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可知的彼岸 于 2017-3-19 14: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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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啊!”我一边这么自言自语地感叹着,一边抬头去看阴沉沉的天空。
当然,虽然这么说但谁也不会来听。因为在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夜晚时分,虽然称为深夜还为时尚早,可在这荒郊野外的羊肠小道上,要想指望遇到其他人或车辆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无缘冢收集道具回来的途中,在不期而遇的大雨中迷失了方向。车子在山里七转八拐了好久也没能绕出去,最后竟然还在这么个地方抛了锚。真是不幸啊,我这么想着。今天出门之前忘了看黄历。
还好现在雨总算是停了。上次,也是由于这老化了的发动机轻微抛锚的时候,正赶上倾盆的大雨,我只得在粘得一塌糊涂的汽油中奋起搏斗,浑身上下被浇得精湿,活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落水鬼。焦急伴着大雨,我简直都想哭了。
今天我在卡车后面的车厢上蒙了防雨布,车里也有预备下的雨衣。
只是,比上次更不妙的是车子的状态,不管怎么弄也没法发动起来。我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努力,把身子靠到靠背上,望着挡风玻璃上摆动着的雨刷呆呆地出神。
这里正好是介于村镇与村镇中间的深山老林。简单地考虑了一下,两地之中前方的小镇多少还近一点。但尽管如此也得有十公里,如果走过去的话起码得四个小时。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浑身脱力。
从半开着的车窗那边吹进来了湿冷的风。已经是暮秋时节了,天气很凉,肌肤也有点起寒战。我转过头,望着旁边座椅上堆着的装满了收集来道具的麻布包。
突然,我坐直了身子。
那是什么?——透过麻布包的缝隙,里面有个东西在发光。
“——难道……”我一边嘀咕一边解开袋子口,翻弄着里面的物件。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在黑暗中闪着光的老式手机。
我把手机从袋子里取出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怎么看都是一部老式的翻盖键盘机。最近流行的款式,都是装了触摸屏的智能机,象这种完全是“砖头”的式样已经几乎见不到了。我把翻盖打开,试着按了一下解锁键,屏幕竟然亮了起来,显示还剩下最后的一格电,手机信号是半满的。我又试了试键盘——可以,拨号键盘没有问题,还能使用。
说不定可以用它打电话求救呢!瞬间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可是下一刻,我的心又凉了——就算有了电话,该打给谁呢?
对了,可以跟人间之里的警备队联络。虽然没有在指定的户口名单上登记,但如果联络的话应该还是会来的吧。
这个老古董电话好不好使还是个问题,不过,如果打回家——打回家?说什么呢?
慧音在这种老公车子出了故障而遇到麻烦的情况下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吧。实际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从家至此,坐出租车的话得要几千元——不,几万元吧。
打回家也是浪费电话费。
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时,无意中想起了稗田的事也不过是纯属偶然。稗田……这么说的话,她就来往于这附近。——当然是在很久以前的事。
我曾经在人里的文化署做过几年的道具顾问,与稗田共事,当时她在里面做实习生,家住得很远,每天往来都得两、三小时。
我曾拜访过一次她家,大概还有点记忆。稗田的家就在前面的小镇,是所富丽宽广的宅邸。听别人说,稗田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我这时又有点犹豫了——再要好的朋友那也是十几年的旧话了。不知对方是不是还能记得我。
况且,就算是能记得起我,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女性,有诸多的不便。
再说,就算打电话问的话,也不知那个家是否还存在……
我越想越感到打电话也是白搭。但是,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如果,是她父母接的话,稗田住哪儿也能问得到了。不过要是不在这附近的话那也就没办法了。
“好,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万事皆需一试”,再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与现在的状态更吻合了。
按下号码键,键盘传来的“嗒嗒”声,电话里拨号的“滴滴”声,都让人感到了无比的怀念。
嘟嘟……听到了呼叫的声音。至少好象有谁住在使用这个号码的家里。
还没多想,对方立即接听了。
“喂——”
传来一个柔弱女孩的声音。“这里是稗田家。——喂?”
我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这个声音跟稗田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就是那时候的稗田!
突然,这沉睡了十年以上的记忆复苏了过来。就连和稗田打长长的电话,把整个晚上都拿来讨论历史文学以至于连店铺都忘了打理这样具体的事也回想了起来。
“喂。请问是哪一位?”
说话的方式也一模一样。是稗田的女儿吗?不,不可能是她本人,那样的话声音也太年轻了。
“喂喂。”
我咳嗽了一下说道:“夜晚打扰深感歉意,鄙姓森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啊,是霖之助先生吗?”她却叫出了我的名字。“吓了我一跳,怎么用那么见外的口气说话。有什么事吗?”
现在可轮到我吃惊了。再怎么考虑也不应该对事隔十多年再会的朋友用那样的方式对话的。
到底怎么啦?——但是,的确对方叫了我的“霖之助”这个名字。
“那个……是阿求吗?”
她的名字叫稗田阿求。
“当然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对方用诧异的口气说道。“怎么,不,这么奇怪的声音。是感冒了吗?”
“啊——不,也没什么。”我回答着。
“是说明天镇文化祭的事吧?知道啦。我不是说过不必担心了吗?”稗田说道。
“啊,啊……”
“怎么啦,支支吾吾的。”稗田轻轻笑了起来。“不是还要趁这个机会和向往的女孩约会吗?这么死板的话会遭到嫌弃的哟。”
“也对啊……”
“嗯,反正大部分的筹备工作都已经预先完成了,剩下的的交给我来就行了,放心地去吧。要加油啊!”
“谢谢——”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一时都忘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怔在了那里。
是幻听吗?可刚才的声音——那确实是阿求的声音——但那却是十年还要以前的阿求的声音。我把车窗玻璃全部摇了下来,想借着冷风来让头脑清醒清醒。
忽然——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又是幻听吗?不,不是的。灯光在树木间忽隐忽现,开了过来。
是辆卡车!大概是辆从这里超近路的卡车。
我开门下车,对着开近的灯光挥动着手……
“车子怎么样了?”慧音问道。
“啊呀,这事我已经拜托了荷取了,她说会去——”
“不是的呀。没车你能工作吗?”慧音用近乎苛责的声音向我叫嚷着。
慧音并不是为了等我回家而一直没睡,而是在深夜电视中有爱看的教育访谈才一直在看的。
我就着冰凉的咸菜边吃着饭边忍受着胃痛般的妻子的抱怨……
我要不是有幸搭乘到路过的卡车的话,到明天早上能否到家还是个问题。但是,慧音还是连一句“太好了”都没肯提。
“那当然啦——”我尽量用比较沉稳的声音说道。“那辆车能修的话也不过如此了,干脆直接换一辆吧。”
“你想再背上几十万元的债吗?到底从哪里能凑出那么多钱来啊?”
“想想办法嘛。”发火也是于事无补,——这一点我体会颇深。
“行了。”慧音耸了耸肩,“每天,掂量着钱包购物的人可是我哎。”
我默默无语地继续吃着。虽然没了食欲,但如果埋头吃饭的话,至少不用再开口了。
“我先去睡了。”慧音站了起来,“朱鹭子明天还要上学呢。”
“哦,——晚安。”我招呼了一声,但没听到回答。
剩下我一个人时,才算松了口气。这也能被称做是“家庭”吗?
当然,慧音的不耐烦也有她的理由。这所旧的老式木板屋,既狭窄又残破,离人间之里又远。
真想搬走——这正是慧音不耐烦的根源,我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虽然名义上我是个道具师,说得直白点我就是个开杂货店的,并没有什么非常正式的工作。而古道具屋这种店,从来都是门可罗雀,生意很难做。收入的稳定性得不到保证的话,贷款也贷不到。在整个幻想乡现代化潮流的冲击下,光是把像“香霖堂”这种的老铺子支撑下去就已是很不容易,更不要提什么发展了。说到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是再怎么玩命干也是办不成什么事的。
我将吃完后的碗筷放进了水槽,先放好了水。明天是周末,但我还必须得早起,去人间之里谈业务。另外,也必须得赶在这几天博丽大结界衰减期间尽可能地去搜集道具,补充库存才行,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进浴室。现在再泡个澡的话又会招致抱怨,所以也不可能了,只好草草用水冲了一下了事。
好容易钻进被子里时已过了凌晨三点了,四个小时都睡不到。
倒进被窝里后,我才开始考虑了今天的奇遇。当然,对慧音是只字未提。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望着那暗暗的、有着裂缝的天花板,终于一张面孔浮现了出来。
恬静的笑脸。有着水晶般澄澈的双瞳,紫色刘海,以及弯月形眉毛的脸。
看着那张脸还没有长长地回忆下去的时候,我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