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真惨啊。”
“就是,黑白的色调结果看起来跟遗像一样。”
“本来就是遗像嘛。”
“还是不知什么人的遗像。”
“大概可以算作……第十二个人的遗像吧。”
博丽神社的空地上,九个少女围在一起看着什么东西,宴会已经大致结束了,现场由于灵梦的“不懈努力”变得狼藉不堪,正在灵梦大声抱怨的时候,文文忽然跳出来说她们这一组有大发现,一下就把所有人吸引过去了。
文文所谓的大发现就是一张张黑白照片,据她所说她把那“东西”拍下之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往妖怪之山洗照片了,因为百米规则而不得不跟上来的灵梦萃香事后叫苦不迭。
“这只黑乌鸦居然用飞的!有翅膀了不起么?”灵梦这样抱怨道,“鞋都快被磨烂了才没被丢下。”
“用脚走多好啊,那谁谁说了,脚踏实地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文文又露出神经病的样貌,“说实话我真是特别羡慕你们,在天上可冷了,哪比得上你们做有氧运动舒服得多呢?哎呀哎呀……”
“闭嘴闭嘴,”妖梦不耐烦地打断这毫无营养的对话“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人是谁,怎么死的?”
妖梦指的是那几张照片上唯一的主角——一具少女的尸体。少女戴着类似魔法使帽的圆顶帽,白色的衬衫沾满了类似血迹的污渍,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嘴巴微张,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连我这种飞遍幻想乡的鸦天狗都没见过这人,”文文说,“她是在魔法森林被我们发现的,样子就跟我拍的一样:靠在树边,头低垂,戴着黑色的圆帽,已经死了。”
“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妖梦问。
“有是有……可是都意味不明啊。”
“快拿出来看看!”
“别急别急,”文文一脸轻松的样子,慢慢把手放到腰边,“反正又不会消失……”
这时,文文的动作一停。
“喂喂不会是……”妖梦感到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哎呀哎呀……完蛋了……”文文不停地擦着头上的冷汗。
“这么丢三落四的是怎么当上记者的?……”妖梦捂脸。
“我忘了把海棠的艳照拿过来了啊啊啊!”文文暴跳,声若雷霆,“没带过来我晚上怎么睡觉啊我去这可怎么办……”
所有人除萃香外都低下了头来,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愧是神经病,思维回路和节操早就跌到地狱十九层去了。
“没人关注你拍的艳照,”最后还是灵梦上来按住了几欲冲出神社的文文,“第十二人的遗物才是我们最关注的。”不愧是灵梦,这种时候还有勇气用正常的思维对她说话。
“哎?原来你对我的努力一点关注都没有啊,你在轻视我吧,你就是这个意思对吧?”文文忽然摆出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我只是……”灵梦不得已换了一下表达方式,“你的努力我们的确是承认的,我们现在最关注的事你其中的一些努力……”
“你是说艳照?”文文问。
灵梦被这神经病弄得垂头丧气,只好换用强硬的语气:“我们现在要的是那人的遗物!快点拿出来啊喂!”
“灵梦桑生气会长青春痘的……”
灵梦蓦地闪到文文的身后,抓住她的翅膀说道:“这样吧,你在十秒内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否则你的翅膀就得跟你说拜拜了。”
“喂喂我只是开玩笑的别这样……”
“十!”
“好好好你看我这不是拿出来了么!”文文立刻飞速地从腰边抽出几个小玩意出来,苦着脸哀求灵梦,一看就是个没种的家伙。
“这才乖嘛。”灵梦笑着拍了拍文文的头,走了回去。
所有人默默地欣赏完了这出闹剧,但是一点评论吐槽的想法都没有,全都去关注那些遗物去了。谁愿意在神经病的傲娇剧上浪费时间啊!
出现在文文手中的,是两件小玩意。分别是——一个奇怪的圆形徽章,上面刻着一个粗体的“秘”字;一张彩色的照片,照片中两个少女围在一起,一个略显拘谨,一个开怀大笑,笑的那一个便是黑白照片中的黑帽少女,而拘谨点的另一个……俨然就是那个被妖梦救出的不明少女!
妖梦惊呆了,其他人也是一样,看起来这两个在不同地方出现却在相同的时刻出场的少女有着密切甚至亲密的关系,在照片上看她们就像一对姐妹,元气妹妹和矜持姐姐什么的,听起来就像什么狗血的戏剧。
但是她们全都出现在了这个无人的幻想乡,一个死了,一个差点死了,剧情肃然变成了诡异的悬疑类来。
“嗯……也许,”还只是看到这张照片,灵梦就开始推测起来,“她们两个是一起进入幻想乡的,但是因为遇到了那个神秘男人的追杀,其中一个被神秘男人杀死,另一个则侥幸逃脱,之后被妖梦救下。大概是这么一个情况?”
几个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这是很合理的说法。
“不对,”咲夜却反驳,“我在文文拍的照片中看不到她有什么致命的伤痕,而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闪着光的东西……那应该是什么碎片吧?”
“果然是咲夜,观察得真仔细!”文文赞叹道,“那是一些玻璃碎片,全部插在她身上,她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果然如此啊……失血过多……玻璃碎片……”咲夜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她会不会是用身体撞碎了什么玻璃?”
“这个倒是不知道……不过魔法森林里有玻璃的只有魔理沙和爱丽丝的家吧,”文文说,“没来得及去检查。”
“那就明天去检查看看,”咲夜一口决定,“就算有人事后换掉了玻璃,也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好吧咲夜你做事决定真是雷厉风行,我这个‘幻想乡空中最速’真是望尘莫及……”文文略带无奈地说道。
这时妖梦说话了:“虽然黑帽少女的死因不能被忽视,但是她和那个我救下的少女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吧?谁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有也没用,”文文说,“等她醒来让她自己说不就行了。”
“也没错……话说她被安置到哪了?”
“偏殿的房间里,”灵梦指向一旁的偏殿,“我们等下也在那里睡,等会慢慢分配吧。”
“还用等?”幽香此时突然插话,“根本没什么可说了,还不如早点去睡一觉,攒好精力明天去找书。”
“喂喂,你是真打算老老实实给那个真红之人找书?”妖梦皱眉。
“不然还能怎样?”幽香居高临下地望着妖梦,“反抗他?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迟早会干掉他的。”妖梦说着,拳头已经捏得非常紧了,几乎能听到骨头响动的声音。
“这种无力的威胁还是省省吧,”幽香淡淡地走向偏殿,“我要最后一间房间,永远不要来打扰我。”
“不行!”灵梦突然喝止,“最后一间房间已经坏掉了,不能住人。”
“坏掉了?”幽香皱眉,回头问。
“嗯,”灵梦点头,“因为太久没用,门已经打不开了,里面更是很久没打扫过,估计长了不少蜘蛛网,还有遍地的灰尘。”
“那就要倒数第二间,”幽香很痛快地决定,继续往偏殿走去,“别跟我说它也坏掉了。”
灵梦摇摇头,却没有阻止,看来倒数第二间的确没坏掉,而且她也没办法强硬地阻止这个高傲的家伙。
因为她是四季的花之主啊,八云紫都要让几分的大妖怪,就算灵力消除了,那种如影随形的凌厉和霸气始终不会消去。
“那么……果然还是要开始房间分配的任务了啊。”灵梦叹了口气,然后说。
“唉?”妖梦一惊,“不是还有好多事没弄清楚么?就准备睡觉去了?”
“弄不清楚也没办法啊,”文文也叹气,“这两个少女到底什么关系,她们又是来干什么的,这个徽章又是什么意思……不等她醒来根本搞不清楚啊。”
“这……”妖梦一时语塞,却又不想就这么放弃,“至,至少还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吧?”
“我同意妖梦,”咲夜拿起那个圆形徽章,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徽章有点猫腻。”
“什么猫腻?”文文凑过来问道。
“你们没注意到这个徽章的背面吗?”咲夜把徽章翻转过来,“这东西……可不简单啊。”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只见徽章的背面歪歪斜斜地画着什么东西,但是胡乱到完全辨认不清,就像一支沾了墨的毛笔在纸箱里剧烈摇动后出现的产物,意味不明。
“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污渍吧?”灵梦推测道。
“作为巫女,你不会连这都不认得吧?”咲夜用冷冷地眼神望着灵梦,“这可是你擅长的……灵符。”
“灵符?”妖梦吃了一惊,“说起来昨天八云蓝跑到我的事务所来说她家八云紫丢了什么灵符之类的……该不会就是这个?”
“八云紫用的跟我一样都是纸质的灵符,不会是这个啦,”灵梦说,“不过这个仔细一看的确像灵符的样子……但哪有把符咒画在徽章上的?”
“等等妖梦!”咲夜突然打断了灵梦的话,猛地抬起头来,“你说八云紫昨天丢了一张灵符?”
“唉?是的……是八云蓝跑过来跟我说的,委托我去找……”妖梦有点惊异,咲夜很少这么吃惊,这么惊讶往往是想到了什么惊天的事情。
“八云紫的灵符……符咒……”咲夜沉思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符咒……符卡……八云紫的符卡……结界……境界……”
场面寂静了下来,只有咲夜细碎的念叨声此起彼伏,没人知道咲夜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咲夜想明白后会说出什么惊天大事来。但直觉告诉每一个人,咲夜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很大的秘密。
难道真红之人辛辛苦苦安排的九天杀阵,即将在这第一天被揭开谜底?
良久,咲夜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整个阴谋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可惜,还差那么一点。”
“哦……”灵梦挠了挠头,似乎因为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虽然知道这家伙带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灵符,但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啊。嗯哼……那么开始分配房间吧?”
灵梦望向其他人,其他人也点了点头,看来是没什么异议的样子。
“那么我就来简单介绍一下偏殿的房间……”灵梦转向偏殿的方向,“偏殿不大,就是一条直线走廊加四个房间,四个房间都在走廊左边,也就是偏殿的后侧,从偏殿的入口往后延伸平列着。你们也知道最后一个已经坏了,所以现在只有三个房间可以分配,每个房间都差不多,那个不明少女就在第一个房间。”
灵梦继续说:“但首先我想说的是,为了保险,我觉得至少要每个房间两个人。毕竟我们之中有那什么……被诅咒者存在的。但我们绝对不能失去团结啊!我这么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以防万一……”
“我也同意每个房间至少两个人,这样更安全。”咲夜点点头,但妖梦明白她说的“安全”有更深一层意味,她想防范的并不止是被诅咒者这个存在……
希雾蝶左右看看,忽然举起手说道:“我要住第一个房间!”
“为什么?”妖梦狐疑地看着她。
“啊……我要照顾一下病人啦。”希雾蝶拍拍胸脯,满脸我会努力的这种表情。
照顾你妹啊!你丫的就是想乘机做些猥琐的事情对吧?妖梦早就猜出她的小心思了,但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公开指责,只好无奈地说:“那我也第一个房间吧,再加一个人对她也更安全一点。”妖梦故意把“安全”两字说得很重。
妖梦说着瞥了希雾蝶一眼,不知道想法被识破的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希雾蝶一点失望怨念的表现都没有,反而是非常高兴的样子。
似乎……她知道妖梦跟她住一起时很开心。
妖梦讷讷地看着希雾蝶,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们不过是仅仅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可是希雾蝶对她的信任和依赖程度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好像她们认识了很久似的,早就结下过深刻的羁绊。
就像一对母女。
“我第二间。”咲夜简洁地说道,甚至连缘由都不想讲。
文文一听,立刻露出一副奸笑的表情,大拍胸脯走到咲夜旁边说:“咲夜你的小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既然如此我就在晚上给你进行一切恋爱授课吧,理论或者实践上的都行哦哎呀哎呀……”
咲夜立刻扭过头去,满脸“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嫌弃表情。但在文文看来这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傲娇,于是笑得更淫贱了。
灵梦略感无力地捂脸,然后说:“好了,那么最后是萃香……唉?萃香呢?”
想起来刚才这段时间萃香这个神经病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真是稀奇。灵梦左右看看,这才发现萃香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灵梦着急起来了,连忙四处呼喊:“喂!萃香!你在哪?”
“喊嘛呢?在后面呢。”一个悠闲中夹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过身去,只见伊吹萃香坐在赛钱箱旁边的木板走廊上,一个人不停地喝着酒,脸色红润。这神经病居然还会独自一人对空饮酒,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干什么呢萃香,”灵梦走上前去,“我们这有正事呢……”
“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清楚啦,”萃香乘着说话的空档又是一口豪饮,然后指指后方的主殿,“我要睡在主殿里。”
“唉?”灵梦吃了一惊,“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在主殿睡觉啦,”酒气上冲,萃香的语气也有点不耐烦起来,“还有灵梦,你也来主殿里。”
“哎哎哎?”灵梦眼珠都瞪大了,“为什么啊?”
“不是说每个房间都要住两个人吗?”萃香不耐烦地说,“再说我一个人好寂寞的,灵梦你要来陪我。”
“所以说为什么你偏偏要睡在主殿里啊……”
“我就是想睡这啦!”萃香莫名地固执起来了,四肢像个熊孩子耍无赖一样摇摆起来,“就决定是这了!灵梦你也要来!必须要来!”
灵梦苦笑地望着耍小性子的萃香,眼神就像一个母亲望着在地上打滚闹着要买玩具的小孩,最终,只好叹了口气让步道:“好好,我和你睡在主殿行了吧?”
萃香立马安静了下来,笑容浮上脸孔:“我就知道灵梦会答应的。”
灵梦又叹了口气,回身,说道:“好了,那么最后只剩下正邪的,你……”
“我到第三个房间去。”正邪忽然抢断道,脸上仍然是那不变的微笑,让人感觉那笑容是天生的似的。
“你确定?”咲夜皱眉道,“首先风见幽香她说不要让人来打扰,其次今天下午你们可是……”
“和一个想要杀掉我的高傲妖怪同睡,那样才有趣啊,”正邪一脸轻松,“放心啦,我不会让她杀掉我的。我和她还有一点‘孽缘’没算清呢。”
“……你还真是轻松啊,哪来的自信?”
“换用我某位旧友的话来说就是……‘从未败过,就有自信’吧,”正邪笑着挥了挥手,走向偏殿,“拜喽,希望我们明天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啊。”
“从你这个颠倒一切的天邪鬼的口中听到这些话真是让人不舒服啊。”灵梦歪着嘴角,但还是挥手致意。
“那么……事情也差不多了,大家回去睡吧,”灵梦说,“不过一定要警醒……那个诅咒的事情,不能小视啊。”
其他人都点点头,然后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最后一个人走入偏殿,灵梦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回身望着仍在喝酒的萃香,摊了摊手。
“好啦,你的任性得到回报了,快点去主殿睡觉吧,那里还有几卷榻榻米在的,”灵梦半埋怨半疲累地走向主殿,“真是好累的一天啊……”
萃香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把伊吹瓢系回腰间,起身走回主殿。
“这家伙怎么了……”灵梦望着萃香无言的背影,心中真是万分的别扭。
寂静的夜晚,月光沉默地落下,罩在主殿的地板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银色雾纱。灵梦被这层雾纱笼罩着,心底有种莫名的安心;而与之相反的,萃香却执意躺在主殿的深处,笼罩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灵梦也不好说什么,萃香今晚好像突然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有点寂寞……和悲伤的人。
过了很久,从黑暗中忽然传出了萃香的声音:“灵梦,你是怎么看待那个诅咒的?”
“怎么了?问这种问题。”灵梦本来就睡不着,淡淡地回应。
“你觉得,那个被诅咒的人,会怎么想呢?”萃香的语气很深沉,完全没有平日的神经病感。
灵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或许会很痛苦吧,被迫杀人之类的……不过这个诅咒到底有没有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是那个真红之人故意骗我们的。”
萃香没有回话,灵梦以为她睡了,翻个身准备入睡,却又听到了萃香的声音。
“灵梦,你知道嘛,旧地狱的天空是一片黑暗,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不分昼夜,没有四季,永远都是一个样子。旧地狱居民的作息全部是混乱的,也许你睡着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才是刚刚起床。所以,你很难推测在哪个固定的时刻遇见自己想见的人。”萃香的声音很幽然,就像一炷香飘出的青烟,似乎能将人带到遥远的地方去。
灵梦感觉很奇怪,不明白萃香为什么要说这些,只能继续听下去。
“因此啊,除了勇仪这些我经常去拜访的好友外,我在旧地狱就是漫无目的的游走,见几个陌生人,喝几口冷酒。我经常会在精力旺盛的时候正好撞见其他人都睡去的时刻,那时,我就一个人,坐在无人的茶楼里,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喝着我不知喝了多少遍的伊吹瓢酒。”
“你知道吗,因为伊吹瓢里的酒虫是冷的,所以酒也是冷的。那时我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沁人的冷酒,感受着酒把自己全身都冷下去的感觉,等着自己一身的精力都冷下去,最后去睡一觉,希望醒来时能看到人来人往,一个酒量好的人坐在我的对面,我们能痛痛快快地喝它个天昏地暗。”
“呵呵,只不过那种几率接近于零吧,基本上每次醒来我的对面都是没有人的,也许是没人想打扰我,也许是没人喜欢我。我就这样喝啊喝啊,睡啊睡啊,慢慢地,就有点习惯了,习惯醒来后面前没有一个人的冷清,没有人跟自己喝酒的寂寞。”
“……萃香,……”灵梦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哎呀……不过,我很清楚的,什么习惯啊,都是屁话。我不可能会习惯寂寞的,我讨厌它,我躲避它,”萃香顿了顿,“我畏惧它。”
“可那样又如何呢?我讨厌它,躲避它,畏惧它,它就会离开了吗?不,永远不可能,这是自从我们鬼族遁入旧地狱后必须要接受的命运,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有规律的白日夜晚,回到过去有规律的四季交替,回到过去的……热闹快乐。”
“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嘛?”萃香的声音越来越大,语调也越来越高,就像一只开始咆哮的巨龙,“每天都要那么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喝着永远一个味道的酒,我经常在问自己:‘我活着到底要干什么?’,或者,‘我为什么要活?’,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我就像一个寄生虫一样天天混日子,没有乐趣可言,没有意义可言。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我,也许‘死’这种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尝试更能让我兴奋一点!”
“就在我试图用拳头打碎自己的头的时候,有个家伙出现了,”萃香语气骤然减弱,从巨龙忽然变成了小猫咪,“她告诉我,地面上有个叫‘幻想乡’的地方,在那里鬼族不会受到歧视,不会被人消灭。当时,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的‘心’忽然猛烈跳动了一下,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让我高兴起来的,可以……找到我生存的意义的。”
“于是我来了,迫不及待地用能力在这里促其一场场宴会,”萃香小声地笑了起来,就像陷入了什么快乐的回忆,“啊——看着你们在宴会上喜、怒、哀、乐的样子,感受着你们欢乐的气氛,我突然感觉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被激活了,好像醍醐灌脑一般全身都清凉舒爽了起来。我几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的自己,我肆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运用着自己的能力,被识破后还在宴会上跟你们所有人各来了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虽然最后是被你打败了吧,但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战败的我心情是多么高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快乐的宴会,有如此多的有趣的人,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抛弃我……幻想乡,真是一个无比令人开心的地方。”
“可是!那个混蛋真红之人,他居然敢把整个幻想乡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存在!”萃香忽然如雄狮般大吼,声若雷霆,“幻想乡变成了一个死寂的空谷!我不能原谅他!我最爱的幻想乡,我最爱的幻想乡的人们……他居然敢如此狂妄地动手动脚,夺走我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意义!我绝不能原谅!真红之人是么?我要亲手打碎他的头颅!”
“萃,萃香……”灵梦起身,惊诧于萃香忽然的暴怒。此刻的她几乎化身成了恶鬼,她坐起了身,右手高高地捏在半空中,好像面前就是真红之人,她要一拳把他打得粉碎。
“我更不能原谅的,是那个被诅咒的人!”萃香咬着牙齿,牙齿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见,“她根本就是真红之人的走狗!每天都去杀人?幻想乡只有我们几个人了!我们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已经是唯一的人了!唯一的一点快乐所在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杀人?什么狗屁诅咒,根本就是懦弱的借口!是个家伙的话,就给我忍住啊混蛋!!!”
这是她的怒吼,鬼族四大天王之一伊吹萃香的惊天怒吼。彷佛在呼喊全世界,又彷佛在呼唤自己的内心。
灵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一天下来她会表现得那样神经病。虽然很神经病,但那也是在这个沉默的幻想乡中难得一现的一点欢乐了,萃香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这个带给她生存的意义的幻想乡就这样归于沉寂。幻想乡带给她了欢乐,那么她也要在幻想乡最艰难的时候,回报它以欢乐。
灵梦想起来今天中午在魔法森林的时候萃香的神经病让她受不了,于是威胁她不要做声……那时灵梦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那时的感受……一定非常沮丧吧。
平生少有的,灵梦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情。
萃香的怒吼已经停止,但那回声还在主殿里不停地回响,如余音绕梁。那是鬼王的怒吼啊,对这个真红之人所造成的沉默的幻想乡的局面的不甘怒吼。
灵梦看不清萃香的表情,只觉得那缓缓低垂下来的头蕴含了无数的不甘,无数的往事,和无数的愤怒。
相对无言,唯有沉默伴左右。
过了很久,萃香才缓缓开口说话,声音中透着十足的激愤和雄壮。
“我一定要打碎……真红之人给我们设下的……通往绝望的,错误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