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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7 12: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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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drastea74 于 2016-3-5 16:50 编辑
还在摸索写法中。虽然不知道哪种方法好,至少之前那个是的确不行,感谢指点。嘛,馒馒来馒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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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规定
对着山或谷的斜面发出声音,不久后就会有回声传来。
“爸爸,为什么对面会有回声呢?”
男孩不安地轻轻扯着男人的衣袖。
是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男人低着头想到。难道是山的另一边有人在回应吗?但那里不可能有人啊,更不可能用同样的声音来回话。
“唔,我去问一问村长。”他这样答道。
人们讨厌未知。而为了寻求安心,人们“找到”了答案。
“这是……唔……山,山彦引起的。”急于寻求答案的男人可注意不到村长眼神中的犹豫,转身就将这“山彦”的存在告诉了其他人。就这样,人们又“知晓”了一个事实,将其记载下来传播到别的地方,给其配上图画和说明。
“对着山或谷的斜面发出声音,不久后会有回声传来。这是山彦,或者幽谷响的回应。”
躲在枯黄的枝叶后,它悄悄地窥视着走在不远处的林中小道上的一行人和后面跟着的马车。人们边走边唱着山歌。它听不懂,只知道那一位骑在男人脖子上的小男孩的嗓门最大。盯着小男孩看了半天,本能驱使它也张开了嘴。但这也不对,它下一刻便意识到自己没有嘴,没有发声用的器官,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它无处不在,但同时也被困在了这片树林里。
然后它听到男孩的歌被同样的声音以同样的节奏再次唱了一遍。这,好像是它做的。但它又不敢确定,因为它明明没法出声……
下一刻,它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山谷的另一端,正站在树上拨开枝桠窥视着远处的那一行人。
它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突然获得的身体,然后抬起头仔细聆听那从山对面传来的“妖怪!”“那是什么?”之类的,慌张杂乱的声音。它张嘴深吸一口气,然后不停切换着声音,将传来的每一句话都用同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过了一会,它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而不仅如此,每当它回应一句话,山对面的那群人都会更为慌乱,它也感到了满足。
随后,每当有人在山谷中说话,它都会去回应,去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样的,这也让它变得更加强大。它的形体从一片雾气渐渐向人的外表靠近,最终固定在了半人半兽的状态。刚诞生没过多久,它就能够快速地在林间移动,还能制造出野兽咆哮甚至山涧狂风的回声。
不过最明显的变化是……它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只知道有的时候自己不会去准确地复述别人的话语,而是……
它不敢继续想下去,不敢去触碰“说”这个字。它明明只会,只能也只应该做出回声。但它无法抑制自己那无时不刻想着违背这规定的本能。每到满月之时这冲动更是变本加厉,它会大声在无人的山谷中咆哮,和从远处传来的,其他同伴们的声音混在一起成为一个声音。赞美月亮,赞美生命。
而每个满月过后,对消亡的恐惧都会在一段时间内占据它的脑海。
但山彦的行为只会引起新的恐惧。原先因无知而产生的不安,逐渐被山彦的骚扰带来的惧怕给替代。
“山彦有什么好怕的,不是只会制造回音吗?”
一开始,人们对未知敬而远之。不过很快……
“那可是妖怪啊,谁知道它会不会袭击人。”
“找邻镇的驱魔师来将其退治掉吧。”
“没错没错,我上次去外地买东西,马儿都被这该死的山彦吓到,差点没丢了货物。”
有的村落喜欢山彦,于是当地的山彦蜕变为山神。有的则讨厌山彦,于是山彦成为了妖怪,沦为需要被清除的对象。
浑然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它依然在愉快地,偶尔会愤怒地回应着各种声音。
因为太闲,它偶尔会用这不适合在林中生活的的身体模仿动物的举止,但更多的时候它会学习人类的行为。例如将干枯的树枝和落叶收集起来生火,听着木材干裂的爆炸声发着呆。或者到河边抓鱼……不过它很快就放弃了这个,躺在河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不断变化却始终如一的水流声。到了冬天,不惧冷的它会将厚厚的雪聚拢,堆出一些奇怪的形状,或者干脆制造声音将周围树上的雪全都震落,吓一吓周围的小动物或者人类。
它甚至还在林中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用捡或者偷来的工具材料等,东拼西凑地给自己搭了一个小木屋。虽然对它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但它每天都会按时出门,沿着固定的路线四处闲晃,见到任何事物都会用那独特的方式“打招呼”,吓一吓小动物,或者骚扰下过路的行商和猎人。它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直到驱魔师斩下了它的首级。
妖怪并不会因为肉体的损伤而消失。就算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或者被野兽给抓伤,身上的伤口也很快就会愈合……对它来说,应当惧怕的是另一种死亡。
“太好了,山彦被退治了。”
“不会再被回声困扰了”
等等……不……
它想告诉所有人它还在这里,还活得好好的。但当它的手摸到了喉咙上的断面,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身首异处,无法再发出声音了。它用四肢拍打着树干或者地面,这样尽全力制造出来的声音也被人认为是幻听。
“不可能是山彦嘛,那妖怪早就死了。再说,山彦不是制造的都是人声吗?”
不要……
原本联系着它的现象都一个个远去,而它除了静等消亡什么都做不到。回声的现象当然不会因为它的死而消失。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自然会有新的妖怪依附在此现象上,虽然依旧可能是一个被称作为“山彦”或者“幽谷响”的妖怪,但那不再会是它了。
身体上的伤口在逐渐恢复,但它却能感受到力量的流失,感受到这由纯粹的思想构成的躯体在逐渐变得稀薄,能够证明它存在过的事物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木屋也成为了别的野兽的据点。因为缺乏维护,原本勉勉强强固定起来的木板很快便纷纷脱落,屋子也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它的头部很快就恢复了,视线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但移动肢体对此时的它而言不再是易事。或许,它能赶在彻底消失之前恢复到能够发声的程度……
突然地,它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要是现在身体再被毁坏的话……但它只会做出回声,没有任何战斗的手段。
它放弃了挣扎,却听到这人说了一句它意料之外的话。
她将濒临消亡的妖怪抱了起来,拨开耷拉着的兽耳,轻轻地用手梳理着它杂乱的头发。它很幸运,在信仰更加恶化之前就被退治了,因此……
她低声说:“我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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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会很讨厌自己的身份。
什么中纳言的女儿嘛,连出门逛一圈都不行,整天都得在纸,竹和木质的笼子里呆着,像个人偶一样度日。她有时会这样埋怨自己的父亲。偶尔她甚至会当着父母的面表达自己的想法,却会被指着鼻子说“一点都不像我们”。然后她就更不想出现在父母的面前了。因为无论如何,只要做出一丝不符合身份的行为就会被指责。
“什么破身份啊,真是的……”
她并不是讨厌现在的生活,只是好奇墙外的人们究竟是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当家里的随从时刻都互在身边,将不小心碰到的草民粗暴地推到一边,她可看不到人们平时的一面,只能看到人们小心翼翼地绕开权贵的模样。只一次就好,看一眼就够了。而这纯粹的好奇都因为父母的地位而不被允许存在。
正处叛逆期的少女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换了一身从下人的房间里偷偷拿出来的比较破旧的衣物,打算溜出去,第二天的下午再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带上了自己偷偷攒起来的零钱,小心地包在了布包里攒在手上。
啊哈,可能会被骂死吧……
虽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但要是不出去一趟的话她总有种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感觉。
但少女躲在黑暗中才没走几步就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更不幸的是提着灯笼巡视的守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谁在那?”
看着谨慎地拔出刀,缓慢靠近的守卫,她的脑子一下子当机了。要是在这里就被发现了的话,她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出去的机会了吧。她没多想,立刻站起来朝着大门的方向冲了出去。
墙外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因此她只能一个劲地向前冲。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不远处武士们的喊叫声,还有箭矢破空的声音……难道,是被当做成贼人了吗?!
就算现在解释自己的身份,这一身破布也没有什么说服力。而箭矢和刀刃可不长眼。
她更不敢停下脚步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实在是没法继续走动了。筋疲力竭的四肢早已麻木,过度拉伸的肺部隐隐作痛,心脏更是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在疯狂跳动。在一片黑暗中,她摸着墙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嘛,从结果上看,这算是成功溜出来了嘛……
随着耳鸣渐渐退去,她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息了下来,依旧麻木的五感也开始探索起了周围的环境。慢慢地,她听到了树叶的摩擦声,也感受到了背靠着的“墙壁”的粗糙质感……她睁大眼,借着那因为缺氧而略显昏暗的视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林子里。
可能是跑到了宅子附近的小树林里吧……
她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火光,不禁慌乱了起来。感受到了喉咙的干涩,她这时又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然后她一口将吞下的腥臭液体吐了出来。用手抹了下嘴边,借着月光,她看到自己吐出来的是深色的,带锈味的混杂了一些粘稠丝滑之物的液体。抬起头,她看到四周的树丛里撒满了深红色的块状物,还有一些表面粘着肉块和颜色稍淡些的柔软物体的……洁白的骨头,在月光下是如此地耀眼。
这是骨头吧,这只可能是骨头了。旁边那些又是什么……
她不愿意去想,但那气味和脑内脱缰的想象力一起在她的耳边尖声大叫道:“血肉!”“脏器!”等那些她不想听到的词语。
“唔哦……额……”
胃又是一阵翻涌,将她的那顿丰盛晚餐给送了出来。跪在地上,她突然发现在那呕吐物里还混入了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东西。嘴里还是有硬物的触感,她便伸手将黏在嘴里的那一小块硬物取了出来,忍住恶心将其拿到梁处仔细打量……那是一块沾上了血,肉屑,胃液和其他无法辨认的残渣的……钱币。
这到底是怎么了……
跪坐在地上,她胡乱地将袖子扯起,试图擦掉脸上的污秽。感受到了抹在脸上的那粗糙而潮湿的触感,她立刻将低头,却发现衣服上早就沾满了土,衣袖上也是。她,中纳言之女,何时遭受过这等事。
“这……一定是噩梦吧”
有人一定注意到了自己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样子。对,不管是谁都好,赶快来喊醒我……快……
但就算闭上了双眼……身体的疲惫,嘴里残留的感触还有那刺鼻的血腥味都在不断地提醒着她这是事实。
她两手捂住脸哭泣了起来。她想回家。想跟母亲道歉……
等等……
她有母亲吗?
怎么可能没有……但,她妈妈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她依稀记得,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将自己抛弃了,而自己被僧人收养,成为了学徒……
但他,不对,她记得自己是池田中纳言的女儿,记得自己在家里的豪华生活,记得自己收过数都数不过来的情书,还将其都烧掉了……
等等,情书?她还没到那个年龄啊……
“你一点都不像我们”
这句话回荡在它的脑海中。
他……不对,她被生母抛弃了吗?
但池田中纳言……难道他真的因为过于调皮而被赶出了家?
而还有收养他的僧人,他记得自己坐在角落里,看着对方不知情地吃下了他偷偷弄到的人肉……
她还记得自己在祭典上穿着鬼的服装表演舞蹈取悦众人
但她又不记得自己有离开过那纸笼子……那不是中纳言女儿能够做的事呀。
这些记忆好像是来自别人的,但她却无法将自己和他人的记忆好好区分,因为她对自身记忆也是一样的模糊。
“唔……”
就不该跑出来的,这一定是惩罚。她捂住了脑袋。
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祭典之后?不对,他连那祭典的名字和时间都记不清了。
好像,被僧人赶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时间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只要吃饱就好了嘛。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残骸,然后又再次瞪大了两眼。
不对!我是池田中纳言的女儿!一定有什么能证明!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内嘶喊着……
那,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但周围不但光线昏暗,还连一个人都没有,根本没有确认的办法啊。
她越想越心烦。那扑鼻的味道和覆盖着喉咙的粘稠物都令她反胃,脸上的刺痛感也……
刺痛?
她突然将一直盖在脸上的双手移到了月光下。
然后她看到了一对覆盖着坚硬甲壳的利爪。闪着寒光的爪尖上还粘着血迹。
逃出家门前听到的武士们的喊叫声,她突然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来了。
“有妖怪!!”
“是鬼!”
“拿箭射死它!!!”
“不行,对方拐走了大人的女儿!”
拐走?
乌云散去后,相对更为明亮的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照亮了她周围。身旁的树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她突然能看清那些藏在枝叶阴影之下的事物了。在那些血肉的更远处,她看到了藏在低矮草丛中的衣物残片。那是……他穿过……还是她?总之,是它十分熟悉的衣服,祭典用的华丽戏服。
附近还零零散散地落着一些那个人类在逃命途中一不小心抖落,从包裹里飞散出来的钱币。那个包裹,那是池田中纳言的女儿携带的小包裹……
我是谁……
它的叫喊声化为了咆哮。
这是谁……
它的爪不知何时又变回成了瘦小孩童的手,此时正来回抚摸着脑袋两侧多出来的角。
现在它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拐走你家女儿的,正是之前犯下累累恶行的酒吞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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