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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herricAcid

[完结作品] 【爱丽幽】梦中的阿芙蓉(4/4日更新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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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5 19: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相信是不幸的理由呀!

点评

一定是跟妹子去啪啪啪老(盯  发表于 2013-2-16 00:27
……不幸的只是作者本人而已(等  发表于 2013-2-16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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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6 04:0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更新就飞快的奔进来
不求快只求精啊~
依然美味到不行www

点评

我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快速度的XD谢谢喜欢www  发表于 2013-2-17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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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 17: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求速度+MAX !
作者大慢慢写,话说究竟是发生啥啦?
噢噢噢噢每次看见这文我就好燃~!

点评

嗯我会加油的^q^不过发生啥是指...小爱发生了啥还是我本人发生了啥(慢着)能、能觉得燃我很荣幸^q^谢谢!  发表于 2013-3-7 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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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7 02: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herricAcid 于 2013-3-10 03:38 编辑

  
  她仍记得那个时点对方的模样。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暗示以及富有命运色彩的预知梦,她看到的是一份过于熟悉的光景:慵懒的洋馆主人,天生的、若绿色的鬈发,并拢的双膝所形成的两个圆滑的弧面上透出林檎般的红晕。床面是猩红色,展露出形如花瓣的褶皱。在其上重复着玫瑰似的睡眠②。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她对先前谈话的内容毫无印象。或许两人根本就未曾交谈,唯独这个问句以极其精确而清晰的方式闯入她的脑海中。她茫然地抬头,上下文的缺失令她一时间未能作出回答,而从对方一如既往的表情中也无法读出答案般的反应。——不过也许“一如既往”并不准确,对方俨然带着一副比平日要肃穆得多的神色,还有着罕见的热切。


  “我没……”她踌躇,回答因此而显得模糊不清。
  
  “的确,是我发问的前提错了。”妖怪让长发绕着自己的食指打转,露出沉思的神情——以前幽香并没有这样习惯性的小动作,也或许是因为对方以前从未真正专注思考过。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其中正埋藏着为溺毙其中的她准备的棺柩,——“爱丽丝,你想得到什么呢?”
  
  她也回望着对方,那正是新的问句所缺失的部分。这是个奇怪的问题。她不知道自己可曾索求过什么——对任何人,或对任何事。若说幽香曾经对Grimoire所包含的魔法带有一丝希求的话不难理解,然而这个问题的对象却是针对她本人。那个意有所指的诘问,像是说出她想要追寻什么东西从而选择了幽香而非她想从幽香身上得到什么,一个顺序错误的质疑。
  
  ——顺序错误?
  
  她低头看着自己紧绷而苍白的、埋藏着青色血管的手背。她无法回答对方的任何一个问题。但她唯独清楚的是自她结识这位妖怪后,就连自己所熟知的偌大的房屋和书库、敞的走廊和挑高过的天花板,一切都显得沉寂且乏味。
  
  “爱丽丝。”幽香难得地叫了她的名字——这让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接下来所看到的几乎让她忘记了惊讶。
  
  若在此时给她一支笔——或任何其他可以书写的东西——去描绘对方的表情,她定然会使用“泫然欲泣”这个辞藻——而那不过是一闪即逝,短得像经过文学渲染的昙花的花期。正因为过于短暂才令她不致于把它当做自己的一个可笑的幻觉。
  
  随后幽香抬起左臂、手心向上,手指向内蜷了蜷。对方在示意她过去。她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如对方所愿地走向床边。她没有足够的自信不变为对方的饵食,尽管她从未听说过关于这个妖怪会吃食魔界人的传闻。
  
  随着她的靠近,幽香缓缓地挪至床边、并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倾身。她不禁抬手去扶对方的肩膀,意外的是那并不能说是冰冷的触感。温度透过那层单薄的睡衣抚弄她的手指,她能感到妖怪的重心正向自己的怀中转移——她可以闪避,但是她没有——她用双臂支撑着整个妖怪的重量。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比以前的任何时刻都要令人安心得多,尽管妖怪随时都能够就此掏出她的心脏。
  
  “幽、幽香,怎么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哦。”或者说想要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她垂头凝视妖怪的面容,胸口随着手臂处感受到的温热传来一阵疼痛。也许她们都在兜着圈子寻找一些比任何绝望的想象都浅显易懂的答案。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预感,而对方的一举一动正印证着这一点——她无法相信,这难道不是那个无法被任何事物动摇的、无可比拟的妖怪吗?
  
  她回想起刚刚所见的对方的神情,几欲脱口而出:
  
  “幽香,难道你——”
  
  “……嘘。”
  
  妖怪的食指时机恰好地按到她的唇瓣上,给予她噤声这种甜美而危险的暗示。此时妖怪的嘴唇正贴在那食指的另一侧——一朵鲜红的蓓蕾——她们在微妙的间隔中交换着气息。那气息有种奇异的馥郁,令人微酣。
  
  “让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妖怪伏在她耳边呢喃般地说道,气流喷吐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她在这种恍惚中感到对方的一只手将自己一侧颊边的金发撩起,随之将什么放到了她的耳后。
  
  “打赌?”她艰难地开口询问,并且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种神思极难保持清醒的糟糕状态。
  
  幽香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但那只眼睛透露出诸如“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有着不值一提的赌约的游戏”一类安抚般的信息。残存的理智令她从对方那笃信的眼神所制造出的陷阱中逃离,她倒还没忘记对方是怎样的妖怪。
  
  “等等、幽香,我还——”
  
  然而无视她的话语,眼前幽香的面庞如蒙雾气般地逐渐模糊。她伸出手去,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人类般的温度,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幻影。
  
  
  “做个好梦,爱丽丝。”她隐约听到对方这样说着。
  
  
  不知怎的,她有种十足确信的预感——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妖怪了。
  



  她的人生分为作为人类的过去与作为魔法使的过去。尽管在多数人眼里或许是不凡的,然而对她来讲却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经历。关于父母她印象不深,可以断定在那时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不算贫穷也不算富裕,做着一般性质的工作糊口度日。她庆幸自己诞生得较晚,至少不是狩猎女巫那捕风捉影、人心惶惶的年代。她也曾旅行过,从布库尔什蒂到鹿特丹,还有更遥远的北面。她在自己最钟爱的城市目睹人们将王权推上吉罗婷姑娘的腹背。

  某天她作为人类的历史宣告终结。成为魔法使的步骤冗长而乏味,比先前的寿命更为长久的时间没能抹消她身为人类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这也为她平日的社交提供了便利——直到她在某日进入幻想乡。她已经忘记了故土的模样,却也没有苟且将幻想乡当做是另外的家乡。她觉得这样很好——她不属于任何地方,并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感。一种属于都市人的矜持。

  然而这一连串的历史中却缺乏属于魔导书Grimoire的容身之所——这理应是一本珍贵稀有的读物,在她本人的印象中她从未真正与它分离过,但也从未真正使用过它。它不可能来自于她平凡无奇的父母,也并非她本人所著。她在试图为其寻找一个足够合理和充分的存在理由,却发现这只能让她平滑乏味的记忆逐渐扯出可怖的缺口。

  她下意识地将抱着魔导书愈发紧致地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这才发现妖怪弓着身子饶有兴味地抬眼打量她——右手在背后环着左手突出的腕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松垮垮地绕着疑似着了色的小牛皮制成的伞柄。那双红眸中映射出一种近乎纯净的恶意。似乎有谁说起过花田中寄居着一个爱玩弄他人精神的大妖怪,在活过漫长岁月的如今已经没有吃人的必要,只以啃食动摇的意志为乐。任谁都说接近这片花田绝无好处。

  可她又感到事情并非这样简单——这个妖怪,人们认知中的这个妖怪与对方真正的姿态有极大偏差,她因为某些无法道明的直觉如此确信。被牙齿咬住的下唇有些泛白——面对妖怪的质疑她感到困惑,但并不恐惧——一旦恐惧便是中了妖怪的下怀,而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为刚刚自己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坦白感到羞耻。

  “我想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风见。”

  “这可说不准,魔法使。还是说你认为你那不寻常的执着——可别和我说你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巧妙——要归结于某种愚蠢的寿命论,嗯?”风见顿了顿,将背脊挺得笔直,阳伞如拐杖般支在地上,“而且我也对你有兴趣,包括那本书在内。”

  “恕我冒昧,对魔导书感兴趣的妖怪可不常有。”

  这是事实。就她所接触过的非人的范畴中,若非需要以魔导书及魔法阵为纽带与人类召唤者缔结契约的恶魔,或者一些以此为职研究魔法的魔女和魔法使——真正与生俱来便拥有强大的非人力量的妖怪反倒难对为更好地使用魔法而编写出的此类书籍产生兴趣。他们带着浓厚的种族优越感笃信那不过是凡庸之辈摆弄的把戏。

  “……呵。”风见发出不带有嘲讽意味的轻笑,并以左手指尖贴着脸颊,偏头笑道,“如果说我曾见过那本书,并且知道它的内容呢?”

  她因惊讶而微微启唇,过了半晌才追问道:“真的?”

  “不过如我先前说的那样,梦境和记忆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你现在所相信的。”妖怪开始缓慢地踱起步,“所以如果你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有些匣子还是不要轻易打开的好。”

  她没有得到答案,反倒是得到了一个唐突的告诫。她不知道对方指的究竟是潘多拉还是薛定谔。

  这时风见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提出了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建议:“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到我住的地方坐坐么?——对了,就当做是送还阳伞的谢礼好了。”

  顺着对方的声音回过投去,此时她心中的第一反应既非“是”也非“否”,而是脱口而出:“风见的……家吗?”

  “是‘住的地方’。”风见异常执着地将那个称谓复述了一遍。她可以理解这种感受,这就如她从未把幻想乡当成是她的家乡。

  而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被风见幽香称为“住的地方”的场所是一栋有着狭窄四壁的小木屋,是一个对于花之领主来说过于寒酸的居住场所。长久闭塞的空气中有股薰衣草和百里香混杂的味道。不过基本来说这里的一切摆设都缺乏人气,即便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已足将这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也依然令她有种冷清空阔的错觉。

  她环顾四周。此时时间已迫近黄昏,整个空间被涂抹上一层未经艺术加工的提香色。

  风见示意她坐下。她蹙着眉打量那积满灰尘的、屋内唯一的一把樱桃木椅子——她简直怀疑这根本不是风见平时居住的地方,或者至少有三两个月无人造访此处了。她很想询问对方平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休憩过夜的,不过再一斟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为妙。

  妖怪慢悠悠地在房间内走了一圈,然后毫不愧疚地对她宣告道:“没有茶。”

  她叹了口气——她相信自己近日来叹气数目的增多与这个妖怪不无关系——接着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我身上倒是带着些,我是否可以——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借用一下这里的厨具好让我帮你沏茶?”

  风见难得地愣怔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表示她可以随意。

  “还有最好你能允许我帮你打扫一下这里,这里简直——简直糟透了。”

  实际上大概也没有那么糟。但她单纯地不能忍受这样的环境——冷寂、萧索、颓败,她在这里感受到与外面的自然风光截然不同的压抑氛围。她已经没有能够称作家乡的地方,因此她才试图让自己的居所更像个家——甚至即便孑然一身也会坚持与那些人偶对话;她无法想象一个家里缺少了燃烧着苹果木的壁炉,嘶鸣的水壶,放了樟脑的衣箱及柔软舒适的床铺。

  “我不介意。”风见再度答道。那个人既然如此说了,大抵就是真的不介意。

  于是她开始着手打理这个与花的妖怪毫不相称的屋子。她打了个响指,数个人偶如同瞬间被赋予了灵魂般地飞向房间的不同角落,操办起不同的事宜。黄昏时分的风自打开的窗户中吹送进来,灰尘被清扫干净,水在炉子上烧着、不久后便开始沸腾。风见显然不怎么喜欢火这东西,始终有些提防地注视着那里。

  她四处走动检查人偶的工作情况,当看到其中一个在打扫杂物架一隅的时候,视线忽而捕捉到架子角落处摆放的一个坏掉的人偶。她是认得它的——它正是在她和风见初次见面时被打坏的那个。她以为以那妖怪的性情无疑会将它弃之不顾,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它的踪迹。

  “风见,这个人偶——”

  “啊,你说那个。”对方始终凝视着火焰——这让对方的双眼看上去就像两块燃烧的琥珀——声音显得格外轻描淡写,“只是不想让花田增添垃圾罢了。正好你来了,走时别忘带走它。”

  她思忖片刻,继续道,“没关系,这孩子你就留着好了。不过它……已经坏了呢,这么放着太可怜了,我还是想稍作一下修补,正好我带了针线包。”

  “你一直都是如此吗?”

  妖怪突兀的提问令她吃了一惊,并出于本能地反问:“什么?”

  “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随身携带?”风见露出好奇的神情,眉毛随之高高扬起,“人偶、魔导书、茶叶、茶具、针线包?还是说现在的魔法已经进步到可以将你所需的物品瞬间转移到这里?”

  “并非如此……只能说是我的个人习惯吧。”对方的问题使她有种哭笑不得的窘迫感。或许她确实属于那类外出旅行需要携带最多行李的人,不过繁琐的准备工作是为了确保今后每天的生活都能万无一失。

  尽管似乎仍不能释怀,风见却也没再追问。她这才明白比起那些对方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的破天荒的大事以及在对方思维中根本不曾存在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反而能勾起对方的兴趣。

  对方来到她身旁将人偶取下,它比对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被破坏的身躯软塌塌地趴伏着。

  “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人偶。”妖怪翻动手腕,凝视着那具小小的胴体的眼睛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漠然,“它和假花一样,都没有灵魂。”

  她并非不明白这种感受。诗人能从枯萎的花朵上嗅出逝去的爱情,而一年四季都开放着的假花除却光鲜的外表却一无所有——可不知为何,被对方这直白地道出她觉得人偶格外可怜。

  这般想着,她用不符合自己风格的方式问道:“……那么,如果被注入灵魂了呢?”

  “那就是付丧神了吧。”妖怪悠然地笑着,仿佛想象出了什么有趣的情境。不过很快地笑容被敛起,对方当即换上一副审视的神情,“你想要创造妖怪吗,魔法使?”

  “这种事我……”她本想回答“没有想过”,但顿了顿之后格外爽快地道出了实话,“我做不到。”

  使妖怪生比让人类诞生要困难许多③——她深谙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修习灵魂学,她也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无法做出可以制作人偶的人偶,这便是她无法创造妖怪的最佳证据。

  “的确。”像是认可了她的说辞,风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罢将人偶强硬地塞回她的手中。她想自己定然是无意中流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妖怪几乎是忍笑道,“……不过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多个摆设也不坏,修理就交给你了,魔法使。”

  她一动不动地握着人偶,就如对方刚刚说出的并不是某种熟悉的字句、而是某种冷僻的语言一般,需要花费过多时间去理解破译。随后终于缓过神来,也向对方回以笑容:

  “嗯,交给我吧。毕竟这可是我的专长啊。”


  她将缝补用具摊开铺展在裙摆上,桌上是由人偶泡制的热气腾腾的甘草茶。针线以一种灵巧而缜密的手法填补着人偶缺损的部分。间或着她会抬眼打量对方的侧脸,想象那一晚所目睹的形容优美的肩胛骨。此时风见正安静地看着窗外残垣上探出的一株茉莉,面部线条看上去比白天的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风见。”

  对方闻声侧过脸来,用手心撑着下巴。

  她停下手头的工作,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假使我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而执着于你,那么你又为何会顺应我的执着呢?”

  “因为有趣。”——不出她所料,幽香所给出的是极具她个人风味儿、却又比任何妖怪都更像妖怪的完美的答案。对方见她没有应声,便又将目光移向窗外——刚刚一朵过熟的花朵坠落到了地上——继续补充道,“拥有漫长寿命的存在在到了特定时期总归会想做点儿什么打发空闲,她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像我,虽然即使日日在花田中散步也不至于无聊,但总归还是想见识些趣事儿。”

  “那么终有一天也会变得不再有趣吗?”

  风见垂下眼帘,睫毛在其脸上打下致密的阴影:“妖怪执着于特定的事物不是值得称道的事,除非那是能与之共生的存在。”

  “幽香,难道你……”

  一瞬间她的心脏急促地收缩,这让她的话语间萌生出一段微妙的空白。这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是根植于梦中的景象。

  “难道你——很寂寞吗?”

  听闻她的问句,风见的身子格外明显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对方闭阖起双眼,嘴角向上弯出细小的弧度。

  “是呢……”对方难得不干不脆地回答。沉吟片刻后她注意到对方的手正紧捏着木桌的边缘,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咯咯作响——指尖甚至直接为桌子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凹陷。接着便见对方重新睁开眼睛,艳丽的眸子半眯着,里面透露出十足的警告味道,“偶尔感到寂寞的时候,就忍不住拧下一两个人的脑袋来解闷。”

  ——她便知道自己问了最不该问的问题。

  于是她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将缝补好的人偶无声地放回桌上,起身告辞。


  深夜,她疲惫地躺在床上,精神却好得出奇。早上因记忆缺失而带来的那种不快的感觉并未消失,而是随着意识的清醒愈发鲜明。Grimoire正一如既往地安静地躺在她的枕边,——此时在她看来它更像是一头安静蛰伏的巨兽。她边安慰自己也许自己是从某个被遗忘了的拍卖会上得到了它,边翻了个身,蜷起身子整个缩到被褥里——天气越来越冷,用不了多久就会入冬。

  最近她对于睡眠总抱有一种介于恐慌与期待之间的矛盾情绪。风见曾说过人们在醒来后大多会忘记所做的梦,所以她才会误认自己从未梦到过什么。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她却深知并非如此——在结识那个妖怪后,每个梦境都被异常清晰和鲜明的记录着。她害怕那个不断持续着的梦境,总觉得自己或许该服用些药物杜绝它继续下去——遗憾的是就她所知幻想乡并不存在此等技艺精湛的药师。

  她用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缘,强迫自己闭起双眼、令周围陷入黑暗。


  ……今天会是怎样的梦境呢?


-TBC-


②欧玛尔·海亚姆《鲁拜集》……虽然不是原句但因为梗比较冷所以还是注释一下233
③原句出自《梦月抄》


【2自】
抱歉手感一直不是很好其实主要是懒于是出现了大量废稿不过今天终于……搞完了XD
于是还有两次就结束了!
虽然已经有点晚了不过还是提前说明一下最后一章大概有超(tian)高(lei)能反应不建议承受能力不佳的人阅读实在是对不起……不过并不是H意味的就是了XD也许只是普通的恶趣味也说不定

以及我真想直接把文的名字改成“能干的女人爱丽丝”啊!(住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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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7 10:31:19 | 显示全部楼层
能干的女人爱丽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差点在课堂上笑尿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这样233

尽管出于骨子里懒惰的劣根性我从来不算是个喜欢考据和挖掘读者,不过纯粹凭嗅觉来说这篇真的是很有意思,即使撇开看起来很舒服十分小清新的表达也很有意思,虽然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有意思反正就是很有意思(你够

实际上因为食用这篇让我有些想也去写一点聊且算是幽爱丽的东西——当然,根据我一贯的尿性,不能指望小清新风格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如果陷入什么都不想写的低产时期那么这段时期一定是没看什么电影也没怎么看书(或者出于纯粹无杂质的懒惰)(拖远...不过这样想,写点什么岂不就跟排泄差不多...太糟糕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糟糕的话(并没有吃饭

总之阿酸GJ以及加油以及注意身体虽然以及有很多坑但是我(大概)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写出这篇的排泄物衍生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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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8 05:2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弗 发表于 2013-3-7 10:31
能干的女人爱丽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差点在课堂上笑尿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这样233

尽管出于骨子里懒惰的 ...

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tag我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将正剧风格继续下去了233333
好爱丽丝不来一只吗(不)

其实对于一篇文来说梗只能作为辅助,埋梗挖梗固然有趣不过还是要以服务剧情为主呢,所以能觉得剧情本身有趣就好了^q^文风是我的坏毛病一想到色气的场面忍不住就这样——^q^

好期待西弗的幽爱丽——有这两人相关的文吃就一本满足了XD况且虽不是小清新但西弗的作品或说文风的风骨很美我很一直很憧憬wwww不过电影看书这种方面感觉的确是……有时候虽然想好了梗但如果后备补充不够充足的话还是会很难下笔【。 ……等等这个比喻酷爱住手wwww【划掉】一边吃着巧克力卷儿一边回复道【/划掉】

谢谢我会加油儿的XD期待着你的幽爱丽以及夜行更新^q^(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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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9 17: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葬在丶南山源 于 2013-3-11 11:46 编辑

噢噢噢噢又更新啦!这篇文给我的感觉就想要看上一万遍啊一万遍!梗和剧情都好爆了!加油!

总之请加油!看乃的文感觉超级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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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天哪感谢指正!对不起我一向是个特别粗心的人2333 下次会更仔细的检查过再……嗯我会加油的谢谢!  发表于 2013-3-10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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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0 04: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认真的看下来最后看到楼主自我吐槽"能干的女人爱丽丝"...直接笑成SB233333333太GJ了www(也许可以期待正剧风格不同的番外?

这样迷茫(貌似不是这个词..我真心文盲又词穷ORZ)的小爱真是太有爱了....
幽香简直已经让我鼻血满了不知道几桶了...

楼主加油~
坐等核聚变反应,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继续赖着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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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tag始终在我脑中盘桓不去不是故意破坏气氛(够)以及虽然的确想写关于两人轻松一点的故事但是否有番外还没决定233能喜欢这样的小爱和幽香殿就好她们是两个令人写起来很愉快的角色呢各种意味上^q^谢谢我会加油的XD  发表于 2013-3-11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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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4 02: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弯弯长长的小路的尽头,森林的脏腑,存在着一个未曾存在的洋馆。
  
  爱丽丝站在一大片光秃秃的土地前——没有洋馆,没有守门人,也没有身着粉红睡衣、容姿端丽的妖怪。她数不清近期内自己是第多少次来到这里。她看着地图反复比对洋馆的位置,最终得以确信绝非自己的方向感出了差错。她手中是对方临走前留给她的曾开得极美的罂粟,而如今只能用凋零和了无生气这样的字眼去形容它已逝的风姿。
  
  她曾询问过许许多多的魔界人——包括梦子和神绮大人,询问那个曾来魔界大肆破坏的妖怪留下的痕迹,不过得到的答复无一不是令人失望的。她们都说未曾见过这样的妖怪,甚至从没听说过名为“梦幻馆”的洋馆,寄居着那对年幼姐妹的梦幻世界也并不存在。
  
  “爱丽丝小姐,这该不会是您的梦境吧?”梦子如此向她询问道,带着一贯恭谨的腔调。
  
  “梦境……不,但她倒有可能是梦境的妖怪哩。”
  
  “梦境的妖怪,”梦子嚅喏着,“难道是貘吗?”
  
  她沉默地摇头。直到幽香消失她仍不了解那妖怪的性质,但她却深知幽香不是“食梦貘”那般具体的妖怪。她也不曾想过一个妖怪是否可以像魔法研究者那样同时具备多元化的性质,幽香便只是幽香罢了。
  
  后来她只得万分沮丧地拖着步伐回到自己的书房——她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赌约的内容以及对方所押下的赌注——推开房门,安静摆在自己视线正中央的正是那本名为Grimoire的魔导书。枯萎的罂粟屏息着、以一种神圣的姿态躺在上面。
  
  那是仅存的梦的碎片。





  那之后零零散散地过了段日子,并没有特别值得述说的新鲜事——包括她再未与风见见面、或者听闻任何关于对方的消息。这多少也在情理之中,原本她所居住的便是没人乐意光顾的洋馆,若有谁特意为她带来有关花妖的事情反倒会令她不安。一切一如往常——她没有制作新的人偶,Grimoire依然是那安睡着的未知怪物。

  唯独展现出明显变化的只有气候,它比她最初将风见带回家的那一日又不知冷上多少,终于呼吸时也会凝结出白汽。不久她在某天醒来后无意识地向窗外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正昭示今年的初雪已于夜晚时分无声地造访。她用左手手心用力揉了揉冻僵了的手背,连被操纵着的几个人偶的举动也变得略微迟缓起来。

  结束起床后繁琐的打理工作,她没有立刻开始当天的阅读,而是决定去人里采买一些过冬所需的物资。这对她而言并非特别必要,但却是她自还是人类时便一直延续至今的习惯。

  积雪使道路比平日更为难行,到达人类居住的村落时已是午后时分。雪自清晨起便不再下了,阳光充沛得有些异常——仿佛临近的并非是严酷的寒冬,而是预示着春天即将到来一般。她沿着村中已被清扫出来却仍有些湿滑的小径谨慎地走着,周围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偶尔经过她身畔的村人并未同她寒暄,他们中大多是投来惊诧的一瞥、剩余的则只是象征性地向她点点头。

  事实上她与除了几个特定店家外的村民都并不熟识。并非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是原因之一,另外的一点是自她身上散发出的与这个村庄截然不同的氛围。无论是她凯尔特式的容貌亦或是都市人的气质都令她难以融入,与这个被遗忘在时间中、泛着被历史侵蚀般的古旧的灰黄色调的村落相比,她有着太过鲜亮的颜色。  

  “那边那位金发的小姐。”

  正当她深陷于这份因隔阂感而形成的安宁时,自她身旁传来一道格外苍老的声音。由于这里从未有人主动同她搭话,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对方呼唤的对象正是自己。待她意识到自己正是这里唯一一个金发的人后,便有些迟疑地转动视线搜寻声音的源头。单调晦暗的光景掠过她有如玻璃珠般的蓝眸,最终定格在身旁一栋房屋的门口——一位年老的女性正坐在门前的木椅上,铺着粗毛线织成的毯子的膝头放着一把与其格格不入的阳伞。

  她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以示确认,对方面带微笑地冲她点点头,脸上的褶皱因那笑容而显得愈发深刻。

  靴底与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她看着这个自己没有任何印象的老者——虽说是老者,也毕竟是人类,论年龄或许她还要更为年长——颇有些困惑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抱歉,也不是什么大事。被陌生人这样打断行路,很困扰吧?”老者满怀歉意地说着。她摇摇头示意对方无须在意,于是便听对方顿了顿、继续道,“因为之前也见您向花田的方向前去了,所以忍不住多嘴打听一句。住在那里的妖怪小姐,现在仍住在那里吗?”

  “花田……”她将关键字重复一遍,发觉对方是在向她打听风见的事情——至少说到住在花田的妖怪她只能作此结论。不过同她认知中的人们对于风见的态度不同,没有因畏惧而衍生出的反感或缄默,老者的口吻明显对那个花的妖怪饱含敬重。“是在说风见幽香?”

  “名字我是不太清楚……”对方眯起双眼,对着远方的天空露出怀念的表情,“不过印象中是撑着阳伞、穿着红色格子裙的优雅的妖怪小姐呢。”

  她脑中浮现出妖怪一成不变地样貌——也许只因为这段时间对于一个妖怪来说太过短暂,无数细微的变化便被理所应当地忽视了——就像人们总是难以察觉一座山或一块岩石的变化。而人类却并非如此,仅仅是几年的光阴就足以使他们与先前截然不同。她再次细细打量着那对于风见有着过于理性评价的老者,最终目光沉落在那柄阳伞上。

  “啊啊,这个吗。”对方顺着她的视线垂下头,用衰老的、干巴巴的手捏了捏阳伞的伞柄,“这是妖怪小姐留在我这里的东西。”

  果然如此。是因为曾经的拥有者是妖怪吗——她暗忖——那像是有着数十年寿命、也许比村里半数以上的人都要年长的阳伞崭新得像一个近日才完工的杰作。伞面如质地上好的丝绸般光洁,而在太阳的照耀下原本只是一片纯白的色泽中竟透露出一种难以察觉的、浅淡的月白色。

  “那么,您是希望我代您将这把伞归还给风见吗?”

  “不,再怎么说也不能麻烦您到这种程度。只要确定她仍在那里,我就安心了。”对方让身体重心完全倚仗在椅背上,在谈话交接的夹缝间,布满时间留下的疤痕的木椅发出令人不安的低鸣。接着,就在她游移着是否该就此离开时,对方有些突兀地开口询问道:“不过,若您能抽出少许时间的话,可否听听那件关于那位妖怪小姐的小轶事呢?”

  她为这个提议暗自吃惊。打探别人的私事及经历绝非她的兴趣所向,甚至大多数时间她对此根本好不关心。然而这次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当即回绝,尽管她着实在头脑中经历了一番没人能够想见的斗争。那份在某些必要的社交过程中显得格外致命的漠不关心显然没有在此时起到任何作用——或许是受了风见、或者说梦境的过于深切的影响。风见也提起过自己对于她的这份执着和热忱过于异常,然而在她真正料到时已经不自控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请务必讲给我听。”——她猜她之后也许会后悔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这个预判倒是最终没能如她所愿。


  如今想来那的确是个简单至极的故事:起承转合一应俱全,却不具备最基本的悬念——那是但凡人类与妖怪相遇都有可能遭遇的经历。遗落下的阳伞是唯一称得上遗憾或说惊喜的要素。

  那时——是啊——是多少年前呢,那时年老的叙事者还有着乌亮的头发——它在两侧被编成齐整的三股辫,手脚敏捷。她在这个村落出生,并遵循大人们说的那样对于村庄便是整个世界深信不疑——环绕着它的森林是世界的边境线,人类踏入便会被那神秘的黑暗吞噬。未知的妖异是村中人们永远的谈资,包括森林中栖息的兽型的妖魔、及更远处花田中的可怖首领。

  那一年适逢旱灾,连续几个月没有一滴雨水降下。田地里几乎是寸草不生,曾经攀附在石壁上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也变得枯黄易碎。她缩在墙根下偷听大人们忧心忡忡地谈起越来越少的储蓄水量——常用的几口井几近干涸,原本汩汩奔水的溪水消瘦成不足她手腕粗细的浊流——别说是灌溉田地,这些水连村民的基本需求都难以满足。只言片语中透露出一些诸如“如果去往森林寻找水源或许还有办法”“去了那种地方真的还有回来的可能吗”的残破的信息,最终讨论在激昂的情绪下演变为难以入耳的争吵。

  她缓缓直起身、活动因血液不畅而变得酥麻的大腿,接着轻手轻脚地向村子边缘跑去。显然前往森林是件没人愿意做的苦差事,可就此僵持不下便与坐以待毙无异。即便她没什么体力活可做,至少也能提前潜入森林为他们打探水源的具体位置。

  于是她尽可能躲避着村人的目光潜入森林,并沿着狭窄而晦暗的道路向深处行去。

  事实上这并非她头一回进入森林,脑中遗落下来的大人们的劝诫反倒激发了她闯越那边境线的好奇心。她听闻那尽头有个任谁也没见过的、盛开着向日葵花田——尽管她不太理解既然从没有人进入过森林、这种谣传又从何而来。然而先前她也无非是浅尝辄止,森林更深处总有种令人不安的躁动气息——不过她这次没有选择的权利。

  越是向深处走去,那种躁动便越是强烈。她逐渐察觉到树木的异样——那些活了上百年的老家伙虚弱得不像话,空气中没有森林特有的潮湿与阴冷,反倒变得比在村中时更加干燥难耐。不知又走了多久,她几乎以为自己连回去的路都难以寻觅时,终于在心中感到有些后悔。

  然而就在这时,她遭遇了“它”。

  尽管时间会轻而易举地将记忆模糊至难以辨认或擅自为其添加一些不切实际的注脚,但惟独有关“它”的记忆,她是有着十足自信的。那并不是个易于描述的生物——焦黑却并未腐朽的胴体、不足一米的身形、嘶哑怪异的悲鸣,还有——在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已为时过晚——敏捷得惊人的速度。她还不曾反应过来那便是大人们口耳相传的“妖怪”,便感到对方过长的指甲已嵌入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她从未经历过的尖锐疼痛。接下来那只畸形的手臂触碰到她的脖颈,干燥而粗糙的触感,力气大得仿佛随时会将她的脖子扭断——她甚至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但死亡并未如期而至——造访的反而是个比死亡更加难以料想的过客。面前的妖异忽然被以极强的力道向斜侧掼出、并重重地撞击到一棵有着坚实躯干的古木上。它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不知是失去意识还是折断了手脚,伏在地上无声地抽搐。

  似乎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对方活动着刚刚击打过那妖异的拳头,最终将五指舒展垂回体侧,随后以一种不经意间瞟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子般的眼神俯视着她。葱郁的、如某种伞形目植物般的绿发长至腰际,眼睛的颜色像极了某种稀罕的花朵——只可惜她在这方面知识并不丰厚,无法做出最恰如其分的形容。

  她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甚至比刚刚面对那黑色的妖异时更觉得恐惧。直到对方甩动长发弯下腰——她模糊地辨识出对方嘴角那抹隐秘的微笑——并把撑开的白色阳伞塞入她的手中。

  “替我保管一下。”妖怪说,“接下来是不太适合小鬼看的东西,马上就会结束了。”

  她哆嗦着举着白色阳伞,遵循妖怪的意愿令其遮挡住视线。紧接着由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并逐渐飘来阵阵腐臭的味道。仅仅是听着这个声音都令人想要呕吐——那是骨头被弯折随后彻底被粉碎、是血液随着什么东西的撕裂喷溅而出、一个异于人类的存在在濒死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那片纷杂的声音接近尾声时,自她背后又传来了另一阵骚动——那正是她所熟悉的村人们呼唤她名姓的声音。而正因为太过熟悉,在这非人所睹的光景中反倒像来自异世。她下意识地应和回去,但顾虑到那绿发的妖怪随即又噤了声。

  不过村民已经聚集到她的身后——是村里的几位年轻人,手中拿着平日农作用的工具充作武器——作势要保护她将她强行拉扯到身后。手上的阳伞在几人的拉扯中大幅度倾斜,她清晰地看见远处的那个绿发妖怪正站在原处,裙摆与手上沾满了污黑粘稠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已经听不到那些村民都在叫嚷着什么,或许他们正在试图将干旱的罪名归结到那位并不常见的妖怪头上,而她却也没有想到为对方辩解,只是愣怔着拿着阳伞躲在由村民形成的壁垒后。

  妖怪并未对人们的虚张声势做出回应,只是蓦地抬起了与衣物同样被乌血染指的右臂,手指缓缓蜷起、最终紧握成拳。嘈杂声放佛是被这一举干脆利落地捏碎,当即消隐无踪。记忆中是男人们因吞咽唾液而上下滚动的喉结,顺着颈线滑落的冷汗,与通过握紧农具抑制颤抖的双手。

  对方缓缓地转动脚尖向下发力,让歪倒于脚下的、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妖怪发出最后的悲鸣声。

  伴随着某种物体碎裂的尾音,雨珠自天空中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

  人们的注意力立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恩泽所吸引,他们惊呼——然后是欢呼,挥动手臂并把双手拢成碗装捧接雨水,一片混乱的狂欢。她这才想起阳伞的事情,可当她穿越人们晃动的肢体和危险地摆动着的锄头镰刀寻找阳伞的主人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垂下了重重雨幕的深林中。


  “这之后我嫁到了别的村庄,但是只有这把伞一直保存着。直到几年前我才又重新回到这里,可惜家人都已不在了。脚也无法行路、甚至连我本人都不久于人世,若不是隔壁的那位——啊,抱歉,扯远了吗。但是毕竟那也是妖怪的居所,也不能拜托其他村人将阳伞返还给对方。但是我听说,偶尔——只是偶尔的,那位妖怪小姐也会到人里来呢。所以我就尽我可能的在这里等待着她,仅此而已。”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亲自把伞交还给她。然后就那时候的事情,亲口对她说声‘谢谢’啊。”


  老者因回忆的渲染而显得整个人都变得熠熠生辉,很难想象对方竟是个即将被带去彼岸的人。但故事仍是在一声苍凉的叹息中结束——也许这正代表对方自己亦很清楚这终将是个未竟的心愿。

  她咬着嘴唇沉默着,过了良久才尽可能地用冷酷的口吻说道:“这件事,我想……您或许还是放弃比较好。”

  对方的神情中是显而易见的困惑。这不难理解,在当事人眼中这无疑是某个过路的妖怪为了拯救一个人类少女挺身而出的佳话,同时还抱有人们津津乐道的缺憾美。然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却是个由数个巧合堆叠而成的毫无蕴意的故事。

  从老者的描述中不难发现当时的村子陷入了怎样的困境,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最初对方所遭遇的妖怪。无数文献中都曾记载过它独特的样貌及特征,它正是那种名为“魃”的妖怪。是它的盘踞使得村子不再降雨、井水干涸、土地龟裂、作物枯萎,而它躲藏在森林中也许也正是为捕食那些因寻找水源而被迫进入森林的人而设下的陷阱。

  对于那个妖怪而言,最不幸的便是受到影响的绝不只有村中的田地,甚至还有不远处太阳花田的向日葵。毁坏对方所执着的那份自然均衡是花妖出手的唯一理由。她很难想象,若当时袭击这位叙事者的是一个与风见利害毫无关联的过路妖怪,对方是会选择熟视无睹还是反将那妖怪的猎物纳入囊中——以她所了解的幽香的性格,或许多半是前者罢。被那个妖怪所杀伐的远比因她而得救的人的数目要多得多。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还请忘掉那个妖怪的事吧。”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风见她……也许……不是您所想的那种‘良善’的妖怪。”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出言劝诫,成为一名饶舌的好事者并不符合她的处事美学。也许是因为面对这样至死都是普通人的叙事者,记忆中勉强残留的人类的部分唤起了那星星点点该称为同情的不合时宜且居高临下的情感,令她变得不同以往。

  结果却见对方笑了起来:“那种事……并不重要啊。”

  她语塞。

  “妖怪小姐的事,我大概一生也不会理解吧。但是啊……”

  但是,只有自己曾被对方救过的这个是事实。她参透了对方躲藏在含混不清的句末中的话语,沉默下来。

  那个人或许早就清楚,毕竟当人类穷尽了大半生去维系某份记忆,其中某些隐晦的部分总会在不间断的思索中不言自明。眼前的老者包容的笑容究竟是愚蠢亦或是睿智她无从知晓,只是——没错,那种事并不重要。

  “但是,您又为什么要向我讲述这件事呢?”

  “我虽然不清楚您和那位妖怪小姐的关系,”或许是映在雪地上的日光太过耀眼,老者缓缓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但是您看起来,不是对她相当在意吗?”

  无可否认。那是份连外人都能看到端倪的执着,对一个陌生人矫情地做出辩白已毫无意义。

  “不过,和您谈过后我的有些想法也改变了。”对方重新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种令人神往的谦和与虔诚,“曾经我觉得,如果我直到最后都没能等到妖怪小姐造访人里,那么我就把这对方唯一留下的东西当做一个秘密,带到彼岸去。但是我现在不打算这样做了……所以人偶使小姐,如果哪天死亡真的不期而至,那个时候就……”


  她在森林中飞快地奔跑着,不时用未加保护的手掌扶住粗糙的树干以防脚底打滑而摔倒,冬日冷冽的空气如加工精良的锋利刀片滑过她的脸颊、灌进她的口中,令她清晰地感到阵阵并不足以绊住她脚步的疼痛。记忆中她从未如此奔跑过——在森林中的生活并不意味着她需要学会攀爬岩石或在高耸的树木间跳上跳下,抑或是出于生存需要追在某些健步如飞的野兽后四处奔走——只是她感到此时唯有这样做才能够让她的心脏在更剧烈的跳动中获得安宁。

  她想起了老者最后的嘱托,若对方死去——“那个时候就请务必带我将这把伞交换给妖怪小姐。”她没有细想蕴含在其中的特殊意义,但是自与老人的谈话间突然闪现的念头与决心令她心慌,那是自遭遇风见前从未有过的想法。谈话间她向更远的地方望去,零星种植在村口的向日葵已经临近花期的终末,垂头丧气地凋零着。

  随后她在没有完成预先采买计划的情况下先行告辞,迈出村子的同时不由得地奔跑起来。

  执着的事与并不重要的事,渴望的事与不甚明了的事——这该是赌局还是诘问?然而无论是下注亦或是回答,实际上得出结论的只有她本人。这是一个最终被抛回给她的论题。

  推开自己洋馆的大门,她倚着墙壁平定急促的呼吸。待小腿不再因紧张与先前剧烈的活动而颤抖后她将被右臂夹着的魔法书转而用双手握住,尽量步履平稳地向书房走去——实际上却有些跌跌撞撞。她在书桌前站定,原本该被毕恭毕敬放置在桌上的魔导书由于那没能控制良好的力道重重地摔到上面,牛皮制成的捆书带上镶嵌的镀银纽扣与桌面发出带有金属质感的冰冷磕碰声。

  “如果你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有些匣子还是不要轻易打开的好。”妖怪的声音在不恰当的时机响起。

  她伸出先前在归家时被擦出不少伤痕的双手,以一种格外灵巧的方式飞快地拆解开捆书带。“想要寻觅你的天堂,好奇的人啊,你将历经悲伤④。”她用不符合她风格的粗暴手法将Grimoire的扉页打开,那一瞬间书页仿佛是受到了一阵无形狂风的鼓舞,不由她控制地飞速翻动起来。


  一朵风干的、扁平的鲜红花朵自书页间飘落,书中封存着它最初的姿态。那可是龙萨的玫瑰、特兰斯特罗默的风之花?——不,那是荷马的罂粟。是哪位歌者曾提过的那玩弄记忆的小把戏——毒芹与忘忧草,若你想重新关合记忆的匣子,请切勿忘记这永恒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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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4 02: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herricAcid 于 2013-4-5 20:15 编辑



  在这我与你分手的时分,到此为止让我向你承认——你并没有错,当你认定我这一生一直是一场梦。”⑤





  “你要走了吗?”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站在太阳花田的入口,向不远处的妖怪质问道。有着精致容貌与修长身段的少女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它与其眼眸和嘴角同样无法寻觅到情绪的波动。

  根据稗田之子文献中关于风见幽香的只言片语,随着花朵盛开的地方不断改变居所似乎是对方的一大特性。不知为何此时太阳花田中的向日葵全部濒临凋谢——是原本花期将至,还是花的妖怪已将自己的影响抽离此处,她并不完全懂得其中的因由。只是无论这一系列变化如何排列组合,最终导出的结论便只有妖怪要离开此处的心意已决。

  曾几何时她们站在几乎相同的位置有过短暂的交手。她强迫自己考虑过这短暂的——对任何超脱人类的存在都过于短暂的相识对于两人来说究竟具备怎样的意义,得出的答案令她自己都甚为迷惘。

  你要走了吗。简短的几个音节,掷地有声。绿发妖怪以一个暧昧的笑容作为回答,粉色的阳伞随着指尖的动作“喀拉喀拉”地旋转着,投落下的阴影随着伞柄的摇晃忽明忽暗。

  于是她决定换一种谈判方式——至少这可以证明自己并没有随着对方的缄默而退缩——她从一个询问者变成了一个演讲者,不需要苦于因主导权而无法将话题进行下去的问题:“我并没有打算阻止你,不过我仍有想确认的东西。不是向你确认,而是向我自己——但你也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随即她以沉着到近乎冷酷的口吻讲述自己的要求:“让我们用这里的方式解决吧。”

  “给我个理由。我承认我曾说过对你有兴趣,人偶使——然而那并非实力层面的兴趣。”花的领主并未动怒,也没有因爱丽丝相较于此前所产生的巨大的态度反差产生质疑。反倒是那游刃有余的、蔑视般的姿态有资格激怒任何一个希望平等交流的对象——尽管对于风见来说这个交流前提本身便是极大的错误。“我们没有任何需要解决的事。”

  “也许‘我们’的确不够准确。”她不疾不徐地说着,同时双手攥住自己湛蓝色的裙子,令裙摆向两侧大幅度地张开。裙裾被提至膝盖的高度,两膝接续着右脚后撤的动作微微屈起,端庄的仪态使她像是在行使一个古老的提裙礼。然而这显然并非那么富有礼节的行径——拉开裙摆的举动完成的瞬间人偶纷纷从其中跌落下来。

  “春天的京人偶。”

  如同执行圣餐前的祷告,她轻念人偶们的名字。对于被魔法丝线操纵且没有灵魂的人偶来说这种呼唤毫无价值,她却格外执着于这种形式的简短咒语——同时像是回应了她的呼唤,市松人偶们在与地面触碰的前一瞬间纷纷摆脱重力漂浮起来,隐藏在被植入的乌黑长发间的木制的手脚在“咯吱咯吱”声中转变为足以成为凶器的机关,一齐朝风见袭去。

  风见烦躁地甩了甩披在肩膀上的碎发,用撑开的阳伞的伞尖格挡住打头人偶的攻击、粗暴地将其甩到另外一个人偶的身上,随后借用这短暂的攻击空隙将伞收起、往地面上一插,自己借助这份反作用力飞跳起来,将紧接着袭来的人偶踩在脚下碾碎。接着插在地面上的阳伞被流畅地拔出,将从背后奇袭过来的人偶仅用一击便打得支离破碎。

  “我有说过我始终看不惯你的战斗方式么,人偶使?”风见的口气中并无嘲弄,那双红眸中显然闪烁着不悦地光芒。而这正像对方先前那毫无章法的暴力中糅合着的纯粹的美感,令人想起自划破海空的惊雷或在夏夜呼啸的疾风骤雨,以那种铁面无私的方式将自然的试炼平等地分配给每一个生命——而这一切都意味着她的眼前是一个无比棘手的对手。

  “迷雾的伦敦人偶。”

  被破坏的黑发人偶军势逐渐由有着金色卷发、身着礼服的西洋人偶取代,在人偶飞出的刹那由它们体内所配备的机关形成大量阻隔视线的浓雾,迅速使位于花田中的两人化成了两道依稀可见的人影。由于这个人偶装配着追踪用的机关,她可以通过魔法丝线迅速探知到对方的位置,因此对她而言并没有因无法把握到对方的位置而形成的危险。

  由她一手操纵的数十根魔法丝线随着人偶被对方破坏悉数失去了效用,她在心中默默记着数——对方的声音似乎又更逼近一些了,浓雾中影子的线条也逐渐分明起来,直至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红眸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已经结束了哦。”

  对方摆出这样宣示胜利的口型,左臂为了最大程度地将阳伞挥出而挥到身后。没错——作为人偶使得她,在人偶被全部破坏、并就如此地暴露在对手面前时,实际上便已经“结束”了,这是她和风见都心知肚明的道理。她轻轻地“啧”了一声——显然所有的魔法丝线与人偶的联系都已在刚刚被破坏——用手攥住刚刚始终背在肩上的捆书袋,另一只手飞快地将捆书袋与魔导书分离开来,并让手持魔法书的左手向一侧伸直。

  无需人翻动,与人偶一样自行漂浮在空中的魔导书的书页跃动起来,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是的,已经结束了,风见。”


  她抬起手,将那把裹挟着巨大气流、毫不留情地向她劈斩过来的阳伞徒手接了下来。那双红眸中头一回露出能够称得上是惊愕甚或者动摇的情绪,然而对方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强大妖怪——半秒不到就让另一只手完成未尽的攻击,不过她却先行一步扣住对方的手腕。对方无谓地嗤笑一声,抄起右脚踹向她的腰侧——

  “不要动。”

  对方的大腿维持着抬起的姿势,与她的身体仅有毫厘之差。而在风见停下的那一刻,对方白皙的脖颈上撕裂出一道浅淡的红线,鲜血从其中躺落下来。

  “你应该没有人偶了才——”风见谨慎地转动视线,看到致使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后,愠怒地咂了咂舌,“啧,是那时送我的那玩意儿吗。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人偶使小姐。”

  “我送给你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打算。”

  对方没有回答,不知是因为不信任还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再有价值。两人以这种相互制衡的方式陷入僵局,并在极尽的距离间彼此瞪视。红色的眼眸与蓝色的——不,那是双与众不同的、不再是玻璃珠般的金色眼睛,是比魔法使这种过于单纯的身份符号更为深层次的、属于魔界人的金色眼睛。

  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对方这令人费解的变化的妖怪微微启齿:“你——”

  “风见,是你输了。”她只是飞快地打断,甚至不留给对方任何发问的机会。

  “别开玩笑了,人……”风见似乎是想说“人偶使”,但不知为何顿了顿、将这称呼咽了回去。只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以此表示这般模样的反击也不过是让她一时吃惊的程度,“还没分出胜负吧。不过果然是那本书的影响?……我就姑且承认稍微有点厉害好了。”

  “不,风见,你已经在你自己设立的赌局上输掉了。我只是来确认这件事的而已。”


  ——接下来,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很久以前,爱丽丝被创造了出来——她自诞生起便只有这一明确的意识。透过尚还迷蒙的眼睛可以看到面前的银发女性,对方向她露出孩子般率直的笑容,挥动手臂对身旁金发的女仆喊了些什么。“神绮大人”,爱丽丝听到那个女仆这样称呼那名女性,接着自己不经意地模仿起那种唇形的变化,吐露出诞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爱丽丝不知自己因何被创造——如今想来只是和一个缺少玩伴的孩子买来的新玩具并无区别,而魔界的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进行着一场家家酒游戏。

  起初神绮大人让爱丽丝称自己为“母亲”。有次爱丽丝窝在神绮大人温暖的臂弯中探头看着站在不远处身姿笔挺的梦子,看着对方与自己无异的金发金眸,一时间感到分外困惑。然而对于神绮来说这似乎并不是值得讶异的事情——至少在这场游戏中,神绮扮演母亲,梦子扮演女仆,爱丽丝则扮演那位大人最最心爱的女儿,所需做得全部就是倾听母亲所讲述的不成章法的故事。

  “梦子是最强没错,但爱丽丝是我最喜欢的作品哦。”神绮大人总是这样温柔地摩挲着头发,轻语着。

  她们总会被分配到适当的角色,只是这场游戏持续的时间过长了些罢了。不知多久以后,神绮大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比给爱丽丝讲故事和更换洋装更值得投注精力的爱好——想来将对对方的称呼改换为和梦子同样的“神绮大人”也是在那时。人偶一旦被搁置便失去了价值。爱丽丝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同时又对这份空虚抱有某种负罪感。在偌大的房间里看着“母亲”赠送给自己的人偶,看着她们不会活动的脆弱身躯,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那时,由神绮所唤起的骚乱吸引了不属于魔界的来客。这是一段为人们所熟知的故事:爱丽丝与幽香相识,往复地拜访梦幻馆,交错无常的交往形式,遗留下的赌约与最终被纳为幻想的一切。爱丽丝仿佛由此第一次跳脱出了原本的角色,带着自己那并不罕见的名字经历了一场冒险,而这场冒险终归以梦境的形式结束,提醒爱丽丝终将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

  “这该不是爱丽丝小姐您的梦境吧?”

  仍旧持续着那过家家游戏的梦子用仆从的口气询问道。爱丽丝起初只是一味地摇头否定,然而那种说法却随着幽香送给她的那只罂粟一同开花结果——于是赶在这念头也像那花朵一样枯萎之前,爱丽丝开始将其付诸行动——所做的事情便只有一件,便是模仿着神绮大人的方式,创造所谓自己的梦境。

  想要与在梦境中的人重逢,便只有令自己深陷梦中——爱丽丝以如此浅白的逻辑得出结论,并用了几个世纪的时间翻阅了无数的书籍,不断地思索自己在梦中应有的模样。

  “一对蓝眼睛——是的,以及高挑的身段。”“别忘了灵巧的手,还有温柔的性格。”“高贵,矜持,独属于女性的甜美笑容。”“你要记得纯洁和善良,以及偶尔有些令人头痛的坚持与偏执。”“喜爱的东西与擅长的东西,厌恶的东西与憎恨的东西。”  

  “最后,还缺点儿什么——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

  可爱丽丝终究不是能够只手创世的神绮,被创造出来的存在永远无法创造新的灵魂。只是爱丽丝并未因此陷入瓶颈,她仍有最后的手段,那本书——Grimoire,能够使一切魔法化为现实的魔导书,神绮送给她的最后一份也是最珍奇的礼物。

  “让我再想一想,我所能给予你的事物。”

  “啊,对了。”

  那本尘封许久的魔导书的书页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爱丽丝将自己风干压制的罂粟花夹入到书页中,对着那一页的文字在心中默念着自己所希冀的魔法。


  “还有,就赋予你……‘恋爱的心’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偶睁开那双海蓝的眼睛注视着爱丽丝,脸颊上的红晕令它如真正的人类一般健康丰美。不若她那娇小的、几乎没有成长的身躯,对方的身形是颀长而优雅的,指节分明的双手显得纤细灵巧。爱丽丝把那本魔导书摊开放在她的膝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是最棒的梦,我心爱的、心爱的——”


  “‘魔界的自律人偶’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她对花的领主说,“这,就是我的名字。”

  匣子中的既非希望也非猫的尸体,而是梦的残骸。

  风见与她制衡的力量顿时松懈下来,却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中判断出悲喜。于是她试探着将两手放开,却并未解除人偶对对方的威胁——尽管她清楚实际上这样的束缚对对方而言不足为惧。

  “原来如此,你是‘被创造出来的怪物’吗。”风见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这让她顿时联想到不久以前两人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被赋予灵魂的人偶、被创造出的妖怪、被空虚所填满的替代品,事到如今就连她也未曾料想的事实使得那一切都变得如此讽刺和具有现实意义。

  这一切是早已计划好的——她早该想到,从最开始遇到风见那异样的悸动和抱有强烈的执着开始,以及自那以后逐渐被“梦境”侵扰的生活。人偶本不该做梦。

  “那一天‘幽香’所赌的,是‘爱丽丝’是否会来寻找她这件事。这或许是对‘爱丽丝’仅仅是拿她当做寂寞的消遣的惩罚,于是她消失了,并留下那朵罂粟作为唯一的线索。而现在,‘爱丽丝’找到了‘幽香’,‘幽香’的赌局结束了。‘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只是为了寻找‘幽香’而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而‘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的使命,”她慢慢掏出那风干了的罂粟,将它伸到妖怪的面前,“也已经结束了。”

  冬日凛冽的寒风立时将脆弱的花的躯体吹散得支离破碎,并随着它一起不见了踪影。

  “是吗,已经结束了啊。”风见难得应和着她的话语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走完了一段过于漫长的旅程。然而随即对方却向她的方向抬起手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其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的脸颊,“——但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你又为何要哭呢——人偶使。”

  她睁大双眼,这才发觉对方的指尖温热而湿润。并非是因为风见的手上沾染了水汽,而是自己的泪水正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的真心话是什么,人偶使?——是作为一个人偶结束自己的使命,还是仍旧爱着那被虚假地创造出来的关于人类和魔法使的记忆?我曾和你说过,如果你享受如今的生活,便不要打开匣子;我也曾和你说过,记忆和梦境都并不具备价值,有意义的是你如今所相信的。”风见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陷入她的皮肉里,令她感到阵阵刺痛,“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人偶使。”

  她张合着唇瓣,觉得穷尽全身的气力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却看到风见看着她再度笑起来,那笑容熟悉得有些刺眼——是啊,与梦中她们诀别时的表情别无二致,她甚至认为比起自己仿佛那个妖怪才是正在哭泣的那个人,只是她已无从确认。

  “我明白了,爱丽丝。”

  风见幽香了然地眯起双眼,并用伞柄敲了敲Grimoire的书脊。萦绕在魔导书上的光芒缓缓消失,最终失去了魔力支撑的古书重重地跌到地面上,关合了起来。





  她被一阵粗暴的“砰砰”声惊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四下环视着寻找声音的源头——最终发现竟是那骑着扫把的小偷精力旺盛地敲着她的窗框。她恼火地将窗户推开,借着起床气抬高声音向对方喊道“我警告你,魔理沙——”,不过却当即被偷书贼的一句“嘿,别计较这些小事儿了,威震天。异变,是异变哦!”堵塞回去,并且边说着对方边以子弹般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本想再针对称呼问题好好纠正对方一番,无奈一是对方早已飞得没了踪影,二是——她被眼前那番异常的景象吸引了视线:不符合时令的各色花朵丛丛簇簇拥挤地开放着,整个魔法森林像是被一大片由各色油彩形成的河流所淹没。她迅速地更换了衣着,匆忙间打翻了桌上的那瓶蝴蝶梦丸,边在脑中烦躁地想着这之后又得去向那位八意药师开药——事实上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对方那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神——边抓起Grimoire冲出了家门。
  
  洋馆前那条蜿蜒的小路也有大量的花朵怒放着。她无法细数那些花朵的种类与样貌,只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娇弱的茎瓣。她没有打定主意前往哪里,只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生的预感——比如即将到来的奇妙的际遇——一路前行。
  
  最终她来到了一棵参天的古木下——此处她并不陌生,布满了青苔和野花的卒塔婆所展示出的死生交融的景象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她放慢脚步,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驱使着一般向那古木的交错的树根处走去。然后她逐渐看得清了——在那些由平凡的花朵所交织成的似锦的景象中,只有一朵暗红色的花朵格外鲜明——不知是谁人出于何种目的、一把破破烂烂的粉红色阳伞正像盾牌一般呵护着那与众不同的花朵。
  
  她蹲下身、并向阳伞伸出手,这时花朵却突然探出纤细的茎蔓划破了她的手指。那意想不到的反击令她愣在原处。明明是番异样的光景,她却觉得无比怀念起来。
  
  
  几滴眼泪随之敲打在了花瓣上——她想,一定是那伤口过于疼痛的缘故罢。
  



  她停下脚步,见早已等在洋馆门口的绿发妖怪正无所事事地摆弄着那白色的阳伞,不时还很困倦似地打着呵欠。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幽香看着她,用极其倦怠的语调说道。

  “我也是。”她回答。


  或许是已经到了应有的季节,洋馆周围艳红的罂粟已经全部开放了。不祥的,招摇的,生机勃勃的。

  恰似那个妖怪的眼眸。


-FIN-


④《恶之花》一本禁书的题词
⑤爱伦·坡《梦中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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