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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黥胧 (布都中心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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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7 05:48: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水南 于 2013-3-3 10:58 编辑

我只寫我想寫的東西。

另一篇小說的前提性質。
追加了篇名。

大約算是古都。
又大概是霍都。
總之是布都。

充滿了不科學又中二病的設定,有些瞎眼,有些不倫不類,很瓊瑤。

磚塊狠拍不介意。

五體投地的閱讀感謝。

哦我忘補了這篇有性轉

以上。


 楼主| 发表于 2013-2-17 06: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1.

手上的刀柄傳來身入肉感的同時,視野也被噴湧出的紅色染得一片模糊,幾秒後那像要把腦子都炸裂開的痛楚在頭顱里擴散,他才意識到噴薄的血是自己的。
斬下的長刀不容遲疑,他怒吼著,刀刃削走最後一點連著的皮肉,滿眼的紅色中他隱約看到有個圓圓的東西在眼前飛起,這時不該鬆懈的,但他還是不由鬆了口氣,於是整個世界開始倒轉起來。

紅的天空,紅的人影,紅的砂地,紅的。

戛然而止。


2.

布都醒的時候沒有聞到漫天黃沙的塵土味,枕著的厚衣物下亦聽不見馬蹄聲,輕輕抽動鼻子,他聞到草藥的氣味。

是在軍帳中嗎?他想。

但若是在軍帳裏的話,這裏未免也太安靜了。

口很渴,很想喝水。


「水…水………」

喉嚨乾涸讓布都幾乎發不出聲,吃力地念著這兩個音節,希望有人能聽到。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以為軍醫都忙著照料數不過來的傷患根本無暇顧及他——那場戰役死了很多的弟兄,最後一次睜眼時他模模糊糊看到搭建起的醫療帳篷裏擠滿了傷患——在他只很小聲地、只能算是呢喃的聲音念了兩遍水這個單詞,邊上竟迅速地有了回應。

「閣下!……靖田太醫!物部閣下醒了!——」

靖田?……

布都還以為是同姓的另一個人,靖田真一郎是皇宮內的御用太醫,沒可能派他去上戰場的。布都越來越懷疑自己的所在到底是哪。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那不是踏在泥土上,而是踏在木地板上才會有的聲響。
來人扶住布都的後腦讓他的頭抬起,水壺中清涼的液體流進他的喉嚨,他之前從未覺得水竟是那麼的可口。
布都拼命地吞咽著水,生怕他將水壺從自己嘴邊拿走,在戰爭的軍隊中水是十分稀缺的資源。但那人似乎並沒有那種意思,待布都徹底飲夠後,他才移走了水壺。

「物部閣下,您清醒了嗎?」
「……是。你是誰,是靖田真一郎嗎?」
「是我,閣下。」

靖田的回答讓布都感覺腦袋被人一擊,他不相信,再次追問。

「我在哪?」

布都的發問讓靖田愣了愣,懷疑他是不是神智有了問題。

「在皇宮,閣下。」

他恭敬地回答。

「我……也就是說我不在戰場了?」
「是的,您身受重傷,那裏的軍醫醫術不足無法救治,因此被緊急送回了、不,應該說是先安排到軍後方的一處村莊中,我等再趕往那裏對您進行救治。」

從皇宮到那裏行軍用了快半個月,就算是馬不停蹄地跑也需要一個星期,更不用說之後還被送回了皇宮。

「我昏迷了多久?」
「有…半個月吧,閣下。」

也就是說……這半個月在他腦裏都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半個月內發生的任何事!

布都一下子感到頭像被蟲蛀那般疼。

「屠自古呢!屠自古怎麼樣了!?」

布都顧不得思考自己這樣做的失禮,猛地伸手拽住靖田的衣領朝他大吼,他在戰場上曾經幫屠自古擋下了致命的兩劍,布都不敢想像沒有保護的話她會怎樣。

是的,他至今都無法想通太子殿下,不,那…那渾蛋怎麼會同意讓她擔任副將出征。
簡直是胡鬧。

「閣下、閣下你冷靜點!」
「我問你她怎樣了!」
「蘇我閣下一切安好!前方並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是麼。」

布都放開了太醫的衣領。
聽到屠自古沒出什麼事他松了口氣。但轉而一想她還在沙場上,自己竟然待在宮裏,又立刻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爬起來。嘴裏低聲嘟囔著什麼話。

「閣下!你要去哪?」
「我得回去,靖田,去把我的劍和盔甲拿來,再牽一匹馬……」
「很抱歉,這個要求臣下恕難從命。」

這次靖田用了很決斷的語氣,布都一半是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坐回了原地,另一半原因是他發現想要起身很困難。

「您傷的很重,需要靜養,況且我是受了蘇我閣下的命令照料您,我不能讓您出事……」

見布都冷靜了些,靖田放緩了語氣,頓了頓,他猶豫地再次開口。

「您……難道沒發現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了嗎?」




3.

瞎子。

布都坐在殿內的長廊,將頭正直,望著遠處,望著一片漆黑的前方發怔。

耳旁傳來溪水衝擊竹筒,一端過重後敲在石上發出的脆響,一遍遍聽著這讓人安心的聲音,他感到稍微好過了一些。
也許自己在寢宮。

布都猜測,在腦裏回憶勾勒出寢宮長廊的大致模樣,然後,僅此而已,沒有侍從服侍的情況下他甚至無法獨自走到書房,宮殿的格局繁瑣複雜,住了十幾年也沒法記清它的全部,布都自己也覺得亂走會掉進長廊旁的水池裏。

剛才,又一輪的陣痛過去,其實他已經差不多習慣那疼痛,自己的右眼處被塗了毒的劍劃傷,眼球已經被劈開,左眼也被擴散的毒素侵蝕,最後只是失明外加摘除一個眼珠子的結果著實算幸運了,太醫說若是搶救不及時,他現在可能失明失聰,甚至早就死了也說不定。
和眼部那差不多算是致命傷相比,因傷變得行動不便的腿腳簡直不值一提。

這樣挺好的,原本前一劍直沖著屠自古的心臟而去,布都擋下,吃到另一劍。現在那個敵將被斬去頭顱,布都失明,屠自古安然無恙,軍隊的主心骨都還存在,有什麼比這個更好。

昨天換藥時候醫師說前方頻傳捷報,軍隊勢如破竹,照這勢頭下去春季未出就能將叛黨竭數斬盡。
勝利只是遲早的事情,進攻路線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就算遇上突發情況其餘的將領也會隨機應變,接連幾場戰役鼓舞軍心,將士一個個都衝鋒地無比積極,屠自古不用身先士卒,非常安全。
全朝上下就只等著軍隊凱旋而歸開個盛大的慶功宴。

是的,現在的軍隊沒有布都也無礙。

「物部大人,到換藥時間了,您看……」
「哦,我坐夠了,扶我起來去換藥吧。」

聽到侍從恭敬的問話,布都沒來由得感到羞赧,下人一直等著他在長廊上坐夠,從那恭敬的話語裏他似乎聽出一絲鄙夷與不耐。

——什麼都不能幹,生活無法自理,現在的我在他們看來就是個廢人。

布都儘量讓自己不太依靠那人,在他的攙扶下蹣跚地回到房裏。



4.

失明後的時光,分不清白天黑夜,過得無比漫長,但不管怎樣時間的流逝並不會停歇,即使緩慢,日子依舊一天天過去。

這幾天皇宮上下顯得特別熱鬧,那牆垣難以格擋的喧囂連布都都能聽見,那是軍隊歸來的預兆,他應該感到高興的,但布都不覺得自己有那種情緒,反而,他感到焦慮,一想到將要面對其他將領的探望,面對自己無法看見的同情,他就陷入無止盡的焦躁。
……尤其是屠自古。

他怎麼能以這副淒慘的樣子見她?


慶功宴布都沒有去,他不想靠近那樣歡愉的氛圍,哪里也不去,又瞎又瘸的他無需鐐銬就能被鎖在房裏。
歸來的將領們來探望了布都,每個人都同情他,對他惋惜,布都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那紮人的目光,每個人都祝願他早日康復,那又有什麼用?誰都知道就算傷好了他也再也無法上戰場,他現在連自己喜愛的揮毫潑墨都不行,今後應該也是不行的。

礙於禮節,他不得不扯起嘴角僵硬地笑著一個個回應過去,布都想自己露出那種表情一定是很難看。


他竭力回避,可最不希望的見面仍是無法避免,畢竟這回的主動權根本不在他手上。

慶功宴隔天晚上,屠自古來到了布都的住所,不同於這個閒人,他知道一戰成名的她現在可是相當忙碌,他甚至有些期望她能忙得忘掉他就好了,她也不會樂意見這模樣的自己吧。

「布都。」

但真切聽到她呼喚他名字的聲音時,他沒法不承認自己一直惦念著她,對她到來的欣喜和同等的抗拒讓布都糾結。

輕緩的腳步繞到布都面前停下,他沒有聽到之前熟悉的戎甲與劍鞘相碰的沙沙聲,也是,她現在沒必要穿那個了。
他腦中浮現的是身著白打衣配上蒼綠外服的她,轉而一想,剛立下赫赫戰功的屠自古應該早就受賜了不少新綢緞,裁縫們就算連夜趕制也得為她打造件新衣,當然不會穿舊衣服吧。
倒是自己,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著就見她,多被恥笑啊。

「回來了啊。」
「嗯……啊,布都又開始吹笛了嗎?很久沒聽你吹曲了呢。」

屠自古像是有些無話找話,大概見到擺在矮桌上的長笛了,她這麼問道。

「閑著無事消遣一下罷了。」

他能用來打發時間的也只有這樣不需要用眼的娛樂,多虧還有長笛,現在的日子還不至於難熬到讓人發瘋。

「沒受傷吧?」
布都問。
「沒有,我很好,沒受什麼傷。」
「那就好。」

短暫的對話後又是令他焦慮的沉默,屠自古沒有走動,就坐在他的面前,這樣的氛圍也讓她感到不適吧,什麼話題都不適合的現在。
一會後布都受不了這樣的沉寂了。

「你在看我嗎?」
「對、對不起」她慌张地道歉,「太醫說的話…你真的看不到了嗎?一點點也見不到了?」
「嗯。」

什麼都看不到,連她的模樣都見不到。

「沒事的,我習慣了。」

她又不說話了,是因為他的失明是因為她的緣故而自責麼。


這段沉默直到為布都換藥的侍女進屋才被打破,屠自古起身去房門那裏和她說了什麼,而後回來。

「我…介意我幫你換藥嗎?」
她有點猶豫地詢問他,布都知道侍女已經走了,這樣的馬後炮真的沒什麼意義,他不想讓她看自己的樣子,但……也就這樣了吧,回答“是”與“否”的結果都會令她傷心。

他搖搖頭。

「不介意。」

屠自古讓他躺下來,纏在右眼上的紗布被小心翼翼地解掉,他聽到她小聲地抽了口氣,还未痊愈的伤口狰狞恐怖一定吓到她了。

「怎麼會……」
「說是保不住,就摘掉了。」

她細心地一點點清理掉前一次的藥渣,敷上新的草藥,涼涼的藥貼著很舒服,她的手指時而會觸碰到他的臉頰,布都想這應該是這麼久以來最舒適的時刻。

「布都。」
「嗯?」
「這個月中旬的婚禮…你會來的吧?」
她突然这么说。

什……

聽到“婚禮”,布都整個人都僵住了。
屠自古嗎?和誰?

「你不知道嗎?」
「哦…沒有,只是想會不會太快了。」

他装作已经知道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异。

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情?
布都無意識地收緊手指。

「父親在宴會上說應該趁著良辰早日行事,聖上答應了,太子殿下也沒什麼異議。」

屠自古像在說件很普通的事情那樣對他說著,她不懂讀心,一直以來都示布都為兄長,而他也從未表露過對她的感情,屠自古渾然不知這對布都有多大的衝擊。
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讓自己的不安讓她看出,他早就知道太子殿下中意屠自古,而自己與屠自古也是毫無可能的,全部的全部都只是自己的單相思罷,讓她知道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只會令她困擾。

「是嗎……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我對這些沒有瞭解,好像還沒有做好今後服侍殿下的準備。」

屠自古的每句話都像錐子紮在布都心上,他多想立刻讓她出去,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但不行。

「胡說什麼,以前不是也說沒法學會那些繁瑣的禮儀嗎,現在不也做的很好了。」
「哈哈…也是呢。」


一直到屠自古回去,布都都處於恍惚的狀態,她說了什麼,自己回答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既然喜歡她,那麼她得到幸福的話,不就好了嗎。

布都麻痹自己說屠自古嫁給神子大人是最好的,比廢人一個的自己好上千倍,他能給她愛意溫情和榮華富貴,而自己只會成為她的累贅。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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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7 06: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5.

青娥之前僅是遠遠觀望過那名青年幾次,蓄著一頭灰色的垂發,相貌英俊,舉止溫文爾雅。
從上年紀的下人口中她得知這名青年是物部家的次子物部布都,出乎她意料的,這男子竟還是一名武將,她原以為相貌儒雅的他一準是文人墨客的料,不過再談天後下人卻說青娥猜測的確實沒錯,物部小時是極為厭惡刀劍之物的,十五六歲時卻突然轉性拿起了他厭惡的害人之物,物部本就是武家出身,很快就彰顯出不遜於兄長守屋的天分,再加上頭腦聰慧,年紀輕輕已是兵部大輔。

她對於此人的名分並無興趣,但好奇是什麼事使一個人有如此大轉變,然世間有趣之物比林中鳥兒還多,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去。

再次遇到他是在春末。


早些時候她就聽聞有名將軍身受重傷從前線千里迢迢送回皇宮接受救治,青娥素來對戰爭之事感想平平,她看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爭,無非皆是勝者為王敗者寇,毫無新意可言,也許對於當權者來說操持軍隊將敵方打得落花流水很有成就感,總之,被說是婦人之見也無所謂,戰爭在青娥眼裏無聊至極。

只是她沒想過戰爭的慘像會落到那名叫物部布都的青年身上,目睹從戰場回來的他還是讓青娥稍微有些吃驚的。

物部消瘦了不止一點,右眼被沉厚的紗布層層包裹,狹長且可怖的刀疤斜穿過右臉,看起來髒乎乎的藥漬從紗層中滲出,留在外的左眼毫無該有的靈動生氣,渾濁不堪,如一潭死水。
整個人也如同即將要踏入棺材的朽軀,她很難將眼前的他和印象中那英姿勃發的他聯繫起來。

平淡無奇的事物讓人索然無味,前後有巨大反差的物部卻讓青娥有了極大的興趣,況且她還想起了以前擱置的那個謎。



物部的眼睛隔一日就要換一次藥,普通的刀傷不至於痊癒要那麼久,但那是帶毒的刀刃,想要把侵蝕進體內的毒素拔出來就並非十日半月就能的易事,青娥把這看作是個接近他的機會,等到下一次要換藥的時候,她就等在物部寢房的門口,招呼下負責換藥的侍女,拿著藥進了他的房間。

「你是何人?」
才剛進門,她還一句話都沒說,物部就察覺到來人不是平時的侍女,青娥小小地驚異了一下。

「小女子無姓,大人喚作青子便是。」
「千草呢?」

青娥想他說的“千草”大約是平日服侍的下人了,便推說是生病,不能前來伺候,物部看起來依舊猜疑,一會後卻也招呼她坐下了。

「罷了,來的是誰都無妨,若是趁機來提我人頭的也請自便即是。」
「怎會呢,大人多慮了。」

青娥解開綁在他眼上的紗布,臉孔平添這樣一處可怖的傷痕,原先的俊朗被毀得殆盡,傷好後也只能戴上眼罩示人,她不由感到惋惜。

「大人這傷…很嚴重呢。」
「嗯。」
「會覺得後悔嗎?」
「什麼?」

大概從未有人這麼問過吧,物部愣了下。

「上戰場呀,不去的話不就不會有這傷了嗎?」

他沒有很快回答,沉默了會,搖搖頭。

「不後悔。」
「為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戳到了物部的痛處了。
他皺了皺眉,那表情露骨地表現自己對於這個問題的不快。

「……你問的太多了。」
「抱歉。」

替他換完藥後青娥並不想很快就走,那樣就和下人們沒任何區別了,她看到桌上放置著的長笛,遞過去請求他來上幾曲,顯然,沒有那個下人敢對他說話那麼放肆,但現在的他似乎已經不怎麼在意那些沒必要的禮節,既然有人樂意聽,物部也就同意了這請求。

物部以《蘇幕遮》起頭,接連吹了幾曲。

他笛子吹得相當不錯,一點也不比宮廷裏的樂師差,閑來無事,她給他沏了茶後就坐在房間裏靜靜聽他演奏,被半開的窗透進來的風吹得搖曳的燭火映照著他被毀容的臉,竟奇妙地有種鬼魅般的美感,不知不覺中,她看得有些入迷了。

他演奏了蠻久,等笛聲停下了青娥才回過神。

「鄙人雖不懂雅樂,卻也能聆聽出笛曲的美妙呢。」

青娥由衷地發出讚歎,物部不以為然。

「本就是只有無論高雅貴賤之人聽著都認為好聽的,才是真正的好曲子。」
「大人說的是。」

物部絲毫不為恭維之語所動,命她把笛子放回原處後,剛才僅有的一點生氣又消散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肯定不是普通的下人吧,他們不會和我這麼說話。」

他沒說錯,青娥沒回話。

「哈哈……古怪。」,物部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無所謂了。行了,走吧,我想一個人待著了。」

物部下了逐令,青娥也就不再多留。


——他不是個普通的男人。

從寢房退出來後,青娥走在長廊上這麼想道,她對這個人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了,她想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而且,她有預感不久後的將來還會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發生。



6.

蘇我家的小女與太子殿下的婚禮如期舉行,熱鬧程度比起前些日子的慶功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進貢來的砂金、絲綢等賀禮堆成了小山,禮品中不乏名貴的端溪硯及泥金畫漆器硯盒,甚至還有從西域來的、在中國都難得一見的象牙雕。
青娥有幸能被安排到個位置,晚宴還未開始,每人的桌前只擺了些水果糕點,如果只有這些她一點都不屑,但果盤旁一個瓷器小碟中兩顆圓圓的果實卻讓她眼前一亮。

那果實外皮鮮紅,用指甲欽開表皮,飽滿的汁水立刻湧出來,內裏果肉潔白如玉,入口爽脆甘甜,可謂是難得的美味,她想這回總算沒有白來,只可惜這麼好吃的東西每人僅有兩顆。

隱身之類的小法術對於青娥來說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的視線在宴會上搜索著,試圖找到忙碌於應酬談天的賓客,潛過去偷偷將美味的奇果據為己有,但幾乎所有人都和她一樣,不管是聲名多顯赫的達官貴人,似乎剛一坐下就立即被這奇果吸引而吃了它,光溜溜的白盤子看得她傷心不已,在沮喪之時,快繞到宴會盡頭的視線卻突然發現了那兩顆自己一直尋找的果實。
然而抬起頭見著席上的人,她的激動稍稍被驚異取代了下。

是物部布都。

身著一襲黑色直衣的他正坐著,抿著嘴唇一句話也不和旁人交流,形單影隻的樣子與喧囂的氛圍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他坐在離兄長守屋有段距離的角落,守屋對他一些都沒有照顧,自顧自地與其他官員談著天,青娥猜或許連守屋都沒有想到弟弟會來參加這宴會吧,因為自從戰場回來後他就變得孤僻,拒人於千裏之外,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

慶功宴時候請帖發到過物部府,他沒有參加,這回太子成婚的宴席來的人數是那次的好幾倍,讓他願意以這般淒慘的姿態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理由是什麼?
青娥很是好奇。

她潛過去趁旁人不注意將他面前白瓷盤裏的兩顆紅果收入懷中,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了這東西該是他的的緣故,青娥突然就沒什麼食欲了,回到座位後只是又拿出來把它們放在了盤中。


婚禮在戌時正式開始,未經人事的新娘很是緊張,幾次都差些說錯話,不過那份拙羞的姿態倒是令盛裝打扮的她顯得可愛,與她相比太子從容淡定得多,一句話便幫新娘圓了場,他的寬宏大量博得了在場賓客的陣陣掌聲。

該說不愧是將來的君王呢。

青娥抿了口梅酒,夾了塊碟子裏的煮蝦佐酒——她才不在意那些古怪的禮節,反正這時也沒人會來注意到這個。

有意無意的,她又看去了物部那裏一眼,他面無表情地坐著,既不鼓掌也不喝彩,邊上那位歡騰地就差沒站起來的高官和他對比起來像跳樑小丑般滑稽,她不禁撲哧笑了出來。

真是怪人,既不飲酒又不吃菜,好笑的事也不能逗樂他,那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麼啊。

她在心裏笑物部是石頭人,此時剛好太子借蘇我氏開了個玩笑,引得心直口快的新娘小小地嗔怪了他,大家都笑得更歡,而石像般的物部的嘴角卻抽搐了下。

青娥停下酒杯,定神細看起物部。

不是石頭人……與其說他是面無表情,不如說更接近於“隱忍”。
他似乎一直在壓抑著什麼情緒,而且,看起來很辛苦。

這地方有什麼令他不快的東西嗎?

一切都很平常,唯一引人注目的,只有高殿上的兩位新人,思來想去,最終她將目光鎖定坐在高殿的新娘;傳言從小即是青梅竹馬,物部在年少時突然拿起劍是為誰,戰場上並非失手的傷,變得孤僻的他突然來參加的婚禮……

青娥隱約猜出了一些端倪,不…若真是憑藉直覺猜想的那樣的話,那麼十有八九沒錯。

正當她這麼推測的時候,物部突然起身,在僕從的攙扶下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席座。




7.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竭力耐住性子,用自己都覺得僵硬的聲音說自己只是疲累想要歇息,聽著下人的腳步聲遠去,布都反鎖上房門,癱坐在門旁。
實在無法再在那裏哪怕多待上一秒,所以他逃了出來。

砸碎盤子,用鋒利的瓷片割斷喉嚨血濺婚宴,那樣的話她是否會注意到我呢?

腦裏無法克制地湧出瘋狂的想法。

……不不…她…她會當我是瘋子。

不僅是她,所有人都會以為我瘋了,不僅如此,物部家積累下的威望會因為我而消失殆盡,變成眾人的笑柄,父親和兄長會因此顏面掃地,物部家以我為恥。

站在另一邊的理智卻很快阻止了他,迎頭澆下一盆冰水,沖熄蔓延的怒火。

布都懊惱地抓住蒙著眼的紗布想扯下,無奈綁了死結,除了帶來一陣被針紮到似的劇痛外,什麼事都沒發生。

然後呢,若是真正那樣做的話,能引起她的一絲注意,然後我死了,身後的事情又與我何干,那又有什麼好怕。
怕牽連到她?
……好笑了,我與她本就毫無干係,即使調查了又怎樣,最後歸結起來只有一個結果——物部布都因為傷毒侵襲入腦,瘋了。

哈。
這樣算什麼,潑婦嗎。
……但如果能像一個市井之徒那樣,能想大喊大叫時候就做,肆意宣洩怒火,或許也不錯吧……

如此看來,我連那些人都比不上了呢。


他突然地就感到把自己整個人都抽幹似的無力,不明白,黑暗中好像有千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嘲笑自己的懦弱無能。

你在害怕什麼?物部布都,你想要的是什麼?蘇我屠自古,那個女人,你朝思暮想的女人。那就去啊,為什麼不去呢?哦,你不行,你做不到,看啊,這個男人無用到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還拱手讓給別人,哈哈哈哈哈。

懦夫。

那些手指在笑,對著他指指點點,布都惱怒地伸手一抓想拗斷那恨人的指頭,卻只抓到了空氣。

……那些東西本就不存在。
就算有,自己這副德性也看不到的。
被害成了這等慘樣,一無所有的我,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嘖嘖…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還真是讓人同情啊。」
「誰!?」

他突然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響起,前方,屋內,怎麼可能,自己明明把房門鎖起來的,她是怎麼進來的?

「什麼人!」
布都扶著牆站起來,在漆黑中揮舞著手臂,女人的笑聲近在咫尺,他卻怎麼也判斷不出她的確切方位,被耍得團團轉,還被矮桌絆倒,狼狽地摔在地上。

「混蛋……」
在她眼裏,物部就像一頭病弱枯朽的狼犬被激怒,朝她嘶著撕裂不了任何獵物的獠牙。
可憐,也很可愛。

「…!?………」
布都就只感到身上一沉——並不重,那是一具柔軟的身體,帶著女性的芳香,她此時緊貼在他的身上。
有點涼涼的手指沿著因消瘦而凸起的顴骨劃過他的臉頰,布都的怒火立即消下去,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什麼……?

甜美的氣息呼在耳旁,他只感到臉上的溫度急劇升高,沒來由地感到身體一陣酥麻,曲起的手臂無力支撐體重,癱躺在地上。

布都從小大接近過的女性屈指可數,年幼時自不必提,其本也就不是好色之徒,武家出身的布都少年時對於習武的專注遠勝於接近女色,成年後進入軍中,更是少有接觸女人。
他認為自己的生命裏只會存在蘇我屠自古一個女性,可現在又那麼突然地橫生出個不認識的女人,著實令他一下子懵掉了。

「你……?」
「大人怎麼了?突然從宴會出來,佳餚都沒嘗幾口呢。」
「……不、不用你管。」

如她料想之內的,物部才回過神,立刻換了張臉齜著牙朝她兇神惡煞。
還真是可愛。她不禁想多挑釁幾次看他還會不會乖乖聽話,多看看他幾眼了。

「若依咱猜,難不成與蘇我……哦不現在應該是要叫太子妃了,難道與太子妃殿下有關?」

物部心思是那麼好猜,他的身子誇張地顫抖了下,被說中的心事就像尖刀紮在他心口。

「不……」
「您愛慕她。」
「別胡說。」

他惱怒起來,聲音變得粗沉,低吠著威脅她。

對太子,也就是未來的君王,對未來君王的妻子心懷不軌,可是欺君之罪呢。
但就這樣還不夠,她得意於自己猜的神准,謙遜順從的人已經見夠了,她就是要看他撕下那張虛偽的嘴臉。

「您小時並不喜愛舞刀弄劍,但蘇我…嗯……豐聰耳太子妃喜歡,於是您為了討好她,吸引她的注意,也練起劍。」

她特意挑了“豐聰耳”的姓氏說出來,他看上去近乎痛苦不堪到極點,連呼吸都紊亂起來。

「血統和天分真是重要的東西……不同於只為討好女性就練什麼的二流子,您的劍術絲毫不愧對於“物部”的家名,當然,也不遜色於她。」
「……」
「但這依舊沒有博取太子妃的歡心是嗎?」
「住口。」

她笑了,到底還打算撐多久呢。

「您真是個被動的人,竟就這麼退縮下去了,對於參軍的事情我不了解,也沒興趣瞭解,但……」

她的手撫上物部的右眼,深陷的眼眶中只填了碾碎的藥草,手指輕輕一摁便能摁得凹陷下去的殘缺之眼。

「這是她害得吧?」
「不……」
「嗯,不是害得,是您自願。然而就算您變成這樣,她有覺察到您的愛慕嗎?」
「別說了…」

每句話都讓他快要崩潰。
痛苦。布都咬緊嘴唇,眉頭深深擰起,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滲出,淌下。

「您還去參加了她與太子的婚禮,我猜猜……您並非自願吧,是她希望您去嗎?」
「不要再…!」

竭近邊緣。

「也是啊,她不知道您對她抱有感情呢。偏僻的角落,連正眼都瞧不到的位置……」
「閉嘴!我說了閉嘴!!」
「我有說錯麼?」
「你給我閉嘴啊啊啊!!!」

布都終於暴怒了,大吼著粗俗的詞語,積沉到連他自己都要被壓垮的怨恨因她的話語像導火索被點燃般爆發,他感到憤怒,以及無止盡的羞愧,這是他最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事,而這個女人卻全部說中。

男性再加上習武之人的力量使他輕而易舉地將她反身按在身下,他鉗著她的肩膀,自上而下地俯視,卻只能看到黑暗,連她是何表情都見不到。

她會害怕,還是在笑呢。毫無抵抗的就被制服反倒讓布都更為受打击。

手掌掐住她纖細的頸子,只需輕輕一捏就能殺了她,而布都從小所受的教養卻如同最後一道緊箍咒,令他下不了手。

天啊……上天到底要如何折磨我才夠……

「懦夫。」
不似嘲笑,只是敘說個事實那樣,女人平淡地說出這個詞。

他認了。沒錯,我就是懦弱的小人,我什麼都做不到。
最后他还是松开手,双肩无力地垂下。

够了…想笑就尽管笑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雙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將他拉下來。
他很惊讶,对此显得抗拒,然而很快就認命般順從,慢慢地,小兽对待给自己投食的陌生人,彎下腰伏在她的頸側。

鼻尖埋進帶有一種奇妙香味的發絲,那味道讓人安心。

這個時間……呵。」
身下的女人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感覺不懷好意……又讓布都嗅出一絲挑釁。

有些古怪,是因為靠得太近嗎,還是香氣的緣故,他感到自己的體內有什麼開始躁動起來,叫囂著要填滿他的身體。

「想要嗎?」她問。
「嗯…?」

布都抬起頭。
隱約猜出是什麼,卻不明確…那是他沒經歷過的事物。

「別和我說你不會哦。」
「我……」

喉嚨很乾。

「傻瓜。」

就像對待一個年幼的男孩,她寵溺地點了下他的鼻尖。

「吻我。」
女人對他下了命令。

吻。

布都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的事。是這樣嗎? 他又再次俯下身,笨拙地將自己的唇貼上她的,她將舌頭探進他口中與他糾纏。
軟軟滑滑的,比絲綢,比牛乳還要更順滑的。那感覺很美妙,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對於女性的認知真的僅限於自己的幻想。

「你想和她做這種事,對嗎?」
她在他耳旁輕聲細語。

是……嗎?
布都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被迷惑了,對於女人的這句話他竟以不感到生氣。

這樣的事……與屠自古嗎。

他之前根本沒有想過會與她有這樣的事,他只是喜歡她,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眼睛、手、腳,甚至是生命,只要她笑著他就很開心。

布都貪婪地吻著,女人的手在他身上遊移,伸進鬆散開的直衣,輕撫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

——你想和她做這種事。

「屠自古…屠自古……」

他是個瞎子,什麼都看不到,漸漸的,布都居然真的開始臆想身下的人是她,他念著她的名字,很久以前他就想這樣做了。

束縛著她胴體的衣裳變得礙事,耐著性子笨手笨腳地解散它們,他的手觸到她的豐乳。

好軟。
他情不自禁地揉捏起那綿軟之物,逗弄那兩點細小的凸起,身下的她流露出甜美的吐息,這讓他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喜歡嗎?」

他不滿足於只吻她的唇了,幾乎是本能地,伏在她胸口吸吮著似乎更為凸起、變硬的點,感覺很久很久以前,連自己都記不清楚的時候,他也有做過這樣的事。

很快,他勃起了,他把脫下的衣服丟到一旁,她握住他的下體,引它抵到她的雙腿間,布都也沒有想很多,一挺腰刺入了進去。
很溫暖,還有說不出來的舒適,他進入了她的身體,她的緊緊包裹著他的,他開始前後抽動起來,令人暈眩的快意衝擊著大腦。

她也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一種帶著哭腔,卻又並不是因為痛苦的聲音,布都以為弄痛她了而停了停,她卻示意他不要理會,獲得許可的他更加肆意地進發以滿足自己的欲望。

終於,他射精了,抵到自己能探求到的最深處將灼熱的精液噴濺出去,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征服感。
雲霄直沖而下的快感過後,完事後的布都感到非常疲累,他將她抱在懷裏,卻只抱了一會她就掙脫開了。

悉悉索索的,她好像在穿衣服。

「啊,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沒把這個放在衣袋裏呢。」
「……?」
「來,張口。」

布都懶洋洋地張開口,嘴裏被放進一個涼涼的小球,他咬開來,涼爽清甜的果液在口中擴散。很好吃,大概是什麼水果吧。
聽見女人的聲音,以及這涼意也激醒了他,布都意識到剛才他身下的人並不是屠自古。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女人開口。

「我能幫您得到她。」
「你……?」
「嗯,只要您想的話。」
「呵…」
他眯起眼,將信將疑。
「那麼,就等著吧。」
她拉開門,布都感覺出她要離開了,出聲喊住她。

「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名叫霍青娥呐,物部大人。」



青娥從一面面他人都得繞行的牆中穿過,今日是明月當空,呼吸著夜晚的空氣,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物部布都。

在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她不會看錯人的。

她喜歡禁忌,喜歡紛爭,喜歡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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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7 06:28:48 | 显示全部楼层
7.

「怎麼了?看上去有些疲累似的。」
他停下愛撫,今晚的她看起來心不在焉,他靠近她想要看的清楚些,但視線一與她翠綠的眸子對上,她就率先心虛地別開臉,再轉回來時,已是換上應酬笑容的另一張臉了。

「是有些呢…或許……是殿下精力過人的錯吧。」

他笑了笑,略帶隱晦粗鄙的言語在每日說話都必須一本正經的他聽來很是有趣,是誰教她的呢,想想深知宮中習性的,應該是常年服侍上流人的那幾位女禦吧。

「白天諸事操勞,明兒清早又要審查軍隊,不如今日暫且歇息一晚……殿下有想食的宵夜嗎?」
「也是,那麼,來碗雲吞吧。還是吃點清淡的好。」
「遵命,婢妾立刻給您去做。」

她從他懷中起身整理好半散的衣裳,恭謹地欠了欠身退出房去,想來,她調侃說“精力過人”時就委婉地向他說明自己今晚不想行房了。

廄戶王注視著妻子離開的背影,莫名感到與她之間有種相距千裏的隔閡。



距離與太子殿成婚已有一個月,蘇我屠自古也順理成章地隨夫姓了“豐聰耳”,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太子妃,說實話,這一切都發生的讓她應接不暇。

屠自古深知將自己加入皇室會對蘇我家有多大的利益,也知道自己早就過了能肆意耍性子的年紀,她卸下戎甲,放下刀劍,重拾過去要求修煉的女紅,也在禦膳房習得一手好手藝。
她對自己說這一切都已經過去,從嫁入皇族的那刻起她就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真是將宮中女人的鉤心鬥角看得太輕,相遇時一面道招呼,一面露骨地表現自己的厭惡,她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在那些人眼裏卻是奇恥,身為女人竟去不三不四地學著男人舞刀弄槍,多麼粗鄙不堪啊。

屠自古難以忍受那樣欺淩的嘲諷,她恍然明白自已樹立了數不清的敵人,更可怕的是,這和戰場不同,現在的她孤立無援,她根本不知如何尋找自己的同盟,戰場上殺敵的技藝在這兒毫無用武之地,屠自古感到自己像是穿著單衣、持了把卷刃鈍刀的浪人,對手卻是個個身著甲胄鋼劍的精兵。

看不見的寡眾懸殊,每日醒來即要面對深不可測的惡意讓她絕望。

她討厭過這樣的日子,這種望不見盡頭的折磨。


直到砂鍋中翻騰開的水潑到灶台上才將屠自古的神智喚回來,她將做好的雲吞放下鍋涮一圈撈起,盛入瓷碗,再撒上一點切碎的蔥花。
低頭凝望碗中飄蕩的碧綠,忽然有滴什麼東西落到清湯中濺開漣漪,她一抹眼,發現自己居然在哭。

曾幾何時屠自古也有吃過這個,但絕不是這樣冷清的場面。連行數星期的軍隊在進到一不大的村落時,村民們熱情地拿出糧食款待勞累疲憊的士兵們,夜裏炊兵偷偷攢下一些豬肉,做了雲吞想給將軍們送去討好討好,誰想到香味飄出了帳子,引得大家哄搶,好在慷慨的村民們又拿出些鮮肉,讓每個人都能嘗嘗葷腥。

每個雲吞都只包進一點點肉末,連她給廄戶王做的雲吞五分之一恐怕都沒有,但卻是屠自古吃到過最美味的點心,她記得那天不顧及形象一口氣吃了兩碗,眼巴巴地望向在同個帳子的布都,他無奈地笑笑,把自己碗裏剩下的大半擀給了自己。

布都。

想起記憶中那個男人的面容,以及他現在的模樣,屠自古的心猛然揪緊。


回來後她去探望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事發後她曾拿刀抵著隨行軍醫的喉嚨勒令無論如何要將布都救回來,然而當她解開纏在他眼上的紗布,望見貫穿臉的刀疤、潰爛猙獰的窟窿時,她開始恨自己,是她的過失致使他成了現在不人不鬼的模樣。

她與他面對面時如坐針氈,無話可談,粘稠得仿佛要凝固住的空氣扼得她無法呼吸。

布都對她表現的冷漠讓屠自古心涼……也是呢,她害他成這樣,他一定恨透了吧。

即將為人妻的她被父親命令不許多與他來往,繁忙的公事也忙得屠自古脫不開身,她知道的,知道這些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藉口,她虧欠他的東西一輩子都彌補不完,她在他面前反倒讓他礙眼,不相見應該是最讓兩人輕鬆些的。


布都在婚禮的宴會上現身讓她高興了許久,可當她應接完一系列的應酬後再去看他的座位時已是空空如也,而那時宴會才開始不到半個小時。
果然,他的出席不過是礙於之前的交情罷了。



「去了很久呢。」
「很抱歉…因為想呈給殿下做的最好的宵夜,因此花了點時間。」
「哈哈哈,這種東西隨意不就好了嘛。」

屠自古向那位曾以為遙不可及,自己從小就一直仰慕的大人、自己的夫君,撒了謊。



深夜,她躺在太子懷中,迷迷糊糊夢到以前與布都開的玩笑。

——如果我有危險的話,你會保護我嗎?
——會。

然後屠自古醒了,難以忍受的寂寞包裹住她,她攥住身旁夫君的絲綢衣裳,問了那天相同的話。

「……神子大人。」
「嗯?」
「如果我有危險的話,你會保護我嗎?」
「會的。」

……那麼,這算是玩笑嗎?



8.

青娥端坐在離他幾尺遠的地方,看著他拿起面前遞送過來的食盅,每盞只嘗一小口而後放下,等待片刻,禦膳房的下人例常向他詢問。

「如何?物部大人。」
「所有的膳食都沒有問題。」
「勞煩您了。」

而後,所有只嘗了一口的食盅就都被收走,屋裏又變得冷冷清清。

「布都,這些食物都送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大概是倒掉吧。」

他拿起擺在身旁的劍從刀鞘中抽出,一邊繼續擦拭保養的工作,一邊淡漠地回答。

「哎……好可惜啊,明明看起來都那麼好吃。」
「下人也可能會分掉,輪不到你的份。」
「唉。」

青娥這樣隨口說出的幼稚言語在他聽來一點都不覺好笑,她應該沒那麼愚蠢,但事實上很多時候布都也搞不清她的真實想法是怎樣,不僅如此,她的外貌、出身、在宮中的職位,全部對於他來說都是個謎團。
她就像個幽靈般在他身旁神出鬼沒,可周圍人都不曾對她的存在起疑心,害得布都有時甚至都懷疑出問題的是不是自己。

——我能幫您得到她。
——只要您想的話。

她對他這麼說,之後布都僅覺得她在自己身邊轉悠的時間變多了,其他的什麼都沒太大變化。

布都的世界仍是終日黑夜,下雨天傷腿會隱隱作痛,屠自古成為太子妃後兩個人就不曾有過來往,最近聽聞的一則消息是竹醉末那兩人喜得一子,他的苦徹自是不必說,自己竟真的有信過青娥所說的話一時,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感覺被愚弄了。

但不知為何,那晚她所說的這兩句話仍舊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曉得是誰向聖上提議,半個月前守屋來找了布都,問願不願意擔任試毒師一職,說他知曉藥理,應是這職務的不二人選。對此布都唯能抱以苦笑,接下這所謂的職務。

藉口罷了,他怎麼會看不出這之後藏的惡意,這是個輕鬆的職務,同時也是殘酷的,若呈敬給聖上太子的飯菜中被下毒,布都是最先死的一個,他所嘗的每碟菜肴都可能是致死毒藥。
也是,他這身有殘疾的廢人非但不能幫忙做事,還需要下人照顧,浪費口糧,對此有譏諷怨言的人恐怕不少,物部家也覺得顏上無光,守屋特意強調了這是“聖上的旨意”,這旨意還由自己的兄長來傳達,他除了接受外沒有別的選擇。

令布都感到最心寒的還是守屋來請求;在武家並不一定由長子繼位,兄弟間很可能為了繼承權而骨肉相殘,眾人、包括父亲尾與最為看好的繼位者無非長子守屋與次子布都,然而現在他的身體成了這幅模樣,頂多也就只能盡下身為男性之職,為物部家多延續些香火,物部必定會由守屋來繼承。

可即使是這樣,也依舊想要除掉我嗎?

布都對於這樣的決定沒有更多憤怒,只有深深的無力,他已經習慣過多的痛苦帶來的麻木了。

在世上多與少地苟活一天又有什麼區別。



深夜,布都與這名叫青娥的神秘女子糾纏,意亂情迷時他依舊會忍不住妄想身下的人是屠自古,雖然高潮後夢醒只有無盡的空虛,但這仿佛已經是他最大的慰藉。
布都對此抱有愧疚,他並不愛青娥,將佔據著的女人幻想為另一人更是極其齷齪之事,他有一夜難忍這種愧疚感向她袒露過這種想法,布都原以為她會氣憤,離開自己,沒想到她似乎根本不在意這樣的事。
他想不明白一直粘著自己這廢人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

他擁著她溫軟的胴體,不止一次的,今夜又再一次地這麼問她。

「因為您會是將來的君王啊。」

別逗笑了,又在愚弄我吧。
疲累的布都只當這是嘲笑話不再追問,好吧,他也不想多思考這些了。

現在的他只想墮落下去,放縱自己沉溺於那醉人的體香。

点评

原来是性转。。。  发表于 2013-2-17 10:18
说来这是性转还是她字打错了哇?  发表于 2013-2-17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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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幽竹 + 1 + 3 + 20 完了么?很不错的文,等我思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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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8 03:42: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水南 于 2013-2-18 05:04 编辑

9.

就如同一開始突然就在他身旁出現那樣,某天青娥一聲不響地消失,布都反應過來是在約兩個星期後——因為她不來找自己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他沒把這件事告訴別人,青娥的存在本身就有質疑,能在宮內自由出入卻又不引起眾人懷疑,唯一的解釋只有大家都看不見她,而布都可以看見,青娥不過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個人。
布都不認為自己精神有問題,但也難以質否毒素早已侵蝕過他的大腦,引起些隱藏的病變是有可能的,對於青娥的離開他起初顯得有些失落,久了轉念一想,也許這是病症好轉的跡象也說不定。

時間不會因她停滯。

次年屠自古產下一子,取名忠仁,一年後廄戶皇子繼位成為天皇,布都在父親的安排下與中納言清水和的三女兒璋子成婚。

布都與璋子是奉媒灼之言在一起的,他對於這個女人沒有過多感情,他看不到她的外貌,但僅從她的言行舉止布都就能差不多看出她的為人,她的聲音既無屠自古的清冽,又不似青娥那般嫵媚,泛著一種讓布都難以忍受的矯揉造作。而對方看他也是一樣,面容醜陋,腿腳有疾,說話沒有一點情調,終日只沉迷於樂器與刀劍,花在她身上的時間還不及每日練劍的三分之一。

成婚數月璋子依舊沒有懷孕跡象,這點倒是不怪她,本身兩人交合的次數就少,而布都卻又無法很好地勃起,每回都得弄得疲累不堪才得以勉強完事,他推說是在戰場受重傷全愈後留下的病根。對此父親尾與怒叱了布都多次卻也無奈毫無辦法,璋子知道他這傷的來歷也不好過多怪罪於他。
連僅剩下的男女之事都無法盡興,處在同一屋簷下的“夫妻”之名根本形同虛設,說到底會成這樣皆是布都的責任,他也愧於將妻子困在自己身邊,璋子越來越多的夜不歸宿布都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是璋子懷孕了他也不在意,還能順便給父親和親家交個差,自己也好落得耳根清淨。

只是儘管如此布都仍然愛著她,自己早已無法企及,現在已是皇后的屠自古,那份無法與任何人吐露的心意也只能塵封在心底,連同與她相處的記憶一起漸漸腐朽。

但他越發地感到不安,某日他試圖回想一下她時,竟發現自己無法清晰回憶起那張臉了。


10.

「忠仁殿下,今日您想要玩什麽呢?」
侍奉皇子的乳娘文代往常一樣逗樂剛過繈褓沒多少日的皇子,卻並沒有平日他嬉笑的回應。
嬰孩的小臉紅紅的,睜著水靈靈的黑眼睛望著她,文代撫上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的跡象,也就沒有在意。

誰曾想到當日夜晚忠仁突然發燒,高燒持續四日后,忠仁不幸命殞。
皇子初生時心臟便不好,確診死亡原因是高燒引起的急性心臟病。

這一切都發生地太過突然,屠自古直盯著忠仁蓋著的白布只能隱約看出五官的臉孔,呆立在榻前。

屋裡只留下百結花的芳香。


「再塗厚一些吧…」
「奴婢認為殿下膚質如玉凝脂,只需淡妝即可。」
「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遵命。」

每晚閉上眼就看到忠仁的影子,屠自古整夜都無法安眠,但白天依舊要面對宮中眾人,生性堅強的她命令自己就算在痛失愛子的當頭也不能夠有絲毫懈怠。
下面的人無時不在覬覦著這個位子。

應付白天的事務已讓屠自古精疲力竭,而到了晚上她更加不能鬆懈,她明白只有儘快懷上神子的子嗣才有可能保住皇后之位,因此一旦夫君有慾望便立刻主動獻身,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希望每日都能數度行房,自己的身體怎樣根本無所謂,只要能懷上孩子要她做什麽都行。

可上天就像嘲愚她似的,多個月過去屠自古沒有半點懷上皇族子嗣的跡象,長輩的高壓逼得她快要崩潰,就連向來寬厚溫和的神子,夜晚面對她的胴體時表情也帶上了一絲倦意。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太上皇終於無法忍耐這種膝下無孫的狀況,命神子從側室挑選妃子侍寢,他因為這對屠自古表示抱歉,她也只能回以苦笑,不能生育的女人在皇室里是沒有用的。
起初她仍抱有一絲僥倖,若是被神子臨幸的側室也沒有懷孕的話——雖然這很卑鄙,但她真的會覺得好過一些,但僅僅過了一月,那名妃子便傳來懷上身孕的消息。

這意味著她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11.

那晚布都正準備就寢,忽然聽到屋內有人在叫自己,他一瞬間以為自己神志不清聽錯,那人又再喊了一聲,還有那幽幽的香氣,他明白這應該不是錯覺。

「好久不見吶,物部大人。」
慵慵懶懶,仿佛一直在調笑別人似的音調,絕對是她沒錯。

「青娥……」
「答對咯。」

她一點都不為自己那麼久的不辭而別感到抱歉,好像來他的宅子只是昨天的事情。

「你居然又搬了地方,害我找的好苦呢。」

與璋子成婚後布都就搬離了離禦膳房很近的那個處所回到物部宅居住。

「誰叫你一聲不吭就消失的了。」
「真快啊,我才出門沒幾天呢。你好像結婚了?屋裡有女人的物件。」
「關係很差,時常不回來的。」
「看得出。」

布都笑笑,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他很驚訝,也有點高興,但他不認為這次她出現在自己面前僅僅就為和他打個招呼那麼簡單。

「那麼……有什麽事呢?」
「你果然能看出來啊。那我就直說吧。」
「嗯。」

然後,頓了頓,她開口了。

「那麼……即使過了那麼久,您依舊想要得到她嗎?」

布都的心臟猛地停住,僅存的盲眼也不禁睜大。

——我能幫您得到她。
——只要您想的話。

兩年前青娥說的話在他腦海中響起,時隔兩年聽到近似的話,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現在她又重提這個,又什麽意思呢?

剛停滯住的心跳一瞬間調轉,加快。她是想要說什麼,爲什麽我會那麼激動。
布都擺在膝上的手握緊成拳頭。

「……如果我說“是”呢?」
「那就再好不過了,你還是老樣子。」

青娥哈哈笑起來,有點假的笑聲,一會後,那聲音停止了。

「但你愛慕的那個人,可就變得多了。」

—— 哦對了,下午我回來時候,在桐院的樹林里見到了她,跪倒在樹旁嘔吐,看起來可狼狽了,還好還好啊,那邊平時沒人經過。

—— 於是我好奇這是怎麼回事呢,就跟著她,原來有在辦茶會啊。

—— 她的位置旁擺著一個空碗,原先裝的應該是抹茶,我嘗了一口你猜怎麼樣? 天吶,這不是千振茶嗎。

—— 不愧是曾為大將的女性呢,這種苦得折磨人的東西,碰一口我就投降了。

—— 還有啊,我聽說……

青娥聊家常似得津津有味地向他說著關於屠自古的事,觀察他的反應比看能劇還要有趣百倍。

你自以為她在那裡過的好嗎?太天真了呀,物部。

那坐直的身子克制不住地顫如篩糠,是因為愧疚還是憤怒呢。


但不管怎麼說,青娥都很高興,爲了現在的這個時機她等待了有好久了。

「伸出手來吧,物部大人。」

她對他說道,還處於極度的憤怒狀態的他迷惑不解地伸出手,她將自己找來的那把刀放在他手上后立刻收回了手。僅是碰那麼幾秒手掌就有如被火焰灼燒的痛了。
而他卻對此毫無感覺,青娥不由感歎他果然是這把刀最適合的主人。

「拿著這個,它會指引您前行的。」

——讓豐聰耳皇妃喝下千振苦茶的,是那位叫琉璃院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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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8 08:18:5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苦逼单恋的布都【捂脸】虐身又虐心……娘娘果然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只要有趣的事情就可以了【满脸血】

上吧布都,欺负屠屠的都得死【严肃脸】

点评

那么多字数能阅读下来很不易啊,谢谢。其实整篇都是娘娘的闹剧了  发表于 2013-2-18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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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03: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12.

我……

……這是怎樣呢。

眼前有東西在晃動,按形狀看,似乎是門廊。
很暗,看不清楚,但和以前那樣連白晝黑夜都無法分辨相比,確實是看到東西了。

手中握著的刀很沉,比平時練習直劈用的木刀重得多。
很久沒有握過那麼有重量感的東西,沉甸甸的,反而更讓人安心。

雙腳不聽使喚地在行走,前方拐角的長廊上突然經過幾個晃動的黑影,是夜巡的下人吧。
拿著刀又在深夜四處走動,怎麼看都很可疑,他以為自己避不過的,身體卻冷靜地走去隱藏在柱子后的暗處,兩位夜巡談笑的聲音接近了,然後又很快離去,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於是繼續前行。

走了很遠,腳底踏在有草坪質感的地方。
周圍非常暗,即使有東西他也無法看到。

這是哪裡?

「啊,是陛下嗎?」
有個女人欣喜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響起,她在說什麽啊。
「您…竟然會約妾在這種地方見面……」
聲線變得更加嬌羞,聽著很不舒服。
沒說話,他從背後靠近她,空出的手掌從後面繞上,輕撫她的唇瓣。
那緊張僵硬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他鬆手,退開一些,然後握住刀狠狠地刺進去,噗嗤一聲,貫穿她的身體。

黑暗中只留下臨終前的惶恐迷惑的呢喃,然後是沉寂。用刀奪走人性命,久違地令他感到一絲快意。
抬手甩去刀上的血跡,他將刀子收回鞘中。

一切都像做夢般的——


13.

次日清晨,侍女去叫琉璃院早起,屋內卻無人,眾人急忙尋找后,在西竹園的一處樹叢中發現琉璃院的尸首,胸口曾被利刃貫穿,死亡時間已有數時辰,兇手下落不明。
琉璃院的無端被殺一時間鬧得宮中沸沸揚揚,人人自危。

原來那並不是夢嗎?
布都僵直地坐在席上,不敢置信昨晚的夢境竟然是真的。
那我不就——

「安心吧,血衣早已妥善處置好了。」
青娥的聲音幽幽地在耳旁響起,她環住物部的頸子,輕撫他的臉頰安慰震驚的他。
「而且大人這幅樣子,任誰都不會疑心到您頭上的。」

是啊。
沒有人看見他出門,瞎子在夜裡能從物部宅行走數里到竹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您還喜歡這把刀嗎?」

對了,刀子。

雖然荒謬,但昨夜冥冥之中指引自己去殺害琉璃院的……的確是這把刀沒錯。
布都知道自己殺了人,不過先前的震驚僅是因為驚訝,並非對於殺人抱有愧疚。

——敢讓屠自古忍辱喝下苦茶的人死不足惜。

布都發顫了下,隨機冷靜下來。剛才這是…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想法?
腦子有一瞬間像被無名怒火掌控,卻又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錯覺么。

「刀啊……」
他轉意開自己的注意力,撫摸起手中的長刀。

刀從感覺上判斷約有兩尺長,比一般太刀要沉上些,卻並不感覺礙事,握持很順手,刀刃極其鋒利,揮舞時劈開空氣就好像滾熱的刀切開豬油那般輕鬆,毫無鈍澀感。
坦明說,這把刀與自己曾經在戰場上所帶的愛刀“御魂”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不僅如此,握上刀柄時他竟能感到一種幾乎可稱為“生命力”的東西源源流進自己身體。

「……你是在哪裡弄到這把刀的?」
布都疑惑,為何這麼一把堪稱完美的刀會落到青娥的手上,她看起來對刀劍沒有興趣,估計連怎麼揮刀都不知。
「撿來的咯。」
「別開玩笑。」
「好吧,是一個名叫“關山阿彌”的刀匠造的,說是想為刀找一個合適的主人。」

“關山阿彌”……他並未聽說過有這麼個人的名字,但若是能有造出如此好刀水準的刀匠,一定不是泛泛之輩。
為何從未知道過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他仍然猜疑是否真有這麼個人,不過看來青娥也不願多講刀的來歷,於是他換著問了別的。

「刀名呢?」
「“黥朧”(いれすみ おぼろ)。」
「很是複雜的名字啊。」
「但確是形象呢。」

黥?…
不太吉利的字眼。

布都記得以前讀書時聽說過,犯了重罪的人被關押時會被在臉上刻字表示是罪犯的標記,之後再塗上墨炭,以後再也擦洗不掉,是來自中國的一種刑罰。
但她口中說的“形象”又是指什麽,是說刀身刻有精美的紋飾,很像黥刑刻著的字嗎?

「你剛才說“合適的主人”,難道是指我?」
比起刀名,他更在意這個。
「正是,此刀與大人很是般配呢。既然大人喜歡,就收下吧。」
「是麼……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請向關山閣下轉達我的謝意。」

布都收下了黥朧,明明知道自己是個瞎子,根本沒什麼機會能去使用刀,此時卻一點都不在意似了,對手中的新刀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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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0 05: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水南 于 2013-2-20 15:19 编辑

14.

近日來布都經常作噩夢……他夢到自己與別人爭吵;有時是不認識的城主,也有卑微的侍從,更近的還有以前的同僚,自己的親人,父親尾與或是兄長守屋。
因為記不清的小事而爭執,夢中的自己非常易怒,氣急了便揮刀斬人,卻又理所當然,那夢境是那樣真實,驚醒時往往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這時青娥也許被他的動作弄醒了,會來抱住他,安慰這是很平常的事。

——大人以往是否也會作到類似的噩夢呢?

青娥問他。是的,從戰場回來布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充斥著死尸和血臭的夢折磨,提著卷刃的刀,站在山崖上俯瞰遠處一片紅的血河,河流上漂著數不清的尸首……

——那麼這就並不奇怪了啊…是不是白天太疲累?…或者,這情況似乎是我來了你才有的,我是不是去別處睡比較好?
——不好,別去,留下來。

他將她鎖在懷裡——布都對她並不太抱有愛意,至少不似對於屠自古的那種熾熱堅直,他很難說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她,只是,現在他不樂意再回到獨身一人的寂寥之夜,寧肯作噩夢后再尋求安撫。
青娥將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讓布都感到不好意思,也沒有把作噩夢的緣故和刀聯繫在一起。

作了弑父弒兄的噩夢次日,守屋有來因為公務上的事情來和布都討論,他稍微鬆了口氣。守屋好好的,那種再真實的殺戮感也只是夢境罷了。



15.

「聽說了嗎?紅葉大人昨日在自己的寢宮遇害,胸襟前全是血,地上也流的到處都是!」
「哎呀,別說了別說了,嚇死人了!」
「據說嘴裡還被補賭上無法呼喊,真是……啊?怎麼了?」
「小聲些,瘟神娘娘來了!……」
……
屠自古全部聽見的,聽得一清二楚。
她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從兩人身邊走過,想朝她們打個招呼,卻分明有看到她倆低下頭時那種又厭又懼的神情,才剛露出的笑容只能硬邦邦地僵在臉上。

到目前為止的短短三個月,這已經是第四起遇害了。
琉璃院被莫名殺害的那幾天全宮上下都人心惶惶,因為兇手就像透明人一樣出現,又神秘消失,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大家都擔心自己的安危。第二起兇殺案在第一起的兩個星期后發生,清晨去打水的下人發現橘珠娘娘被投入深井,撈起時尸首已被水泡得慘不忍睹。時隔一月后,又發生了類似的殺人案,大家才剛安定下的心又被這看不見的殺人魔揪起,而接連發生三起案件,卻也讓眼尖的探子找到了相同的聯繫。

被害者均為女性,而且不是侍女,皆是有一定身份的嬪妃,另個聯繫則是只有在後宮拉幫結派的女人們才會覺察的事。
那三人都在不久前有冒犯過皇妃——琉璃院在茶會上將製作抹茶的籔北茶換成了極苦的千振茶,橘珠則是在作詩會上出難題令皇妃難堪,千秋的多數人不知,想著也總是這樣的事吧。
女人們雖然心虛,卻裝出憤慨的樣子,不知誰先說起“僅是捉弄而已,再怎樣也不能就這樣奪人性命啊!”,於是一群人紛紛附和,好似這樣就都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槍打出頭鳥,誰都不願某晚就猝死在房中啊。

宮中女人們對屠自古的作弄少了,但僅是出於對流言的畏懼。

女人的嘴傳事的速度比用跑的最快的馬還要快。一時間宮中關於豐聰耳皇妃流言蜚語四起;平日裝作一幅賢淑模樣,還說什麼是從戰場歸來的女將呢,心眼比針孔還小,側妃不過是依理辯奪幾句就成了刀下鬼。也有人說她是因為無法生出子嗣遭遇冷落,對別人心生恨意才這麼發洩解氣。
但猜測歸猜測,沒有人掌握到皇妃指使殺手暗殺的證據,可那又怎樣呢,大家都認定了幕後主使一定是皇妃這個事實。

而第四起命案的發生更是順應了人們的猜測,大家都還記得鯪鯉娘娘在前些日子皇妃的生日宴上僅送了段寒磣的麻布——

一雙雙眼睛尖針似得扎著她,屠自古躲回家中希望父親能夠體諒,卻遭到了家裡人的冷眼——嫁去皇室卻無法生下子嗣以讓馬子顔面無光,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來,他對這個女兒已經失望透頂,自己花大價錢、順著她的心意養育她,要的可不是現在的結果!

她只好躲回自己的丈夫地方,哭著為自己辯白,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是有人蓄意陷害。可越是這麼語無倫次的解釋神子似乎越不相信她,仿佛那滿面的淚水都是鱷魚的眼淚。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
——你聽我說啊!真的不是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好了吧。我現在很累,請讓我歇息一會。

他仍舊很寬容,勉勉強強地對她笑了笑,讓下人送這個吵鬧的女人回房休息。

——不是啊!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沒有做任何事!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誰這樣陷害我的!!

她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真的像個瘋子一樣,只爲那說過會信任她,會保護她的人能再好好看她一眼,聖人的他,一定能看出她沒有說謊吧?

求求你…你聽我說啊…………

然而門在她眼前關上,就再也沒有打開。


16.

她今天代他收了封信件,來自他朝思暮想的,被關押在深宮中的黃鸝。
信寫的很簡略,說是想見他一面。當然了,如果就此答應那也太無趣了。

她搖搖頭,這女人在宮中被燻陶那麼久,也變得像那群膚淺女人一樣自大了嗎?
面對未來的王,豈有讓他來低聲下氣晉見你的道理呢。

別看她遊手好閒,模仿別人字跡這種小本事還是有的,青娥哼著歌,寫了回信。


當晚她也留宿在了物部的房內,和平日稍有不同的是,今天她將房門留了道空隙,夜晚還有位看客要來欣賞。
到了約定的時間,黃鸝果然出現在了門口,而物部正全神貫注于與她的雲雨之事,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她騎在他身上,指尖從他的小腹往胸膛刮上,輕微的痛楚反而更激昂了情欲,他的呻吟一陣顫抖。
如何呢?聽啊,他粗喘的氣息,是何其誘人。

她知道躲在屏風后的她全都聽到了這一切,如果她偷看幾眼,又或是衝出來大罵狗男女云云,那倒還有些意思,讓青娥失望的是從始至終黃鸝鳥都沒有出一點聲響,頭都沒探出過一次。

無聊。

她撇撇嘴,幸好和物部的性事總是盡興又快樂,他快要忍耐不住,於是她捧住他的臉頰,親了親他的眼睛。
「射進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
「你……」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噴薄而出的慾望打斷,而這時青娥也覺察到躲在屏風后的人默不作聲地離去了。

啊啊。是我做錯事嗎?她會怎麼想呢?

「你愛的是誰呢,物部?我知道不是我,說吧,我想聽她的名字。」
「蘇我…蘇我屠自古。」
他喃喃地念叨著。

唉。可惜啊。

她搖搖頭,誰讓那人是那麼的性急呢。

再等上哪怕一分鐘,你就能聽到他的真心啊。

所以,要怪就怪陰差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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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0 08:43: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水南南你太坏了……我好不容易边吃早点边想到的欢乐梗【捂心口】心好累不会再爱……

这满满的苦逼啊布都!阴差阳错……

不过我怎么觉得屠自古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不行我要去想欢乐梗啊啊太凄凉愁苦了这个【捶】

……说起来你更的好勤快真是太好了每天都有新古都成分补充人生圆满啊☆

点评

水南南……原來疊詞可以這麼有衝擊力(思 我就寫個悲劇,你努力去寫喜劇嘛,堅持住陣腳不要亂)ry 我的勤力就像燃起的燭火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所以我得在我還有興趣的時間把它寫完…  发表于 2013-2-2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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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0 08:5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水南南…(血

所以你們算是互那個啥…
每天建議先看小明的《黥朧》再看杏狐的《如鹿》…那麼被《黥朧》虐完後就能得到治癒!
綜上,小明還是寫完再看《如鹿》吧(何

点评

你別對金波這梗太執著啊喂233  发表于 2013-2-20 16:04
我比較不高興是不管是“虎曌”還是“水南”在新浪微博都被注了,艸。 我也覺得還是每天寫完再看比較好……不然大概真的寫著寫著就出來“布都披著血衣站在高殿,說"屠自古,承認吧,你的金波一定沒有我的大"”   发表于 2013-2-20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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