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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月三

[中短篇] 你好,世界【21/22/23/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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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3 00:4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7-9-3 18:33 编辑

17

  本居小铃泪眼婆娑地盯着电视,一边啜泣一边用餐巾纸抹眼泪,电视台热播的《霸道总裁爱上你》终于在圣诞夜迎来的本季的大结局,饱受争议的能乐少女秦心也终于历经磨难和父亲的仇人神子走到了一起,这场小鲜肉的演习生涯初秀终归还是在家庭主妇们的茶余饭后之中画上了完整的一笔——即使它没有计划中那么圆满。很少有人知道为何一向以推理女王著称的阿加莎克里斯Q会尝试这样烂大街的言情,也不清楚女主角一定要毫无演技的秦心来演。她是社交网络上的红人,因为长得可爱精通能乐,冷若冰霜的性格让她的支持者们称她为表情丰富的扑克脸。在不喜欢她的人看来,这场跨界演出注定会成为一场灾难。

  当不高的期待撞上不低的契合,收获的反响意外的好评。这个角色是为秦心量身定做,打一开始编剧就是为了让剧组能够选她。写推理小说写惯了的作家转型写言情总是带着某种渗人的铁锈味,提心吊胆的观众们生怕下一秒表情丰富的扑克脸就会面无表情提刀砍人,末了还会满脸是血地补上一句又砍了无聊的东西。把推理写成了爱情的人不少,悬疑只是调味剂,重点还是爱情;而把爱情写成了推理的就很他妈硬核了,剥开层层悬疑看面瘫少女如何一步步寻找当年的真相,观众们小心翼翼地猜测秦心到底会不会暴起而杀人。这部剧播出后深受看惯了五味杂粮的主妇们的欢迎,它就像一支掺了芥末的辣椒酱刺激着全职太太们百无聊赖的人生,有时候切菜切到一半也会跑出来打开电视,她们手里拿着的刀不由得握紧,让一旁看报纸的丈夫们感到一丝寒意。

  当生活彻底沦为婚姻的牺牲品,普通的日子也会成为地狱般的煎熬。这座沿海小城的冬天是那么让人消沉,房间里咕嘟咕嘟地烧着热水,被炉里的暖气烤得人昏昏欲睡。许多妻子年轻时候还会沿着防波堤的沙滩眺望包裹着这座城市的大海,孤独的灯塔矗立在悬崖的边缘,她们那时还渴望过很酷的人生,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是酒吧里很酷的老板,结婚蜜月开着很酷的红色跑车行驶在温暖的海风之间而不是每天精疲力竭地下班回家躺沙发就抱怨自己的上司。现实和浪漫是一对死敌,你和其中一个靠得越近,另一个就越让你感到面目可憎。

  “下个月剧组会来我们这做第二季的宣传与慰问活动,所有主角都会来。”阿求把一杯热水递给刚刚擦完眼泪的小铃,“我不会出席,但我可以给你个后台去找秦心要签名。”

  “哇!”小铃叫了一声,“阿求你根本不懂,我们饭爱豆应该堂堂正正地在爱豆出席的活动上给她打call,私底下用特权偷偷摸摸地见面根本就是作弊!”

  “那你就是要拒绝?”

  小铃摆出一个很帅气的姿势像是在模仿漫画里热血少年的台词:“但是我拒绝!”

  阿求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解开小铃身上崭新的格子和服腰带,脱下外衣叠好放在一边,再脱掉打底的白色内衣,脱掉灯笼裤,趁她还没受凉抱着她来到浴室,让她轻轻躺进浴缸。小铃把头发系好,舒服地舒了口气,把脸潜进水里,一连串气泡冒出水面,地板漫出了水。过了会阿求也抱着浴巾一只脚跨进浴缸,慢慢坐下去。安静了一会,小铃若有所思地开口:

  “十年了诶……阿求。”

  “嗯。”阿求点点头。

  “我们才认识那会儿阿求才只有这么高,”她比了一下,“现在都这么大了。”

  “嗯……”

  “不过某些地方阿求还是一点都没变。”

  阿求听这话有些高兴:“比如?”

  “胸。”

  “……”阿求说,“我劝你言行谨慎。”

  小铃笑了笑,泡在水里沉默了一阵。

  “你也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她说,“阿求未来一定会和其他家族的少爷结婚,组里事务也很繁重,结了婚就更忙不过来,到时候你总不能还这样照顾我,万一别人把我绑架了……”

  “能,不会。”

  小铃知趣地闭嘴。浴室里的空气比较闷,两人脸颊都有些红。阿求起身扶着小铃起来,让她坐在小凳子上给她擦背。她的手指掠过小铃的腰际,小铃咯咯地笑了起来,痒得不行。

  “剧组来了这里有什么安排?”她问。

  “先去医院或者市郊的疗养院作慰问,然后开见面会,可能还会去神社张罗新年活动,已经在和巫女联系了。”

  “跳能乐吗?”

  “不清楚。”

  “那阿求你要陪我一起去。”

  “嗯。”

  小铃在阿求的惊呼声中靠进她的怀里,闭上眼睛:

  “一言为定。”

  ……

  藤原妹红迎着冬夜的海风在沙滩踱步,右手一侧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左手是漆黑的大海。天上雪花肆意横行,她沿着沙滩边缘慢慢向前走,背上背着自己画画的工具。寒风混杂着冰渣割开她的脸,她迫不得已只好戴上帽子,遮住自己在风中引以为傲的白色长发。

  路越来越冷,她低下头,来来往往的车灯打在衣服一侧,路边的长椅和护栏开始积雪。雪越下越大了,为不认识的大小姐画画耽搁了太多时间,已经打不到车了,她只能放弃宾馆。

  穿过一条碎石路,砂砾变成了泥土,公园边还有一片小树林,穿过它,便能看到此行的目的地。孤独和寒冷驱使着妹红默默爬上一段螺旋式台阶,两边的路灯闪了几下,随后熄灭。她继续往上爬,越高的地方风越大,当她终于上到悬崖边,摘掉帽子,背后城市的灯光化为一粒粒模糊的噪点,万家灯火,灿若星河。

  她的面前是老灯塔。

  作为这座城市曾经的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很多沿海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旧灯塔早已被新大桥取代,新事物的飞速发展导致旧事物的遗忘,它的四周也因无人打理长满了杂草——冬天连杂草都枯了,墙角边只剩一层枯黄的根茎,等待明年蓄势待发。妹红在门口瑟瑟发抖,原本白色的墙面已经因为岁月的摧残像抹了煤一样油腻长满苔藓,门虽然关上但是没锁,灯塔的灯也早已不亮。才不过多少年,曾经少女们最向往的浪漫圣地就这么一点点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妹红不由得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原本还打算在门口画一张昏暗的天空落雪和海岸拍浪为背景的老灯塔,但她冷得撑不住了,径直去推门。果然,门一推就开,一股尘封多年的木头灰尘气味从屋里溢出来,她捂住鼻子走进去,底下的木头地板吱吱呀呀地叫了起来,里面一片漆黑,但听脚下的反应应该还有一间地下室,如果她能找到蜡烛或者煤油……

  门边传来一阵风,妹红听到了某人的呼吸,从她身后右侧有人冲来,随后视野变黑,一个麻木口袋套在她头上,来人力气并不是很大,所以并没有勒紧,妹红听到一阵慌乱的喘息,她抓住架在她脖子边的手,顺势仰头用右脚绊住对方的右脚,稍微用力便把对方绊倒在地。那人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松手准备逃跑,妹红翻身反手抓住她的脚,蹲起身一把扯掉自己头上的口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在袭击她人的脸上。对方则一边晃着电筒一边用手挡住脸,可即使如此,妹红依然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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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11:29:46 | 显示全部楼层
18


  灯塔其实并不复杂。地下室的工作台找到几根蜡烛,一秉三个孔的烛台,一台坏掉的煤油灯和一点点煤油。几只受惊的老鼠慌慌张张跑进床底,积满灰的木床紧贴墙壁,墙上有一副看不清的挂画。妹红把蜡烛插进烛孔,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一一点亮——微弱的烛光对缓解寒冷毫无作用,但至少看起来暖和了一点。

  打开背包,翻到几块压缩饼干。这东西对时常在外流浪的人来说又爱又恨,饿的时候能充饥,但真的很难吃。妹红咬了一口,盯着饼干几秒钟,递给坐在对面的她。

  “我一直搞不懂,学校为什么要让女高中生在冬天也要穿短裙。”她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翻到一瓶Rio,又摸了半天找到开瓶器,打开,“你叫什么名字?”

  “宇佐见……”堇子警觉起来,她哼了声,把头别过去。听得出对陌生人没什么好态度,“为什么告诉你,你不知道这附近有警察巡逻,差点吓我坏了计划……”

  “藤原妹红,24岁,是画家。”妹红咽下饼干,“宇佐见……你刚刚难道以为我是巡警?”

  堇子吃了一惊:“24?!”她眨了眨眼睛,刚到嘴边的话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妹红把酒递给她,她别过头,说,我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好吧其实我也只比你大一岁,今年18,不是你生活中那些开着甲壳虫的乏味上班族。”妹红拿着酒瓶,“虽然也没到能喝酒的年龄,但谁管的着呢,况且这玩意也算不上酒。”

  “什么嘛。”堇子又眨了眨眼睛,不过这次更多的是生气。她小声嘟囔了句,“一个坏事的不良。”

  “……”妹红找了根吸管叼在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堇子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挪了挪身子,左看右看,头上螺旋楼梯边有扇小窗,灯塔顶层有一个眺望台,右手边是底楼的门,这是整座密闭建筑唯一的三个开口,如果妹红突然动了不好的念头……

  “你应该再学学怎么应付陌生人,”妹红把最后一点酒喝完,随手放在地板,“你不行,这样唬不住人。”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等你解释为什么一个人跑这儿来,还把我撂倒,如果不是看你实在太弱鸡我现在已经找绳子把你绑住严刑逼供了。”妹红说,“好吧你别发抖,我开玩笑,我就姑且先相信冬天穿裙子来废弃灯塔的女高中生对我没有恶意,但是你知道……我知道有那种事,圣诞节跑到曾经荒无人烟的浪漫圣地的女高中生……穿着露大腿的小裙子,神色慌张怕被人发现……总之,你懂我的意思吧?”

  堇子愣了一两秒:“嗯?”

  “嗯?”

  “嗯??”

  “嗯!??”

  堇子幡然醒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种,还得偷偷摸摸,这种事可不能让同学知道——不过我也没什么朋友,虽然没朋友还是不能被别人知道,同龄人也好大人也好,都理解不了我,说到底作为一个……”

  妹红温柔地打断了她:“没问题的,你不说我也明白……没问题哟,错的是这操蛋的生活……”

  “对对对,唉真的你们学艺术的果然不一样,”堇子亲切地握住妹红的手,“我和别人说这些事别人都嘲笑我,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日常以外的生活和那些神秘事件多么有趣,还说我在胡说八道,简直没法沟通,我在学校都不和她们说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妹红咳嗽了声,“那要我回避一下吗,不过干嘛不找点好点的酒店要来这里……哦也对,圣诞夜应该是订不到房间的。”妹红打了个响指,“既然正好遇到了,那不如先接我一单。”妹红翻了翻钱包,递给她一万日元,“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不过很快就好,也不实际操作,就行个方便,你先拿着,我把这里光线搞亮点。”

  堇子一脸茫然地看妹红架好画板,点燃煤油灯和所有蜡烛,在她身边摆了一圈,门缝和顶楼都在漏风,十二月的雪风吹得蜡烛忽明忽暗,像在进行什么邪恶的仪式。

  “你这是要干什么!?”

  妹红戴上象征着自己画师身份的小毡帽,拿着画笔冲堇子迎面一笑:

  “脱吧。”

  沉默。

  妹红保持笑容歪着头,地板下有老鼠窜来窜去的声音,门外还在下雪,木头吱吱呀呀地响,嘈杂的四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沉寂。

  当高频尖叫冲破灯塔穿越云层,妹红依然疑惑自己做错了什么,钱也给了,沟通也没有问题,难道是嫌给得太少?可是又不要她和她滚床单,脱光给她画一张就行了,妹红一边捂住堇子的嘴一边叹了口气,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女高中生援交都这么不敬业了。

  堇子张嘴咬了妹红一口,跑到一个看不见光的墙角指着妹红说了一长串你你你你你,然后语无伦次,什么一世英名,名誉扫地,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女儿独自调查神秘事件遇到了坏东西……妹红莫名其妙听了半天,逐渐明白自己误会了啥。

  听她的自言自语,这位宇佐见小姐好像是一位热衷于神秘事件的女高中生,自称秘封俱乐部部长,从事调查各路都市传说的活动,不过因为在学校没有同学相信她,所以到此地来特意调查一起几年前的神秘自杀事件(此事也是碰巧从同学那听来的)。最后解释半天妹红终于让她冷静了下来,不过堇子依然对她将信将疑。

  “我只是想找个歇脚地。”妹红说。地下室有张木床,但是不能住,天色已晚,楼上应该有放睡袋的地方。她提着煤油灯径直走上旋梯,底层的木门一推就开,黑暗中也看不太完整,隐约像个家徒四壁的卧室,瞭望口有一盏坏掉的灯,边沿支出去一段,脚下便是汹涌的大海。

  已经很困了。妹红拿出睡袋熟练地铺好,清理了下灰尘蛛网,找了个舒坦的地方靠着。刚一躺下就察觉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打了个,又打了个……这时堇子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看见妹红跑出睡袋在瞭望口疯狂打喷嚏,大吃一惊:

  “我就知道这地方不对劲,一定是怨灵!”

  “怨灵个鬼啊是猫,”妹红稍微好点了,“我对猫过敏,这地方一定有猫毛。”

  “这地方……曾经死过人。”

  “死就死呗我不信那些。”

  “不你不知道你听我说完,普通的案子我还不感兴趣呢,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堇子认真了起来,“几年前这里有人目击一个人从瞭望台跳海自杀,但警察们完全找不到尸体在哪,这很奇怪,因为当时正好是傍晚涨潮,如果有人自杀尸体绝对会被冲上岸但警察搜了很久也一无所获。”她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当时还有人拍到这人跳水的段视频发到网上,你看。”

  妹红不情愿地凑过来,画面里正是黄昏,拍摄者是从远处沙滩上拍摄,正好处于背光只能看见一个不清晰的小黑点站上了瞭望台,夕阳渐渐暗了下去,拍摄者忽然惊呼,镜头随着小黑点一同坠落海面。结束。

  “后来警察很快赶到现场,但是不管是灯塔还是正在涨潮的海岸,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不合常理。”堇子说,“这很奇怪,首先警察无法证明这座灯塔曾经有人跳海自杀,但是却有目击者看到并且有明确的视频记录,而且现场采集的鞋印非常多,没法分辨每个人是谁;再者,他们没有发现尸体,每个人口袋里都会装点东西——我的意思是留下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据,但是不管是尸体也好,或者其他证据也好,什么都没有,一无所获。”

  妹红捂住鼻子,环顾了下四周,除了瞭望台,入口,还有旋梯边的窗户以外这里没有任何其他出口。她回到睡袋的位置,松开手,又打了几个喷嚏。

  她说:“这地方不可能有猫。”

  堇子白了她一眼:“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我很认真地给你讨论神秘事件好不好……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会相信我……”

  “不,我在认真听呢,所以我才要思考这里有没有猫。”

  “什么意思?”堇子摸不着头脑。

  “这地方只有三个开口,旋梯的窗户常年紧闭,底下的门太远,能够干扰顶层瞭望台这片区域的出口就只有它本身。”妹红打了个喷嚏,“我对猫特别过敏,哪怕是沾上一点毛都会发作个不停。海风只能往屋子里吹,但是另一边是墙壁,无法形成对流,你知道它实际上它并不会影响这间屋子,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事故之后警察就封锁了这里——我的意思是,他们还不够仔细,也许这里还有一些没有被人发现的证据保留到了现在。”

  “什么意思?”

  “你平白无故突然调查一起几年前的案子肯定有原因,你知道当时站在这儿的人的身份了,是吧?”

  堇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不能透露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档案的……”

  妹红打断了她:“不需要,其实这个人名字是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你只要告诉我这个人的信息,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凶手……呃……算了就叫凶手,了解了凶手的性格才能判断她的应为模式,她当时会做什么,至于你怎么知道的这些——”她停了一下,“侦探总有自己那一套办法,对吧,宇佐见大侦探?”

  “哼哼。”堇子推了推眼镜,有些的意,“这起案子警察调查到的相关失踪人员叫灵乌路空,二十岁,是当时地灵殿的一名普通职员。”

  “地灵殿?”

  “现在改名叫古明地公寓了,以前是一家宠物寄养中心。这起事故之后地灵殿才改行开公寓,原因则是一场煤气泄露引发的火灾,公寓房东古明地觉的亲妹妹古明地恋一氧化碳中毒以及脑震荡,现在都还在城郊的疗养院昏迷。”

  “意思是你觉得这起事故是由灵乌路空引起的,所以她来这里畏罪自杀?”

  “明摆着的。重点是她到底死没死,当初跳下去的那个人是谁?”

  妹红思索了一番,径直走下楼,堇子一脸疑惑地跟着她。她回到底楼的入口,推开门,一边默念什么一边环顾四周,在底楼转了几圈,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每一步似乎都在思考,她看了看周围的墙壁,上到二楼,楼梯出口右手边便是瞭望台,她在床与窗的那段空间反复徘徊,窗边有一张全是灰的书桌,书桌前椅子背对着放置,她看了看椅子,一只脚踩上去,走到书桌上,朝窗外望去,天空和大海,以及铺天盖地的白雪,她向前走了一步,赶紧被堇子拉了回来。

  “快停下你疯了吗你在干嘛!?天呐难道你被附身了?!”

  “冷静,冷静,”妹红无奈地看着她,“我在模拟凶手当时的行为和所见所闻,侧写你懂吗,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去了解凶手在当时心里想的和她看到的东西,你冷静一点。”

  “哼……那你想到什么没有?”

  妹红整了整衣服:“你说当时正是涨潮,一个人如果跳下去尸体势必会被冲上岸,你确定?”

  “我确定,人的尸体会浮在海面,海浪一冲肯定上岸。”

  “不存在被鱼吃掉的情况?”

  “当时正是傍晚,警察一直搜索到太阳落山,期间才几个小时,人的尸体那么大,不存在那么快就被吃掉。”

  “那小一点的呢?”

  “什么意思?”

  “你说凶手曾经在宠物店工作,但你知道宠物店寄养的宠物实际上都是被关在笼子里,能够自由活动的其实只有店主自己家的宠物。”

  “哦……”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凶手曾经来过这里,并且还带着一只猫。”

  “???”

  “她在这里,”妹红走到书桌前,走了几步,“她在这里徘徊,怀里抱着猫,然后猫突然从她怀里挣脱,跳到了这里。”她走到放睡袋的地方,“猫咪意识到了不对,从主人怀里蹦出来,躲到了这个地方,落下猫毛。”

  “可能是这几年住在这里的野猫留下的也不一定。”

  “不,不可能,”妹红说,“地下室有很多老鼠,这里的空间天然就适合野猫居住,如果有野猫闯进这里,那么地下室就不会再有老鼠,而且这些老鼠还非常之多,非常猖狂,绝对不可能有猫自己闯入过这里,出现猫毛让我过敏的原因只能是有人带进来过宠物猫,发生了大案之后警察会封锁现场,让它尽量保持原样,但他们漏掉了这个线索,良好的密闭空间却让它保存至今。”

  妹红在原地走了几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视频记录上根本看不清人影,掉下去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只猫,一只属于凶手的猫。这样一来猫的尸体就会被大鱼吃掉,就算还剩也根本不会引起警察注意,因为他们接到报警电话是有‘人’掉进了海里,他们重点是寻找的这个跳海自杀的‘人’,而事实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有人自杀。”她又站到窗外的位置,手里仿佛抱着什么东西,脚下是翻滚的海浪,海风迎面吹起她的长发。

  “那……那那那……”堇子思维已经乱了,“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跑到这里来扔掉一只猫?为什么?这没有道理?”

  妹红回过神来看着她,再看了看怀里不存在的宠物,突然说道:

  “不……这不是没有道理,也许,我是说也许,所有人都想错了,每个人思考这起事件一开始就觉得是她导致了那场火灾,所以才要畏罪自杀,这个动机很有说服力,因此也很容易误导大家,不管是警察还是其他人……”

  “什么意思?”

  “火灾凶手不是她,”妹红冷冷地看着堇子,“是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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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11:3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章部分资料取自记录片)

19

  八云紫可以在圣诞节的夜晚约朋友来家里喝酒买醉,宿醉之后睡到第二天正午爬起床,一边被蓝唠叨一边捂着头在落地窗前眺望包裹城市的雪景。八意永琳不行。即使小城的居民绝大多数都会做出八云紫一样的选择,窝在家睡回笼觉或者缩在暖炉看一天电视综艺,利用冬天最大的节假日放纵自己工作时积压的疲倦,永琳也依旧照常上班。

  “现在太晚了,我先把你送到我那儿,明早上自己回去。”

  “这样好,明早头条就叫著名医师与不明女子深夜相会,孤女寡女共处一室。爆料人就是我。”

  辉夜自顾自地笑了笑,永琳没有理她,半夜驱车给辉夜父亲打了电话后便把她接回了自己家。第二天清晨辉夜迷迷糊糊醒来,光着脚在家里寻找永琳,她在木制地板上走来走去,其他房间静得出奇,客厅电视冒着幽蓝色的光,餐桌上摆着她那份的三明治和牛奶,热水器还显示着橙色的数值。她穿着永琳的睡衣,胸前松松垮垮,靠在椅子上,杯子里的牛奶还有些许温度,而永琳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环膝蜷在座位,掏出手机,手指娴熟地操作各类社交软件,翻开电话簿,找到永琳的名字。

  天未亮。她喝了口牛奶,借着厨房传来的微弱灯光,咬了一口三明治,按下锁屏,把手机扔到一边。

  窗外还在下雪。

  永琳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匆匆披上白大褂,坐电梯来到三楼的神经外科,今天开了暖气,过道暖洋洋的,一些彻夜未归的家属坐在长椅上睡着了,没睡着的也时不时打个哈欠。科室的门开着,简简单单几张办公桌,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们埋头写着东西——不管今天是耶稣受难日还是玛利亚受难日,对于医务工作者而言,都只是平凡而普通的一天。

  铃仙倒了一杯咖啡,把下级医院的医生推荐信和预约单递给永琳,EICU还有些病人需要永琳再去看看,十点钟有一场脑外科手术,是刚刚抢救室收到的病人。永琳拿上病例单来到一楼,天微微亮,大厅早已坐了许多人,大多数都是熬夜一直守在这的家属,有些小孩哭来哭去,一些亲人焦急地守在抢救室外面,叽叽喳喳地争论。她径直推门进去,到前台询问值班医师。

  “草芥青志,草芥青志是几号床?”

  “三号床,突发性脑溢血送进来的,还在那昏迷。”

  抢救室是一般病房的两倍大,但是床位却和普通病房一样数量。送来这里的都是处在生死线上的急救患者,每个床位会尽量保证有足够的医资力量和急救设备把病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这里是医院最压抑的地方,出了车祸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司机,从高楼摔下头盖骨碎裂的孩子,夜晚出门在楼道间被抢劫犯捅了六刀的孕妇,或者半身瘫痪面临截肢的工人。家属们在门外喋喋不休,医生护士则忙个不停,在听惯了抢救室里的哭喊哀嚎之后,其他一切地方的惨叫都不能再在永琳脑子里掀起波澜。她来到三号床察看患者情况,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头发稀疏,身上套了件绿色夹克,手上和肚子上都插着管子,心率很低。她从兜里掏出小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一大一小。情况不太乐观,永琳打开门,走了出去。

  “哪位是草芥青志的家属?”

  一位穿着薄体恤正在和值班保安聊天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我是,我是!”

  永琳翻了翻患者病例,看了他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儿子,草芥秀一。”年轻人回答。

  “没有其他家属了吗?”

  他挠了挠头,露出苦笑:“没…没有了,我老妈在我小时候做生意,亏了很多钱,想不开,想不开自己上吊了。我和父亲一直相依为命,上个月我才把他送进养老院,今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永琳沉默了一下,把资料收进文件夹,对他说到:“你父亲现在状态不太妙,深度昏迷,心跳也很危险,待会可能要进行手术,需要你签个字。”

  “啊?!哦!”年轻人愣了愣,“医生,我父亲他不会有事的吧?他之前还好好的,他以前也有时会犯高血压头晕,不会有事吧,医生?”

  “把CT的光盘带上,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永琳转过身,忽然注意到年轻人衣服上的大头人物,感到有些眼熟。她回忆了一下,是曾经辉夜拜托她帮她买的一个动画人物周边。她上下扫视了一遍他,胖胖乎乎,头发有些油,胡子没有刮,衣服裤子都有些皱巴巴的。大概是辉夜口中的典型死宅。

  “你父亲有没有过心脏病史?”

  “没有,但是有高血压。”他摸了摸头,“我父亲脾气特别不好,我和他一直合不来,说我这么大了也不去工作,整天窝在家看动画,家里也不收拾。”年轻人跟在永琳后面唠唠叨叨,“他只要一回来就和我吵架,还老是打我。他脾气爆得很,这样生病住院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要我给他处理这样处理那样,耽搁我好多时间。”

  “我也很忙啊,我在家也是做了很多事的。我在网上工作也赚了很多钱,但他就是看不惯我这个样子。”

  进了电梯,他叹了口气,继续抱怨:“他们这代人就是倔,天天在家骂我是废物,看不起我们御宅族,把我的动画海报撕了,隔天我再贴上。就这么周而复始,只要我俩在家就要一直吵,后来实在遭不住,我就,我就搬出去,他也自己去养老院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他又叹了口气,“他打我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前几天还打电话臭骂我,怎么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呢。”

  电梯到了,永琳带年轻人来到自己办公桌,把CT盘放进电脑,一张张细看。铃仙也凑过来,看了会就忍不住摇头,把对面坐立不安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永琳示意他冷静,套出一张纸,对他说到: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你父亲的情况非常不秒,他的脑出血范围已经扩散了很大一片,”她指了指CT,“血管瘤破裂太严重,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啊!?这么严重?”

  永琳把保证书递给他,他一脸茫然地接过,六神无主地看了看永琳。永琳继续说,“一会儿我们会商定手术方案,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你父亲。”她停了一下,“但是,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他出血情况非常严重,我可以保证我是我们科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我会主刀这次手术,但我无法为你保证他的生命,有很大可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懂我的意思吗,救人我肯定会尽力去救,没有医生不想病人活下来了,但我也必须因此和你说清楚,不一定能够把你父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算拉回来,也可能会留下各种并发症和后遗症。如果你同意手术,就在这上面签字。”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愣了一会,他突然问道:“那…那医生,手术成功率有多高?”

  永琳伸出一只手,盯着他的眼睛:“五成。”

  他没有犹豫,在责任书上签了字,把笔还给永琳:“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老爹,”他抹了把泪,“我们父子相依为命,他不能死。”

  永琳点点头,给抢救室打了个电话,叫年轻人下去把病床推出来,去办手续。然后让铃仙去叫其他几位医生,一起讨论这次手术的计划——永琳主刀。她让铃仙去换衣服,这次铃仙也要作为助手在旁边帮忙。下楼进手术室的时候看见那个叫秀一的年轻人和护士一起推着老父亲的病床在过道狂奔,他一边推一边抹眼睛,已经红得不成样,永琳听见他叮嘱父亲不要睡,现在不能喝水,忍一忍马上就会好起来…她带上门,似乎还听见了男人在门外唠唠叨叨的声音。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推出来的时候年轻人还在门外坐着。他急忙上来问情况如何,永琳说手术成功,但是还没脱离危险,还要转到EICU观察。男人楞在原地,嘴角慢慢裂开,他挠了挠头,咧着嘴,看起来傻乎乎的,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了下来。他走了一步瘫软在地上,嘴里一直对永琳说着谢谢,谢谢医生。

  当天晚些时候,年轻人对永琳说出来得太匆忙,要回去拿几件衣服,铃仙在旁边插嘴叫他快去快回,EICU哪能没有家属在外面。年轻人赶紧应了声,急急忙忙地笑着走了,嘴里叨念着老爹真是会给自己添麻烦。他的手机响了,大概是同好给他打的电话,他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开心地和对方聊起了某某动画。永琳看着他,忽然莫名想起了辉夜。他没有那么聪明,但有一种永琳很难说清楚的东西,也同样藏在辉夜身上。她理解不了辉夜那些对于动画的兴趣,这个男人和他父亲相依为命,他父亲也理解不了他对电视上那些乱七八糟动画的爱,可如果他父亲这次没挺过来,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一语成谶。晚上十一点,永琳惯例在EICU病房巡视,当她路过3号床的时候,喃喃了句,这个人的血压怎么这么低。她回过神。该死,她呼叫值班护士,三号床,快来三号床,这个人要不行了!铃仙带着护士们急匆匆赶到,架好设备先给他做心脏按压,她挽起袖子对准男人胸膛中线,连续快速按压三十次,再用起搏器除颤,如此循环。永琳拿出一支肾上腺素给他打进去,男人抽搐了几下。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盯着刚刚复苏的心电图又萎了下去。

  “不要停!继续做心脏复苏,这个人心跳要没了!”她冲铃仙喊到,“他还有没输完的血有没有?”

  “没有,都输完了!”

  “血压量不出来,肾上腺素半支推掉,快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上的数字,指挥护士。手术是成功的,但心跳和血压都越来越糟糕,“瞳孔还有一点点,抢救车!”

  “来了!”

  “推一支肾上腺素,推一支去甲,再拿一袋500盐水,拿500盐水加十支多巴胺!”她再测了下病人瞳孔,“现在现在。快快快!”

  “多巴胺十支,500里面放两只去甲!”

  “多巴胺十支放在盐水里面?”

  “对的,”她看了眼护士,“再推肾上腺素!”

  “都推了?”

  “推!”

  护士紧张地从病人手臂打各种各样急救药品,铃仙停止了心脏复苏,永琳一边指挥护士实施抢救,一边死盯着各项指标。一支又一支抢救用药急推进去,那怕能让血压上去一点点,也是有希望的。

  “高了一点。”她盯着仪器,随着一阵阵警告声,永琳眨了眨眼,松开了握紧病床护栏的手,“血压心跳升不上来,心跳根本起不来。”她原地走了几步,对铃仙说,“肾上腺素第六支了,根本起不来。”

  铃仙没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东西都不要动了,”永琳沉默了一瞬,“打电话通知他儿子,草芥秀一,让他赶紧来医院见他父亲最后一面。我们已经尽力了。”

  永琳一个人走出病房,楼道间还站着来来往往的家属,暖气烘得她额头起了很多汗。她默默走回办公室,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今早上铃仙给她泡的咖啡还有一半,早已经凉了。她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揉了揉眼睛,疲惫感涌了上来。

  躺了很久,她收拾东西走出房间,路过EICU,听到草芥秀一大哭的声音。他趴在他老爹的尸体上,一边哭一边说,你平时老是说自己要死了跟我交代这个交代那个,真的走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说。这个男人在和永琳说他父亲的情况时一直抱怨,如今那个让他抱怨的人死了,他本该一身轻松。永琳打开手机,她的手指停在辉夜的名字上,不知为何她想给她打个电话,于是她打了。

  可是她打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她又挂了。永琳朝车库走去,铃仙急急忙忙在背后喊着师匠,永琳停下,铃仙把一个文件夹给她,是早上永琳忘了看的复诊预约。永琳摸了摸她的头,把文件袋扔进副驾,启动了汽车。

  汽车的震动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弹出来了一点,是一沓病历单。永琳把露出来的那点装回去,那是某个患者的资料。

  雾雨魔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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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3: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20

  疗养院是座暧昧不清的地方。

  从地理上看,它位于市郊,地处入海口河流中部,坐落于半岛。既非内陆又非孤岛。从自身的特殊性来说,它既非传统意义上的医院,又非群山中隐秘的精神病治疗所。你看不清它的全貌,也看不清它内部,每一条走廊的去处,连接着哪里,何处是尽头。它们狭长而曲折,阳光时常会被遮挡,每扇加了锁的木门后都关着不同的病患:中风的老人,高位截瘫的丈夫,出车祸而成为植物人的女人,从医院转来昏迷不醒的病患和进行康复训练的孩子们。大多数时间这里不会有任何声音——除了电子仪器外——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入口服务台能看见两个护士。每间病房都是独立,心电图,透析器,大大小小的吊瓶,设备齐全而压抑。消毒水的气味常年笼罩着这座建筑,浸入它的一砖一瓦,纠缠不清。

  对常年生活在这里的病人们来说,疗养院的一切早已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对于后者而言,这个解释也同样合理。他们互相潜移默化,病人们影响着疗养院,疗养院改变着患者。也许渗透进疗养院每一个角落的消毒水分子才是正常的味道。

  古明地恋躺在病床上,闻着空气中这股浓郁的味道,感到一阵舒适。这里的暧昧早已和病人们融为一体,有的人活着,但他活着的证明很可能只是仪器上几个不同颜色的数字,他们不能说话,不能走路,吃的东西是输进血液的葡萄糖,除了呼吸以外,其余与死无异。曾经她就是这样。大脑损伤充满未知的不确定因素,有的人到死也没能苏醒,而她还算幸运,在这座模糊了生与死的地方清楚地抓住了活着的间隙。她还有未来,未来还有很多时间。

  病人家属也有很多时间,这里不像医院,古明地觉不用担心探望时间不够。今天是圣诞节,已经下了一天的雪,她哪儿也没去,也哪儿也不去,从早到晚都坐在这。恋昏迷了太久,即使醒来也暂时不能说话,不能喂食,不能移动。她只能用一汪深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她的眼睛藏着许多东西,虽然她还很虚弱,但终归是看见了希望。

  觉试着和恋说一些让她宽慰的话。她终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去。恋有时会用困惑的眼神望着她,而她也只能用眼神回应。要说的事情太多,反而无从讲起,古明地觉默默握着妹妹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真相总是比谎言更难出口,而她又不愿说谎。恋的手指稍稍用力,似乎看出了觉沉默背后的挣扎。疗养院的阴暗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使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觉的手机响了,是魔理沙的电话。她走到门口接听,是一些关于昨晚的事,还有神社方面的活动。挂了电话,觉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在这个终年死气沉沉的地方,一丁点微小的争吵都能够通过复杂的走廊网络传到四面八方。这种事很少发生,即使是家属,大多数情况下也会被这座建筑抽光活力,剩下的愁眉苦脸不足以支持他们麻木的争吵。这件事引起了觉的兴趣,她决定下去看看。她寻声而去,以至于忘记了关门。空荡荡的病房回荡着电子仪器的声音,恋直直望着门外,想去一探究竟。

  觉的脚步声走远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迷宫一样的长廊总是能捕捉到每一条细微的声音,加倍放大。那人走得很轻,鞋底是软的,步伐并不是很快。楼道中的路灯闪了几下。当她走到恋的病房门口时,脚步声停了下来。

  房间里的光并不是很亮,那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思考什么。恋好奇地盯着她,对方也好像察觉到了她目光,便走了进来。

  “你好,”陌生人沉默了一会,双手合在腰际,率先开口,向前鞠躬,“我叫秦心。”

  恋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穿着厚重的绿色和服,领子上带有一层厚厚的白色羽绒,粉色的长发直达腰际。她的五官精致而冷漠,和服上印有不同表情的花纹,带有一种凛若冰霜的气质。

  恋并不认识她。当然,如果恋早苏醒一年,便会时常在电视或者社交网络上看见她的身影,也许还会成为她的粉丝。况且就算如此,她能做的也只是眨眨眼睛,以表好奇。

  秦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好。”

  “……”

  “你好。”

  “……”

  她皱了皱眉:“当别人对你问好的时候回答她‘你好’是基本的礼貌。”

  “圣说的。”

  她走进了点,看到恋身上各种各样的管子,想了一会,大概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她在刚刚觉坐过的椅子上端坐下来,挺着背,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书。

  “他们计划让我新年后到这里来慰问病人,给他们讲故事。”秦心说,“今天是和疗养院协商的日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吵起来了。我上楼随便转转,看到你这里没关门。”

  她说:“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

  “你要听故事吗?”

  恋眨了一下眼睛。

  秦心点点头,翻开手上那本灰色的笔记本,念道:

  “这是从威尔森的记录簿中提取的文字记录,M.D
  拉特利奇疯人院
  11月5日,1863年,一场大火烧光了爱丽丝在牛津的家,爱丽丝•利德尔也在这场事故中被严重烧伤,这场大火夺去了她的父母,还有她姐姐利兹的生命.经过一年的护理,她被严重烧伤的皮肤才逐渐痊愈。她的亲人突遭横祸,这对她的精神创伤很大。这个孤儿的状态很不稳定,一会昏迷,一会却变得失控并且歇斯里地,这样的不稳定状周而复始的出现。医生们认为她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决定将她绑起来,具体绑要多久还要看情况。”

  她停了一下,看见恋没有抵触,便继续念:

  “1864年,11月11日,爱丽丝在拉特里奇做了第一次检查,结果又聋又哑,并对刺激没有反应。她似乎对她的现况非常绝望,‘她简直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要不是还年轻,她一定马上了结了自己的生命,然后被埋在臭名昭著的Bedlam公墓。尽管她已经麻木且迟钝,出奇的安静,并表现出明显的痴呆,我们还是给她定了一套治疗方案。”

  “1865年的前6个月里,我们为她做了当时能做的所有治疗一从打冷石膏到放血治疗,但是毫无效果;用了仍处于试验阶段的休克性治疗器械,也没有用; 继而用了大剂量的鸦片酊,还是没有用。我们已经绝望了,于是将她单独禁闭且捆绑起来,进行感情剥夺治疗,没收了她心爱的玩具兔,并尝试取消了下午茶- 但这毫无用处。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既不抗拒治疗,也对治疗没有任何反应。她完全忽略了我们的治疗,她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封闭了起来,把整个世界排斥在外。当我们刚刚确诊她已经疯了没多久,她便陷入了昏迷状态。”

  “她的精神虽然很虚弱,她的身体却很健康。我们还是心存希望(但不意味着我们很乐观)她能够回归健康。我们对她进行了合理的治疗,但是很遗憾我们几乎看不到好转的迹象。1873年秋,经过了八年的阵发性睡眠后,爱丽丝突然开始画画了。她的第一幅画竟然是一只吓人的猫!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发性的愤怒和莫名的尖叫,在表现完这些有可能是好转的迹象之后,她还会歇斯里地的抽泣。除此之外还伴有间歇性痉挛,必须经常注射镇静剂。有时很多医疗药物和化学制剂收效甚微。所以她需要服用更多的药物,甚至超过了医生建议的剂量。”

  “这年十一月末,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她开始小声的抱怨,继而转为持续性的歇斯里地的尖叫,但谢天谢地,她终于有回应了--即便可能不太正常,但她周围的人至少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有一天,当她被病房看守恶狠狠的骂了一顿之后(院长那对愚蠢的侄子!),爱丽丝悄无声息的摸到他们背后,突然发起了狂暴的袭击,直接干掉了这对双胞胎中的一个(她用勺子当做小刀),另一个也像头死猪一样倒在地上,血流如注.随后,她打开了手腕上的备用武器。”

  “幸运的是,一个医生阻止了她可能对自己造成的致命伤害。但是,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在几天的沉寂之中,她有时会随手涂画几张奇异的景象和人物,有时又随口吟出几句不知所云的小诗,或者不停的说着胡话,亦或是长时间陷入一种神经质般的紧张和恍惚当中,再就是莫名其妙的咆哮和呻吟.直到今年春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她开始说话了。从文明的演讲到粗野的谩骂.或者发表了她神秘的演讲,出入于她错乱的,强烈的,疯狂的,骇人的梦境当中。但在她神志正常的时间里,她开始变的自信了。她自言自语的跟自己分担了一些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一遍又一遍地絮叨着脑海中那些奇异景象。当然,这些错觉对我们来说毫无真实性可言,但是她的对话,至少与这个世界建立了某种联系,她不再完全排斥这个世界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这听起来很令人信服,但她又时常与这个世界失去连接(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自顾自的说起仙境茶会,蘑菇森林,杰克爆弹,蛇鲨,恶魔骰子,还有那个欺善怕恶的红桃皇后,尽管如此,这还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她的情绪由沮丧忧郁转为凶残暴怒再到自信冷静,这是个积极的转变。”

  “但是一个‘正常的’ 爱丽丝出现,一个“治愈的”爱丽丝就会消失整个夏天到秋天。她似乎都在幻觉和现实中摇摆不定。”

  “到了十月份,我病了。我觉得我们能做的全为她做了。经过了十年的治疗,我们把她这个身体所能承受的的治疗给她做了个遍。她后来还是显示出了紧张症的症状-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以为是药物起效了: 但现在我很怀疑这个结论。难道她发现她的玩具兔子有什么异样了吗?”

  “事实上,这只兔子是我们买来补偿几年前没收的那只。我对你说过的吧? 她对我的命令,指挥和请求无动于衷。很大程度上来说,她被“治愈" 了,但是我相信还是是她自己治好了自己。现在她多少有点稳定下来了,虽然对于无尽的幻觉,她已经由最初的恐惧转为现在的疲乏,我禁不住院长的恳求,尽管继续治疗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但继续把她关着又似乎是在浪费每个人的时间。”

  “她无家可归,也没有朋友可以投靠,她只有一小笔遗产。她在11月失望地离开了Rutledge。但她决心让自己的神志恢复正常。护士发现她和彭比博士在一起,爱丽丝被转到他这里进行护理,在猎犬沟渠街道之家和不良少年之家.我希望他们现在一切顺利。”

  秦心合上书:“这是我最喜欢的《Alice: Madness Returns》里的故事。爱丽丝由于小时候家中一只猫引发的火灾导致她的房子被烧毁,她被送进了精神病疗养院,十年都在疗养院度过。”她看着恋,“那场火灾摧毁了她的家庭,所有人都认为火灾的原因是那只猫打翻了桌子上的烛台引起的。她因此饱受折磨。”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她停了一下,怀里手机突然响了。看了一眼屏幕,她对恋说:“他们在叫我,我得走了。”

  秦心站起身,把笔记本塞回怀里,对恋说了声再见。

  她急急忙忙走出病房。恋一直望着她离开视线。下楼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打开推特,驻足写到:

  “今天,陪不认识的朋友讲了爱丽丝的故事。
  她认真听了。
  稍微有点开心(。ò ∀ ó。)
  心。”

  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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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16:41:50 | 显示全部楼层
  21


  把藤原妹红的人生看做一次长假,间隔年背着画板,途径陌生的城市便是一场午后记忆模糊的小憩,短暂且不真实。她沿着海岸线晨跑,堇子早已离开,海平面微微泛起红光。耳机里传来富有节奏的黑人说唱,她看着远方,呼吸急促,身后的灯塔一点点在朝阳中褪去面纱,灰色的城市矗立在莫比乌斯环上头,一座又一座高楼接连亮起。她奔跑在城市边缘,公园里的路灯随着她的足迹陆续熄灭,短暂地闭上眼,她试图将这一幕定格,一张张灰色的素描在脑海里规划,起草,勾线,随着沙滩上的脚印一起留在沿途不存在的记忆空间。


  去公园洗了个脸,再回灯塔换了身衣服,妹红架起登山用小支架,烧了杯热水。一杯热水下肚,心头暖意渐生。她站在瞭望口,手里端着保温杯,正对朝阳。海面反射着晨光,雪依然在下,但较比昨晚已经小了不少,城市各个建筑都积了一层雪,沙滩也变得黯淡许多。妹红找出包里剩的压缩饼干,胡乱啃了几口,再喝口热水,不急不慢地收拾好,背上背包,带上门,离开灯塔。


  依旧是海岸边的公园。妹红在小亭架好画板,上面还夹着一张画,是昨晚没画完的辉夜。辉夜被那个女人带上车前说,明天见,在这。所以妹红来了。她会无条件相信一次陌生人,这是她的信条,如果那人欺骗了她,妹红便不会再给她机会。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戴上帽子,庭院中心有一面湖,正在一点一点结冰,盛夏爬上亭子两边的爬山虎也渐渐萎了。这里视野不错,大海和灯塔尽收眼底,身后便是当地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再往后便是商圈,高楼大厦就在不远的地方。防波堤两侧还有一些地下场所,以及一座延绵数十米的临海餐厅,落地窗正对着朝阳初升的大海。不过为什么不修成一家酒店,妹红想。她看着餐厅里喝着咖啡看雪景的顾客,如果清晨醒来便能在自己房间看见这一幕,那该多棒。更棒的是她也不用睡在灯塔了,但转念一想,圣诞夜她也不一定订得到房,便也释然了。


  雪逐渐下大,光线越来越差。妹红伸了个懒腰,把画板上没画完的辉夜收了起来,换上一张崭新的画纸。她拿出笔,对着不远处的灯塔比划,趁着现在还看得清,赶紧把之前想画的画下来——打线,确定确定光源,排线……雪一粒粒从天空飘下,积压在树枝之间,扑通扑通落在湖里和地面,小亭的木头房梁也发出轻微的吱吱呀呀。柳木炭和画纸的摩擦声未间断地在凉亭里回荡,妹红揉了揉眼睛,天越来越暗了。由远及近,云层和大海先勾好,然后灯塔,公园里的树。大致的排线做出来后,她抽出餐巾纸擦细节,然后给灯塔做暗面,在更深的地方再上一层调子,暗面渐渐过渡到灰面,用橡皮擦出相对来说的高光。云层和大海画好之后,再画近处的小船与沙滩,再仔细细化。她翻了翻背包,拍拍衣服,从外套口袋找到一盒香烟,抽出一支,拿烟蒂当抹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妹红不紧不慢地涂涂抹抹,象征性地署上自己的名字后,肚子传来一阵抗议。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中午了。


  辉夜并没有来。妹红把画板留在公园,去餐厅洗个手,顺便吃了点东西。餐厅里顾客不多,一个乐队成员零零散散坐了两桌,脚边放着乐器袋。键盘手,提琴手和小号手最吵,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东西。鼓手和另外两位带着古琴的坐在一起。真是奇怪的组合,妹红想,在一边,一位没有带任何乐器的少女望着窗外的雪景,入了神。盯了一会儿,她突然回过头,和妹红四目相对。


  安静了几秒钟,对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妹红的装扮——这头白发还是太显眼了。妹红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去前台结了帐。直到离开餐厅,少女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回到凉亭,还是没有人来。妹红坐了一会,站起来走了走,又画了第二张,第三张。三张画完已经是傍晚,太阳落山,妹红看了眼时间,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叹气,只是面无表情地把画具收进背包。默默去餐厅吃了个饭,中途又遇到了那个乐队。唯一没带乐器的少女继续饶有兴致地盯着妹红,妹红没有理她,吃完便离开餐厅,找了家清静的酒吧,随便给自己点了杯酒,打开电脑写起了博客。


  写着写着,驻唱乐队不知不觉架好乐器,开始在台上唱歌。妹红开头还没注意,后来越发觉得耳熟,怎么会有人同时用小提琴,电子琴,和小号伴奏,吉他手呢,贝斯又在哪?不过组合在一起倒是莫名的好听,主唱声音很干净,带点女高音的味道,一种渗透心灵的清澈。妹红停下来听了会,居然也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真的蛮好听的。


  她转过身,主唱正好唱完,和她对上了眼。


  米斯蒂娅礼貌性地对台下颔首,朝着妹红微微一笑。


  ……


  演唱结束后,提琴,小号和电子琴换成了鼓和古琴,米斯蒂娅也下来当观众。原来这是两个乐队。她径直走到妹红的座位旁,点了一杯莫吉托。


  “米斯蒂娅。”她端起酒杯。


  妹红和她碰杯:“藤原妹红。”


  “介意我坐旁边?”


  “随意,”妹红耸了耸肩,“反正你都坐下了。”


  “我唱得如何?”


  “很好听。”妹红实话实说。


  “你是——”米斯蒂娅手指掂着酒杯,酒精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旅行者?”


  “差不多。”


  “你和我差不多大,父母居然愿意放你一个人出来。”


  “我父亲不管我。”妹红答道,“我母亲出车祸死了,而她是小三,我是私生女,自然不会管我——除了给我法定意义上的抚养费。”


  “喔……你一定经常和别人打架。”


  “我是良民,我不喜欢打架。”妹红说,“我还要画画呢。”


  米斯蒂娅靠近她的脸,从她上衣口袋抽出一根烟。


  “这也是你画画的工具?”


  妹红夺过她的手:“偷窥可不好。”


  “我只是好奇,”米斯蒂娅笑了笑,“普通人可不会把头发染成白色。”


  “如果我说那是天生的,你一定不信。”她站起身,“真是遗憾,我得走了……”


  门口这时吵了起来。几个面相凶狠的混混把某个女孩围在中间,女孩一直在说话,混混们好像被她激怒了。


  “哎我真的不是别的意思,”蓬莱山辉夜解释道,“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混混们怒极反笑。他们使了个眼色,抓住辉夜的肩膀把她拖出门。辉夜还在一直说话,直到他们把门关上。


  妹红刚起身,便被米斯蒂娅抓住手腕。“他们是帮派的人,不要多管闲事,一会会有人来收场。”


  “不好意思,”她挣脱她的手,“帮我看下东西。”


  她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推开门,左手边有一道小巷。妹红放低脚步走进去,几个混混正把辉夜堵在墙角。


  “…你们真的想清楚了,碰到我一根手指我也会让你们后悔…”


  混混们笑了起来,一个人动手捏住辉夜下巴:“继续叫,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我看你这小姑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咳咳…”妹红在后面咳嗽了声,“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各位?”


  混混们扭过头,突然发现身后站了个人,气不打一出来。一个离得最近的混混一巴掌朝妹红扇去,“去你妈的谁他妈多管闲事…”


  他的手还在空中,妹红略微退后,抓住他的手腕,作势一扭,关节传来一阵巨响,男人痛苦地倒了下去。


   其他人愣了一下。妹红数了数人数,还剩四个。她压低重心,左脚向前右手向后,一记直拳正正当当打在一个离她最近的混混鼻梁,随后左拳下勾,击中他的下巴。另一个人反应了过来,骂了一句,抽出小刀朝妹红刺去。妹红侧身一闪,捉住他的手臂,用右手手腕敲击他的手肘。混混大叫一声,刀掉到了地上。她伸出膝盖猛击他的肚子,趁他跪下的一瞬间,一脚踢在他的太阳穴,把他踢得瘫倒在地。此时第四个混混的刀到了,妹红的后背被他划了一刀。但她不退反进,直接转身一脚把他撂倒,捉住他的右脚后跟,朝他膝盖窝狠狠踩去。随着一声骨骼断裂的惨叫,妹红低头躲掉第五个人的背刺,左手手肘袭击他的肋骨,后脑门击中他的额头,再顺势转身一脚,踢爆他的下体。


  看着一地男人的惨叫和在墙角目瞪口呆的辉夜,妹红整了整衣服,走到辉夜面前。


  “被混混纠缠的时候不要威胁他们,会适得其反。”


  “那…那应该怎么说?”辉夜还没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道。


  妹红做了个深呼吸。


  “操你妈!”她大声吼了出来,“操你妈!听见没?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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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16:42:37 | 显示全部楼层
  22


  一


  博丽灵梦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穿着睡衣下了楼,冬日暖阳洋洋洒洒透过过道窗户,洒在暗红色木制地板。雪停了,庭院里的积雪足足没入脚踝。她冲了下脸,一边刷牙一边审视自己——镜子里的灵梦睡眼迷蒙,睡衣松松垮垮,嘴角溢出泡沫,头发乱作一团。圣诞聚餐才过去两三天,平日里严谨干练,一丝不苟的她似乎提前步入了新年怠倦,机械式地刷着牙,几乎本能地想,现在已经是正月了吧。


  而新年还未到。洗漱完毕,她穿着拖鞋来到厨房,冰箱上留着张纸条,有人给她留下了吃的。公寓暖气充沛,她衣服也懒得换,一个人食了午饭,打开电视,缩进被炉看新年综艺节目。来来回回换了几档频道,她昏昏欲睡,趴在桌上想睡觉。电视机声音不大,窗帘收在一边,落地窗外白茫茫一片。树木,马路和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淡黄色的阳光几经反射,透过玻璃窗打在灵梦背上,拉出一条朦朦胧胧的影子。


  她意识到,公寓似乎安静过了头。


  房东小姐几日没有归家,她也没带换洗的衣服,之前好像听到魔理沙给她打过电话,也不知道她们在电话那头聊了什么;早苗应该拉着爱丽丝回神社张罗新年活动,这几天会很忙;天子多半被她家的衣玖管住不能出门……


  魔理沙呢?灵梦喊了一声,除了大厅里的回音,没人回应她。这人又跑哪去了,她嘟囔了句,在被炉睡了一个小时,迷迷糊糊记起早晨睡梦中有一阵敲门声。


  时针走了一格。她打了个喷嚏,从客厅惊醒。还没有人回来?她憋着一肚子火,离开被炉,不情不愿走到魔理沙房间敲门。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里没有人。窗帘拉上,整个天花板都贴着梵高的星空,光线有些暗。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头顶垂下几盏天蓝色的圆筒吊灯,开了灯墙上会出现一圈星星光斑,给人愈发幽暗的感觉。


  灵梦不是第一次来魔理沙的房间,轻车熟路在书桌前坐下。她早晨应该找过灵梦,不过她睡得太死,魔理沙就一个人走了。她坐了一会,书桌上有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用彩纸折了许多星星。旁边是一本奇奇怪怪的手帐,灵梦随便翻了几页,是一个多月前早苗和魔理沙商讨病情时提出的“似曾相识的梦”。


  “十一月十五日 雨


  梦里也在下雨。


  宴会结束后,我离开神社,骑着扫帚飞回魔法之森。路上雨大了起来,中途决定先去香霖堂避雨。香霖递给我一套黑绿色外衣,很大,很丑。他在木头篓子里加炭,把我换下的衣服挂在上面烘,真是奇怪,梦里他居然和我讲小时候的事,说我小时候经常淋着雨回家,被老爷训斥一通。那个世界的我选择离家出走,香霖也离开了雾雨家,在森林边缘开了个道具店——和这个世界一样。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巧合,冥冥之中的暗示,我无从知晓。”


  “十一月二十日 阴


  我采了许多蘑菇,魔法之森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发光菌落,大多在石缝和树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告诉我哪些蘑菇可以吃,哪些有什么毒。我怀疑这本破旧的笔记记载了雾雨魔理沙成为魔法使之后以自身为试验体的数项小白鼠实验,否则它就是一本瑰宝。不过不太可能,它还有许多空白。森林里蘑菇太多,没法完全按照笔记本的记录采摘,所以有一部分我并不认识。我在森林里遇见了爱丽丝,喔,她也会魔法,但我并不吃惊。我们很久前就认识,我曾经和她在同一个班级,离开家后我才转到灵梦的学校,所以在梦里我们是老友也没什么问题。下起了小雨,森林里很潮,参天大树的枝叶非常繁密,淅淅沥沥地摩擦,很快四面八方就泛起了雾。她建议去她的小花园烧烤,那里有结界,雨落不下来,很干燥。我随她回爱丽丝宅,把认识和不认识的蘑菇分类,后来灵梦来了,我们好像阔别已久——大概是梅雨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有拜访博丽神社了。”


  “十二月一日 阴


  梅蒂欣的铃兰是一桩心病。我在永远亭遇见了她,不可避免,我把毒人偶和花园路的小裁缝搞混了。她对我不冷不热,说我在做梦。我的确在做梦,永琳在梦里也是医生,难道我还要在梦里把病症给她说一遍?饶了我吧。我很疑惑她是否在我认识她之前就一直是医生,半年前我遇见灵梦的时候对她似曾相识,我的博客里还记载着那时的梦,可我才刚转学。我说我认识她,我知道她是孤儿,博丽神社的巫女都是孤儿,她亲口告诉我。


  梦里的一切都是现实的映射,让我困惑的是在认识她们之前这个梦依然有条不紊地运转。和灵梦的相遇加快了梦的进度,许多细节也更加清晰。我曾经参与了一场爱丽丝的绑架案,中了梅蒂欣的毒而昏睡。幽香橱窗里的铃兰让我忽然回忆起那个恶寒的梦。它如此真实。”


  
  有人在敲门。来人是早苗,她在玄关外戴着厚厚的围巾。灵梦开门时注意到院子外有个黑影一闪而逝,早苗则注意到灵梦手中的笔记本。她来得太匆忙,笔记本还握在手里。


  灵梦问道:“还有人?”


  早苗有些疑惑,摇了摇头:“爱丽丝回家了,神社交给他们布置,我一个人。”


  “那是我看错了,门口好像有其他人。”


  早苗四下瞧了瞧,没看到人,便把门关上,卸下围巾缩进被炉。“为什么女高中生在冬天也要穿短裙。”她搓了搓大腿,“既定印象吗?”
  
  “是偏见。”


  “那本日记你看了?”早苗使了个眼神。


  灵梦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拿着它,“看了。”


  “她其实不想给你看。”


  “我听你们谈过。”


  “魔理沙不想让你担心。很奇妙对不对,我在她的梦里是你的死对头,守矢家的风祝。我俩还一起解决过异变。”


  “我不知道。”


  “你应该多翻翻,魔理沙告诉过我,她不能短时间回忆太多的事,会头痛。我想那大概是她把两股记忆搞混了。”早苗仰着头,“我现在也觉得没有记忆好了,我活成什么样我就是谁,不用纠结过去。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我也已经将它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能做一个我,梦里的早苗越稀薄,现实中的早苗就越真实。”


  灵梦心里一动,“你知道魔理沙去哪了。”


  “医院,今天复诊。”


  灵梦摇摇头,“我不相信这什么幻想乡,我也不开神社。”


  “是有点扯。”早苗说,“我好歹是现役巫女,我相信魔理沙,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告诉你什么?”


  “很复杂,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情况,假如有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世界,生活着另外一个你,两个世界被幻想的境界隔开,彼此平行,又互相交错。”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上下画着波浪,“两个世界会有一些暧昧的相遇,没人能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但从魔理沙的症状来看,她回忆得越多,这个世界的她就会一点点分崩离析——你可以看做两个灵魂打架,赢的那一个才能占据这具身体。”


  “就算你真是巫女,”灵梦笑了笑,“装神弄鬼的东西我也不信。”


  “新年可别来。”


  早苗耸耸肩,把肩膀盖住,整个身子缩进被炉,没有再看她。


  二


  藤原妹红抖掉大衣上的雪粒,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跟着辉夜进了屋。不得不说从高楼落地窗俯瞰城市的夜景是每个成功女人的爱好,即使永琳也不例外。辉夜以极快的语速讲清前因后果并在永琳回答的一瞬间挂掉电话,告诉妹红一切ok,房子可以用了。


  “好一波先斩后奏,她要是不同意我岂不是会被赶出去。”


  “永琳明天下午才回来,放心用!明早把你赶走就行了!”
  
  妹红还没问为什么不回你家,辉夜便挥挥手,“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家的,上次溜出来的账还没算清楚,遇到小混混差点被侵犯,永琳家感觉像回家一样,在这里的感觉比家里感觉好多了,我超喜欢这里面!”


  她把鞋一扔往沙发一扑,发出母鸡下蛋一般的笑声。妹红就地架起画板,对滚来滚去的辉夜说道:“别动。”


  辉夜惊讶地望着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对你倒是憋着一肚子火。”妹红说,“你是唯一一个放我鸽子被我救下还带我回家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所以请你别说话,让我把画画完。”


  辉夜并没有听她的话,她凑过来看妹红的画板,“你叫什么名字。”


  “藤原妹红。”


  “好名字,我叫辉夜,蓬莱山辉夜。”


  “你说过了。”


  “我的记忆只有七秒,”辉夜重新躺回沙发,“做咸鱼超累的。”


  “暗示我救你这件事不存在了。”妹红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她带偏,“呵,女人。”


  “胡说,让你在这寄住一晚不就是为了报答你。”辉夜嘴角永远微微勾起,看得妹红火大,“好吧,你想要多少?”


  “一码归一码,你放我鸽子的事还没算清楚。”妹红冷笑道,“我不要你的钱,安安心心让我画完,或者你想当裸体模特?”


  辉夜扭扭捏捏,脸忽然红了起来,“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说完辉夜居然跑了,妹红愣了会,一言不发收起画具,拿出电脑继续写博客。可恶,这个女人怎么让她这么来气,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让她火大的女人,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莫名生气。辉夜才和她认识多久,就对此乐此不疲。妹红忿忿地想,难道上辈子和她有仇?


  而辉夜并非无缘无故这么对她,她偶尔会从某个人身上感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有的人很微弱,有的人却十分强烈,比如永琳。她不明白它从何而来,看见永琳就想使唤她,看见妹红就想和她斗嘴,本能驱使她这么做。她这么解释完,妹红头也不抬,说了声“哦”。


  辉夜凑过去看她在干嘛,妹红也没拦她,正好她在打对辉夜的描述——“让人火大”。辉夜点点头,原来是旅行日记。


  她突然问:“你为什么旅行?”


  原本还想嘲讽她几句,妹红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记录我想记住的人。”


  这个回答连妹红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辉夜却若有所思,她仔细想了下,说道:“这房子是永琳的,就是那天晚上开车接我的人。”


  “原来是她。”


  辉夜用手指了指头,“她是这方面的专家,是医生。”


  “你想说什么?”


  “永琳有一个病人,雾雨魔理沙。问诊的时候我正好去找永琳,她总是梦见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把她梦见的世界讲给永琳听,那是一个叫幻想乡的世界,里面有许多现实中熟悉的名字。”她停顿了一下,“她没讲太多,头痛。”


  “你到底……”


  辉夜凑近妹红的脸,“那些名字里就有永琳,还有我。”她盯着她,“还有你。”


  妹红不说话了。


  辉夜指着自己,“你想记录的人,其实就是寻找让你觉得似曾相识的人,也有可能是记忆中出现的人。这才是你的目的。藤原妹红,你的表情和当时我看到的雾雨魔理沙一模一样。”


  “现在最让你难忘的就站在你面前,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妹红摸摸自己的脸,“我该说什么?”


  辉夜十分失望,“有哪个少女不期待一句‘命中注定?’”


  “我知道了,”妹红笑道,“你口不口渴?”
  
  “是有点,怎么了?”


  “呵呵,人在口渴的时候智商会下降。”妹红冷笑道,“多喝热水。”


  三


  疗养院的争吵刚结束,古明地觉就和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檫肩而过,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又立刻分开。她若有所思地回到病房,才意识到房门没关,不过并无大碍,反正也不会有人胡乱串门。


  她在留有余温的位置坐下,发现恋恋一直盯着她。是想喝水,还是想听她说话,或者只是想盯着她。觉拿出手机照了照,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没有啊,倒是几天没打整头发有些乱。她起身给古明地觉接了杯热水,恋摇了摇头,把眼睛闭上,好像睡了过去。


  觉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恋恋睡着之后,她恍然意识到窗外正值寒冬,她在这待了好几天,是不是该回一趟家,拿点什么东西,这几天又有什么新闻?她打开电视,快新年了,与世隔绝的疗养院弱化了时间的流逝,如果可能她可以一直这样和恋恋待下去。她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无由来的,她想起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阿燐和阿空,带着恋恋相依为命的时候。她骨子里就是个孤独的人,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除了妹妹,其他的并未如她想象中那么留恋。她叨念了几句阿空,翻出床头柜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给恋的信,真相早已不重要,如果她回来了,是否会在地灵殿的门前徘徊,被灵梦误认为黑影,开门的时候吓一大跳?她忍俊不禁,心想阿空的话,十分有可能。


  电视机声音有些大,依然在宣传新年本市神社和剧组的合作活动。觉赶忙把声音调小,恋还是醒了,碰巧画面切换到秦心的剧照和介绍,她眨了眨眼,把头偏向觉,先是盯着她,接着嘴唇一动,发出细微的,沙哑的嗓音。


  “心……”


  觉手中的信封掉了一地。


  TBC


  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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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16:43:55 | 显示全部楼层
23




  魔理沙吃了点药,那时正是正月初三,有人喊她去神社参拜。


  “哦……嗯……好……”她含糊答应。


  她推开门,另一个人正在门口等她。灵梦换了一身蓝白金鱼和服,长发挽在脑后,插一根发簪,后颈立起厚厚的羽绒。她的脸红扑扑的,神色却颇为不满,魔理沙什么也没打扮,迷迷糊糊就跟她出了门。


  “你不换衣服,爱丽丝可等着你。”


  “哦……”她转身要走,被灵梦叫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她不想让灵梦发现自己正在发烧,如果错过了今天,爱丽丝会气得再也不理她,“昨天熬夜,还没睡醒,一会就好了。”


  黑色轿车在大门停下,街边的雪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灵梦边走边说,“第三天有秦心的表演,人会很多,我们早点去。”


  她拉开后座车门,天子在副驾回头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衣玖透过后视镜匆匆一瞥,问道,“人都来了吗?”


  “来了。”


  气温太低,汽车没敢熄火,衣玖一踩油门便窜了出去。魔理沙不动声色地靠在灵梦肩头,望着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太阳高照,城市的雪化了一部分,人为清理了一部分。大街上颇为冷清,白色的房屋从窗外接连闪过。衣玖开得很稳,不过单调的景色依旧加剧了她的头痛,她把眼闭上,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吧?”灵梦以为她太累了。


  魔理沙的手冰凉,灵梦的手炙热,握在一起的时候有股奇妙的中和——好比刚刚掺入开水的冰块,虽然在融化,却依然维持着零度。


  “还好。”魔理沙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就这么靠在灵梦身上,似乎将要睡着。她的思绪飘到远方,回到她和灵梦最开始相遇的那个下午,天空很蓝,白云很白,教室里人声嘈杂,慧音老师的粉笔灰在窗帘缝隙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接下来的记忆没那么清晰,就和现在她生病时一样,亦真亦假。有时候她是戴着黑帽子的魔理沙在森林采蘑菇,有时候灵梦是她的合租者。她随众人下了车,天子迫不及待爬上楼梯,衣玖跟在身后喊她的名字;灵梦拉着她的手,去往神社的路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四周人很多,有许多商贩贩卖新年礼物,赠送福袋。灵梦拉着她去手水舍,兴奋地挽起和服袖子,用柄杓盛水清左手,再换左手持柄,清洗右手;再将柄杓换右手,倒些许清水至左手掌心漱口,再将柄杓换到右手,清洗左手。最后将其立起,清洗杓。魔理沙跟着她迷迷糊糊照做,这才来到正殿。


  正殿前架起巨大的舞台,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们穿过人流,稗田阿求正推着本居小铃在塞钱箱前合掌,胸前击掌两次,再次鞠躬。许下心愿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和灵梦魔理沙打了招呼,迷迷糊糊中,魔理沙居然意识到小铃身上穿的和服正是阿求前段时间来梅蒂欣店订做的那一件。


  幽香和梅蒂欣也在。两人刚刚求完签,正在绘马上面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天子跑过去和她们说话,衣玖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们。


  灵梦发现自己拉着的手不动了,魔理沙揉了揉太阳穴,透过指缝茫然地看着她。灵梦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魔理沙向她靠近,伸手穿过她的脸颊,触碰到她扎起来的发簪。她眼中的迷茫加深了,“原来不是蝴蝶结……”


  爱丽丝和早苗从神社里出来,看到了两人。爱丽丝穿着她们送给她的巫女服,被魔理沙盯着脸越来越红,最后气道,“还不是你们让我穿!”说罢转身就走了。早苗耸了耸肩,“她其实挺开心的,这几天辛苦她了,做得很好。”


  她转眼对魔理沙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头晕罢了。”魔理沙摇摇头,“我……”


  还没说完,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秦心戴着假面,手握薙刀,一身似曾相识的笑脸哭脸裙从幕后出场。她举起刀,目光平视。


  在她挥刀的那一瞬间,一位黑头发的少女和一位白头发的画家斗着嘴从魔理沙身边经过,说是争吵更像在说笑。魔理沙头更痛了。早苗转身和灵梦交谈,宇佐见堇子偷偷摸摸跟在辉夜和妹红后面……咦,怪事,我怎么知道她们名字,魔理沙想。头疼得厉害,脑子里传来电流接触不良的噼啪声。她看见不知从何而来的樱花从天而降,穿过人们的身体。人们视而不见。眼前的画面一会儿撕裂,一会恢复。


  樱花不再飞舞,悬停在空中,说话的早苗没了声音,舞动的秦心薙刀悬在半空,欢呼的人群保持着笑容……有什么东西穿过魔理沙的身体,好像冷锋过境,所到之处凝固了一切。紧接着,视线范围内的人发生了变化,魔理沙能清晰地发现人群中拿着摄像机录像的古明地觉,偷偷混在观众偷拍灵梦的八云紫,以及跟在各种摊位买东西的幽幽子身边的妖梦。她认识她们,甚至认识台下拿着相机素未谋面的射命丸文,原本寒冷的色调忽然间变为其乐融融的暖色,灵梦身上的服饰也发生了变化——就像两个世界在她脑子里打架,一会儿巫女灵梦占据上风,一会儿和服灵梦略胜一筹。


  她摇摇晃晃,神社正在逐渐变成她梦里的样子——小妖精们在大殿两边摆摊,蓝色冰精从她头顶飞过,灯笼变成了火把,早苗还是那个早苗,只是身边多了两个人;而灵梦戴着红色蝴蝶结,坐在塞钱箱附近和吸血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秦心依然在台上表演,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席地而坐,一边赏樱一边喝酒;萃香举着酒杯给人斟酒,仿佛永远也倒不完。没有人注意到魔理沙,她脱下黑色的帽子,樱花消失了,早苗依然是一个人,灵梦穿着和服,觉身边没有猫也没有乌鸦。


  她向后倾倒,脑海里的人声刚嘈杂起来,又逐渐消散,最后只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分不清是谁。


  雾雨……魔理沙。


  雾雨魔理沙!


  她睁开眼,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她躺在草地,四下空旷。头顶白夜——日食那样白天式的晚上。天空中有无数星星,每一颗都围绕中间的太阳旋转,像一道缓慢移动的漩涡。而太阳被月亮挡住,散发着寒冷的,五颜六色的极光。


  她撑起身。草原上刮起一阵冷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感到有些微妙。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一个黑帽子的魔理沙。她十分平静,偶尔哼哼几句不成调歌,从头到尾都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魔理沙问她,“北极星在哪?”


  魔理沙回答:“北偏东二点五度。”


  四周零零星星有几座房屋,森林附近的样子,但是特别空旷。魔理沙和魔理沙看了会星星,就走了。


  她进入森林,沿着一面湖散步。湖水雾气弥漫。湖边的路特别滑,一不小心,她没走几步就掉进了湖里。


  湖特别深,她缓缓下沉。水泡在她周围破裂。她悬停在中间位置,很空旷,被淡蓝色的湖水包裹。破掉的空气托着她上浮,像下降一样缓慢又安静。她最终浮出水面。明明是冬天,却一点都不冷。风很大,黑帽子魔理沙还在看星星。


  她爬上岸,抬头一看,星星的轨迹已经变了,刚才北极星的地方已经被其他星星替代。


  她拧了拧衣服,继续走。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密林,出现了一家酒吧,里面传来炸裂的音乐。酒吧乐队唱着齐柏林飞艇的歌,键盘手的电音从里面传出来,听得魔理沙想抖腿。八云紫靠在门口,拿着扫帚抽烟,看见魔理沙,她问,灵梦什么时候才回来?


  魔理沙说,不知道,给她打个电话吧。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灵梦打电话。她想好了一切,但是拿出手机发现没有灵梦的联系方式。


  她的电话,line,邮件全都找不到了。


  风太大了,周围都是土和灰,她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进去。


  她又往前走,那里有一个舞会。


  她忽然记起今晚上要打扮成魔女的样子来来参加这个舞会,然而发现已经有人扮成魔女了。


  爱丽丝从魔理沙身边走过,衣服和她准备的一模一样。


  她想退而求其次,打扮成魔法使的样子,然后她准备回去拿斗篷和帽子。


  斗篷和帽子放在学校。


  这里的一切都离学校很远,不过她发现有地铁通往学校,而且坐几站就到了。但是森林里的这一站特别破,下午就是最后一班车了。


  她原本想上车,但是又没有上。地铁开走了,声音像火车。


  她又走回去,发现黑帽子魔理沙已经走了,帽子落在了她头上。现在满天都是星星,无数的星星,把太阳边缘的黑圈挡住了。


  她意识到日食过去了这么久,都没结束,甚至没有移动一下。时间好像永远静止了一样。


  她没有去学校,她知道去了学校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伤感。


  梦就要醒了,醒来她大概会流泪。


  她摘下帽子,把它狠狠踩在脚下,碾成一坨。


  她望着星空,即使眼泪布满脸庞,她也依然会对那个世界说出你好。


  “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这世界不是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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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19 21: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yokar 于 2017-12-19 21:19 编辑

好久没来这都完结了……
辛苦了……
终于结束了呢
最近都没时间看东西,私は悲しい(ポロロン)

点评

都过去一年半了  发表于 2017-12-20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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