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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中短篇]假如明日天放晴(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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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4 17:48: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不可知的彼岸 于 2017-3-19 14:58 编辑

1
  “不幸啊!”我一边这么自言自语地感叹着,一边抬头去看阴沉沉的天空。
  当然,虽然这么说但谁也不会来听。因为在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夜晚时分,虽然称为深夜还为时尚早,可在这荒郊野外的羊肠小道上,要想指望遇到其他人或车辆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无缘冢收集道具回来的途中,在不期而遇的大雨中迷失了方向。车子在山里七转八拐了好久也没能绕出去,最后竟然还在这么个地方抛了锚。真是不幸啊,我这么想着。今天出门之前忘了看黄历。
  还好现在雨总算是停了。上次,也是由于这老化了的发动机轻微抛锚的时候,正赶上倾盆的大雨,我只得在粘得一塌糊涂的汽油中奋起搏斗,浑身上下被浇得精湿,活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落水鬼。焦急伴着大雨,我简直都想哭了。
  今天我在卡车后面的车厢上蒙了防雨布,车里也有预备下的雨衣。
  只是,比上次更不妙的是车子的状态,不管怎么弄也没法发动起来。我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努力,把身子靠到靠背上,望着挡风玻璃上摆动着的雨刷呆呆地出神。
  这里正好是介于村镇与村镇中间的深山老林。简单地考虑了一下,两地之中前方的小镇多少还近一点。但尽管如此也得有十公里,如果走过去的话起码得四个小时。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浑身脱力。
    从半开着的车窗那边吹进来了湿冷的风。已经是暮秋时节了,天气很凉,肌肤也有点起寒战。我转过头,望着旁边座椅上堆着的装满了收集来道具的麻布包。
    突然,我坐直了身子。
  那是什么?——透过麻布包的缝隙,里面有个东西在发光。
  “——难道……”我一边嘀咕一边解开袋子口,翻弄着里面的物件。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在黑暗中闪着光的老式手机。
  我把手机从袋子里取出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怎么看都是一部老式的翻盖键盘机。最近流行的款式,都是装了触摸屏的智能机,象这种完全是“砖头”的式样已经几乎见不到了。我把翻盖打开,试着按了一下解锁键,屏幕竟然亮了起来,显示还剩下最后的一格电,手机信号是半满的。我又试了试键盘——可以,拨号键盘没有问题,还能使用。
    说不定可以用它打电话求救呢!瞬间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可是下一刻,我的心又凉了——就算有了电话,该打给谁呢?
  对了,可以跟人间之里的警备队联络。虽然没有在指定的户口名单上登记,但如果联络的话应该还是会来的吧。
  这个老古董电话好不好使还是个问题,不过,如果打回家——打回家?说什么呢?
  慧音在这种老公车子出了故障而遇到麻烦的情况下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吧。实际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从家至此,坐出租车的话得要几千元——不,几万元吧。
  打回家也是浪费电话费。
  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时,无意中想起了稗田的事也不过是纯属偶然。稗田……这么说的话,她就来往于这附近。——当然是在很久以前的事。
  我曾经在人里的文化署做过几年的道具顾问,与稗田共事,当时她在里面做实习生,家住得很远,每天往来都得两、三小时。
  我曾拜访过一次她家,大概还有点记忆。稗田的家就在前面的小镇,是所富丽宽广的宅邸。听别人说,稗田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我这时又有点犹豫了——再要好的朋友那也是十几年的旧话了。不知对方是不是还能记得我。
  况且,就算是能记得起我,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女性,有诸多的不便。
  再说,就算打电话问的话,也不知那个家是否还存在……
  我越想越感到打电话也是白搭。但是,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如果,是她父母接的话,稗田住哪儿也能问得到了。不过要是不在这附近的话那也就没办法了。
  “好,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万事皆需一试”,再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与现在的状态更吻合了。
  按下号码键,键盘传来的“嗒嗒”声,电话里拨号的“滴滴”声,都让人感到了无比的怀念。
  嘟嘟……听到了呼叫的声音。至少好象有谁住在使用这个号码的家里。
  还没多想,对方立即接听了。
  “喂——”
  传来一个柔弱女孩的声音。“这里是稗田家。——喂?”
  我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这个声音跟稗田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就是那时候的稗田!
  突然,这沉睡了十年以上的记忆复苏了过来。就连和稗田打长长的电话,把整个晚上都拿来讨论历史文学以至于连店铺都忘了打理这样具体的事也回想了起来。
  “喂。请问是哪一位?”
  说话的方式也一模一样。是稗田的女儿吗?不,不可能是她本人,那样的话声音也太年轻了。
  “喂喂。”
  我咳嗽了一下说道:“夜晚打扰深感歉意,鄙姓森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啊,是霖之助先生吗?”她却叫出了我的名字。“吓了我一跳,怎么用那么见外的口气说话。有什么事吗?”
  现在可轮到我吃惊了。再怎么考虑也不应该对事隔十多年再会的朋友用那样的方式对话的。
  到底怎么啦?——但是,的确对方叫了我的“霖之助”这个名字。
  “那个……是阿求吗?”
  她的名字叫稗田阿求。
  “当然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对方用诧异的口气说道。“怎么,不,这么奇怪的声音。是感冒了吗?”
  “啊——不,也没什么。”我回答着。
  “是说明天镇文化祭的事吧?知道啦。我不是说过不必担心了吗?”稗田说道。
  “啊,啊……”
  “怎么啦,支支吾吾的。”稗田轻轻笑了起来。“不是还要趁这个机会和向往的女孩约会吗?这么死板的话会遭到嫌弃的哟。”
  “也对啊……”
  “嗯,反正大部分的筹备工作都已经预先完成了,剩下的的交给我来就行了,放心地去吧。要加油啊!”
  “谢谢——”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一时都忘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怔在了那里。
  是幻听吗?可刚才的声音——那确实是阿求的声音——但那却是十年还要以前的阿求的声音。我把车窗玻璃全部摇了下来,想借着冷风来让头脑清醒清醒。
    忽然——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又是幻听吗?不,不是的。灯光在树木间忽隐忽现,开了过来。
  是辆卡车!大概是辆从这里超近路的卡车。
  我开门下车,对着开近的灯光挥动着手……
  “车子怎么样了?”慧音问道。
  “啊呀,这事我已经拜托了荷取了,她说会去——”
  “不是的呀。没车你能工作吗?”慧音用近乎苛责的声音向我叫嚷着。
  慧音并不是为了等我回家而一直没睡,而是在深夜电视中有爱看的教育访谈才一直在看的。
  我就着冰凉的咸菜边吃着饭边忍受着胃痛般的妻子的抱怨……
  我要不是有幸搭乘到路过的卡车的话,到明天早上能否到家还是个问题。但是,慧音还是连一句“太好了”都没肯提。
  “那当然啦——”我尽量用比较沉稳的声音说道。“那辆车能修的话也不过如此了,干脆直接换一辆吧。”
  “你想再背上几十万元的债吗?到底从哪里能凑出那么多钱来啊?”
  “想想办法嘛。”发火也是于事无补,——这一点我体会颇深。
  “行了。”慧音耸了耸肩,“每天,掂量着钱包购物的人可是我哎。”
  我默默无语地继续吃着。虽然没了食欲,但如果埋头吃饭的话,至少不用再开口了。
  “我先去睡了。”慧音站了起来,“朱鹭子明天还要上学呢。”
  “哦,——晚安。”我招呼了一声,但没听到回答。
  剩下我一个人时,才算松了口气。这也能被称做是“家庭”吗?
  当然,慧音的不耐烦也有她的理由。这所旧的老式木板屋,既狭窄又残破,离人间之里又远。
  真想搬走——这正是慧音不耐烦的根源,我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虽然名义上我是个道具师,说得直白点我就是个开杂货店的,并没有什么非常正式的工作。而古道具屋这种店,从来都是门可罗雀,生意很难做。收入的稳定性得不到保证的话,贷款也贷不到。在整个幻想乡现代化潮流的冲击下,光是把像“香霖堂”这种的老铺子支撑下去就已是很不容易,更不要提什么发展了。说到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是再怎么玩命干也是办不成什么事的。
  我将吃完后的碗筷放进了水槽,先放好了水。明天是周末,但我还必须得早起,去人间之里谈业务。另外,也必须得赶在这几天博丽大结界衰减期间尽可能地去搜集道具,补充库存才行,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进浴室。现在再泡个澡的话又会招致抱怨,所以也不可能了,只好草草用水冲了一下了事。
  好容易钻进被子里时已过了凌晨三点了,四个小时都睡不到。
  倒进被窝里后,我才开始考虑了今天的奇遇。当然,对慧音是只字未提。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望着那暗暗的、有着裂缝的天花板,终于一张面孔浮现了出来。
  恬静的笑脸。有着水晶般澄澈的双瞳,紫色刘海,以及弯月形眉毛的脸。
  看着那张脸还没有长长地回忆下去的时候,我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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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4 18: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棒的故事背景呢,一开始看的时候还以为是某个幻想入的杯具男,读到后面才发现是乡长呢。幻想乡现代化什么的,就连乡长这样一个得过且过的道具商也开始紧张起来了,不得不让我怀疑是幻想乡的Capitalism崛起呢。
另外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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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5 17:23:3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慧音老公和女儿真是一口老血,这设定下的乡长活得像日本泡沫经济时期小说里的公司职员一样,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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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7 16:44: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宵夜与咲夜 发表于 2017-2-25 17:23
看到慧音老公和女儿真是一口老血,这设定下的乡长活得像日本泡沫经济时期小说里的公司职员一样,没魅力

这篇文章应该算是一次新的尝试,想试着用尽量平实的语言来写“发生在平凡日常中的属于平凡人的物语”。也正因为如此,文中就没有加什么特别高深的设定。重点也没有放在对人物形象的刻意描写上。而对乡长这种“没魅力”的职员式设定也正是出于“平实”这一点的考虑。同时也是整个故事背景的一个照应,算是文章的一个暗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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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7 16:49: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没想到仅仅打个电话会演变成那样离奇的事。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才把所有零七八碎的事情全都忙完,下午便留在店里查点库存,编制货物的清单。
   台式电话机就摆在旁边。
  打打看吗?还是……
  有好几次,手都伸了出来到最后还是放下了。
    为什么?害怕吗?害怕再经历昨晚的不可思议吗?
  但是,电话只是电话,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伤害。打打看不就行了吗?
  “霖之助先生!”
  突然听到了声音,我吓了一跳。
  “哎呀,干吗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的脸有那么可怕吗?”从满是张开眼睛的隙间里走出来的,是手上正打着洋伞的八云紫小姐。她是我这家店中许多道具的供货商,算是我的合伙人,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靠谱的顾客之一。
  “下次来的时候请走前门好吗?”
  “啊呀,还真是冷淡啊。这就是迎接客人的态度吗?”紫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难道没有事我就不能来了吗?”紫笑吟吟地说,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那把折扇,一边来回打量着店里的摆设。“每次来看到你都是忙忙碌碌的啊,霖之助先生。偶尔休息一下如何?”
  “休息?如今世上还有这个词吗?”
    “抽时间去陪陪妻子和女儿不好吗?”
  紫啜着我给她倒的茶:“朱鹭子该有十岁了吧?”
  “嗯,确实如此。”我一边继续低头去填单子,一边应付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还小呀。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应当多带她出去玩玩啊——我说,不是正好再过几天就是丰收祭了吗?”
  “唔。”听到这话,我朝墙上挂的日历看了一眼。“是啊。全都忘光了呢。”
  “怎么样,我的记忆力?”
  “啊,真是佩服。”
  “听说命莲寺会有盛大的庙会呢。”
    “是吗?”
    “是啊,多少年了,年年都如此,已经完全是老一套的传统了吧。”
    “我没听说过啊。”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留意。”紫从托盘里拿起一块炭烧煎饼咬了一口,“这一次带着慧音和朱鹭子一起去逛逛庙会,不就很好吗?”
  我默默地系着手上尼龙绳的结,没有回答。
  “这几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啊。”紫硬生生地转了话题,接着说道,“对了,霖之助先生,你这里有宴会上用的那一类色彩鲜亮的装饰品吗?”
  “啊,装饰品的话都在左手边的第三排货架上。”
  在她走去看货架上陈列着的商品的当口,我把最后一张表单填完,拿起了电话听筒。
  ——等到对方接听真的等了很久。不在吗?
  “——喂”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这里是稗田家……”
  “那个……是稗田先生吗?我——是和阿求君一起的,叫森近。”
  隔了一会儿,“啊,森近先生。——是叫森近霖之助先生吗?”
  “是的。那个……是令堂吗?”
  “是啊。啊,真让人想念啊。”这个声音中透着沧桑。“您还好吗?”
  “挺好的,托您的福。那个……阿求君,还在家吗?有点事想跟她联系……”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我担心对方没有听到,“喂?阿求君的……”
  “那孩子已经去世了。”
  我一瞬间就感觉时间好象停止了一样。
  “没能通知到您,实在是对不起。”她父亲说着。
  “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过了七年左右了吧。”
  “那,年纪轻轻地……。是生病——还是事故?”
  “不是的,”老人忧郁地说道,语调中充满了悲伤,“是自杀。”
  “自杀……”
  我用力地握住了电话听筒。
  “嗯,而且,是殉情而死。她所深爱的那个女孩——叫本居小铃的,据说是被自己所收藏的妖魔书蛊惑侵蚀,最后被夺去了生命。那孩子对这件事怎么也接受不了,于是就在留下遗书以后把自己锁在工作室里口含煤气炉管自杀了。等到佣人发觉到异样,破门而入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电话那头的老人那个龙钟老态的模样似乎历历在目。
  我已无法再多问下去了,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就挂上了电话。
  ——殉情而死。那个一直都带着恬静微笑的文学少女。
  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但是,在这有着一个明确的事实。那就是,昨晚用那部旧手机打的电话,不是打到了今天的稗田家。
  可是这种事可能吗?
  电话竟“打回了过去”。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大概也就一笑了之了。然而,我却亲耳听到那个时代的阿求的声音,还听到了她说起了镇文化祭。
  绝对不是幻听或是打错了,那就是十几年前的稗田阿求。
    是灵异事件?还是……
  我的目光再次移向了那日历。再过几天就是丰收祭了的话……
  昨天的电话里,稗田说什么来着……
  “明天的事吧……不是跟向往的女孩约会吗?”她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想起来了。——那是正好十五年前镇文化祭时的事。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
  “怎么了,脸色这么恐怖?”紫走了过来,我这才回过神来。
  “一脸严肃地沉思的样子——在想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要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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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7 20: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名字之拯救宫水阿求与奥寺小铃

点评

其实与其说是你的名字,倒不如说更像是命运石之门呢(笑)  发表于 2017-3-2 12:32
好久不见,前辈  发表于 2017-3-2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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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8 16:35:4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不可知的彼岸 于 2017-2-28 16:37 编辑

3
  桌台上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针已经指向夜里十点稍过一点儿。
  我合上记录本,把面前摊开着的纸张推开。差不多到时候了。
  我担心的是手机这次能否打通。
    店里其他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柜台旁边吊钩上的那盏汽灯还在亮着。透过半开的遮光板照出来的光把四周围变得简直就象是异度的空间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抽屉,拿起放在里面的手机翻开盖子。在拨号码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了。
  嘟嘟……嘟嘟……。
  的确,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
  “——喂,这里是博丽神社。”
    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愣在了那里。
    “喂?”
  “喂,”我终于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声音。“那个……是灵梦吗?”
  “请问你是……啊,是霖之助吧?”还是记忆中那时那个明快的声音。
    “是我。”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呃,那个……魔理沙现在在你那边吗?”
    “是啊,她在。怎么了?”
    “是吗……那个……那,你能让她来接电话吗?”
    “当然可以。”灵梦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困惑,“怎么了,说话的语气这么奇怪,吞吞吐吐的,”她轻声笑道,“难道是今天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不,不是……那个……”
    “等等,我这就去叫她。”
    “好的。”手心中有汗渗了出来。果真!我的想法是对的。
  “喂,快过来,魔理沙,你的电话。霖之助打来的。”灵梦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哒哒哒的跑过来的声音。
  “啊,喂喂,香霖?”
  我身体一颤——魔理沙!是魔理沙的声音!
  “是香霖吗?你已经回家了吗?”
  “啊,——不,还在外面。”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
  “在干什么呢?”
  “嗯,其实……想起了今天的开心事了。”
  “哇!”魔理沙笑了起来,“香霖真是浪漫!”
  “是吗……”
  “今天玩得很尽兴呢。”魔理沙接着说道,“祭典很热闹,烟火很漂亮,糖苹果和章鱼烧也很好吃。谢谢你今天能特意抽时间来陪我!”
  “不,那个,没什么……”
  “啊,对了。”魔理沙的声音突然黯淡下来。“我听阿求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忙起来了,恐怕就抽不出闲暇的时间了吧?”
  “这个嘛——”
  “没关系的哦。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魔理沙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而且,香霖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啊。”
   “我吗?”
  “嗯。我想香霖你大概是还没习惯约会吧。”她接着说,“毕竟是第一次嘛。像这样的事,慢慢来就好——而且,光是能跟你像现在这样聊天,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
  “我也是啊。”
  “——啊,灵梦和萃香在叫我呢。”魔理沙说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哦,明天还要打起满满的精神去工作呢,早点回去休息吧。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回头见喽。”
  “魔理沙!”我不由自主地喊道。
  “嗯?”
  “——你真好。”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了“谢谢”的声音,我想象着她激动的样子。
   “你也是。”她加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我按下了结束通话键,合上盖子把手机放回到桌子上。
  心还在砰然狂跳着,呼吸急促得快喘不过来了。
  十多年以前的“恋爱”突然以当初的姿态呈现在面前的话,换了谁都准会觉得透不过气来的。
  魔理沙。魔理沙。
  我在心里反复呼唤着她的名字。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虽然并不合常理,但这却是真的。这个电话竟将我带到了十五年前的“今天”!
  居然有这样的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激动地踱着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就象自己真的是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
  ……
  “爸爸……”朱鹭子揉着眼睛站在了大门口,身上穿着睡衣。
  “怎么,还没睡吗?快去睡觉吧。”我边解着外套的扣子边走进了屋里。
  “刚才在做作业。”
  “哦,会有那么多吗?”
  “嗯,——好,晚安。”
  “晚安。”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目送着她朝卧室走去。
  ——虽说是起居室,和餐厅合起来也不过八张塌塌米大。
  慧音正在收拾碗橱。
  “租赁的车借到了。”我说道。“很贵的。我会尽快地找二手车,但这两、三天也只好用租赁车了。”
  “是吗。”慧音好象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有什么吃的吗?”
  “剩的可以吗?”
  “什么都行。”我自己换好衣服,长出了一口气。
  “——真晚啊,总是这样。”一边打开天然气灶,慧音一边说着。
  “没法子呀,工作嘛。”
  “朱鹭子一直在等你呢。”
  “——怎么了?”
  “她说作业里有不懂的地方要问爸爸。”
  “问我?”
  “每晚的作业,我们两人都是好不容易才合力做好的。”慧音叹口气说,“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三年级学生的数学可真够戗。”
  “是吗……”我耸了下肩。“能早回来就早回来吧。”
  “就象今天一样?”
  “——你什么意思?”
  “朱鹭子往店里打过电话了。大概是八点左右。没有人接,于是她想你差不多很快就会回来了吧,所以就一直没睡在等你。”
  我这才想起来,八点钟左右电话好像确实响过,但我当时一心想着手机的事情,没有接。不过这些我现在都无法说出口——的确,做了对不起朱鹭子的事,但今天是特别的情况。
  “遇到了个好友。”停了一下我说。
  “我懂了。”慧音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别再像昨天那么晚洗澡了。”
  “啊……”
  我带着沉重的情绪喝完了热好的酱汤。
  在我头脑里一时间苏醒过来的“过去”,就在慧音的一声叹息中象肥皂泡一样地破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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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2 12:35:4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4
  我是什么时候在胸中萌发出这样的念头的?
  第一次偶然用那部手机打到过去的阿求家的时候?不,那时只是茫然不知所措,连怎样一回事都没弄懂。
  恐怕是在渐渐接受这件离奇的事的过程中,这个念想才在我心中萌生出来的吧。
  可以与过去的人对话。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令人恐惧的,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却也不错——只不过,事件本身包含了太多的未知,还带着几丝令人不安的诡异。
  ——我把车停在镇子口,徒步下车走进镇子里。
  那个家还象从前一样在这里。但是,和记忆中的样子比起来,它也象人一样疲倦了,衰老了,破败了。木篱笆墙的油漆已经驳落褪色。花园里,葡萄架已经倒塌,原本有牵牛花盛开的地方现在长满了杂草。
  我并不是特意为了来这里慢慢地散步,把自己浸在对往昔的感伤里的,而是在工作中顺便绕远路来到了这个地方。
    租车已到了第三天。虽然在考虑着要买辆二手车,可是没时间去找。
    我带着凄凉的心情凝望着屋后这个曾经被料理得很整洁、如今已是一片荒芜的花园看了一会儿,转过屋角,向着正面的大门走了过去。
  感觉自己好象不是走在空间中,而是穿梭在“时间”里,回到了过去。
  我按响了门铃。——没有安装音乐钟,老式的黄铜门铃铛响了两声、三声,却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就在我要准备放弃的时候,响起了一个声音:“外面是谁?”在大门的的那边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抱歉打扰了,”我说道,“请问这里是雾雨家吗?”
  “是又怎么样?”
  “是雾雨魔理男先生吗?”
  “啊,有什么事吗?”
  一个很警惕的声音。——当然了。对一个不速之客只能警惕。
  “那个,可能您已经忘记了,我……我是森近,您还记得吗?”
  “森近?哪里的森近?”老人隔着关闭着的门扉问道。
  “就是曾在这里做过学徒的森近。”
  好一会儿没有回答——是在回想,还是在犹豫是否要开门?
    一段长长的沉默后,门终于吱呀呀地打开了,但是只打开了一半。
  “好久不见,霖之助。”老人说道,“门不大好使,进来吧。”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门。
  ——起居室里好象也没多大的改变。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可能记得那么详尽了。
  “坐吧。”雾雨魔理男说着。“连茶都没有,可反正是一个人过的。”
    魔理男大约就象预想中的老人一样。不管怎么说,也都已经六十多了,头发已经灰白了。
  “好久没来探望了啊。”我说道。
  “是啊。已经多少年来着?十年吧?不,好象还更长。”
  “是十五年,雾雨先生。”
  “十五年?都过了那么久了吗?”魔理男摇摇头很意外地说着。“上了年纪,觉得时间好象也过得快了。”
  “是啊,我也不年轻了。”
  “是吗?”魔理男笑了。
  “那,——太太呢?”
  “老伴也死了。过了三、四年了吧。哎,瞧我,其实是六年吧,或许是一、二年吧。”
  “是吗。”
  “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我还是在开道具店。”
  “道具店啊——就是那家古道具屋吧。真是令人怀念的字眼啊。”老人的脸上恢复了仅有的生气。大概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工作时的情景了吧。
  “那么……有什么事吗?”魔理男问道。
  “也算不上是什么事……。只是因工外出而来到这附近,想到看看你们正在做些什么,于是就顺便过来了。另外——”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对令爱的事我真的是万分抱歉。”
  “是魔理沙吧……”魔理男嘟哝着看了看我,“不——我也是一直很在意。”
  魔理男的语气很平静、很和蔼。听不出苦涩,也没有颓废。
  “还是在恨我,是吗?”
  “啊……确实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那时候非常生气,原谅我吧。”
  “不,哪里的话。”我感到心沉了下去。“魔理沙的死是我的责任,这一点我毫无辩解的余地。”
  在那一天——
  准确地说是在丰收祭之前两天,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的我约魔理沙一起去魔法森林里远足。
  深秋的魔法之森宁静而美丽。我们沿着林间的小路走着,魔理沙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有时会快跑几步,去追逐一只偶然飞过的小虫,有时会停下来弯腰去捡拾地上的球果,还时不时地用手把草丛里五颜六色的蘑菇摘下来,塞进我的衣兜里。
  “连续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今天终于稍稍晴朗一些了。”魔理沙一边稍稍抬头看着浅灰色的天空一边说,“看来明天就能完全放晴了呢!”
    “是啊。”我说。
    “晴天可真好啊。”魔理沙伸展了一下身体接着说,“对了,香霖,明天你有时间吗?”
    “唔,我想应该是有吧,正好是难得的连续休假。怎么了?”
    “太好了!”魔理沙兴奋地说,“那,假如明日天放晴的话,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果然,要说到秋天的话那就应当是运动之秋,就应当是放风筝啊!没有风筝的话,秋天就不完美了啊!”
    “喂喂,思维太跳跃了吧。”我笑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快点儿吧。现在快到雾之湖边了,好好注意着点脚下湿滑的青苔。马上我们在前面右拐,从太阳花田绕回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回到人里的时候,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好!”
    然而却偏偏发生了意外。——当我们正沿着湖岸走的时候,大团大团的水雾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湖心升起,向我们这边扩散而来,眨眼间就将我们包裹在了乳白色的浓雾中。在临近湖岸的地方,那是这个时节常有的事情。然而那一次的雾气却不同于以前,既浓密又厚重,目力所及之处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在道路的前面的某处,路径猛地中断,陡峭的悬崖之下就是湍急的暗黑水流”这种事,对于初次来到这里的我们来说,是不会知道的。
   我和魔理沙双双从悬崖上跌了下去,被卷入了雾之湖底汹涌的暗流之中。
  我的左脚踝至今还遗留着当时被湖岸边凹凸不平石块撞的伤。但是我还算是幸运。
  魔理沙却——被尖利的岩石棱角割破了颈动脉,等到附近的人里巡逻队闻声赶来救援的时候,已经因为出血过多而奄奄一息了……
  当然,魔理沙的父亲勃然大怒。
  他大骂着我,要不是我也受了伤的话,他非得将我打个半死不可。
  那可是独生女,而且是个又可爱又活泼、人见人爱的值得自豪的女儿啊。父亲的怒意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连魔理沙的葬礼也没能赶上,出院后过了很久才在她的墓前供上了鲜花……
  “——不”魔理男说道。“事情的情形,我事后从藤原队长那里听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突然而来的大雾的原因,并不是你的错。——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向你赔个礼。”
  这句出乎我意料的话让我胸口热乎乎的。
  “那孩子爱你。”魔理男这么说道。
  “我也爱她。”
  “对了吧。——我一直在想要是见到你的话,一定有话得跟你说说。”魔理男这么说道。“那孩子在医院里的时候,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过来。应该说,这是她在生命之炎即将燃尽前所发出的最后光芒。”
  “是吗?”
  “那时,我和老婆面面相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不是他的错。’,还说‘不是由于他的缘故。’……”
  我浑身一颤——魔理沙!
  “到了后来——过了许多年,老婆偶尔说起了‘那孩子要是还健在的话,一定是跟霖之助生活在一起,如今大概都应该有孙子了吧。’……我听到那话,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那时候的光景现在还像就在眼前一样……”
    魔理沙……
  我强烈地忍住了心头涌起的剧烈酸楚。再要在这里呆下去的话,我恐怕会情不自禁地痛哭出来……
  “——虽然很不忍心,”我站起了身来说,“但是因为工作在身,我也该就此道别了。”
  “啊,是吗。不过,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魔理男微笑起来,“有机会的话,请再顺道过来坐坐。”
  “谢谢。”
  ——出了雾雨家,回到了车里,我感到能来一次这里真是太好了。
  许久,连发动引擎也忘了。——美好的往昔、凄美的回忆、让心中温暖的再次相遇所有这些我还想更多地、更多地去品味、去咀嚼。
  但是——时间并没有顾及我的伤感而匆匆流逝了,手表上的闹钟响了起来。
  我打开了引擎的开关,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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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8 08:00: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5
    大片大片铅灰色的积雨云,如同厚重的青石板一般低低地悬浮在城市的上空。纷纷扬扬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
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我坐在街边公园亭子的廊沿下的长椅上,面无表情地怔怔凝视着在雨幕中时隐时现的林立高楼的模糊剪影。
方才我在人里商务署刚处理完了注销店铺的事情。
在因下雨而紧闭着窗户的业务大厅里,办理业务的人寥寥无几,静悄悄的。在这种封闭的安静中,所有的声音——压低了的交谈声,打印机打印纸张的咔咔声,时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都显得格外烦闷与刺耳。我坐在接待我的那位职员的对面,身子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两只手扶着扶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哗啦哗啦地翻着我递过去的材料。
“古道具屋‘香霖堂’,申请注销店铺。”她用职业式的冷静声音念着,“申请原因:财政赤字过大,入不敷出。”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是这样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张纸:“这是我昨天收到的商务署事务处下发的无限期停业通知。”我开口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也像那个职员一样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
  通知的意思写得言简意赅:资不抵债,将被拍卖。自即日起停止一切经营业务活动,等待财产清查。在文件的末尾,盖着商务署事务处鲜红的印章。
  那个职员皱起了眉头。
  “这样可就麻烦了。”她说着,手里把玩着一支铅笔:“首先要注销掉店铺记录,之后还要办理相关的地产、税务等等方面的一大堆的手续呢。”
  “是吗。”我喃喃着说。
  “请先把您的身份证件和必要的证明文件交给我,并在这份表格上签字确认。”
   一直忙到将近五点,才总算是把所有的手续都办理完。
   那个职员把所有的文件理成一叠摆到我面前说,“对您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财产清算工作大概会在三天之后开始。届时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只是点了点头,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塞进包里,站了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现在,我已经可以算是一无所有了。在走出商务署大门的时候,我这样想着。店铺也倒闭了,接下来,我将何去何从呢?
  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四下里冷冷清清的,人行道似乎变宽了不少。我打着伞穿过斑马线,漫无目的地拐过几条街道,走到了位于街角的喷泉公园边。
  雨渐渐地越下越大了。
紧靠着公园入口处有一个西洋式的凉亭,可以稍微避避雨。我走过去,把伞收起来靠在一边,举目向远处看,四周围茫茫一片,到处都无边无际的雨幕。
  从亭子这边纵向望过去,可以看到公园中央的由黑色大理石围成的喷泉池。大小三处喷泉重叠在一起,喷泉声被雨声掩盖住,显得低弱而遥远。悄无声息地喷向四面八方的水流,恍若一道道静止的玻璃管的曲线。
  正中央的那三根笔直的巨大水柱高高地射向灰色的雨空。然后,喷射到了最高点的水柱戛然而止,截断了的水被抛了上去,在空中散成水珠,降落了下来。
  我长时间地注视着喷泉,逐渐感到有一股无名的躁动涌上了心头。
  真像是一种无功的徒劳,我这样想着。迸射的水珠,不论能到达怎样的高度,最终的结果不也只能是与坠落的雨滴一样,重新跌落回到黑色喷泉池里吗?
  徒劳无功。难道整个人生不就是徒劳与无功的缩影吗?一味地向前,苦苦地追求,目标达到了。可到头来抓到手的又是什么呢?一个幻影罢了。甚至比幻影更糟糕——痛苦。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
我站起身,走出亭子站在大雨中,把眼睛高高地抬起来,朝着漫天飞雨的苍穹。
锁在密云中的天空低得接近头顶,雨水丰盈地无间歇地下个不停。
不断地有密集而冰冷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
我胡乱地抹了几把脸,拿起雨伞来撑开,迈步穿过湿漉漉的低矮灌木丛,慢慢地向马路的另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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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9 18:05: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6
  “早上好,爸爸。”朱鹭子说着。
  “怎么了?”慧音很不解地抬头看着我的脸。
  “什么怎么了?”
  “起来得这么早。”
  “已经醒了啦。”我笑了一下说。
  “咖啡还没沏呢。”
  “我自己来吧。”我走进厨房里自己打开柜子门去拿杯子。
  “朱鹭子,快吃。”慧音对女儿一点也不掩饰不耐烦地说着,“你真是太会磨蹭了”
  “嘛,吃饭之类的就让她自己慢慢来吧。”我呡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说,“真辛苦呀,假期里还要去补课。”
     慧音盯着我看了看,不过什么也没说。
    “真的好累哦——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朱鹭子一边咬着涂了果酱的面包片一边说,“后天就是丰收祭了啊。”
    我猛地怔了一下。
    “今天也还是阴沉沉的天气啊,要是下雨的话丰收祭恐怕就得取消了吧。”我说。
    “嗯。不过,照电视上说的到了明天大概就该放晴了。”朱鹭子又开了口,“爸爸,明天,有时间吗?”
  “喔,这个嘛,应该是有吧……”
  “快一点,”慧音又催促道,“得快去准备出发了。”
  “嗯,吃完了之后马上就去。”朱鹭子迅速地将餐具收拾到厨房。
  “爸爸。”
  “嗯?”
  “今天你穿什么衣服出去?”
  “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地说,“挂门口的那件呀,怎么了?”
  “没什么。”朱鹭子忽地跑了出去,又马上背好了书包跑回来:“我走啦。”
  “好的,——中午的便当带了吗?”
  “嗯。”大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朱鹭子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远去了。
  “——吃点什么吗?”慧音回到厨房问道,“要炒个蛋什么的吗?”
  “不了,有这一片土司就行了。”我说,“我的胃好象还没醒过来,没什么食欲啊。”
  在慧音烤土司的期间,我换好衬衫,打起了领带。
  “——今天还要出门?”慧音问着开始吃土司的我。
  “有点吧。是公事,没办法啊。”
  “我知道。”慧音也不知怎的叹口气,“也真难为你。”
  “什么?”
  “疲倦了吧?后天就是丰收祭了,要不这段时间就稍稍休息一下吧。”上次听到慧音说这种话已不知是多少年以前了。
  我猛地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啊。大家都在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也是啊。”慧音赞同着。
  “租的车也打算今天去还掉。”
  “那以后怎么办?”
  “再想办法,没关系的。”
  我今天早上可能也是跟平时不同,对妻子也特别温柔。
  出了大门,我穿上大衣,慧音送出了门——这在以前也是很少有的。
  “我走了。”
  “路上小心。”慧音说道,“因为睡眠不足,开车要注意些哦。”
  今天是怎么了?
  慧音总说些我听得很不习惯的话,我疑惑着离开了家。
  虽说出来了可……我在家门口停住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大门。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我独自这样想着,发动了车子。
  道具店倒闭的事我没跟慧音提起。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不是吗?所以也就没必要把它挂在嘴上满世界地去炫耀。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心里却突然莫名地感到一种类似于悲伤的凄凉。
  等红灯的时候,我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隔着衣服用力地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这就是我为了将已经考虑好的想法付诸实施,而要打出的最后的王牌。
  我对这个不得安宁的家、对这种再不会有回报的生活已经一点都不感到留恋了。今天,我将独自和现在的这一切完全的分割开来。
  ——我边开着车,边想着心事。
  会怎么样呢?我抱着一种对无法预料的结果忐忑不安的心情,内心还有一丝的恐怖。
  但是,去尝试了又能失去什么呢?如果什么都不会失去的话,那么就该下决心去试一下——最后总算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我开车先去了一次道具店。
  在被拍卖之前,店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整体地清点打理一遍。此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私人物品未整理,所以总得来一次。
  我在离店铺还有几条街的地方停下了车,下车徒步走去。
    正门上已经贴了十字交叉的封批。我转到屋子的后面,掏出钥匙去开后门。
    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还没有转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出来的是八云紫。她看着我诧异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商务署也给我传消息了。所以我先来了店里。”她两手里还提着大大的纸袋。
  “八云小姐——”
  “我从窗户里看到你了。”
  “噢……”
    紫闪身到一旁:“进来吧,东西差不多已经全收拾好了。”
     我走进店里,看到货架都已经被清空了,在一边的角落里一层层整齐地叠放着封好了胶带的瓦楞纸箱,私人物品则集中堆放在了另一边的桌子上。
  “……谢……谢谢,不好意思……”我不自然地道着谢。
    “另外库房里你珍藏的那些‘非卖品’我就全拿走喽——当作是长期拖欠我的分红。”
    “噢,可以。”
    这回是换紫用诧异的目光来注视我了。
    “霖之助先生,你还好吗?”
    “什么?”
    紫移开了视线:“等一会儿去喝杯茶聊聊吧。”
  走进了附近的茶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要加糖或者奶精吗?”紫隔着桌子问。
  “不了,谢谢。”我喝了一口黑咖啡,盯着在杯子里打旋的泡沫说道。
    “古道具屋‘香霖堂’,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停业了啊。”紫往杯子里放了两块方糖,一边搅拌一边说。
    我没有去接这个话头。
  “呐,霖之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紫问道,“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得生活下去啊,想想办法。”紫轻轻吹了吹飘动着的热气,啜了一口红茶。“——工作有着落了吗?”
  “说有的话也能算有,说没有的话也只能算没有。”我回答说。
  “霖之助。”
  “嗯?”
  “道具屋倒闭的事,没对慧音说吧?”
  我的手一抖,咖啡从杯子口溅了出来。根本没想到会被这么问。
  “啊,是吧。”
  “那可不行。”
  我把目光移向窗外,看到一辆长长的货车从旁边经过,驶到不远处已经变成了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我不想让她担心。”我含糊地回答道,“等找到了工作之后再说吧。”
  “在说什么呢——不想让人担心?那只是对其他的人而言。一起共患难的不才是夫妻吗?”
  紫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可是,要真的对慧音说过了,又会怎样呢?
    几年前,在我们两个才刚刚结婚的时候,慧音就辞去了寺子屋的教师工作,以便能专心地照顾孩子和打理家庭事务。她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我能腾出精力来安心工作,可是现在……
  我仿佛看到了慧音正泪流满面地用那双充满了愤怒、委屈与哀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不想见到她那样的神情,绝对不想。
  “总之,先去把事情好好地说清楚,然后,再一起商量往后的事,怎么样?”紫说道。
  “这可真不像平时的你会说的话啊。”我笑了笑,喝干杯子里的咖啡,站起身来说道,“知道了,回去以后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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