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株式会社个人产粮】回家的路

人生若只如初见

夜。在一个夏天的静谧清幽的夜晚。我一个人，倚在路边转角的篱墙旁。一个人，在夜色中等待着。并不想回家。
确切地讲，我是在等人。
夜晚在不同地方是不同的。相比于在喧闹酒肆的夜晚，这里则是截然不同的宁静。仅有在头上晚风吹拂树梢的轻柔，在脚旁草丛中高唱的虫鸣声，这些绝响是在其他地方听不到的。这里的夜晚，很美。
我把手习惯性地伸进了口袋，无意中碰到了烟盒。我犹豫片刻，又把手缩了回来。也许她不会喜欢一个吸烟的我。我是这么想的。
我调整了一下站姿，继续忘却自身于夜色中，陶醉于等待的快意。并不想回家。
「啊！您居然还在这里等着——」
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从妄想中引回。我知道，我一直所等待的，终于到了。
一位少女在转角处出现，看见了孤独的我。
「对不起、对不起，藤原小姐，我只顾着忙着学生们的事了，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我以为您已经先回家了……就又把教室打扫了一下……让您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少女一个劲地向我道歉，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啊！
她的名字叫做上白泽慧音，是这个人类村居中唯一的私塾里唯一的老师，她一人肩负了学校的大部分工作。即使学生不多，但她还是会消费相当的时间去批阅学生们的作业，在那群人类村民的口中也颇受好评。对于这种善良又认真的人，我又怎样可能只是因为等待而抱怨呢。
「嘛，也没事，毕竟是我先约老师你一起回家的嘛。反正也顺路。我既然先做了承诺，不管多久我也会一直等下去。我可不是那种会食言的人嘛。」
「对不起——」她依然有点畏畏缩缩，正在为自己的错误而内疚呢。真是个腼腆的好姑娘啊！
我该怎样才能让这个腼腆的少女不再自责呢？我等她到现在可不是为了看她内疚的表情啊！「我没有怪老师你喔！老师这么努力地工作我还来不及高兴呢…说实话，看到老师你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能过着自己觉得快乐的生活，我很欣慰啊……还有，别那么见外，叫我妹红就行。」
「欸——」她好像是因为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而惊讶，她该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因为她的失约而骂她一顿吧。
真是个可爱的好姑娘啊。
「嗯、谢谢您，藤…妹红！」再朦胧的月光模糊不了慧音的脸上所浮现的活泼。
「那…妹红您也别叫我老师啦！在课堂上另论……平时的话叫我慧音就好了啦！」她笑了，她的笑看着是那么将令人心情舒畅。
洋溢于脸上的笑容和沉浸在静谧的夜色中。
好美…
踏着夜的清香，我走在前面，慧音紧随着我的步伐，跟在我后面。我一步她一步，一前一后地走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听着背后慧音轻盈的脚步声，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夜，仍是宁静的。夜里夹杂着晚露和青草的香味。路旁泛着萤火虫一簇簇的微光，草丛里仍传来夏虫们窸窸窣窣的低呤。也对，在秋天来临之前它们的生命也将会迎来终结，在此刻用尽生命来歌唱最后的乐章。即使无法传至天际，也不枉此生吧。月光漏过树梢洒在小径上，让本缥缈的前路增添了几分幽暗。风声，虫声，脚步声传入耳畔，一起融入了夜中，踏着夜色，二人走向了回家的路。
其实我骗了慧音，我邀她一起回家并不是因为顺路。其实我的家在相反的方向，我只是想和她一起走着回家的路而已。听着她那稳重的脚步声，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回家的路还很长，我希望能多听一点这让我安心的脚步声。
慧音在后面坚定地迈着步子，好像有了我在前面，就相信前方会是一路平坦。
有我在前面，无论回家的路有多远多长，都不会害怕迷路。
是那样乐观地相信我。真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啊！
好想时间再慢一点；好想回家的路不会变短。
我不知道能陪慧音走多久，只想能够一直陪她到家我想就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事大概就像沙子罢，抓得越紧流失也得越多。体会过失去才会懂得珍惜；经历过孤独才会重视陪伴。
所以我想，能陪她一起走着回家的路，能看着她平安地回家。
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想弄出点火来，让前面的路不再那么缥缈黑暗，但她也许并不乐意我这么做。我是这么想的。
我们二人一步一步地走着回家的路。
即使…
我并不想回家。
「妹红、那个…我到家了哦！」回过神来时，才慧音的脚步声消失了，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了村子。
慧音停住了脚步，指着我身后的一所房子。叫住了一直沉溺于享受陪她走路的我。
「啊…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晚安了，妹红，明天见吧！」
「啊…嗯、明天见…」
明天，是多么美好的词。但是，我不想再等到明天了，过去和将来都是不可控的。其实我讨厌等待。我所能把握的——只有现在而已。
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明天、后夭、大后天都只是空谈了。它们只会变成明天而已。
也许个做点什么的话，明天所做的，也只是重复今天所做的事而已。
「等等、那个——」
我停住了准备离开的步伐，把已转过去的身子又转向了慧音。我大概想挽回什么罢。她准备开门的手随之放了下去，面望着我，等待着我说出让她不要离开的语言公式的解。
「那个…老师能再陪我散下步吗…」
犹豫过后，我还是对她说出了我内心最真实渴望的想法——真是贪求的私欲呢。
慧音做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对于这种奇怪的无礼要求，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吧。大概会因此而讨厌我吧。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果然是很失礼啊…抱歉——」
「如果妹红想和我一起继续散步的话可以哦！」
意外的回答。
这使我终有了勇气把视线移向她的脸庞。慧音微笑看我，那微笑在月光下是显得那么清纯无暇。
好美。
「妹红想的话，我会陪妹红走下去哦。无论路有多远，会走多久，有妹红在一起的话我就会很安心。因为无论多少次，妹红也都会一直陪我回家的吧！」
「…………」
「有您在身边的话，我不介意还要走多久哦！」
慧音走到了我面前，把手伸了过来。
「那就让我再陪您散散步吧！一起走吧！妹红！不管去哪里！」
真是个美丽的好姑娘啊！
我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我的本意，但她的本意，我切实地感受到了。那份纯真和温暖，把前路的黑暗一扫而光。在回家的路上，我不会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即使我并不想回家。
「谢谢你、老师…不对，谢谢你、慧音！」
这一次，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夜，仍然是如此宁静而美丽，在夜笼罩的小路上，我和慧音手牵着手慢步着。并不想回家。
我们一起，一步一步地走着。
没错，回家的路，还很长很长……


江城子·归路
夜清孤影倚约处。望复关，同归路。
凭念往昔，不谙离别苦。
月疏林映洒径途。步轻促，心暗度。
愁恨佳期余几许。时易逝，意难足。
盼顾红颜，难待明日出。
未妨今宵忘归处。携子手，与君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