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avar 于 2022-8-15 14:37 编辑
十三、
从紫那里离开后，灵梦神思恍惚，如梦游般在幻想乡的大街上游荡。
从头到尾，她都插不上一句嘴，只能似懂非懂地在一边看着、听着，就像个对话栏外的背景角色。
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而走，灵梦只觉得自己可笑，自称什么结界管理者、说什么要阻止这一切，可结果呢？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打一开始自己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抬头看去，幻想乡的公寓依然耸立，那些空置的土地，想必也如蓝所言，早已种下看不见的大厦之种。环顾四周，妖怪们都在急急忙忙走路，神色匆匆，它们是外界的呢？还是原住民呢？如果是外界的妖怪，想必还在获得公寓的一席之地而奔波劳苦；如果是原住民，大概是为了要不要出手而忧心忡忡，这么短的时间，不仅世界变了，人的思想、行为也天翻地覆般推倒重来。
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灵梦现在有了新的认识。
人性中不会改变的，不是精神追求、价值观这些虚幻的玩意儿，利益才是人们横贯古今未来关注的唯一焦点，一旦逐利模式发生变化，人们会毫不犹豫抛弃过去的坚持。
无力感和窒息感涌了上来，灵梦感到世界在疾驰，只有自己被遗留下来，带着过时的思想、感伤的怀旧，追忆那个曾经恬静美好的幻想乡。
此时已经是黄昏，夜幕就要拉起。
灵梦不想直接回神社，强烈的孤独感支配着自己，她无意识中来到了米斯蒂亚的酒摊，想在这里找人倾诉，却发现米斯蒂亚正在拆自己摊位的招牌。
“米斯蒂亚，你干什么呢？”
米斯蒂亚大概没想到灵梦回来，她停止了动作，有点无所适从地搓了搓手。
“我、我不干了。”
“不干了？”灵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你们家传了好几代的店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米斯蒂亚没有回答， 只是在那里苦笑。
“干不下去了嘛，经营不怎么好，所以……”
“所以？”
米斯蒂亚似是丢了半个魂儿，她目光躲闪，迟疑了片刻，喃喃地说：
“我把店卖了。”
气若游丝的低语，在灵梦听来好如惊雷。
“不对，不该是这样啊！”
灵梦本来就是为了逃避现实来到这里的，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压抑的情绪宣泄而出，她抓住了米斯蒂亚的肩膀：
“你不是说过外界妖怪来了这么多，自己生意也变好了吗？就算生意不好，也不该就这么卖出去啊！为什么？为什么啊！这里不是大家都回忆吗？魔理沙、爱丽丝、美铃、幽幽子、紫、连先代都在这里喝过酒啊！不对，你没有告诉我实话，你不可能仅仅因为经营不好就……啊！”
灵梦松开米斯蒂亚，颤颤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难道说……你是为了买那些公寓才……！？”
米斯蒂亚蓄势已久的眼泪滚落而出。
“灵梦，你不是我们妖怪，不会知道我们现在都在经历什么。我比任何人都珍视这片小天地的回忆，可是，我真的怕了，我怕被抛在后面，怕赶不上车，怕被这个社会淘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大家过去什么都没有也是其乐融融开开心心生活着，可现在想到大家都在为了某件事拼命自己却无动于衷就浑身恐怖到发抖！灵梦，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人对被淘汰的恐惧甚至要超过死亡！”
这是灵梦第一次彻身感到变化给自己的打击。
公寓耸立的再多，那也只是碍眼。
面临的形势再怎么严峻，可毕竟结果尚未发生。
但自己的朋友、自己回忆之地发生这样的事态，感受就痛彻心扉了。
“没关系的，灵梦，买主是个囤了好多公寓的外界妖怪，它说今后这里依然还是酒摊，而且会改造地更加气派、更加……热闹，所以……”
“不用了，我不会再来了。能让大家聚集在此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是嘛……也是呢，那么灵梦，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请你把关店的消息转告给这里的常客吧，我不想让她们看到店里这个样子，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会的。”
灵梦就要离去，却看到另一位熟悉的朋友也来了。
那是魔理沙，她看着夜雀烧烤摊拆下的招牌，一样垂首叹息。
“晚了一步啊，魔理沙，让你也看到这副模样了。”
“没什么。”
魔理沙的声音和表情都失去了活力。
“反正我也要来找你们的，找你们……一个个告别。”
“告别？”
“我和爱丽丝，打算离开幻想乡了。”
“为什么？！”米斯蒂亚失声惊问出来，可灵梦却不发一语，她已经明白爱丽丝那边的情况了。
“原因就不多说了，爱丽丝收到了很大的打击，她没办法在这里生活了，要去外面，我也只好……不，我也决定陪着她一起走。还有，幽幽子也拜托我转告大家，她决定关闭冥界和幻想乡的结口，因为有人开始打那里的主意了。”
“那每年在冥界的酒会……”
“不会再有了。”
魔理沙转身离去，只留下夕阳为她拉长的残影，和这么一句告别词：
“再见了，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了。”
一股酸楚从胸腔直涌上眼眶，灵梦深吸了口气，把热热的什么抑了下去，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句：
“明白了。”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
灵梦记不得是怎么回到博丽神社的，与魔理沙和米斯蒂亚分别后，她失魂落魄，如一个彷徨的孤魂，在入夜前最后的微明指引下，飘回了神社。
看到红色的鸟居，灵梦心中多少有了点宽慰，至少这里还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地平静，一如往常没有参拜客，一如往常是萃香在等待自己。
一如往常……？
灵梦这时注意到，迎接自己归来的是两个身影。
一个萃香，萃香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妖怪，自己不认识。
她快步上前，把萃香拉到自己身边。
“这人是谁？”
“啊、唔、这个人说有重要的事找你，所以……”
这陌生的妖怪身材矮小，却西装革履，它恭敬地递上一张名片。
灵梦迟疑地接下，扫了一眼，上面印着某家新成立的建筑公司的名字。
“您好，博丽巫女大人，我是一家不动产建筑公司的董事长，这次前来是想与您商谈，是否有出让贵神社周边土地的意向。”
灵梦感到一阵眩晕，她拿起御币，指着头顶的鸟居质问：
“你们、你们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巫女大人，我们当然理解这一带的神圣性，所以我们也开出了与之匹配的价码，大致是这个数……呃，当然，您如果觉得不够还可以继续商量，我们非常看好这一带的升值潜力。”
灵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对方完全没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所在。
这没心眼的妖怪不了解灵梦的个性，自然也不知道她绷紧了一天的神经正需一个发泄口，依然本着有志者事竟成的销售员心态，不依不饶地絮絮叨叨。
几分钟后，灵梦只用一个字就结束了交谈。
“滚！”
……
夜已经深了，灵梦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像过电影般在脑子里回放，停不下来。
如果自己是紫会怎样？如果自己是米斯蒂亚会怎样？如果自己是初代博丽巫女又会怎样？一个个的问题抛来，灵梦思前想后，得到的答案是结果只会更糟。
米斯蒂亚说的没错，人对被淘汰的恐惧甚至大于死亡，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杀的人了。
白天给自己递名片的人，路上那些匆忙奔波的人，也许并不是出于贪婪，都是被巨大的什么胁迫着前进，自己之所以能不被卷入，是因为自己是博丽巫女，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都十分稳固。
但它们不同，这个世界到底是人类的，没有组织会为它们兜底。紫一开始想把这里打造成妖怪的庇护所，可结果就是现在的一切。
灵梦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她决定放弃思考，既然紫已经决定听那个火炬妖精的意见，发行ABS转嫁风险什么什么的玩意儿，自己也只能就这么看着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自己只会退治妖怪，除此之外，一无所能。
就要睡去时，灵梦听到屋外又有了敲门声。
这次又是谁？
灵梦打开门一看，这来者虽说突然，可也在意料之中。
“找了你一天了，到处都看不见你。”
射命丸文站在门外抱怨，来意自然不必再问。
“你和紫怎么说的？”
“……什么也没说。”
“啊？”
“我能说什么？”灵梦自暴自弃两手一摊，“她们自顾自摆平一切，我又能插上什么话？”
“灵梦，你现在只是在发泄情绪，静下来好好讲一讲，你去紫那里到底都谈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谈，只是在听。”
“你都听到什么内容了？”
“一个静海来的小妖精说……”
灵梦张张嘴，发现连完整转述都做不到，她连谈话内容都没听懂多少。
“静海？小妖精？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哪里知道啊！什么ABS、CDO，什么risk、CDS，我从头到尾都听不懂啊！啊啊知道了吧，什么博丽巫女、结界守护人，都是笑话！一切都交给她们去办好了，紫也好蓝也好早苗也好，去问她们啊，我就是个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凡人。”
“灵梦，先别这样，冷静下来好好……”
“我不想管了。”灵梦焉了下来，有气无力：“文，天已经晚了，你也回去吧。”
文还想说什么，灵梦却把门一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敲门声和呼唤声都不再响起的时候，灵梦背倚着门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了怀里。
不知是对文，还是对紫、还是米斯蒂亚或者魔理沙、爱丽丝她们，灵梦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
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一个星期灵梦哪都没去，只是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伊吹萃香没敢问发生了什么，这种时候，只要默默陪伴就好了。
所以这一个星期以来，原先只是会玩、干些杂货的萃香接下了不少活计，洗衣做饭，采购跑腿，照顾灵梦的起居，再拒绝那些登门不知是参拜还是打土地主意的人们。
要是能有认识的朋友来就好了。
如果是那些曾经开怀交杯的同伴，一定能让灵梦振作起来。
所以，当萃香今天再次看到射命丸文登门来访的时候，她举起扫把赶人的动作僵住了。
“让我见见灵梦，有要紧的话谈。”
没等萃香反应，幻想乡最速的记者就闯进了博丽神社，她不顾什么礼节礼仪，拼命敲着一个星期前把她关在外面的房门。
“喂，灵梦！快起来，听我说话！”
“……还有什么要讲的。”
“是大事！你一定要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幻想乡的事我也管不了了。”
“不是幻想乡！”
文在外面大声喊着：
“是静海，静海！”
“静海？”
灵梦感到有些蹊跷，顾不上整理梳洗，她打开了门。
射命丸文带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里面转着一茬资料。
“我都查清楚了！”
灵梦从来没见过文神色如此慌张过。
“十五年前，发生的静海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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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6 22:0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