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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t_dilan

[长篇] 【文靈之外全員CB】TDATRD〈西境如墮五里霧(5)〉(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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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6 23:04:24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幽森如罠(7)〉

本帖最后由 st_dilan 于 2022-5-24 09:51 编辑


那天的夜晚,二人索性就一起在無人小屋裡度過。



存放於儲藏室裡的那些書籍全是由一些陌生的文字、符號寫成,本來魔理沙應該是看不懂的,但這些典籍之中夾雜了許多手寫的註解,使用的文字十分平易近人,即使是對於像她這樣的孩子而言,讀來亦是相當親切。



循著那些註解的幫助,她驚喜地發現自己竟能解讀出書中的諸多謎語暗號。



包含改良星之盒的方法,包含製作掃帚、飛行的方法,包含運用森林裡各式蕈類製作各種藥物的方法,註解裡面都有說明。是以她不免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一時達到忘我的境地。



回過神時,時間已然過了大半夜。就連月亮的角度都已經大大地偏移到另一頭。



她這才驚訝地發覺,自己太過專注,甚至沒注意到人形的魔法使不知什麼時候拿來了毛毯,應該是差遣人偶去拿的。人形的魔法使本人則是始終靜靜地,維持著稍早的端坐姿勢,坐在牆角閉目休息。



主子既然在休息,那三四只人偶自然也就靜置在她身邊。



這麼看上去,魔法使本人倒是與那些人偶並無二致。



她悄悄地觀察著對方,不確定對方是睡著了,還是只是單純地閉目養神。



畢竟是魔法使,說不定並不需要睡眠,或許已經注意到自己正在看著也說不定呢。



──不過,真是漂亮啊。



她發自內心地,在心裡讚嘆著。



從一開始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已經這麼認為了。只是在說話的時候如果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瞧,總覺得有些失禮。是以她只是將注意力全放在對四周圍的事務的興趣上,笨拙地將不自然的興奮掩飾成另一種心情。



除了擔心失禮之外,也有些心虛。



──「就算立刻被魔女吃掉也沒有怨言」,那番話是出於真心。



望著對方狀似熟睡的臉龐,甚至覺得「魔法使」這樣的存在,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然後她想起一件讓自己有點在意的事:對方知道她的名字。



在見到她的當下,立刻就喊出了「魔理沙」這個名字,或許是身為魔法使,本來就具備某些取得資訊或看穿心思的方法?確實有聽說過,類似「占卜」、「預知」那方面的魔法,也許就是那種技術吧?



但是自己卻對對方幾乎一無所知。



「對了,不曉得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線索呢......?」



她不抱希望地翻閱那些自儲藏室拿出來的書籍,異想天開地想著,既然前任屋主認識人形的魔法使,說不定這些書裡會留有一些紀錄也說不定?



忽地,明明沒有風,那些書卻開始在她面前快速地翻動,就連燈火也跟著搖曳閃爍,直到翻到某一頁時,一切才靜止下來,恢復平靜。



魔理沙抬眼望了望仍是端坐在牆角的人形魔法使,對方似乎並沒有醒過來,也沒有受到這番騷動的驚擾。看來這陣騷動並不是對方造成的。



她於是將臉湊近書籍翻開的那一頁,手寫的註解寫下了諸多暗號和如下的信息:



「敬告這間屋子的繼承人:以下內容僅能讓繼承人看到,是以使用暗語和魔法加密──」



「請千萬要當心人形的魔法使,愛麗絲.瑪格特羅伊德。」



「她是『吃人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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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7 22:39:32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幽森如罠(8)〉






第二天早晨來臨時,愛麗絲感受到自窗外透進屋內的曙色,於是自睡夢中甦醒。



她驚訝地發現,魔理沙早已不在屋裡。從儲藏室拿出來的書籍已經疊好、安放在一旁,至於她拿來的毛毯則是收拾在一旁,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



她們帶來的那盞提燈早已熄滅。



「......是回去了嗎?」



她訝異於自己的鬆懈,連忙振作起精神,來到屋外。



想不到一來到屋外,卻看到小孩子高舉著火把的怪異景象。



「魔理沙......這是怎麼回事?」



「別那樣稱呼我,你這個『吃人的魔女』!」



「......」



「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在過去帶領著魔物四處作亂的事,以及最後由『真正的魔法使』和『博麗的巫女』聯手驅趕,才躲到這片森林裡的事......真是差點被你給騙了──」



說著,魔理沙拿出那只「如同垃圾一般」的武器星之盒,用火把的火焰將星之盒的火芯點燃,並且將砲火對準她。



「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就這樣白白被你吃掉──好歹曾和靈夢打成平手,今天就由我來退治你吧!『吃人的魔女』!」



聽了這番宣言,她只是漠然地垂下眼。過了好半晌,才平淡地說:



「是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啊。」



說著,她將一只手臂平舉。魔理沙立刻戒備地擺出應戰的姿勢。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必要客氣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魔理沙已經被從四面包抄上來的傀儡團團圍住,手中的火把和星之盒在手持利器的人偶俐落的進攻下接連遭到繳械,不一會兒功夫,小孩子就被以細繩團團綑綁,動彈不得。



人形的魔法使見狀,不禁發出冷笑。



「就這點本事,也想退治我?」



「還沒完呢!儘管動手啊!只要我沒平安回去,靈夢──博麗的巫女很快就會察覺到事有蹊蹺,到時候她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



「你說的博麗巫女,是跟你打成平手的那一個?」



荒唐,真是荒唐,這一切實在是太荒唐太可笑,近乎到了悲哀的地步。不知是出於激動、憤怒,還是別的理由,完美如人偶般的面容,流露出一種教人毛骨悚然的、歇斯底里似的笑。



「──那麼,難得有這個大好的機會,乾脆連同博麗巫女一起收拾掉吧。」



說著,她將手收緊,綑綁在魔理沙身上的細繩受到牽動,旋即與森林連接。電流一般的能量流竄過她的全身,她不禁痛得大喊出聲。



──遠在彼方的博麗神社這邊,正躺在簷廊下悠閒休息的博麗靈夢,感知到如同觸電一般的驚擾,嚇得立刻跳了起來。



「......魔理沙?」



靈夢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立刻飛身前往魔法森林,也就是那股電流般的信息傳來的方向。



起先是奔跑著,隨後逐漸加快腳步、加速衝刺。



速度到達一個程度之後,她便脫離了重力的束縛,以浮空之姿迅速前進。



無數道白色的影子匯聚在她身上,如同那日在雨中那樣,只消將腳步於地面上輕輕一點,巫女的身影便化身為一道赤紅色的閃電,轟然穿越昏暗無光的森林,於樹林間切割出一條曲折的發光小徑。



整座森林都為這道閃電震盪,樹木的枝葉發出不祥的沙沙聲和狀似碎裂的嘎吱聲。



在那聲轟然巨響抵達之前,人形的魔法使早已警覺地揮出手,以人偶擋下第一波攻擊。



只見得一閃,那人偶的防禦陣勢已在瞬間被擊破。



伴隨著金屬噴飛的碎裂聲,魔理沙從閃閃發光的碎片中,看清那件飛過來將數只人偶打碎的物品,正是自己作為玩器贈送給博麗巫女的那顆皮球。



赤色的閃電於是伴隨著轟然的聲勢抵達,身影忽地閃現於人形的魔法使面前,不由分說地就是重重踢出一擊,將人形魔法使踢得翻飛出去。



即使直接吃了這麼一擊,愛麗絲仍是從翻滾之勢中快速恢復平衡,她轉動手腕,召喚出更多全副武裝的人偶,對博麗的巫女發動圍攻,逼得巫女閃避連連。



赤色閃電的速度雖快,人偶們卻彷彿能預測路徑那般,總是搶在她前頭,不間斷地輪番阻擋,是以靈夢一時之間竟沒能佔到上風。



──要是被困住就完了。



行動遭到牽制,正感棘手,巫女思索著找出空隙,突破重圍的方法,同時也意識到,那人偶的人海戰術應該有所極限。



於是她閃過人偶的利器攻擊,以一個翻滾之勢順手收回那顆皮球,將靈力灌入皮球之後,使之轉動,然後踢出去,一顆普通的皮球便成了足以降妖除魔的凶器。



只聽得轟然巨響,大批人偶軍團於轉瞬間覆滅。



人偶軍團的碎片如雨般四散噴飛,人形的魔法使失去了大批人偶軍團的護衛,頓時門戶洞開,露出了破綻。



那顆皮球也在這一擊之後化成了碎片。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暫且顧不了那麼多。她想盡快了結對手,只顧著趁勝追擊,向著人形魔法使的方向輕點腳步,再一次閃現在對方面前──卻被對方僅存的一只人偶俐落地擋下來。



即使已經滿身瘡痍、狼狽不堪,人形的魔法使仍是維持著一貫的從容,以一只手操作著人偶與靈夢過招,無論是出拳還是踢擊,都被人偶一招一招接下。



彷彿像是小貓一般被作弄著,連續過了幾招都無法將對手拿下,她感到越加煩躁。



──不用管人偶,只要把對方打倒就好了吧?



也許是煩躁感讓人亂了方寸,她竟不計後果地將靈力全數聚集到自己身上,白色的影子於周身不安定的晃動,像是要燃燒起來那般。只是向前輕輕點出一步,整座森林便為之震顫不已。



這一擊足以將雨幕中無輪廓的妖獸擊斃。



眼看赤紅色的閃電以風馳電掣之勢劈向對手,幾乎要以懾人之勢結束這場決鬥,分出勝負。



──那閃電卻趕在最後一刻收手剎車。



匯聚著大量靈力、鋒利如刃、未刺出去的御幣彼端,是不知何時自定身束縛中掙脫、張開雙臂阻擋在她面前的友人,霧雨魔理沙。



「你、你幹什麼啊!」亂來也該有個度,靈夢自然是不滿地破口大罵。



「因為『時間』已經到了,」魔理沙說,「以我掙脫束縛的時間來計算,你若是沒能打贏對手,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打下去了吧?」



「......哈──?」



這一聲「哈?」揉雜了博麗巫女的各種不滿和不解。



莫名其妙,實在是莫名其妙。



但冷靜下來之後想想,魔理沙說的也確實沒有錯,既然她沒事,那博麗的巫女也確實沒有再繼續跟對手僵持下去的必要。



本來她從神社那邊慌忙趕過來就是為了救人......等等,不對啊!說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剛剛真是嚇死我了,要是靈夢沒有剎住,被劈成兩半的人就是我了──」鬆了一口氣之後,魔理沙雙腿一軟,跪坐在地。



「......喂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抱歉,還沒說明。」



她立刻振作起精神,跳著站了起來,以一種刻意表現出來的正式莊重,朗聲向二人介紹道:



「愛麗絲,這個是當代的博麗巫女,博麗靈夢。靈夢,這個是愛麗絲,也就是傳聞中森林裡的『吃人的魔女』本人,但其實是人偶師。從今以後,『霧雨魔法店』就要在此地正式開張營業,先跟兩位打聲招呼,請多多指教。」



然後是九十度鞠躬。



這一波實在是鬧得太過火,她還真是不得不放低姿態。



意識到自己被友人耍了,靈夢是一點也沒有想跟她繼續瞎扯的意思,碎念著抱怨了幾句之後,也就那麼懶洋洋地離開。



不明所以的人形魔法使,和魔理沙一起被留在原地。



「抱歉......」她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抱歉,畢竟對方似乎因此受到不小的傷害,還損失了大批的人偶軍團,「那間小屋的主人說,『無論如何都希望接手小屋的人能讓愛麗絲認識新朋友』......所以,我就照著書上寫的內容那麼做了......」



根據小屋主人留下的信息,「那個人」和愛麗絲,以及過去的博麗巫女是舊友,「因為魔法使這種生物很容易一頭熱地鑽進研究的工作中,一轉眼就過了幾百年,可能很難交到朋友」,「那個人」是這麼說的。當然,關於書中的內容,魔理沙並沒有全盤托出。



包含說些傷人的話,包含向她挑釁、故意引誘博麗的巫女前來退治云云,全都和書上說的一樣。就連從束縛定身中脫逃、阻止博麗巫女的方法和說詞,小屋的主人也一併詳盡地交代了。



──這是一種不亞於『決鬥』的刺激遊戲。那些書上的註解是這麼說的。



在魔理沙看來,那是一個很重視朋友,讓人尊敬的人。雖然魔理沙並不曉得那是誰。



「不過,我是真的沒想到靈夢竟然會那麼生氣地殺過來,真是嚇死我了──」



話未說完,人形的魔法使噗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還真是『那個人』會做的事。」



「咦......?你不生氣嗎?」



「畢竟已經習慣了。」她只是簡單地解釋。



隨後,人形的魔法使將物品和剩餘的人偶收拾好,準備回去,臨行前還邀請魔理沙去她家一同享用早餐。



望著人形魔法使那一身狼狽的模樣,和難得一見的開朗笑容,魔理沙不禁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了。



理解了為什麼要設定規則,為什麼要以「遊戲」作為「決鬥」的規則和手段。而那個「規則」會在日後由博麗的巫女發揚光大,變成鄉里各個族類認定的共通標準。



──並且,她也理解了,為什麼靈夢始終不願追查、退治那只害得她身受重傷的妖怪。



「原來是這樣啊......」



隨後,她加快腳步,跟著人形的魔法使前往位於森林另一頭,整潔的庭院屋子。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



「沒有光」的道路後面,有些東西正在微微發光,深深吸引著她。





──她要學習的事情,還有非常非常多。








======

〈幽森如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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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1 15: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連載中)

本帖最后由 st_dilan 于 2022-9-11 15:34 编辑

※同樣是寫在前面的說明:


以下是新的章節。一共分為兩個部分:

射命丸文於與「幸運的孩子」相遇的故事。
以及其於博麗巫女受傷事件之後,躲避追緝的故事。

一樣,【文靈CP】為前提。
但這段故事會有大天狗飯綱丸龍、犬走椛等角色的戲份。
還有部分推劇情用的原創角色aka工具人。
除了文靈之外,其餘都是CB,還請大家放心。


那麼,以下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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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1 15:32:53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1)

本帖最后由 st_dilan 于 2022-9-11 15:33 编辑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早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受到「詛咒」。



射命丸文回憶那一天發生的事。



博麗巫女的卸任儀式當天,她不似往常那般趕在眾人之前率先抵達博麗神社,卻是硬生生拐了個彎,向著人里的方向前進。



村裡的人們都在談論這件事。當今的博麗巫女卸任了,比以往都來得快,「或許不是個好兆頭」。



射命丸文沒理會村民的紛紛議論,只是任由雜音如馬耳東風吹拂而過,快步轉入巷弄之間,逕向目的地前進。就連探聽問路的功夫都省去了,這個地方她簡直瞭若指掌。



那是位於靜謐深巷的一間花舖。從大門向裡邊望去,能看見院子裡種植著盆景,以及盛開的花卉。生意盎然的景象,為這處不起眼的深巷增添了幾分顏色。



然而,店鋪內部卻是一片闃黑,像是無人在家,卻敞開著大門招引宵小偷盜一般。



她知道這並不是招引宵小之姿,而是迎接來客之意,是以,射命丸文敲了敲大門,向裡邊發出呼喊:



「有人在家嗎──?」



「噯!來了──」



隨後,一名婦人從黑暗中探出身子,扶著手杖,摸索著來到門前。



「是記者小姐吧?這回是來採訪的嗎?」



「雖然是有這個意思,但這次是想向您討點花束,待會兒還得趕往神社那裡去。」



「哎呀,是該如此,畢竟您是記者──」那婦人聽聞她的來意,恍然大悟,不禁撫掌。隨即拄著手杖,雙手順延著盆景、花台,步履蹣跚地往來於庭院之間,不一會兒,便將花束收集好,摸索著交到射命丸文手中。



「拿去罷。」



「感謝您,來自前代博麗巫女的祝福和心意,我會代為轉達給博麗巫女的。」



但見婦人瞪著一雙泛白的雙眼,發楞似地望著前方,就那麼沉默了半晌。



「我還不曉得……原來記者小姐您……還能做到通靈那樣的事?」



「……確實不能,不過我現在確實是在和前代博麗巫女說話。」



「……」那婦人神色緊張地轉向四周,使勁且謹慎地用雙耳傾聽,除了面前的記者之外,卻再也沒聽見其他人的聲響。



「噯!這是什麼時節!您別嚇唬我了!」



「──抱歉抱歉,這種玩笑確實太過份了。」



她坦然地認錯,並且道歉。



隨後,婦人和她聊到當今博麗巫女卸任的事。



消息早已經在人里傳開了,並不算是什麼新鮮的新聞。婦人只是單純地向她抒發自己的感受。



「您想必已經知道了?聽說巫女死於意外事故──唉,真是可憐,連個聲響也沒聽見,人就這麼沒了。」



連個聲響也沒聽見,人就這麼沒了。前代巫女是這麼說的。



記者在筆記上記下這段話,隨後又乾脆地將其劃掉。



──這種事情,實在沒有辦法作為新聞啊。



連續兩任博麗巫女的世代交替,速度竟快到就連人類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世事的殘酷與無常。雖然對妖怪而言,這樣的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於人里之間卻已然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騷動與不安。



在此之前,前一任巫女則是因為在退治妖怪的時候誤傷雙眼,雖然經過救治,卻變成難以痊癒的眼疾,不得已之下,只得提前解除職務。



解除職務的巫女,丟失了自己的身分,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同時也忘卻了身為巫女時的記憶。由於並不能謀生,只得嫁給村裡花舖的主人之後,育有一兒一女,如今兒女已長大成人。



雖然生活難免辛苦了些,和早逝的巫女比起來,總歸算得上幸福美滿──當然,這些事情著實微不足道。



既沒有辦法作為新聞的材料,也沒有人會感興趣。



逐漸失去感知、正在凋零的花舖老婦人是前任的博麗巫女云云,即使寫成報導,也只會被村裡的人當成滿紙荒唐言,並不會認真看待。這是歷代博麗巫女卸任之後,必定迎來的結局。



於射命丸文而言,若要從眼前的婦人身上看出來與博麗巫女相關的特徵,也僅僅是花舖庭院裡百花盛開的景象──這幅景象,與前任巫女所在的博麗神社的景象,十分相似。



每一位巫女的個性不同,也都會有一些特出的才能。即使這些「特徵」,放在廣漠的「人群」之間,或許根本算不了什麼。



而每一位巫女的結局卻都一樣,即使溶入「廣漠」的人群之中,也無法躲避──便是如同巫女所言,「不聲不響地從世間消失」。



──既然是已經知道的事情,就沒辦法再多做文章了吧。



射命丸文手裡捏著手帖,筆桿搔著腦袋,苦惱地思索著。



忽地,她領悟到一件事。



要找到最吸引人的新聞材料,就必須主動出擊。



既然巫女最終必然迎來相同的結局,那不如趕在「一切開始之前」,向著那新聞來源的方向。



以她傲人的速度,將題材率先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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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18:46:23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2)

「我看你是瘋了。」



望向一身山伏打扮、整裝待發的射命丸文,姬海棠羽立露出了嫌惡的神情。



「誰吃飽沒事會接這種工作?那可是地位低下的天狗賺外快的勞力活。」



「付出一點勞力,就能挖到最新鮮的新聞題材。」她將衣著、袖子拉整好,繫緊綁帶,並搖了搖手指,一本正經地為那位習於繭居、養尊處優的室友解釋道,「這可說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跟那些妖怪賢者之流扯上關係可沒好事,何況我們對結界、神隱那一類的事根本一無所知。」



「你或許一無所知,我可跟你不同。」



對方不願再跟她爭論下去,只是縮回椅子中,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那台用以念寫的相機。



射命丸文自己則是將相機,連同採訪用的筆和筆記,安穩地留在桌上,唯獨抄起天狗團扇、展開雙翼,以狂風席捲之姿,颯然地,自妖怪之山出發。



或許是因為靠近境界邊緣、與「外面的世界」相通的通道以某種形式短暫開啟,執行神隱任務的天狗們,皆不能以「記者」的身分行動,僅僅是憑著敏銳的感知和過人速度,作為進行搜索和擄掠的特別部隊,供「上頭的人」使役。



那次任務中,射命丸文所處的小隊被分派到「東側」──也就是距離博麗神社最近的一處,是四個方位之中,結界最為薄弱的方向。



越過神社之後,持續向東,可以看見「東側」為一片無限延伸的樹海所覆蓋。無論天狗們以全速飛行多遠,映入眼簾的始終都是相同的景象。這即是「結界」所造成的效果,將此鄉與外界隔絕,形成一道無法抵達邊際的屏障。



不久後,天狗小隊各自散開降落,在樹海之中尋找「通道」。



所謂的「通道」,自然不是如同字面一般顯而易見的道路,而是在這一望無際的樹海之中,顯現出某些「不應存在」、「不合常理」之處。



而新聞的材料──下一任的博麗巫女──就在那「不合常理處」之中。



不能動筆記錄,也不能拍攝。



射命丸文穿梭在樹海之間,一面搜尋,一面自言自語地構思著新聞的草稿。



「現在記者正身處在『東側』的樹海之中──如各位所見,放眼所及皆是一片綠意盎然──」



那麼,那「不應存在」、「不合常理」之處會在哪裡呢?



種類單一而不自然的樹種、植物,以特定的規則反覆排列、重複,仔細去觀察的話,眼前的景象已經不自然得足以稱之為「不協調」,就像是一則胡鬧的笑話一樣。



僅僅只是「玩笑話」的程度,倒是不足為懼──「東側」這裡的結界是四個方位裡「最和善」的──就像是以一種半開玩笑的態度在說,「像你這樣的笨蛋是沒辦法通過這裡的喔!還是快點回去吧?」



如果是讓人能笑得出來的玩笑就好了,射命丸文苦惱地想著,包裝著惡意和威脅的玩笑實在算不上笑話。那僅僅只是「上頭的人」將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一種姿態。無禮、傲慢,卻又隱含著些許無奈。



她第十次經過三棵生長著七顆紅色水果的樹,懸掛著蟒蛇一般藤蔓的枯樹,一顆長青苔的巨石,正覺得腦袋裡構思的新聞草稿快要乏辭的時候,突然被一陣「笑聲」中斷前進的腳步。



──錯不了,是「笑聲」。



而且是「人類孩童」的「笑聲」。



是此時絕對不該出現於此地的「不應存在」、「不合常理」之物。



聲音來自於第十一次經過的懸掛著蟒蛇一般藤蔓的枯樹與一顆長青苔的巨石之間的小徑,射命丸文小心翼翼地揭開垂落的蔓生植物,向小徑深處前進。



小徑的深處是一座為巨樹環繞的無尾巷。



巷子內部四周突兀地設立著告示牌,告示牌上畫著據說是來自外界的交通號誌符號。射命丸文自然是無法從那些紅藍黃底的抽象符號判讀出具體的意涵,只是將其忽視,並自顧自地向著聲音的來源前進。



位於巷子底的,是一張普通的長凳。長凳上躺著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



像是由光線和色彩所組成的蜃景那般,那孩子的身影在射命丸文面前若隱若現。她有些猶豫,只敢稍微伸出手指試探。沒料到,孩子卻給她逗得笑了出來,發出了清亮可愛的聲音。



「……能看到我,是嗎?」



看得到,即是「有緣」。同時也意味著這個孩子具有相當程度的靈力,足以往來於「裡邊」與「外邊」之間的境界。雖然箇中運作的原理,身為天狗的她不太明白,既然會出現在「東側」的結界邊境這裡,確實也就意味著,這孩子某種程度上也是遭到「那邊」排斥的,流離失所、迷途之人。



當然,預防萬一還是要確認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揭開布料,向裡邊察看──嗯,很好,是個女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麼好遲疑的了。



她一把將孩子抱起來,所有的交通號誌卻在那一瞬間轉為紅色,並且緊隨著她移動的腳步轉向,發出不祥的金屬摩擦的吱嘎聲──但射命丸文全然沒將那些異狀放在眼裡。



她只關注著自己懷抱中的女嬰。一條剛入手的,大新聞的材料。



「──能被我找到,你可真是個幸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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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3 22:27:07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3)




──或許早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受到「詛咒」。



執行神隱任務時可能遭遇到的風險,射命丸文自然是有所聽聞:



「各位拾獲『目標』時,大結界有時會產生『排斥』的反應。」



「依據該方位的結界屬性,各個區域的『排斥』反應不盡相同,但你們一定能判別出來。」



「如果發生『排斥』,那就表示,該『目標』與外界的聯繫,『並沒有完全斷絕』。」



出發之前,帶領各小隊的大天狗們,確實曾經下達過這樣的指示:



「如果遭遇到『排斥』,請立刻放棄任務,將『目標』拋下,直接返回出發點!都聽明白了嗎?」



「是!」天狗們整齊劃一地發出應和,卻被一道不諧和音干擾。



「──冒昧請問一下,如果執意繼續進行任務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這樣的問題自然是招來同行同伴們的側目和白眼,然而,領隊的大天狗卻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並且以一種讓人笑不出來的、讓人分不清是不是開玩笑的輕鬆,淡然答道:



「會受到詛咒。」



詛咒也者,射命丸文自然是沒放在心上。



眼下道標轉紅,翻騰的金屬經由摩擦發出尖銳的吱嘎聲。



源於樹海深處的震動,猶如受到「異物」引發的過敏症狀,積蓄、噴發,惹得四周圍樹海沙沙作響。



於樹海之中不斷重複出現的「相同景象」、不該出現於此地的「不應存在」、「不合常理」之物,正在因為某項「規則」被打破而發生失控的錯置。



三棵生長著七顆紅色水果的樹擴散成九棵、二十七棵,懸掛著蟒蛇一般藤蔓的枯樹因為藤蔓膨脹扭曲而碎裂,長青苔的巨石亦不斷地增生、堆疊。



繪有紅圈斜線,以及鮮紅色、畫有白色橫線之類的道標看板,如同起疹子一般自深青、岸綠的景物中不間斷地突兀地冒出來。對於這樣的異象,起初她並不以為意,直到那些「不合常理之物」將她的去路團團圍住,才領會過來,眼前的場面有些「尷尬」。



「……喂喂喂,都到這個地步才在討價還價嗎?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當然,她並沒有退讓的意思。



她想不明白,何以一個遭到排斥、流離失所以致迷途神隱的「有緣之人」,會發生「與外界的聯繫沒有完全斷絕」的情況?難得一次參與神隱任務,就抽到「籤王」嗎?這還真是幸運,幸運到了極點。



望了望自己懷抱中的嬰孩,那孩子自然是對於眼前的情況不明所以,只是無辜地回望她。



「要是換作別的天狗,一定會聽信那種可笑的威脅,把你丟下不管吧?」



即使與外界的聯繫沒有完全中斷,射命丸文猜想,這孩子作為一個遭遇神隱的迷途者,若是回到「另一邊」,恐怕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我可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畢竟,你可是個幸運的孩子。」



面對異象的包圍,射命丸文索性張開雙翼,以一個筋斗輕輕鬆鬆地騰飛至樹海上空。



就像是起始的鳴笛一般,逃跑的動作立刻招來異象的追擊。金屬的告示板紛紛化為銳利的標槍,筆直地向她投擲而來。她以手臂護著懷抱裡的嬰孩,微斂羽翼,以翻滾之勢,驚險地避開了那些利器。



然而還沒完,藤蔓和枝幹不斷地生長、延伸,向著樹冠頂層的聚集,猶如以森林編織成的天羅地網,阻礙了飛行的去路。



恣意生長的藤蔓擴散伸展的速度之快,轉眼間便幾乎將雙翼綁縛,她不禁不滿地發出嘖的一聲。眼下情況危急,只得掏出天狗團扇,颳起一陣暴風,才終於斷開那些障礙,抵達樹海上空。



樹海的震動越發劇烈,像是一個犯了瘋病的病患在床榻上痛苦地踹打、掙扎。紅色道標持續增值擴散,將綠意盎然的景色逐步染紅,場面煞是驚心怵目。



她二話不說,將懷中的嬰孩緊抱,奮力拍動雙翼,向著與樹海相悖的「西側」方向全速前進。



然而,地處「東側」盡頭、為樹海所環繞、覆蓋的這一帶,皆為結界的影響範圍。但見那片深綠洶湧澎拜,竟真如傳聞中的「海洋」一般掀起了驚濤駭浪,射命丸文只得使勁扇動雙翼,一轉眼即將大浪甩在身後。



只是那腳下的樹海仍然在不斷地「流動」,「流動」的也不僅僅是腳下的那片樹海。



她很快就注意到,整個「空間」的轉移,讓自己無論以多快的飛行,都像是逆水行舟一般停在本來的位置,沒有前進多少。



整個「逃跑」的過程中,全然沒聽聞其他同伴的聲息,自然也沒有辦法向其他人尋求協助。看來是結界的影響,將她與其他人隔絕開來了。



──這樣正好。



射命丸文想著,隨即收起雙翼,縱身躍入樹海的浪潮之中。



那樹海之中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所有的景物都在移動,雖然穿梭於其間相當困難,至少不若樹海上空那般,局限於「一成不變」的景物形成的牢籠。



射命丸文懷抱著女嬰,一面以團扇劈開枝幹、藤蔓組成的障礙,以暴風作為道路,全速前進。



被劈開的樹枝樹幹,就像是被做上了記號一般,再也無法作為「相同的景色」迷惑他人。而不斷冒出來、阻擋在眼前的紅色道標,同樣被她以銳利的風刃一一擊破。



不料,自樹洞間猛地出來一個三角狀的黃色道標硬生生撞在腰側。



懷中的嬰孩因此脫手,她只得連忙俯衝追上去。



雖然是在那孩子墜落地面即時救到手,卻也因此被緊跟在後的樹幹藤蔓團團綑綁,壓制在地。



但見各式綠色植物以極快的生長速度將她層層包覆,像是為這片樹海的巨浪淹沒、吞噬一般,射命丸文卻沒有被逼入絕境。



畢竟,那個孩子很幸運啊,她的命運正在被改寫。



是個能成為新聞材料寶庫的,為天狗所尋獲的幸運的孩子。



至於外界的牽絆什麼的──區區一道微弱的『外界的聯繫』,對她又能有些什麼好處?



縱然成為博麗的巫女之後,未必能擁有平凡無事的日常,但至少在「不聲不響地消失」之前,事件的結局都還有改寫的可能。



對此,她有所期待──



「那種不乾不脆的孽緣──只要切斷就好了!」



說著,「刷」的一聲,她轉動團扇,將一道猝然逼近的,試圖攫走女嬰的手臂狀透明物體斬斷。



於是樹海的深處颳起一陣狂風,狂風搖撼整座樹林,發出了刺耳的呼嘯聲。



恍惚之間,似乎聽得那風聲之中,夾雜著某種深沉的哀號:



「還──來──」



就連射命丸文聽了都不覺寒毛直豎。



在那之後,四周圍的景物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射命丸文佇立在樹海之中,豎起耳朵、警戒聆聽,卻再也沒聽得其他聲響。



直到手中的嬰孩發出了咿咿呀的幾個音節,這才中斷了她的警戒。



──成功了。



方才斬斷的那個東西,應該就是源於外界的最後一道「聯繫」吧?



這麼一來,這孩子就可以順利地成為博麗巫女的繼任者了。



望向手中的那孩子,她發自內心地為她感到慶幸:



「恭喜你啊,沒有被搶回去,你果然真夠幸運的。」



那孩子只是咿咿呀呀地揮動著小手臂,天狗自然是聽不明白嬰孩的話語。



「呀,怎麼了嗎?」



她試著逗了逗懷抱中的嬰孩,不料那孩子卻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啊呀呀呀,怎麼回事?難道是餓了嗎?」



比起方才的危機,嬰孩哭鬧起來反倒讓人覺得更加棘手。她這才開始慌亂起來。



位於樹海深處,自然是難以取得餵養嬰孩的食物。



──糟了,必須快點才行。



這麼想著,她再一次抱緊嬰孩,展開雙翼騰空而起。



也許是對於自身的速度過於自信,才會讓她有些鬆懈。



她怎麼也沒料想到。



所謂命數眷顧之子,其故事亦僅僅止步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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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8 00:44:55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4)



射命丸文是如何以勝利者凱旋歸來之姿,淪落至纍纍若喪家之狗的境地?

這要從她帶著「目標」回到博麗神社那一刻說起。

按照既往的慣例,由天狗們帶回來、身為「有緣之人」的「目標」,首先要獨自在神社裡待上一天,得到博麗的「認可」及其授予的名諱之後,才會以巫女的身分,受到人里人們和妖怪的供養。

至於那個過程是如何發生的,射命丸文並不清楚。歷代以來的博麗巫女,皆是「自有記憶以來」即「身為巫女」、「持博麗之名」、「以神社為家」。

將「有緣之人」引領至神社後,天狗作為「引路人」的工作就完成了。

然而在完成任務的那一刻,射命丸文卻遲疑了。

眼下博麗神社內外皆是一片死寂,空無一人。

當今的博麗巫女「解除職務」之後,巫女曾經於此生活過的痕跡幾乎消失殆盡。這正是神社準備迎接下一任巫女時,必定呈現的光景。

她懷抱裡的嬰孩還在嗚咽啼哭,哭聲迴盪在空曠的神社裡,更顯得難以漠視。

──只要一天。只要撐上一天就可以了。

只有一天的話,即使是這樣的孩子,應該也能撐過去的,對吧?

──雖然將孩子直接帶到人里去也是一條路,但這樣就違背任務的目的了。

是以,她只得盡力哄著那孩子:

「乖,別哭別哭,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畢竟你可是個幸運的孩子。」

那孩子不知為何,似乎不太願意離開她的懷抱,是以她又多哄了一些時候。

一直哄到孩子似乎累了、睡著了,她才輕輕地將她安放在神社裡。

等到明天這個時候,那孩子就會得到全新的身分和名字,受到人們的尊敬和奉養。

緩緩地退出神社時,她瞥了那孩子最後一眼,這麼想著。

隨後便展開雙翼,以不颳起一縷風的輕盈,悄悄地返回山裡。

第二天,她再度來到博麗神社時,神社這裡一如預料的那般人聲鼎沸、熱鬧不已。

但出乎預料的是,聚集的並不是人類,而是大批妖怪。

「怎麼回事?」

「呀,你是鴉天狗的記者吧?」一旁圍觀的妖怪應她的話,卻只將她看作採訪的記者,「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新任的博麗巫女人選已經找到了。」

「這個我知道,但為什麼聚集在這裡的都是妖怪?村人們在幹什麼?」

「欸,不是,你也跳太快了,這人才剛找到呢。」

「……剛找到?」

「是啊,看就知道了吧?」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她的反應聽來如同糊塗人一般,「天狗們從『西側』帶回了博麗的巫女,你身為鴉天狗記者,消息應該比我們靈通吧?」

「西側」?怎麼回事?

她連忙擠過圍觀的人群,但見在群妖的簇擁之下,襁褓中嬰孩,由身為「神隱任務」領隊的大天狗,親自安放至博麗神社內。那是一幅什麼樣的景象呢?為這群魑魅魍魎、妖魔鬼怪之徒所簇擁的嬰孩,既不哭也不鬧,只是沉靜香甜地安睡著。

但是──這是不對的──

新任的博麗巫女人選應該早就確定好了才對?在昨天就應該已經來到博麗神社了?

並且是由她,射命丸文,親自,帶回來的?

如果眼前的這名嬰孩並不是那孩子的話,那──

忽地,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道縈繞在自己心中所有問題的解答,足以說明一切的瞬間:

與群眾前進的方向相悖,亦與吵鬧的喧嘩遠離,那位神出鬼沒的妖怪賢者,將幼小的嬰孩遺體,帶入空間裂隙的瞬間。

於是,又一天過去。新任的博麗巫女,接受了巫女的身分、博麗之名,以及神社這個居所。

頭一批負責奉養、照料年幼巫女起居的人之中,即包含那位深巷中的花舖的主人。

雖然患有眼疾,讓她行動起來不是太方便,但若論照顧孩子的手腕,她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選。

「記者小姐,您看看,這孩子是不是相當可愛啊?」

「可愛是可愛,但在我看來,與其他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分別。」

「噯,這您就不懂了,像這樣的孩子,成長起來可是會教人大吃一驚的。」她一面照料孩子,一面說道,「無論幾次,照顧這樣的孩子,雖然看起來好似都在重複一樣的動作,但最後的結果,總是教人料想不到呢。」

──是呀,這個道理我也明白。

射命丸文在心裡想著。

──但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待到花舖的老婦人將嬰孩安放至床上,摸索著離開去忙碌。

射命丸文來到那嬰孩的床邊,不以為然地。

她不確定自己帶回來的那孩子是因為什麼原因猝逝,也許是因為體力撐不過去,也許是因為生病,嘛,畢竟人類的幼兒很脆弱,因為各種原因夭折也是見怪不怪的事。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詛咒」──雖然她將「詛咒」那種說法斥為無稽之談──但那也只是說明,這孩子的命數如此,與此鄉無緣。

──那麼,「你」又如何呢?

於襁褓中沉睡著的,「當今」的博麗巫女,縱然授予名份、歸所,仍舊如同普通人類的嬰孩那般脆弱,即使是在神社內,即使是在這裡,要無聲無息地將其扼殺,對「天狗」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但是那樣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是以,她只是蹲下來,帶著玩笑的輕慢態度,戳了戳嬰孩稚嫩的臉龐。

「你覺得你很可愛嗎?也不過就是個只會哭鬧的小鬼吧。」

那嬰孩因為她的作弄,雖未完全醒轉,亦不禁於睡夢中皺起了眉頭。

「你看你看,稍微欺負一下,馬上就會哭起來吧?沒用的愛哭蟲──」

那理應是偶然,嬰兒不知是應了她的話還是如何,竟本能地在那瞬間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小小嬰孩的力量自然不足以和「天狗」對抗,卻成功地讓作弄停了下來。

射命丸文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啊呀呀呀……你還真是……」

……幸運的孩子……嗎?

同樣是被「那一頭」遺棄,徬徨、迷途至此鄉的有緣之人。

那孩子要是有你這麼幸運就好了。

她動了動被捏住的手指,然而對方似乎打定主意沉浸在睡夢中似的,不再受她動作驚擾。

望著這安詳恬靜、安睡得無憂無慮的模樣,射命丸文只是這樣期待著。

──但願這孩子,能成為絕佳的新聞來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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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12 21: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TDATRD〈花與命數眷顧之子/西境如墜五里霧〉(5)

本帖最后由 st_dilan 于 2022-10-12 21:46 编辑

約莫五年後,那「幸運的孩子」成長為年幼的巫女。

年紀尚幼、力量尚弱的她,再再地展現出自己過人的天分。

──這個孩子很特別。

是足以帶來新氣象、留下名聲事蹟,不僅僅燦爛一季的絕佳題材來源。射命丸文如此確信。

然而,那場「暴風雨」的來襲,卻再一次為她帶來意料之外的轉折。於「狩獵祭」大豐收之後,雨幕中妖獸襲擊巫女的真相,也因此沉入雨幕之中。

射命丸文雖受到天狗聚落裡眾人的祝賀,乃至年輕一輩天狗的景仰,卻終日陷於落落寡歡之中。

博麗的巫女於雨中遭遇妖獸襲擊、前往人里療傷之事,很快地便在各個妖怪陣營之間傳開。

念及當代的博麗巫女很可能再次遭到如同花鋪主人那般卸除職務的處置,她亦順了上級的要求前往村里刺探,不料卻受到妖怪賢者的阻攔,無功而返。所幸上級只道那妖怪賢者的心思原本就難以捉摸,是以並沒有因此責難她。

──此案原該就此落幕。

幾天後,大約是博麗的巫女與村裡的孩子逐漸熟識的那會兒,大天狗忽然將一件「奇怪的任務」交辦給她,說是「上面的人」要她即刻啟程,前往「西側」的結界邊境一帶,去送一封信。

本來她還沒對這件事情特別上心。畢竟,即使偏遠如西側地帶,於那傲人的飛行速度而言,往返之間也僅僅是一頓飯的功夫。

豈料那大天狗卻是大費周章地將「過於完備」的行裝謹慎而隆重地分派給她。除了數日分量的口糧、露宿工具、衣物等裝備一應俱全之外,還特別贈予一只性格機警的烏鴉隨從供給她使喚。

那好些個各式裝備,或是懸掛、或是綑綁,就那麼不顧不願地加諸在她身上,她想推辭也推辭不掉。如此一來,反而是加重了遠行的負擔。只是在大天狗的「一番好意」面前,射命丸文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臨行前,大天狗才正式將那封最關鍵的信件交給她。

並且,不知該說是「語重心長」,還是「意味深長」,對她特別交代了這樣一番話:

「射命丸,你要保重。在西側那邊要警醒些,可千萬別墮入五里霧中啊。」

她自然是沒搞懂這句話的意思,就那麼馱著好些行裝,搖搖晃晃地馭風而起。

縱然對天狗而言,這種程度的重量尚不足以構成行動的阻礙,她仍是因為受到多餘重量的拘束而皺了皺眉頭。除此之外並無他想,只是一心向西,以期盡速完成任務交差了事。

她自妖怪山出發,將飛行高度抬升至數千尺,翻越如屏障一般將此鄉與邊陲地帶阻隔的群山,自通往其他勢力領土的通道上方一瞥而過,「西側」那一望無際的廣漠平原,便自眼前展開。

從高空中向下望去,能看見地勢平緩的平原上夾雜著樹林、杳無人跡的荒野與零星屋舍。人類的行蹤在這裡是鮮少看到的,原野之間時而見到理應是田園的平整土地,卻在野草的覆蓋之下逐漸荒蕪。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徒具屋舍殘骸的廢墟。

以及於那之間,如巨獸一般緩慢爬行的團團白霧。

越往西,距離博麗神社越遠,也就越是脫離「博麗」的管轄範圍。

她已經有許久沒有來到「西側」這一帶了。上一次來到此地,是幾百年,還是多少年來著?那時大結界應該還沒將此鄉與外界阻隔,是鬼族仍然活躍的時代。大結界張開之後,這裡便如同「東側」那樣,受到特定「規則」影響,形成阻斷去路的庇護。

四個方位裡,最靠近博麗神社的「東側」是最「溫和」的,由相同景象無限延伸的樹海所覆蓋。

「南側」和「北側」她亦曾嘗試深入探查,卻分別為那兩地伸手不見五指的無光黑闇,以及極寒的冰天雪地阻斷了去路。

至於「西側」──目前還不清楚規則。

只知道「西側」是有人類和妖怪居住的。

不同於鄉間人里,是遠離博麗管轄的「化外之地」。

嘛,至少跟完全無法前進的「北側」和「南側」比起來,已經算不錯了。射命丸文如此想著。

對人類旅行者而言,或許確實難以應付。

然而這種程度的荒野,在她這樣的天狗面前,縱使是遭遇到兇猛的妖獸野怪,也不足以構成威脅。

於是乎,她自胸懷中掏出了地圖,降低飛行高度,試著找到送信的目標。

隨身攜帶著的烏鴉隨從,亦於此時釋放出來,跟隨在一旁。

她放緩速度,悠哉地根據地圖確認經過的路線,是以並沒有注意到前方的狀況,直到烏鴉隨從嘎嘎地發出警告,她才猛然從地圖上抬起視線。

「咦?怎麼──」

眼前已是一道白茫茫的霧牆迎面而來,根本走避不及,只得一頭撞上。

一進入霧中,她立刻感覺到身體正在迅速下沉,像是體內有什麼東西被抽掉似的,令她頓時使不上力氣。

幸好那時高度已經降低,加上天狗自身過人的反應,射命丸文立刻調轉了姿勢的角度,利用氣流滑翔,減緩墜落的速度。然而接近地面時,卻還是因為身上負載過重,於著地時失去平衡、踉蹌摔倒,硄啷磅噹地滾了滿地。

「痛……好痛……這霧氣是怎麼回事?」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想確認身體的狀態以及眼前的狀況,一抬眼,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於白霧之中。

身上的行裝在著地時散落了一地,視野因為被霧氣籠罩無法看得分明。那烏鴉隨從亦是如喝醉一般,軟綿綿地墜落下來,正巧被她伸手接住。

──難不成這霧氣有毒?

但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明顯的中毒症狀。只覺得身體莫名的有點「空虛」,是類似「飢餓」、「疲勞」的感覺。可身為一只天狗,沒道理才飛了這麼點距離就感到疲憊吧?

眼看四周皆為這一片白霧所遮掩,茫茫然教人辨不清方向。

──對了,用「風」就可以將這片霧給驅散了嘛!

真是的,怎麼會忘了這麼簡單的事呢?天狗團扇她好歹是隨身帶著的……隨身帶著……就掛在腰間……

「……咦?」

她摸了摸腰間,又循著腰帶探了探,又在原地轉了一圈。

沒有天狗團扇。

隨身帶著的東西,並不是「天狗團扇」,卻是一把「刀」。

除此之外,「相機」也不見了。本來掛著「相機」的位置,變成了一把「弓」,相機的「底片」則是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一袋箭矢」。

並不是記憶的缺失,而是根本概念上的質變和歪曲。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某個「本質」的東西,被什麼東西竄改了。

──不好。

這陣霧有問題。她慌忙地想張開雙翼呼喚風,卻發現自己沒辦法那麼做。

「雙翼」的概念從身上消失了。

還來不及反應,卻聽得烏鴉隨從發出刺耳的嘎嘎聲。隨著嘎嘎聲變得越發高亢,烏鴉隨從的形體亦膨脹起來,黑色的軀體猛烈地鼓起,逐漸轉變成一頭高大、強壯的物體,於霧中發出尖銳的嘶鳴。

如何形容眼前的景況?

於當下,射命丸文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想:

──這個場面,只能說是「詛咒」了吧?


=


那烏鴉隨從在霧中變化成一頭高大、如同駿馬一般的黑色生物,然而這馬匹因為眼前異常的情況,難免陷於混亂,仍是如同烏鴉振翅那般人立、跳躍起來,並且使勁揮動著前蹄,險些踢中跟前的射命丸文。

「喂……冷靜!你……冷靜一點!」

變成馬匹的烏鴉,縱然聽得主人的命令,卻也因為過於驚嚇,開始不分青紅皂白地奔逃起來。這一跑,竟是以發瘋發狂之勢,盲目地亂衝亂撞,自是顧不得主人的安危,於幾個小跑步加速之後,向著射命丸文的方向直衝而來。

沒有辦法了──雖然就那樣任由馬匹擅自逃走也沒關係,但在這種危急的情況,她並不想丟失重要的隨從,只得賭一把。

於是乎,面向來勢洶洶的黑馬,她並沒有閃躲,卻是看準時機,任由馬匹衝入懷中,並且擒住馬鬃,以一個順勢翻身躍上馬背。那黑馬自是不客氣地又叫又跳,企圖將她甩下來,待到耗盡精力,才終於冷靜下來,恢復為原本溫順的模樣。

此時的射命丸文也已經近乎筋疲力竭,體內那股沒由來的「空虛」變得更加難以忍受。但她還不能休息,至少要先確認清楚眼前的狀態,擬定好對策,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自己的身手仍是與平常的水準相仿,只是不能飛,自己最傲人的速度大概也沒辦法發揮出來。至於力氣,雖仍是超過一般人的水準,但疲憊來襲的速度和衝擊造成的疼痛,已經讓人大感事態不妙。考慮到往後的旅程,實在是不能再像剛才那樣任意冒險了。

她將散落一地的行裝收拾起來,卻意識到自己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輕鬆地背負著這沉重的行裝前進。處於眼前的異常狀態,本來沒覺得派得上用場的這些東西,或許意外地還真能幫上大忙──

正思索間,烏鴉隨從正在一旁以前蹄刨地捉蟲,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那行為舉止倒是與烏鴉的原貌有幾分相似。望著那高大的身軀,再看看光是降伏一批馬就耗盡力氣、連行裝都扛不起來的自己,腦袋裡便動起了念頭。

「對了,該不會──」

靈光乍現間,她在過於齊全的這些裝備之間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一組馬具。

「……連這樣的事情都考慮到了嗎?」

將馬具穿戴在黑馬身上,並且將行李綑綁妥當,又於行李之中找到一盞燈。若將之點燃,於夜行於露宿都十分方便。這些東西全是大天狗分派給她的物資,上面也都刻劃有妖怪山上天狗一族的標誌,是以可以確定,那些東西並不是受到霧氣影響、經由異變轉化而來的物品。

一切是那麼的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得讓人覺得可疑。

她越想越不對勁──就好像一切都被算計好了那樣。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訴她「西側」的規則?

臨行前大天狗「意味深長」的叮嚀,於腦海中再一次響起:

「射命丸,你要保重。在西側那邊要警醒些,可千萬別墮入五里霧中啊。」

「不要墮入五里霧」,指的是不要觸碰這一些霧嗎?為什麼這麼重要的訊息不直接說,卻是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來暗示?

不合理,實在太不合理。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

她將一直小心翼翼收藏於胸懷中的那封信拿出來。

信封上印有大天狗的印信,但她清楚記得,此次任務,應該是「上面的人」要她即刻啟程,前往「西側」的結界邊境一帶,去送一封信沒錯吧?

「難道說──」

她將信封拆開閱讀,信上秀逸的字跡映入眼簾,令她禁不住地雙手發顫:

「敬告拆信人:這是你第二次違抗我的指令了。念在過往情誼的份上,我也只能幫你幫到這。這回等待你的可不只是『詛咒』。」

簡單地寒暄問候之後,便是大天狗書於官印署名之前,布達命令的現實:

「射命丸文──我們要依『誘拐、傷害博麗巫女』、『畏罪潛逃』等罪名,對你處以『極刑』。」


=


也正是在讀完這段文字之後,大天狗的印信於紙面上發出光芒,轉眼間便將信紙化作一團火球。她連忙將信紙拋開。那火球並未因此落地,卻是自她手中快速竄升而起,直衝雲霄,伴隨著轟然一響,於高空中炸裂成數道火光。

「糟……糟了!」

見到此般光景,射命丸文立刻躍上馬背,驅使烏鴉馬邁開步伐奔馳起來。

遮蔽視野的霧氣仍未散開,舉目所及的荒野之景仍是茫茫然於白霧之間若隱若現,她卻斷然不敢在原地久留,正因為那團火光已經為追緝者指引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不僅如此,火光自高空落下,竟不是自然墜落,而是循著某種特定的軌跡,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

那是由操縱星斗之人所施展的,用以將人逐步逼入絕境的「星火燎原」之法。

而操持著控制星空之力的人,正是交辦這次任務的大天狗──鴉天狗將領.飯綱丸龍。

從「執行送信任務」落到「變成畏罪潛逃的通緝犯」這樣的境地,還因此受到由大天狗飯綱丸龍所率領的一眾追兵追緝。眼下的情況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她被大天狗藉故「陷害」了。除了誤觸「西側」的規則、被剝奪雙翼和天狗的本質之外,還因此成為「畏罪潛逃」的「逃犯」。

那張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信紙,已經在剛才化作一發指出自己所在位置的信號彈,而大天狗操縱星火的能力正從四面八方向她包圍而來。

至於對方這麼做的緣由──射命丸文也只能如是猜想──前些日子在人里,當著博麗巫女的面與妖怪賢者進行的「問答」,估計已經將那場掩蓋於暴風雨中的事跡敗露。雖然並非本意,但誤傷年幼的博麗巫女,確實是鐵錚錚的事實。

火光落地之處,已有起火之徵象。

身陷於霧中、分不清方向的情況下,她只能盡可能地避開火光,向著沒有火源的方向前進,也顧不得前進的方向是否其實早已為追兵設下埋伏。

就那麼策馬奔逃了數十里,來到一處白霧較為稀疏之地,卻是一座規模極小的農村。

從外觀上看起來,此地雖然是個小村子,然道路設施也者,生活日用的機能尚算完好,並沒有遭到遺棄荒廢。人口牲口數量不多,但四周的幾處農地看起還有人照料,估計村民亦以此過著自給自足的簡單生活。

身體的變化讓她無法適應長時間的奔走。

射命丸文雖是減緩了行進的速度,仍是不敢大意。

這座小村子看起來尚未受到如城牆一般環繞在外圍的那些霧氣影響,若是能在村子裡避一避耳目,補充點糧食或者探聽一下西側這一帶的消息,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可是事情又怎麼可能會那麼順利呢?

她乘著烏鴉馬穿越田野,行經穿過村子的小徑。時間約莫是午後時分,村子裡雖安靜,仍隱約聽得見人聲,村舍間亦能見到村民劈柴灑掃的身影。

乍看之下並無異常,卻讓人始終覺得不太對勁。

如果天狗追兵真的潛伏在這裡,那龐大的陣勢勢必會驚擾到這裡的村民。何況此地是人煙罕至的小地方,即使是自己經過時,也早已引來村人好奇的側目。如果曾經有過大陣仗的對列行經此地,村民不可能全然不為所動。

這樣一想,便稍稍放下了顧慮。

除了追兵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她還沒弄清楚「西側」此地的規則,以及引發身上變化的那些「霧」是怎麼回事,有必要向「當地人」打聽一下相關情報。為了預防追兵埋伏,挑選比較不具威脅的對象進行問話,應該比較妥當。

巡視了一圈之後,她停下馬匹,向路旁一位正在獨自玩耍的,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搭話:

「不好意思──」

小女孩聽到她問話,似乎嚇了一跳,反射地退到道旁,帶著半是試探、半是好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望向她。射命丸文見狀,連忙下馬,蹲下身子,以過往作為採訪者的友善姿態,放低身段問道:

「我迷路了,你知道在這裡,向誰問路比較好?」

那小女孩盯著她,並沒以言語,卻是伸手指向不遠處一位正在劈柴的長者。讓人在意的是,小女孩指向那長者時,神色確實不太對勁──與其說是怕生、恐懼,不如說是──某種警示?

──看這反應,應該確實有伏兵?

射命丸文於是牽馬趨近那老者,並且以手按著刀,持續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請問一下──」

話語方落,但見刀光閃現,鋒利的白刃噹的一聲劈在射命丸文未完全出鞘的刀刃上。

隨後是一個反身,那老者屈身,將長刀刀刃與地面平行,以貼近地面之勢狠狠地掃了一圈。

金屬的鋒芒劃出一道銀白的圓弧,周圍的木材隨即應聲炸裂,射命丸文立時躍上馬背,那烏鴉馬亦是驚得人立起來,發出刺耳的嘶鳴。所幸這匹黑馬仍保有原來鳥類一般的機警,及時躲過了這一斬,一主一從皆未因此受傷。

那長者揮出這一刀後,立刻現出了原貌,卻是一位戴著面具的白狼天狗伏兵。

與此同時,本來尚在村裡活動的其他村民亦亮出武器,竟然全是伏兵收爪歛牙、變化外貌而來。

本以為伏兵會以本來的面貌潛伏在村子裡──難怪小女孩會有那樣的反應──射命丸文恨自己大意,只得抓緊韁繩,駕著烏鴉馬向小徑盡頭疾馳而去。

她料想,天狗一族的追兵定然不敢觸碰白霧,若是衝入霧中,應該就能躲過追兵的追擊。

豈知那追兵不但沒有退卻,就那麼緊追著她直衝入霧中,也絲毫沒受到霧氣的「詛咒」所影響,仍舊維持著天狗的本質和力量。反倒是射命丸文在這濃霧中,不知是受到什麼龐然大物迎面而來的衝擊,從馬背上摔落。那烏鴉馬雖然受到了驚嚇,卻未曾遠離,順著走勢奔跑了一段距離後,便回過頭來尋她。

在馬匹奔跑的顛頗與衝撞的慌亂之中,她咬著牙,捂著被撞擊到的腹部,光是攀住馬身就已經極為吃力。好不容易坐穩身子,這才終於看清眼前的情況:方才將她撞下馬背的東西,是一群外型如同野牛一般的巨獸,而這些巨獸,卻是從霧的另一頭,為天狗一族的追兵們駕馭著狼群朝這個方向驅趕而來。

若是不順著牛群奔逃的方向移動,恐怕會有受到撞擊的危險,那也就意味著,逃跑的方向只剩下一條路。射命丸文只好驅策烏鴉馬加快腳步奔馳,試圖在被追兵前後夾攻之前趕超這些牛群。

待得烏鴉馬沿著小徑一路直奔村裡,射命丸文卻注意到,先前那個為她指路的小女孩,不知是否因為過於害怕,面對直奔而來的巨獸牛群,仍是瑟縮在道路旁,動也不動。

若是不趕緊走避,恐怕會遭到狂奔的牛群踩踏──也僅僅是這起心動念之間,射命丸文於經過時,順手將那小女孩一把攫起──雖然粗魯了點,倒確實是讓這小女孩倖免於難。

在那當下,射命丸文自然不曾想到──這小小的起心動念,將會再一次為未來的道路埋下轉折的伏筆。

等在她前方的,是由大天狗親自率領的一眾白狼天狗部隊,以及狼群狺狺而待。

──看來是走投無路了。

正待投降放棄之際,便聽得一聲威嚇的低吼,聲音不是特別響亮,甚至因為帶著點幼獸的稚嫩氣息,在射命丸文聽來並沒有特別嚇人,然而這聲低吼卻令那狼群頓時失了氣勢,夾著尾巴四散而逃。

白狼天狗的陣勢就此被打亂,包圍的隊形於是露出了破綻。

射命丸文作拔刀之勢,但領隊的大天狗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僅僅是放任她們自潰散的隊列之間通過。

在那之後,追兵暫且是沒再追上來了。

只有一件事,令射命丸文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聲令狼群潰散的低吼,竟是她懷抱裡,這名女孩所為。


=


──這小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什麼僅僅是一吼,就足以嚇得狼群四散而逃?

──從外表看起來,這孩子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嚇退狼群這樣的事,難道只是偶然嗎?

停下腳步研究這些問題的時候,已經是她們乘馬奔逃至幾公里外之後的事。

好不容易再次尋得一處沒有白霧覆蓋的地點,已是四下全無人煙的荒郊野外。縱然實打實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好歹沒有追兵埋伏。射命丸文這才得以鬆一口氣。

烏鴉馬奔跑了這麼長一段距離,也確實需要歇息。自來到西境,被此地異常的規則改變以來,她心裡也清楚,露宿野外原本就是免不了的事。加上現在身邊又多了個被意外牽扯進來的「局外人」,並且還是個孩子──「長途跋涉」也好,「逃亡」也好,都是非常消耗體力的事,必須量力而為。

於是她將行裝卸下,準備紮營。

待得篝火升起,一切工作準備妥當,時間也已來到落日時分。

霧氣環繞的荒野間,雖然空曠,卻也是十分昏暗。夜幕降臨的腳步之快,轉眼間,目光所及,營火照耀的範圍之外已是陷入一片漆黑。

射命丸文將為數不多的糧食分給小女孩,也分了一些給烏鴉馬。

糧食是天狗一族平日就會配給的口糧,雖然不太好吃,但十分營養,對補充體力很有幫助。那馬匹是由烏鴉隨從變化而來,仍保有烏鴉的食性。為了供給龐大的身軀奔跑的氣力,僅僅只是吃草的話,斷然不能滿足。

──果然還是需要肉。

射命丸文想著,如果找得到野獸的話,打獵倒是不成問題。

本來用於「取材」的相機,在霧氣詛咒的影響之下變化成得以用來「狩獵」的弓箭,這麼看來也可以算是「因禍得福」?她對自己的弓術還算是有信心,何況論身手力氣,還是能勝過一般人類。只是失去了天狗的本質之後,變得較為容易受傷、疲憊的這副身軀,實在是讓人不太習慣。

即使是進食休息的現在這個時候,她也能感覺到身體早已因為累積的疲勞和飢餓,變得沉重、遲鈍。

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就連思考的速度都變慢了。

當然,光是煩惱也無濟於事,她索性先將這些事情擱在一邊,開始觀察自己臨時起意,隨手救(擄?)來的那孩子。正因為有這孩子的幫助,她才得以從追兵的包圍中逃過一劫。各種意義上來說,都算是被這孩子「救了一命」。

但是,那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莫非是妖術嗎?可是,無論怎麼看,這孩子都只是普通的人類的孩子,應該不懂得施展那種技法。

「──你,叫什麼名字?」

她試著向那孩子攀談。對於她的提問,小孩子或是愣愣地望著她,或是搖頭、點頭作為回應,看來應該是能聽懂她的意思,卻似乎不太會說話的樣子。

無論詢問名字,還是家人住處,一概不得而知。

這可就奇了。

雖說確實是在那座小村莊裡遇見她,但除了偽裝成村民的伏兵之外,也確實沒見著村裡的其他住民。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莫非是獨自一個人在那座小村莊裡生活嗎?怎麼想都覺得難以置信。

射命丸文隨即將自腦海中閃現的荒唐揣測拋到腦後。

隨著夜色漸深,白霧亦開始聚集,然距離此地尚遠,暫且是不需要太過擔心。

那小女孩卻是直直望著白霧的方向,若有所思,隨後便起身,朝著霧氣所在的方向走去。

「咦?喂,你要去哪?」

射命丸文只得連忙跟上去。

那孩子穿越原野,就著月光前進,全然沒感到阻礙。

待她們來到一處小丘頂端,已是位於霧牆跟前。

小女孩停下腳步,於小丘上蹲下身子,伸手指向白霧籠罩之處。

山坡下,有幾頭狀似野牛的巨獸正在田野間休息,然而,雲霧繚繞、朦朧之間,卻又不是牛群,而是幾位農人,正在田野裡忙碌。

射命丸文登時領悟──原來這就是那些牛群的來歷嗎?農人並不需要在夜裡忙碌,然而咀嚼草料的牛群,沒有辦法清楚地區分自己究竟是忙碌的「農人」還是閒逸的「牛群」。

受到霧氣的「詛咒」,不僅僅是身為天狗的自己,就連人類也同樣會被奪去本質。她至今還未徹底搞清楚「西側」的規則,只能從眼前的情狀大致推測箇中玄機。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天狗一族的追兵沒有受到影響呢?

沒等她反應過來,但見一旁的小女孩猝然自小丘上衝了出去。

「喂──」

她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對方徑直闖入霧中。幾位農人──牛群──受到驚擾,立刻四散逃開。

雲霧飄渺之間,隱約能見得一只白毛小獸,如獵犬一般,敏捷地穿梭在田野之間。

不久之後,那孩子手裡提著一只野雉,出了白霧,回到小丘上。

她將野雉舉到射命丸文面前,不息不汗,以一種全無所謂、理所當然的神態望著她,彷彿在說「這是你把糧食分給我的報償」。

那究竟是一只「走獸」,還是一名「人類」呢?射命丸文只得老老實實地收下野雉,心裡卻有些五味雜陳。

今晚有肉吃了。

──但是,可以的話,下次還請別獵捕鳥類吧。

二人於是回到營火邊,將野雉料理了。

吃飽喝足之後,總算是將體力恢復了不少。若不是擔憂追兵,她覺得自己即使露宿野外,仍然得以在這種狀態下安穩香甜地沉入夢鄉。

這當然還不是能放鬆的時候。預防萬一,她將那些變化過後,本來應是「扇子」和「相機」的「刀」和「弓」,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

她可以確保自己在任何危急的狀態下使用這些武器,不論來者是獵物還是追兵。縱然被奪去了天狗的本質,她的劍術仍是上乘。

那「刀」原本就是用以御風、作為力量象徵的「天狗團扇」變化而來,如今鋒芒現處,伴隨而來的便不再是單純的「氣流流動」、「風向變化」,而是更加冰冷的東西。

──不同於扇子。可以的話,她希望這東西,能不要用到,就最好不要用到。

然後是「弓」。

射命丸文輕彈弓弦,將箭矢搭在弓上,虛捻弓弦,作瞄準之勢,以確認武器的狀況。

這東西是由「相機」變化而來,用來狩獵倒是非常的方便。只是以往用來取材的道具,變化成這樣的武器,倒是相當耐人尋味。

無意間,弓矢尖端指向了剛吃飽,似乎正在梳洗放鬆的小女孩。

她立刻慌忙地將弓箭放下。

小女孩注意到她的舉動,向她瞟了一眼,隨後又繼續忙自己的事,似乎不怎麼在意。

射命丸文卻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她感到腦袋裡一片混亂,冷汗也滲了出來。

箭尖指向小女孩的那一瞬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

仔細想想,被奪走本質的自己,或許並不能算是完全的「天狗」,即使沒被奪走本質,也並沒有特意捕食人類的必要。但受到霧氣「詛咒」的人類,卻也隨時可能變成自己的「獵物」。

──即使是眼前的小女孩也一樣。

自己「狩獵」的行為和「捕食人類」的行為,在「西境」此地的規則面前,根本難以區別。

──太過分了,這個規則。

她以手撫面,像是要抹去自己的表情那般,並且苦惱地想著。

「唔,這麼說的話──」除了「相機」和「扇子」之外,還有另一樣東西。

她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帖」,連同書寫用的「筆」,自衣襟間翻找了出來。看來這東西是作為記者隨身的三樣物品之中,唯一沒有遭受變化的。

她翻開手帖,檢查紀錄在其中的內容。

過往的紀錄還在,除了鄉裡乏善可陳的日常記事之外,其餘則是與「博麗巫女」相關的紀錄。若記事的內容已經報導成新聞,就會被她從手帖中移除歸檔。

可怪異的是,博麗的巫女上任這幾年的這些記事沒什麼變化,本應於幾年前就已經移除的「前一任巫女卸任」那時的紀錄,卻重新出現在手帖之中。

若將手帖再往後翻,自那場「暴風雨」過後,記事就是一片空白。

──有多久沒有寫新聞了呢?

「手帖」的存在,姑且算是於霧氣的詛咒之中,將「記者」的身分保留了下來。然而,自己已經流亡於西境的這個時候,「新聞」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正思索間,抬起眼,才注意到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窩在身邊睡著了。

烏鴉馬也如同鳥類一般收腳縮頸,安安靜靜地休息。

四周之安靜,彷彿天地間只餘下自己獨自一人。

「……」

她於是提起筆,在手帖上扼要地記錄了來到西境以來的所見所聞。

──就算不能作為新聞,倒是可以當作此行的見證吧。

收起手帖之後,她調整好休息的姿勢。

算是自暴雨那日過後,久違地,深深地沉入了夢鄉。


=


她在夢裡飛翔。

像是重新取回力量那般?不,不是以「鴉天狗」的姿態。比那更甚,像是成為此鄉之間某種巨大的、至高無上的存在那般,自由地、迅速地,於空中翱翔。

西境地帶廣漠的土地於眼下展開。一直延伸至地平線,由一道霧牆,與天空區隔開來。

據說,那道霧牆就是此鄉與外面的「邊界」。

平常應該是看不到的,此時卻能看得清清楚楚,彷彿伸手可及。

她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地平線的方向前進,卻覺得那道霧牆像是躲避追逐那般退居於遙遠的天邊,始終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帶著詛咒之力的霧氣受到牽動,和雲一起聚集,纏繞著她、尾隨著她、成為她意識的延伸,並且為她的足跡畫上一道白色的飛行路徑。

路徑所經之處,村落誕生、村落活動、村落覆滅。

村落的廢墟之間,「生靈」自瓦礫之下竄出,以飛禽走獸之姿四散而逃,彼此追逐,彼此獵食。

存活下來的那方持續生長壯大,倒下的那方則是化為塵土、化為屍骸。

屍骸之間生長出花木,隨後形成樹林,隨後村落誕生、村落活動、村落覆滅。

她將這一切變化盡收眼地,大致看出了規律。

「西境」是這樣的地方。

在這場「夢境」裡,所有「人」、「事」、「物」都沉浸在朦朧不清、半夢半醒的幻景之中。

草木恣意且竭力地生長,飛禽走獸於鄉野間奔走,狀似牛群牲口的巨獸慵懶地休憩或遷徙。

有離群者,獨自在山林間徘徊。亦有成群結隊者,於水草茂密處歇息。

然後她看到了。

於荒野間緩步前行,孤獨而醒目的,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名人類的少女。

荒野間,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名少女?

她提起了興趣,想靠近一點,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一靠近,卻是挾著大片雲氣與強勁的風勢,鋪天蓋地而來。風勢轉強,颳得草木陣陣擺盪,發出沙沙聲響。少女察覺到天氣變化,向著山坡底下邁開走避的步伐,轉眼間便沒了蹤跡。

追丟了目標,她不免感到有些悵然。

暴風雨要來了。

灰暗的原野彼方傳來陣陣野獸的咆哮,距離此地越來越近。

考慮到少女或許還在附近,她感到有些不安,便想著向咆哮聲傳來的方向一探究竟。

那是一群白狼──不同於西境此地原有的狼群──是由主動丟棄本質的白狼天狗變化而來的狼。

狼群奔跑、聚集,向著山腳下的陰影處發出低吼。但見一只白色、如獵犬般敏捷的小獸,自陰暗處疾竄而走,向著下風處逃離。狼群隨即緊追上去。

縱然小獸走避得迅速,終究還是為狼群包圍。小獸向狼群發出威嚇的低吼,卻不能令這些由天狗化身而成的白狼退卻,眼見情況危急,她便出手相助──

僅僅是揮出手,便是血光四濺,一匹白狼就那麼被硬生生被劈成了兩截。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裡原來握著利刃,那是由天狗團扇變化而來的「刀」,此時成了能劈開白霧的強大凶器。剛剛那一下,分明是一擊將自己身為天狗一族的同伴劈殺,可弔詭的是,她並未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任何不妥之處。

平舉刀刃,再次揮動手臂,這次是伴隨一陣下沉的大風,將四周的幾棵樹應聲折斷,約有四五匹狼因此飛了出去,其餘的幾隻則是低伏著身子,勉強支撐了過去。

白狼們向著她的方向發出咆哮,卻明顯表現出懼怕。

──是啊,區區白狼,怎麼可能敵得過我呢?

身處在霧的包圍之中,她像是從非常遙遠的距離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心裡感到異常冷靜。

正當她打算將白狼盡數消滅,卻忽然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耀眼的光柱自眼前炸開、將霧氣吹散,筆直的光線牽制住她的頸部、軀幹、四肢,將她以「人類」之姿拘束起來。

光即為修持、光即為戒律,用以端正、約束、制止不端正的失控暴行。

是為止風息雨的「光風霽月」之法。

光柱收束聚攏,化成一條條沉重的金屬長杖,將她壓制在地。她不再是那個挾帶著雲霧、強而有力的巨大存在,僅僅是個遭到拘捕的罪人。

金屬的束縛令她喘不過氣。

「──你的『結局』,算是由我們見證了。」

恍惚之間,只聽得大天狗.飯綱丸龍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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