来把妖烟学去后又产生了怎样的演变，再做另话。 青烟斋所制作的，恰恰就是妖怪最喜欢的妖烟，其“肉味”的浓厚，不亚人肉之醇美，恐惧之熏香。人类不光顾其店面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川端除了材料用心，本就不懂如何让烟变得可人。（“可妖”的确是极尽擅长。） 古法妖烟制作十分血腥，杀人放血，泡发烟叶。比起享受饱欲人肉的追求，更像是为了保存一时的肉欲和刺激感觉，充满邪恶色彩。川端自不答应，她要有自己的方法提取肉香。她在“烟叶”上书写文章，力求写尽人的一生，不仅要是单单一人，更要是一整个时代所有人的一生。运用特定的书写技巧和材料，便可制成连二岩猯藏这种大妖怪也赞不绝口的妖烟。所以燕有所不知，川端把这一整斋的书读的通透正是因为这些书都是她写的。 有趣的是，当某张烟叶被燃尽之后，无论是古法抽血所用之人，还是川端新法书写的故事，全都会被所有人忘得一干二净。或许两种方法都把“人”给榨干了，燃尽便不剩下了吧。川端虽想研究其中的道理，但总归是个普通人，不晓阴阳魔法之道只能作罢。 “高桥，我是想叫你帮我从我平时躺的纸堆里抽两张纸拿给我。” “叫燕，不然我就不给了。” 川端忽地感觉到自己有一部分地方被刺了，不是毛刺，不是针刺，不是枪刺： “燕，帮我从纸堆那里拿两堆纸。” 一阵收拾过后，燕带着书回家了。夜渐深，萤渐出，烟渐起，灯渐亮。川端泡了三壶茶，盘腿坐在店口，今次不同，他不看村口方向了——他看向村东，那边自然是攀铁铺的方向。 现在肯定是迟了时辰的，荷简和并姐着实不像是会迟点的人……大概是的，川端只能这样默念。哒哒哒，脚步声踩着川端念头的尾巴来了，排头的就是荷城荷简，一路快走；多多良并则不紧不慢的大步在后头。荷城跑来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我两原想着先吃饭再拜访，免做叨扰的，结果饭吃着的时候被公家找上门茬了一头一脸。”他又回头指指慢吞吞的多多良，“川端你的烟斗在并姐手上，所以她走的比较慢。” 川端点点头，让荷城先行进去坐下，自己再等等多多良。荷城进门后，川端连拉草席的声音都没听到，便传来一句：“川端，我能看看你的烟叶吗？” 川端答应。 长站了好一会，多多良总算走到门前了，川端凑上去问：“并姐你有必要走这么慢吗？” “我本来不想这样来的……”多多良嘟囔两句，把烟斗塞进川端怀里之后便往店内去。 川端在夜风中有些凌乱，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态度让川端摸不着头脑，但又说不了什么。她便跟着多多良的背后准备进去，谁想嘭地一下撞上了宽大的后背。“话说啊，川端你的声音是不是沙哑了点，明明才半天过去。” 川端心里咯噔一声，支支吾吾：“对啊，下午吃了点辣椒。”为什么要隐瞒呢，川端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两人进门，多多良二话不说就坐在荷城对面，倒起茶闷喝起来，死瞪着荷城。此时的荷城正自顾自地翻看烟叶——当然他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他又抬头问川端：“你这烟叶，为何与书籍无二呢？”川端只能尴尬笑笑，说：“是这样的，因为我所用的‘墨水’实乃烟叶加工的一部分，但如果只是单纯地刷上去的话，我每日的工作便少的可怜了，这是给我制烟的无聊生活特加的情趣。”川端又看了一眼对坐的两人，只得坐到他们中间去，“再者就是，我希望买我的烟的人，都能读到我的故事，读多少吸多少。这样也能减缓每人吸烟的速度，毕竟烟这种东西，少吸点好。” “那你能每页写少一些字吗？这样子可以提高顾客回头的速度，也能卖的更多。另外，有直接涂抹‘墨水’的高效样板吗？可以演示一下点一注烟吗？” 川端的脸有点抽搐，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喉头吞吞吐吐的。 他把手伸向刚泡的茶杯把了把温度，但似乎真的很烫。川端霎时满头大汗：“为什么我要演示呢？” “我们会为你评估分数，看一下如何吸纳你入社。” “入社？”川端隐隐约约猜到荷城要说什么。 “人里技术追求联合社。” 川端眼睛看着荷城，手在桌上不停地抓着什么，忽地抓到了茶杯。正要泼出去，发现上面还连着一只手，那是多多良的手。她蓦然回首，看到多多良轻轻地摇了摇头。 “嗳————————”她自己也摇摇头，“请回，请回罢。” 荷城听了，仍是认真，默默地点头，把烟叶码放好之后就拔腿出门了。川端看他竟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略有颓唐的瘫坐在地上：“并姐你不走？” “他只是过来办业务，我可没说我过来也是给你评估分数的。”多多良又嘬一口热茶，“打开包裹看看你的烟斗吧。”川端听了，无精打采的把包裹扒拉开，但里面的烟斗马上拧住了川端的五官。 明晃晃的烟斗从包裹里跳出来，原本松动的地方也严丝合缝，跟新的无二。 川端正要出声，被多多良用食指抵住嘴巴：“先别说话，去找烟来尝一口。” 川端下意识从纸堆中抽了一张废稿，撕碎点燃：“哗——嗯？” “让我逮着了。”多多良马上拽着川端的手，“你是为什么要弄哑自己的嗓子？怎么通过一口烟就做到的？” 事情坏了，川端心想。“这个只是做废了的烟，我自己用来吸，虽然嗓子听起来哑了许多，但没有实质伤害。事实上这东西一张的量只会哑上一天，我每次都这样处理废烟，还没出现过问题。” “是么……”多多良心中又想了数个围追截堵的念头，但马上被自己的新念头打败了，对川端的逼问只能作罢。多多良可又要问：“你要是有什么隐藏真实声音的难处，跟我说也可以。”见川端不言语，她也面见难色。 “算了！”多多良把扎好的头发打开，乌黑的长发霎时泼下来，像极了宁人楼里悬挂两层楼高的挂面。“我今晚可是来开女生的茶会的。” 川端原先没明白什么意思，忽地像是打嗝一样弹起了一瞬：“好！茶会，女生的茶会！来读书吧！我这里有很多很多书，还有很多茶叶。很多很多……” 那晚后来再聊了什么东西川端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川端那时因为似乎是第一次被人直接认出是女生，开心了一晚上。
| 
发表于 2020-7-22 08:01:16
前段时间都在无情殴打暑假作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