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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7 19: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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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q63691103 于 2015-12-7 19:17 编辑 
 第四章
 
 片刻前,还是清晨。她人在青娥哪里,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怀抱那温暖的身体。
 
 而当窗户响起异啸,是父亲派来的渡鸦,她只得匆匆赶回家来。然后给仆人带到厅堂,身后木门紧紧关闭,木窗也全部关上,只剩下丰聪耳 神子独自面对她的父亲,她觉得现在是阴冷的夜晚。
 
 男人抬了抬眼,望向神子的眼神很难说不是厌恶。她扯了扯松垮的腰带、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看见了吗,父亲?’她想声明,‘今天,我没穿异服,也没异国挂件,能别这样看我行吗? ’
 
 神子如以前千百次一样,朝族剑‘西潘戈’微微低头,以示对先祖敬意。她没有一刻敢忘,此剑已有千年历史,与丰聪耳这姓氏一样古老,这把剑相传直到现今,从未断过。倘若她没记错,‘西潘戈’是每个死去丰聪耳的英魂的归宿,他们于剑中永远的守护家族。
 
 先祖注视着我,神子扪心自问,这也是我的归宿吗?然后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就一言不发地找个位置坐下。
 
 “神子。”父亲喊她。
 
 “大人,你叫我?”神子听天由命地一笑。
 
 “你行为怪异,充斥淫欲恶念,心中装满叛逆。”男人冷冷一视,“你是家族的耻辱。”
 
 “你现在才知道呀?”神子笑着举起酒杯,心想若把酒朝父亲的脸上泼去,那表情会不会很有趣,或许能逗乐自己?
 
 男人的神情扫过一抹嫌恶。“你已经玷污丰聪耳这个姓氏太久了,现在是你为之奉献的时候。”
 
 就像物部那个老混蛋把布都嫁给苏我氏当家主——老得足以当她祖父的糟老头子!那样的奉献!想到物部布都如今郁郁寡欢的样子,神子的嘴唇扭曲,朝父亲呈现出半是嘻笑、半是咆哮的怪相。
 
 神子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往后一掷。酒杯在地上撞得粉碎,她眼中碎裂开来的却是父亲的脸,“想我娶哪个大家族的老太婆?”然而,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面带怪笑。
 
 “你要娶的是苏我 屠自古。”
 
 老混蛋!“那只是个孩子……”害羞的假小子,才十四岁,有着双美丽的眼睛,眸中自由跃动的闪耀,而这样安排无疑会让那光芒消失。神子咬紧牙关,她几乎抑制不住愤怒,想朝他一拳头揍去,再朝他脸上吐口水。
 
 “一个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男人徒然起身,“而你是丰聪耳 神子。”他的指头重敲桌面。
 
 “是啊,”神子生硬地应道,“我真该死……竟是个不知为家族奉献的丰聪耳。”切!谁想要这该死的姓氏,我立刻让贤。这叫为家族奉献?娶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把她的未来夺走,这叫荣誉?她咬紧牙关。
 
 “你还算知道自己是丰聪耳。”男人迈出步,“最后,结婚前去跟那个婊子断绝关系。”碎酒杯在他脚下喀啦作响。
 
 “大人,你的话总算是说完了,那么现在到我发言。”神子拿了个新杯子,倒满酒。
 
 她喝了口酒,只有苦涩,无半分甘甜。能生孩子的女人?真是个残酷的笑话……“我绝不会娶苏我 屠自古!我受够了!”受够了肮脏的交易,受够了父亲,受够了丰聪耳!
 
 “你是丰聪耳 神子!你是丰聪耳家族的继承人!”
 
 “我也是神子!神子啊!”神子的喊声在厅堂中来回震荡,神子、神子、神子……直到消失。这时候,她不禁地想:若父亲真心为她着想那该多好。
 
 紧张与沉默延续,父亲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透过沉寂的空气,神子望向男人,看到他眼中蕴含的怒意。“你说你是神子,而非丰聪耳。”黯光落在丰聪耳当家主身上,衬出那坚毅的脸庞,“很好,神子阁下,我不耽搁你离开了。”
 
 这话犹如一把尖刀,插在了神子的心口。“是啊,我是神子。”她逼自己微笑。
 
 男人转身走出厅堂,一句话也没有说。
 
 神子感到几分歉意,想急忙冲上去,告诉父亲自己是丰聪耳 神子,恳请他的原谅。但想起屠自古与布都,她便保持了沉默,喝了几口酒,酒液从她绷紧的嘴角流淌下来。
 
 男人的脚步声渐远,厅堂终至寂静。“这酒真难喝。”神子啐了一声,一股寒意涌来,她打了个冷颤。
 
 她隐约感觉到历代先祖的目光,他们正侧耳倾听,‘西潘戈’静挂于墙上。“别这样看我……年幼时候,名誉、荣誉和家族……我也觉得只要守护好这些的话,就足够了,单纯的就像是个蠢货。毕竟是一场美梦……我的十二岁那年,梦醒了……布都被迫嫁给那糟老头子,丰聪耳 神子也进了坟墓。”
 
 “我的生命从此拐了个弯,成为了……”神子忽地既想笑又想哭,最后她想到的是青娥,她想要她,以及能避开这一切的地方……她想要。
 
 蠢货,你就不该回家来受老头子的气,她咬了咬唇,干嘛我他妈的像是只磨蹭蹭的绵羊?神子不再回视‘西潘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阳正渐渐消逝。神子在最后一丝阳光中独自骑马,阴影缓缓地、沉默地笼罩脸庞,双手紧紧握着缰绳。
 
 一阵凛冽潮湿的风迎面而来,拂过神子纠结的头发。这是北风,充满寒意……冷得不合情理,她再度想起父亲的严厉与冷漠。
 
 好啊,父亲,您别想控制我!神子咬紧牙关,狠狠地扬起鞭子抽打所骑马匹。我在愤怒,她意识到,父亲……屠自古只是个孩子,甜美而勇敢,笑容纯洁动人,比所有大家族的千金都心地善良。然而您要我把这美好的一切都抹灭?她想着想着,忽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莫可名状的回声游荡林间,她对每个声音都报以咆哮。
 
 神子试着想像自己当苏我家面拒绝婚事时,她哈哈大笑,父亲绷紧脸庞,苏我家恼火愤慨,屠自古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这女孩会……会……她拼凑不出那高兴的笑颜,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想不出来……
 
 有谁会相信“丰聪耳 神子”的善意呢?视家族荣誉为无物的主,还是个怪胎,甚至欲望缠身……这些词悬在她身边,冰冷、锋利,充满毒素。神子忽地放声大笑,那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原始笑意。“我早不在乎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有霍青娥!”劲风夹着寒意,抽打在她的脸上。
 
 神子深感寒冷,不禁想起母亲。那时候我好小好小,身子也弱……容易受寒,每夜都是母亲守着我,静静地讲述家族的故事:丰聪耳的每位当家主,都是个大英雄,族剑‘西潘戈’可以作证。你的爷爷于战场上成为家主,英勇持剑直至战死……
 
 声音逐渐模糊,故事也记不清了……很多年以前,母亲就离世了。如今神子连她的面容也不大记得了,更何谈那些古旧的故事……
 
 “去他的,”神子喃喃道,“那双发亮的大眼睛,柔顺滑溜的秀发,以及又甜又软的小嘴……这才是我要的!”听见自己的大喊。你这笨蛋,青娥的岁数几乎能当你母亲,还是个远东来的亵渎邪仙。难道你都忘了吗?但这是真的,这份欲望是真的。
 
 家族、权力……阴暗而残酷的游戏,处于这一切中心的我……一个不听话的主,一个父亲斥责的不孝子,一个他们轻蔑和取笑的对象。先祖宽恕我,我不想当父亲那种人……但我很软弱,否则也不会需要一份甜美的爱欲。
 
 神子抿紧唇,望着逐渐灰暗的天空,那之中依稀闪烁着昏黄的光,她就着余晖眨眼。这阴郁的天色真不适合出门,所幸离开的是丰聪耳家……那是我的家啊。这个念头令她厌恶,我究竟成了个什么人?
 
 “别想了,这只是骑马困顿的关系。”她僵硬地拿出怀表,金属表面上刻着的女人,她咬了咬唇。她不能把心里话告诉青娥,寻求慰藉,她是那种鄙视懦弱的女人。
 
 她讲的故事可以作证。只需闭上眼睛,神子又仿佛听到了:“十二岁那年,我父母把我卖给别人。那想要我的人身形高大,不料却是个软蛋。他被我用剪刀刺了下,便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过,再也没有!只有那浸染鲜血的手不住抽动,我却一点都不怕,还顺手放了把火。听他家里人像猪狗一般地惨叫,闻到死人恶臭的焦味。好简单啊……一夜就如此消逝,”青娥轻笑着,抚弄她的脸颊,“我迎来新的一天,舍弃世俗出奔。没错,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该走的路。神子你呢?”
 
 “我怎知道……”神子呢喃自语,“现在是夜晚。”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黑夜已经降临,阴影将路边的林树全都吞没。“不要在想那些奇怪的事情,该想去青娥家之前,给她买……”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的路上一晃而过。
 
 “该死!”神子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发出尖利刺耳的嘶鸣,高亢而尖锐的颤音回应……有如冰冷的手轻柔而可怖地划过,马儿在恐惧中厉声尖嘶,随即失去控制朝路旁阴暗的树林冲去。
 
 神子脑袋作响,视野旋转,嘴里是血,浑身阵阵剧痛……意识远去,她渴望见到青娥。谁知闭上眼睛,见到的却是丰聪耳家。她坐在主位,手握族剑‘西潘戈’,族人举起酒杯向她欢呼,向家主致敬。歌手弹奏曲子,歌颂她的光荣事迹,年迈的父亲露出嘉许的微笑。起身时,妻子等着她拥入怀中。不……那是屠自古,她真美……
 
 直到肋骨一阵剧痛,神子才从昏迷中醒来。周围一片漆黑,她孤身一人。她挣扎地爬起,刚动身子,胸口便一阵刺痛。她急促地喘气,咬牙推开挤压她的死马,从泥地上爬起。她头晕眼花,天地在旋转……倒在地上的人影和黑暗的阴影。
 
 光线昏暗,神子看不清那两人。只瞧到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她望进去。好漂亮的眼睛,她心想,充满镇静……视线逐渐清晰……那是女孩的眸目,纯真而平静。
 
 她的头脑开始发晕,朦胧之间,女孩呈现屠自古的容貌,只是那对眼睛比回忆之中的更加平静,有些像是布嘟。清醒点……
 
 神子再度抬眼凝视,黑影变换摇曳,朝倒地的女孩逼近。接着它伸出手,紧紧地抓握一张面具,某种既黑暗又邪恶的事情正在发生。
 
 “……”神子张了张口,却没喊出声。我了受伤,我救不了她……悄悄地离开。青娥还在等我……等她亲爱的神子……笑颜浮现在脑海,却一个比一个哀伤……
 
 是神子……也是丰聪耳 神子!这感情是如此强烈,她甚至暂时忘了恐惧,忘了浑身的疼痛,忘了父亲、黑影、青娥和欲望。先祖啊,赐予我力量,“看这里!这里啊!”她朝黑影大喊,“快跑啊!”就这一次,给我一点点力量,撑到那女孩顺利逃走。
 
 黑影也随之移动,却无声响,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然后神子看见了:一个枯瘦的人形,身披斗篷……在斗篷下面,是悬挂在胸口未张开的怪异眼球。
 
 神子没有时间恐惧,朝黑影扑去。事情变得很奇特,很不对劲,黑影于她眼前消失。
 
 ……寒意,感觉颈脖异寒。“好冷……”她的语调颤动而细微,半晌之后,喷涌的鲜血阻塞了喉咙。
 
 这仍是梦,神子心想,是啊!像我这种人,怎会为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命。我仍在昏迷,仍在做怪梦,好冷……也好……是个美梦……
 
 她突然听到声音,从梦中惊醒,更为疯狂,那是乌鸦的不详嘶叫:“古明地……该死的,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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