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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秘封长篇】境界神话大系~Side of the Paradise【Episode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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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6 07: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1-18 16:57 编辑


请随意阅读





请未满十五岁的读者慎重阅读。
PS:本书名灵感源于《四叠半神话大系》,除此之外,与该作没有任何关系,请勿为此烦扰纠结。


由于文章存货较多,加之学校的管理缘故,在最初的更新阶段会采用一更1W+的做法。
 楼主| 发表于 2013-10-6 07: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0-6 13:03 编辑

序章:Into Arcadia

首先传入耳际的是雨声,然后是物体炸裂的声音和人群声嘶力竭的叫喊。
玛艾露贝莉.赫恩,也就是被认识她的某些人称呼为梅莉的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哪里进入眼前这片莫名其妙的土地的。她只是重复着迈步和爬上楼梯的动作,在声音响起许久以后,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能察觉。
光怪陆离的建筑,以及这条依然散发着繁华气息的街道填满她的视野。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建筑带着和风,上面已然变成一片空白的破碎屏幕兀自闪烁着;楼宇之间能够看到远处,那里简直是一片狼藉,高耸的残垣断壁在火焰与黑烟的映衬下有如烧焦的玉米棒一般凄惨。
梅莉沿着似乎由许多巨大鸟居堆叠组合而成的天桥向另一栋建筑移动,风雨顺着鸟居结构间的空隙飘进来,将她淋了个透湿,此时她的自我也被唤醒。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穿着睡衣?没有鞋子,帽子也不知去向。
梅莉沿着天桥移动了一百多米,在天桥尽头,她总算找到了一个活人
那个人站在一层楼之上的鸟居旁,有着一头与这个巨大的城市一样莫名其妙的银发,但其美丽着实令梅莉感到诧异;她披着白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红蓝相间的长裙,看上去让人想到科学家。
梅莉望了望身后的城市,突然感到她亟需得到那个人的帮助,不然就只能放任自己一头雾水下去。
银发女人与梅莉视线相对,她露出了看似自信的笑容,只是这个表情便让梅莉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敬畏。
梅莉不再犹豫,她跑向对面的木制走廊,不顾自己赤裸的脚掌在硬质地板上磕得生疼,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走去,一步三个台阶,几乎是在跳跃。
少女来到楼上,在空旷的白色楼道里四处张望后便很快找到了她。
太漂亮了。
梅莉将一口唾液吞了下去
“真奇怪,你看起来还是个年轻人嘛,来这做什么?”那个银发女人率先发问道,她操着听不出任何口音的语言。
“我……我也不清楚,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银发女人用一只撑在胳膊上的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梅莉发现她的眉头蹙了那么一刹那。
“这是哪里?”梅莉问道。
XXXX。
梅莉能够理解那个名字,却无法以平时所说的语言发音,更别提写出来了。
“那个,现在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暴乱?还是战争?”
银发女人的双手插进白色大衣的口袋,这件大衣的领口与梅莉见过的任何一种服装都不一样,是一圈规则的几何形组成的翻领。她虽然双手入兜,却没有让梅莉有任何吊儿郎当之感。
“对他们来说,是这样。”女人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混乱的人群和一大群不成人形的东西。“对我们也许也差不多……”她顿了顿:“但对你来说不是。”女人的目光重新对上梅莉。
“诶?”
“你身上的污秽很陌生啊,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东西。而且,你身上除了人类的气质外,还有别的气质。”女人凑近梅莉,几乎要撞上她的鼻子。
“你并不害怕他们,也不害怕我,说明你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
远处传来一阵劣质扩音器的噪音般的怪吼。
似乎是为了回应那声吼叫,女人也开始了行动。
女人从大衣口袋中抽出一只球状机器,她握住球状物上方的四个凹陷,接着,那东西很快开始变形;不断有新的支架从原来的结构里伸出,还有一些金属色的液体,形成特定的形状后便立刻凝固了。
最后,这个球体变成了一柄结构极尽复杂精密之能事的机械复合弓。
这是武器吧,梅莉心想。
一道闪光划过两人的头顶,当梅莉的视觉恢复时,上面数不清的鸟居已进入了熔融状态,大量的石块,木材和钢筋如雨点般落下。
梅莉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却来不及挪动脚步。她看着对面的银发女人,对她的沉着感到无比敬佩。
至少做点什么吧。
下一刻,她的确那样做了。银发女人握住复合弓中央的球体,将它以极其端正的姿态举向头顶。重物落下,仿佛砸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周围的空间荡起异样的涟漪,随后又立刻消失。重物全数在那张无形的保护伞上撞得粉碎。
梅莉想起了老动画里的绝对领域。
“连灵力的结界都不用,单靠隔离力场就可以救你一命。”女人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不过,这位姑娘,既然你什么都做不了,最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她从大衣中抽出一根钢笔大小的尖锐机器,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它”,这支钢笔便成为了一支长箭。
银发女人将箭搭在弦上,端正姿态,以比梅莉见过的任何运动员和弓道社偶像要拉风自然得多的架势将那支神奇的箭射了出去。
箭矢化为一束光,径直朝之前那个看不见的光线怪物的方向射去。闪光消失后,远处的一栋矮楼便随着轰鸣化为一朵泛红的黑云。那个爆炸十分之剧烈,其威力令梅莉瞠目结舌。
对这个人而言,箭矢的作用有如搭载于次世代航空母舰上的线圈轨道炮一般——仅靠箭矢,就能做到精准而迅速的大规模破坏。
梅莉已经陷入语塞的状态,而银发女人的身体却没有松懈。
……

五个黑色的人形生物从四周的残垣断壁边上爬上来,就像古老的街机游戏里的丧尸一样,不久之后,梅莉看清了这些东西的外形。
它们的眼睛长在面部正中央,是一只类似纽扣的诡异圆盘,没有眼白。它们长满刃物的手脚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并且不住地抽搐着,黑白相间的躯干乍一看很像国际象棋,但过不了一会便让梅莉想起大许多号的变异昆虫之类的东西。看不到它们的生殖器,也看不到排泄器官。                                                                                                                                                                                                                                                                                                                                                                                                                                                      
总之,很恶心。
银发女人移动双脚,将弓箭对准正对梅莉的那只丧尸。梅莉屏住呼吸,等待这个女人神奇的表演。
她以右手拉开弓弦,手中很快闪出了一支由白色的光芒汇聚成的箭矢,一开始只是一根骨架,之后很快变厚,并生出尖端。箭矢脱弦而出,刺入她瞄准的那只丧尸的胸膛,光束一开始如同猫科动物收缩的瞳孔般缩进丧尸的身体,接着又急剧扩散开来。梅莉在被强光刺痛双眼之前,看到那具扭曲的躯壳就像被狂风吹起的灰尘一样四散开来。
当梅莉再次睁开眼睛时,丧尸已经化为一片细碎的火星。它原来的位置上印着黑色的影子,估计是火焰烧焦了地面造成的。
丧尸们发出如同信号欠佳的电台般的嘶嘶声,接着以更加扭曲的步伐一拥而上。
女人再次踏起潇洒的舞步,每迈出一步,就将一只丧尸用强光化为四散的火星。
梅莉甚至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动作,她就像几张连续拍摄的照片一样,停顿一段后又闪到下一张。
结果,当银发女人松开弓弦之后,那些怪物就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影子。
梅莉模糊的意识里出现的赞叹和享受的信息,同时还有庆幸。
但梅莉最先挤出的东西却与自己的叹服没有任何关系,“这些是什么?”她问。
恶魔哦,承载污秽的个体;它们的灵魂不完整,只有一丁点生存意志。”银发女人收起弓箭。她握住中央的球体,而复合弓就像刚才一样开始了复杂的变形,只不过是往回收缩而已。
“对了,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对呀,我该怎么办?
所以,
——拜托您保证我的安全。梅莉以那种请求教授给予支援的神色要求道;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虽然那种感觉十分模糊,却也足够触动她的神经。


银发女人爽快地答应了梅莉,现在,她们正飘浮在空中,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朝群楼后的某个建筑飞去。
这种飘浮应该是使用了和刚才的绝对领域一样的技术,她虽然飘浮在空中,自己的身体却不能控制这种飞行,并且,毫无依托地处于离地几百米的位置令梅莉害怕到眼泪直冒。她像某些赚取观众同情用的郁闷角色一样抱住膝盖,只不过,她让紧闭双眼的面部深深埋在睡裙里,以防因过度恐惧而昏厥。好在雨水被那个绝对领域隔绝了,梅莉除了空气的寒冷和自己身上的潮湿外几乎感受不到恶劣天气的影响。
“有够奇怪。为什么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啊?”梅莉以微弱的声音抱怨道,她的知觉仍旧不够清晰,难以发出强度足够的声音。
“放心,我绝对比你能找到的任何交通工具要靠谱。”女人说。
梅莉偶尔会向外面瞥几眼,她能看到巨大的运河和其上拥挤的人群与车流,天上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堆点状的交通工具。
“那些人要干什么?”梅莉问道。
“他们要。”
梅莉觉得这个人恐怕不会好好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便收住口,在之后的路途上一直保持着缄默。
她们飞过将近二十公里的城市,最终停在一片规模宏大的环形构造中。
这个构造的直径大约有七八公里,一圈圈的围墙状金属建筑围绕着中间一座难以名状的巨塔,共同构成了超级摩天大楼。
巨塔是黄铜色的,其表面大多是金属,在由复杂的几何形组成的巨塔之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从巨塔脚下的最后一圈围墙一直延伸到几百米外。梅莉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在排队,要说最近的例子,她在夏季CM上也见到过壮观的人群,但规模绝对不及这条人河的八分之一。
梅莉与银发女人降落在第二圈围墙顶端,从这里看到的塔几乎占据了余光之外的全部视野。
一股巨大的敬畏自梅莉心中诞生,她知道这是源自巨塔的感情。
巨塔仿佛是遗世独立的,其上就算一直被风雨拍打着也没有留下任何污迹,那些黄铜色的金属依旧熠熠生辉;它反射着梅莉从未认识过的色彩,其中夹杂着一种令梅莉恐惧的圣洁。
我不能接近它,我不可能接近它。
这座塔,或者应该叫做某种意义上的方舟?它决不是现代人类能够入侵的空间。
梅莉并不是纤尘不染的存在,相反,她也许仅仅要比普通的人类要干净些许;而那个巨塔是拒绝任何秽物的,也没有秽物可以侵入它。
“银发小姐。”
“什么事?”
“我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吗?”
沉默片刻。女人正以那种会让九成天真大学生以为是赞许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欸,你这人果然是珍奇货色。想弄脏自己我也不会拦你,只是,在脏兮兮地死掉的时候千万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银发女人以一脸无所谓地说。
“我一定谨记在心。”
银发女人无奈似的摇了摇头,说:“往东走一町步有一道红色的木台阶,从那里走下去就是出口。”
梅莉道了谢以后便调头离开。
“对了,我可不是‘银发小姐’……”
    “我叫八意XX,你呢?”同这个城市的名字一样,那是梅莉难以言喻的文字。
“……玛艾露贝莉.赫恩。”
梅莉往回望了一眼,发现八意XX正以略带惊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再见。”
“再见。”
银发女人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末了,下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欢呼。
思兼大人?
思兼大人,那是无垢的人们赖以寄托的偶像。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熟悉的马林巴琴闹钟响起,依然是震耳欲聋。这个声音是玛艾露贝莉.赫恩最大的痛苦之一,而且她必须每天按时承受这份痛苦。
但今天,迫使她起床的另有原因。
梅莉爬起来,首先闻到了一股混着汗气的雨水味道,进而感到身上挂着如石头般沉重的东西,自肩膀压下。
她湿透了,衣服、头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湿了个遍。她撑着沉重的眼皮向后看去,发现床单上被压出一条可笑的人影,床上用品几乎全灭。
有够过分。
在空间站遗迹中仅仅是一处擦伤,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城市里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而且差一点就死掉。
梅莉还没清醒到能够整理梦境的程度,于是她开始思索,如果她远在大洋彼岸的家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 * * * *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拖着因莫名的疲惫而变得沉重的身体来到旧都,外面秋雨绵绵,她与大多数来客一样规规矩矩地套了雨衣出来,在她顺着那个洞窟一飞而下时,能看见一群打过照面的或者完全不认识的妖怪裹着各种各样的雨衣穿行在诡异的洞穴中。
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远处由形态各异的和风建筑堆积而成的旧都,呈山坡状向上延伸;尽管随处可见火把和由地灵殿与守矢神社神明推广的神奇路灯,但整个旧都还是不够亮堂。
她回想起入口处驮着巨大的负担飞行的河童,接着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尽管发笑的理由并无不妥,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不体面。因为,现在自己看上去就像是即将变成丧尸的受害者。
“喂,你的脸色很难看诶。”耳畔传来黑白魔法使的声音。
爱丽丝蓦地回过神来,她扫视周围的酒友,发现她们的眼睛似乎都传达出同一个信息。
“你没事吧。”灵梦问道,她看上去仍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老实说,是有些累。”
灵梦抱起双臂摇了摇头,她说现在整个幻想乡都在流行失眠症,恐怕爱丽丝的比较严重。
“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吧,从那个时候起,你成天看起来都像是没睡好。”魔理沙常来叨扰爱丽丝,便能不时一睹她枯木般的面色。
“按理说缺乏睡眠和营养不良的问题是不会出现在我们身上的。”
帕秋莉.诺蕾姬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响起,爱丽丝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习惯这种过于精确的说话方式。帕秋莉将酒碗置于红色的木桌上,迈着那种象征着虚弱的柔软步子走向爱丽丝,最后在三步之外停下。
“用了魔法不也会累吗?得了病估计就更累了吧。”爱丽丝说,睡袍魔法使在病痛上的体验绝对比自己要深刻。本来,人偶使爱丽丝吸入的有害物质相较于作为正规研究者的帕秋莉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到魔法,也许自己拜托人偶打扫房间也算是疲劳的原因之一吗?
不,不可能。
“你没去看医生吗?”魔理沙问。
“我不想去。”
接着是一段以思考为主的时间,尽管没有多长却被爱丽丝的感官放大了。
“先不提这个,妖怪贤者们的新计划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爱丽丝及时转换了话题,实际上不管她们还有没有兴趣她自己都不想接着讨论下去了。
“外出度假?”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开口道。她站在帕秋莉身后,方才仅在帕秋莉腰部以下露出两根黑黢黢的翅膀。
“就是那个。”
“魔理沙没跟你提过吗?”帕秋莉问。
爱丽丝摇摇头。
“为了配合那些欧巴桑,我还被地灵殿主人乱动过头脑呢。”帕秋莉顿了顿:“各位都收到邀请函了吧?”语毕,她回头向后面的五个人与非人投去确认答复的眼神。
所有人都微微颔首。
“每次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计划。这回简直比月面那次还要莫名其妙。”灵梦说着便呷了一口酒。
——反正没有人会真正理解那些家伙的想法,魔理沙说。
“紫要我和她再构筑一层额外的结界,之后就让我在外界‘疗养’一段时间,至于异变该怎么办,她什么也没说。”
“你们的邀请函上写了什么。”爱丽丝问,尽管她不指望得到意义明了的信息,但还是想发问。
“请好好利用自己的力量。”一直闭口不言的藤原妹红直起腰回答道,刚才她一直倚在红色的柱子上,一碗接一碗地饮酒。这个一脸烦躁的少女是跟着魔理沙和灵梦参与进来的,但爱丽丝没有找到慧音。
“我的也是。”同样沉默了很久的十六夜咲夜说。
片刻之后,她们才知道所有的邀请函上都是这一句话。
“呐,你们有谁想去吗?”爱丽丝问,她在说这句话之前再三斟酌了一番。
“我要去DAZE!”魔理沙爽快地说,带着她一贯的口癖。
“我们也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个人似乎都很想去啊。”蕾米莉亚说。
“我和慧音一起走,带路的工作交给永远亭的兔子,寺子屋交给阿求了好像。如果只是让永远亭离开,我恐怕会非常不自在。”
银发少女挠了挠头。
看来没有意向的只有自己。
蕾米莉亚笑眯眯地问:“那个邀请函是宇宙人给你的吧?”
“啊,是,没错啦。”妹红挠头的频率更高了,她皱着眉头,却只有烦躁而没有愤怒。
“爱丽丝,你的邀请函是从哪来的?”帕秋莉冷冷地说,那个声音就像凭空窜出来的一样。
爱丽丝回想花田妖怪拜访自己居所的一天,她们连茶也没喝,仅仅是说了些连寒暄也算不上的吐槽话;当然,风见幽香从来不寒暄。“是幽香小姐送来的,态度诡异得很。”她说。
妖怪少女带着那股不同于平时的阴险笑容的微笑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一只设计简洁的信封递给自己。接着吐出异样的言语:“好好珍惜啊,这可是一睹广阔世界的机会呢。”
由于阳光从幽香身后直射而来,爱丽丝看到的只是一张上翘的嘴而已。



旧都宴会的另一端,古明地觉正作为一个听众加入到大群长者的会议当中。她们所在的是一座塔状建筑,会议只在顶层举行,但这些人物还是占用了整栋楼;八云紫通过调整所谓关注与无视的境界使此地从闲杂人等的精神中消失了。她们仍然能看到与会者,只是,造成的影响跟无视没有区别——真是方便的能力。
觉出于尊重没有读取这些人物的思想,不过她觉得自己就算想看也做不到。
“那个时候我还不到千岁,细节什么的根本记不起来啊。”八意永琳坐在墙角,她靠在椅背上,双臂交抱的同时还闭上了眼睛,给人的感觉像是说故事的老太太。
只是,大多数人都会怀疑忘却在这个人身上的作用。
“不过,以当时天津神的战术来考虑,那些人的卷土重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说他们能够将极少数人送到这个世界来是吧,那那些人又在哪呢?”娇小的天魔盘腿坐在觉的斜对面,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天魔的白发梳成单马尾,在右边的太阳穴上戴着一张狰狞的天狗面具,当然,那个在觉看来只是一种象征而已。
“幻想乡里没有那种生物,至少现在没找到。他们已经融入外界的社会,与正常人没有区别,比狸猫做的还要彻底;不过,从气质上着手说不定就能辨识出来。”八云紫说,她以优雅的姿势坐在悬于半空的隙间上,好似绘本里的巫婆。
丰聪耳神子摇了摇头,她此时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聆听着所有与会者的发言。
“如果那个物种真的像你所说的这么危险,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把整个幻想乡翻一遍吗?地毯式搜查。”神子说。
“我已经做过了,除了我自己的力量以外,还有式神和天人在帮忙调查。”
不过没有结果是吧。
“那把剑不会有错误,看起来就算有我们也找不到了。”命莲寺的住持对神子说,想来这两人应该是宗教上的对手才对。
“所以呢?找不到就不找了吗?”神子的语气没有变化,但仅凭觉的经验还是能猜到她心里有所不满。
“我的确有不好的预感,毕竟单凭一己之力是很难做到完备的。”八坂神奈子说,她坐在觉左前方的榻榻米上,因为注连绳的关系,她占了很大一片空间。
“如果到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呢?”神子问。
“那就当那个人不存在。” 风见幽香答道,除了一把红木椅外,她自己还占据了一张西洋风的白色桌子,上面摆着给自己准备的漂着花瓣的红茶;据说人类会被这种茶毒死。
“所谓的顺其自然?”管理这片土地的是非曲直的矮个子阎魔问,尽管她摆弄着悔悟棒,表情却十分认真。
“对,顺其自然。”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样子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的讨论。
“我征求了最可靠的一批调查者的意见,得出的结论是: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因为找不到那个人而遭遇危险。”紫说。
“而大家很快就会得知个中原因。”
因为与会者们在这种问题上对紫感到信任,便没再追问下去。而关于这个“原因”,觉并不知情。
“风见小姐,你说过,那种生物能够在没有人类意识的条件下生存,是吗?。”圣发问道。
“嗯。详细的机制我并不清楚,但从现在的情报来看,他们并非完全不需要人类的意识。”
——而且,
“如果恐惧也能算信仰的话,最后靠着信仰征服整个世界的很可能就是他们哦。”幽香一脸挑衅地说,她的话直指在座的几个宗教家。
“你好像见过这种恐怖的东西嘛。”洩矢诹访子以嘲讽的语气回应道,她端坐在神奈子身旁,两人的体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幽香与紫相视而笑。觉感到一阵不适:兴许这个妖怪确实见识过足够恐怖的存在。
咳咳,八意永琳清了清嗓子,应该说是提醒他人注意什么。
“诸位,那些没有建设性的话题先暂且放下吧,我们来讨论外界派遣的计划怎么样,毕竟这是我们唯一能组织的事情。”
与会者们望向波澜不惊的月之贤者,接着用眼神交换了有限的意见。
“请便。”幽香说。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示意永琳说下去,只有觉纹丝不动。
毕竟她的意见对整个会议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如诸位所获悉的一样,我和你们中的一些人拟定了前往外界的名单,而你们也都过目了至少一遍了吧。那么,谁有异议呢?”永琳接着说。
神奈子举起右手,这个动作的含义经过一段时间的普及已经人尽皆知了。
“您请,神奈子小姐。”
“我对人员的挑选并没有异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地。只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京都,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这是秘密事项,只要到了外界你们就一定会知道的。”紫说。
“我们不应该更民主一些吗?”神子说,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觉感到是再合适不过。
“非常抱歉,我们现在必须暂时牺牲民主,否则会有不必要的风险。”
天魔的表情同在场的许多人一样带着嘲讽,她斜倚身子望着窗外,说:“那么这个会议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喽?”
“仅仅是现在。”幽香抿了一口红茶,接着说:“我讨厌撒谎,所以决不会让紫滥用自己的知情权。况且,在座各位中有几位虽然同样不享有民主,却同紫有共同的情报来源。”
这些家伙又开始用眼神交换意见了。觉通过第三只眼能够看到好几束目光投向了自己。
“那么,这些享有共同情报来源的又是谁呢?”圣问。
觉默默地举起右手,以回应那些妖怪的目光。
接着,八云紫、风见幽香、丰聪耳神子、天魔与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共同举起了右手。
“关于这个情报来源,以及常识方面的事务就由觉小姐来解释给各位吧。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发过言呢。”天魔说完便对觉笑了笑,使觉油然而生一丝不满。
难道你害羞吗?
一直以来,觉就不曾愿意主动去推动任何事物的发展,她不喜欢事态变化的感受。
如果能搪塞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请见谅,我并不擅长言说,资历也远远不及在座各位。”觉想清清嗓子,但始终没去做。
大家都微微一笑。
将情报送入对方的心灵当然是最方便的,但这么做的同时也会看到他人的思维,这显然不符合在场任何人的利益。
“这个情报来源实际上是一位在外界经营自己事业的妖怪,他自己不仅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外界也建立了极为复杂的关系网,牵涉了成千上万的人类。关于他的身份,因为涉及到之前所说的秘密事项,我不方便透露。同样的,我能从这个妖怪身上得到的情报也几乎没有什么建设性可言。”觉对这个算是旧识的大前辈有很多疑问,比如他是如何在外界维持自己的存在,而又不至于变成紫口中“神秘的墓场”中的一员,或者其他的问题,这些疑惑伴随觉度过了上百年的岁月。
第三只眼的视线中又出现了面面相觑的画面。
常识的输入是我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将储存在我的意识中的外界常识通过我的力量传授给各位,几乎用不上一分钟。因为外界的常识只是知识而不是无意识,各位大可不必担心失去自己的力量。”
诹访子举起了右手,觉便暂缓发言,等待这个比自己还要娇小的神明发问。
她看不出这个神明有任何善意。
“这是神奈子的疑问,但鉴于她的声音会对你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就由我来问好了。”诹访子满脸堆笑,连眼睛都眯成了两根快乐的线条。
神奈子喂了一声,但很快就缄口不言了,而诹访子仍就一脸欢乐地面对在场所有人。
小觉,你是如何得到常识的呢?”
“很简单,自己去体验就是。”觉给出了让她们感到既意外又疑惑的答案。
“这么说,你已经熟悉了外界的状况,对不对?”诹访子那脸恶搞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目光的逼视,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个动作,她特地将袖珍的身躯往前倾了很大的角度;通过第三只眼,觉能够感受到那股感情似乎直扑自己而来,一开始是这个神明,接着又是没有知情权的所有人。毕竟,她已经暴露了自己知情人的身份。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觉能保守自己的秘密,而别人的秘密对她来说都如纸糊般脆弱。
“没错。”
——但这是必要的。
通过大量搜集和同步人类世界的认知,使自己拥有同样的常识并无难度,需要的只是时间。
第三只眼中出现了种种微妙的情感,就如同这个所谓的派遣计划一样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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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6 07:34:14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因交通证书过期,朝仓理香子搭了老同学兼现任同事冈崎梦美的便车。现在,她们正以一百三十公里左右的时速行驶在全息交通网络上,车辆的操作全权交由AI执行,因此,两人得以在车内狼吞虎咽。
梦美狂嚼牛肉汉堡,并左右开工地往嘴里塞薯条灌可乐;薯条的原料是东大研究所发明的超级马铃薯,产量虽高但是口感却不能恭维。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只有基因改良农业和纳米机器才是解决粮食问题的唯二出路,大多数二十一世纪人都习惯了这种粮食,仅有真正体验过天然食品的人才能参透两者的差距。
而对于理香子而言,合成食物的均衡营养对保持身材是再好不过。长期在低重力环境下工作会让人遇到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而富含纳米机器的食物是缓解骨质疏松和肌肉松弛之类病变的最佳疗方。
梦美的整个中午都花在了与GUT压缩器的斗争上,完全顾不上进食。理香子知道,她一旦投身到问题中去,在解决前绝不会舍弃任何精力。
——这就是天才与众不同的能力。
饥饿不会放弃自己在感官中的位置,缺乏规律的狼吞虎咽是迟早的事。理香子常对梦美开Cyborg的玩笑,因为理论上做完义体化手术的人会少很多生理麻烦。尽管如此,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戏言而已。
相较之下,理香子的吃相要体面得多,就算饿到极点,她对垃圾食品还是能避则避。培养皿里的牛肉尽管经过精简处理,但仍然保留了远远多于白肉的热量,对减肥没有任何好处。
“你真的不在乎内脏吗?”理香子说,现在梦美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大都市夜景,但恐怕只是因为变化的风景更有利于思考而已,她应该不会有专程去欣赏风景的雅兴。
梦美没有回应。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理香子面露不悦。
梦美将三根粗大的薯条塞进嘴里,如碎纸机般将它们咀嚼完毕后才扭过头来。
“啊?你在说什么?”
理香子不禁扶额。
“算了……你知道国立宇宙研究所发现的东西吗?”
“我最近什么也没看。”
专一对天才来说是必要的,这恐怕是上个时代就已经出现的常识,至少连爱迪生都会如此认为。
“就是我们这些搞观测物理学的穷鬼用量子扰动雷达发现的东西,太阳系内的空间曲率异常。”
“不是太阳?”
“地球后方0.12个天文单位,是凭空出现的。虽然还没有火星的引力效应明显,但这点动静也足够被雷达发现了。”
梦美似乎有了兴趣,她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应用物理学不就该因此改变了吗?”
其实对于如今因人类的无力而流行起来的形而上物理学来说,可能性是无限的。理香子虽然信仰阿瑟.克拉克的原则,但还是对沦为唯心主义臆测的形而上物理学嗤之以鼻,所以极少参与理论的工作。
“你确定那不是仪器的问题?”梦美问。
“全面检查了四遍,包括一次系统重启,那东西完全没有消失。”
“哦——?”
“难道爱因斯坦搞错了?”理香子说。
应该还有别的可能。
“曲率飞船?”
“什么?你读完了?那本书。”
理香子在一个和歌山县学生的推荐下看了那部六十多年前的作品,确实如那个家伙所说的一样,有一种把人钉在椅子(或者床和马桶)上的魔力;每卷开头丢出一个悬念,然后循序渐进地引出在各种壮绝的点子,很多小点子拿出来甚至都能完败大多数普通SF小说的最终BOSS。虽然有些情节在她看来有些太概念化了,但配合全篇的气氛居然还起到了情节催化剂的作用。
阅读虽然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但在理香子看来并无大碍;释卷之后的下个星期她就把书发给了梦美。
然而相对于理香子,梦美对科学幻想的兴趣并不大。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读完的。
“别管我是什么时候读完的,你还记得那个东西吧。”
“当然。”理香子说。
“那你一定还记得航迹的事情。那个会招来毁灭性打击的东西。”梦美接着说。“航迹”就是飞船熨平了空间后出现的慢速地带,其中的光速只有每秒十几公里。
“啊啊,是。你觉得那是宇宙人的飞船入侵太阳系啦?”
“其实那是我的飞行器啦。”梦美笑着说。
理香子一言不发,极力将失望表现在脸上。
“反正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我现在的研究项目是大统一力引擎,如果宇宙真的有什么森林的话,就比那个要安全得多。”当然,GUT引擎变速起来还是不及那个作家的概念般方便。
“不过说白了,我还真的期望那是宇宙人的航迹呢,就算人类毁灭,能一睹高等文明的神迹我也没算白活。”
“得,得。”
梦美撇过头去,开始继续吞咽薯条。
“那是一片区域,如果是航迹,在飞行器启动引擎的瞬间就会被雷达察觉到。所以说,那个区域绝不是飞行器的排泄物。”梦美说。
因为时间膨胀效应,飞船不可能仅仅留下一小片区域的航迹。
“所以说,你刚才只是说着玩而已?”
“我说过,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又是相对精神学的那一套吗?
“听好了,事情可没航迹那么简单,因为曲率是在不断增大的。现在的效应仅仅是使恒星的光线偏离轨道不足百分之一秒而已,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只好继续观测下去。现在的观测单位只有峰岛空间站,接着就会是同步轨道上的所有天文研究单位了。”
这个时代的宇宙研究基本上是由国际轨道站和哈勃二号完成的,如果硬要算的话,已经成为低重力殖民地的国际空间站也是主要研究单位。
“顺带一提,明天的新闻发布会就会彻底公开这个发现。”
梦美的牛肉汉堡已经被啃食殆尽,现在她正在清理最后的薯条和可乐。
“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搞一个派遣研究员的头衔,跟我一起去轨道站呆一个月。怎么样?如你所愿,全天候专心工作。”理香子说。如果能进入轨道站,有趣的事情也许就会发生。
“找千百合吧。我不干,0.35G的重力非把我的胃搞得翻江倒海不可,那样的状态可没法处理任何工作。”
“唉,你这人……”理香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胃酸上涌其实能靠纳米机器解决,虽说副作用不小,但总比吐出来要好。
可惜此人无法忍受胃液凝聚产生的异物感。
“对了,你们系的新任副教授要来了,是个派遣人员。”
“你是说填补井上君空缺的人吗?”梦美问。
“名字是什么我忘了,反正姓氏超奇特。”
“——叫八意来着。”
“这家伙是怎样?想标榜自己很聪明吗?”梦美继续咀嚼薯条。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她好像是个笔名学者呢。”
“哦?”
所谓笔名工作者,即是以不同身份为不同单位工作的专业人员,他们多半是在从事着什么十分重要的工作,以致于不便在社会中使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人,连大数据库的资料都有权篡改。
笔名工作者的笔名完全由AI随机组合,此举是为了防止他们不慎将自己的信息暴露在名字中造成身份败露。
虽然自己也知道不切实际,但理香子还是感到梦美有一天也会成为与笔名学者如出一辙的“重要人物”,就算不是笔名学者,成为维基解密创始人那样的生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人用同样的名字为MIT工作了五年哦,而且兼任医学和统一理论教授,简直太可怕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总之,这个人算是你的前辈。”
“而且她除了皮肤之外完全就是一副白化病人的样子,头发比百岁老人还白,白大褂也从来不脱的。反正,像她那样的家伙是整个阶层中我最害怕的那一类。”
在几个小时的相处中,理香子发现此人几乎能在任何话题上同他人攀谈起来,同时还能给出极尽睿智之能事的见解。对待不同的人,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出知性,这样的人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梦美这个INTJ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管她是什么人,只要在学术上有所建树那一切都好说,不是吗?”
那我算什么?
不过,这个人也许真能打动梦美也说不定。
两人正驶过京都车站附近,此时能清楚地看见远处尚未重建完毕的旧城区,京都塔就像一朵开在垃圾上的白色花朵一样伫立在那。旅馆被挡住了,所以只能看见那里的街道发出的飘渺的光芒。
现在的京都并没有同首都圈一样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反倒立刻复兴了起来,成为这个战后经济大国的国际都会之一。
这是太平洋建设,也就是PC集团的功劳。这个国家的救星不是政府,而是卷土重来的托拉斯。到头来,建设的任务还是要交给毁坏一切的革命者来执行。
两人深知自己的服务对象为何物,尽管厌恶,但理香子却成了不满的大多数。
理香子在大学生涯中也常常被称为天才,只是同面前这个十九岁的博士作比较,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炫耀的资本了。



“你想怎样?”梅莉质问道。
“什么怎样?还有,你的衣服为什么是湿的?这段时间的空气明明能让嘴唇干到爆掉。”宇佐见莲子一头雾水地答道,她刚从实验室回来,对现在的状况全然不知。
站在盥洗台旁的梅莉叹了口气,道:“OK,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
金发少女嘭地一声关上门,末了,浴室的水声便响了起来。
搞啥名堂?
莲子对着那张湿漉漉的被单不知所措。两人虽然是所谓的朋友,但处于私密空间里的交流却令她们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梅莉按下墙上控制面板的开关,将淋浴喷头打开,接着光脚踏进浴室,站在水流的正中央,这才拨动纳米机器喷头的开关。
温热的冲击落在她薄薄的肩膀上,将方才令她浑身不自在的汗水和雨水冲走;而毛孔的清理则交由那些廉价的一次性纳米机器来完成。
沐浴之中,梅莉开始挖掘出那个潮湿的梦境。
总之,她认定那些被称为恶魔的生物比之前梦到的人面兔子要吓人得多。它们仿佛就是正在梅莉面前抽搐着一样。让人想到昆虫屁股的躯干,长满刀片的细长四肢,还有那个湿哒哒的纽扣眼睛;加上能够看到人类的特征,这种感觉更加怪异。
鬼畜。不知为何自己的脑海里会冒出这个日语词汇。
她庆幸自己不用马上去咖啡厅吃早饭,不然会什么都吃不下去吧。梦里的感觉虽然更恶心,但毕竟不会让自己真的吐出来,除非她成了巴甫诺夫实验里的狗一样的生物。现实不一样,一切都是连续的,所以一定要为自己的反应负责。
梅莉将水压调至最大,接着又将水温上调至45度,希望通过这种刺激来使自己清醒。
莲子告诉过梅莉,如果水温过高,人就会因为表皮血管扩张导致的心脑血流量减少而缺氧。不过,梅莉认为自己脆弱的神经完全不能承受那么高的温度。
潮湿粘腻的感觉已经消失,不然她还会想起小时候的那件事。境界使一切活动,无论是意识还是现实,都成为了现象的一部分,所以自己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她再也不想被隔离治疗了。
梅莉关上水,走出卫浴隔断,穿上合成橡胶拖鞋,接着擦干自己身上的水珠。
洗手间的木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打开了,莲子看到金发少女只有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打底衬衣,卷曲的头发被大量的水分粘在一起。
莲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梅莉杂乱的床上,正拍着湿了一片的床单解闷。
“你可真是透湿。我猜你肯定不会跳进浴缸或者游泳池再回来,是不是?”
“是结界,我又到那边去了。”梅莉正从两张床中间的柜子里拿出电吹风,是古老的插电式,外形也没品位到可以。这个吹风是助理教授北百合千百合从夏季CM上赢到的奖品,除了外壳通体粉红外,上面还蚀刻着一张动画人物的图案:内容是两个做着暧昧动作的美少年。
“喂,这回有这么严重?”莲子问。
“实话告诉你,我差点就死掉了。”
一阵沉默,搁在两人之间的灰尘似乎从来不曾动过。
莲子挠了挠头,说:“我可是很担心啊,被怪物吃掉之类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大条了?”
肯定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吧。
梅莉终于找到了插座,接着俯身将插头安置上去,莲子能看见梅莉对这个年龄来说稍显遗憾的胸部曲线。据说美国人的发育速度因为战争的缘故下降了,她不知道赫恩家族是不是一样深受其害。不过话虽如此,莲子自己的发育状况恐怕更不理想。
老式吹风机巨大的嗡嗡声响起,估计连隔壁的学生也能听得见。
这栋公寓里住了七成有余的新京大学生,包括秘封俱乐部所在的1511室,这俩人在学校里不仅完全算不上出名,还很有可能被当成了怪人。
战后重建的女子寮倒也不算差,但莲子讨厌集体宿舍,于是只好搬到这个比集体宿舍高明不到哪里去的公寓。
嗡嗡嗡嗡嗡。
“我待会会讲给你听。”梅莉提高了音量说道。
吵死人的嗡嗡声盖过了梅莉的嗓子,所以莲子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
“哈?我听不见!”莲子大喊。
老古董有够讨厌
接着,嗡嗡声骤然停止,活像泄气的皮球。
“我说我一会儿讲给你听,梦的事情。”梅莉出于无奈关掉了吹风机。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最后那片嗡嗡声又响起来了,热气喷了莲子一脸。


   
——所以说,就是这样。
梅莉没费多大劲便向莲子讲解清楚了梦境的情节,与往常一样,自己做的梦都好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回忆起来简直是历历在目。
“所以说,你梦到了超级壮观的城市,恶心的象棋怪物,银发超能力御姐和一栋不明所以的恐怖摩天楼喽?”
“还有雨。”梅莉接道。
“你以前从来不做超级系的梦吧。”
梅莉回想起笑容灿烂的孩子们、红色的洋馆、广阔的雾气弥漫的湖面和莫名其妙的竹林。
还有那个着火的少女和兔子。
“也不能说是没梦到过……”梅莉抿了一口咖啡。
“只是,这个梦和以往的梦……怎么说呢,气氛不一样啊。”语毕,莲子用叉子将切下来的黑天鹅蛋糕送进嘴里。虽说大多数成份都是纳米机器,奶酪的味道也还是能刺激早晨瘫软的神经。
梅莉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褐色液体发呆。
“我开始担心了,自己的事情。”
如果进化成直接的控制,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意外的话,我也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我说,那么麻烦的话,不如一起死掉好了,死在一起总归没什么不公平。”梅莉说。
“真的吗?如果我活着,就能在媒体面前说耀武扬威了吧。至少能让世人记住你。不过,如果要死的话……”莲子接着将下一片蛋糕送进嘴里。
——一起去死……同生共死吗?
同生共死?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接着四目相对。梅莉面无表情,而莲子就像见到哪里的精神异常者一样看着她,她的眉毛蹙成奇特的弧形,眼皮则和嘴唇一样耷拉着。
她们俩仿佛是那种不现实的赌气场面里的冤家一样用双眼对峙着,但接下来的发展莲子并没有料想到。
——噗。
梅莉突然爆发出笑声,莲子却还是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梅莉将脑袋撇向一旁,自顾自地笑个没完。莲子难得看到这个异国少女有如此真诚的快乐表情。
她急忙将视线别开,但脸颊却不知为何开始发烫。
“喂,没、没什么啦,你别想太多啦。”
至于这种关系是否成立,两人的心里根本没底。
——哈哈,哈。
“别在意,我只是看到你那张怪脸就忍不住了而已。”梅莉终于将笑声塞回了嗓子,但笑容还没消失。
如果没忍住,怕是要被这些同学围观到早餐时间结束吧。
“好啦好啦,安静……”梅莉的笑容终于渐渐逝去了。而莲子此时正以带着不解和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我说,梅莉啊…..”
“……太失败了。”梅莉说。
——是啊,真失败。.
两人终于感受到周围那些视线,于是只好加速回到进食状态。
梅莉做出一个镇静的姿态,优雅地喝起咖啡来;莲子的表现虽然拙劣,却更加自然一些——她立刻开始猛嚼蛋糕,在橙汁的帮助下将塞满喉咙的奶酪咽下去。
莲子很快了结了黑天鹅蛋糕,开始用餐巾纸擦嘴。此时她的喉咙还处在膨胀状态。
“我吃饱了。”
因为咽得太快,莲子的胃就像装了石头一样难受。
只是,在意这种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死亡肯定不是同步进行的,也许她们自己真的遭遇过生命危险,但那都无所谓了,已经是历史的东西,只能用来做参考。莲子是混沌理论的拥护者,对预定调和之类的决定论从来不在乎。
自己也许曾经濒临死亡,而回到人间后,生活的转向曾让她感到不如去死算了。但现在不一样,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再是一张烂摊子了。这个秩序是梅莉和自己共同建立的,在这个充满秩序的世界里,两人得以靠这种关系维持平稳的日常。
如果梅莉不在了,她也只能放弃本来就已经很微弱的方向感,遁入社会的潮水之中吧。
所以,自己正变得不安起来。



接着是自动门划开的声音,想当然耳,来者首先会看到“欢迎光临”的字样。
“这就是图书馆咖啡厅了,虽然有食堂,但大多数经济条件过得去的学生都会来这吃早餐。”
那是清脆的少女音,是比秘封俱乐部的两个大学生还要年轻的声音。
来者是个矮小的金发少女,身上披着厚厚的军绿色夹克,但下半身穿的却是运动短裤。
北百合千百合,还有一位高出她许多的银发女士,正滞留在咖啡厅一层的自动门前。从两名少女的位置看去,她们就像两个裹着厚衣服的手办一样。
高挑的银发女士穿着接近地面的白大褂,右手拎着中号的合成材料公文包;她的发型格外引人注目,长发被扎成了一根巨大的麻花辫。
“梅莉?看到了吗?”莲子随着大多数学生的视线一起望向楼下,千百合固然是风云人物,但银发女士显然比她要惹眼得多。
“梅莉?”莲子接着问道。
没有回应,于是莲子准备转身去敲她。
“真是的,你今天到底……”
梅莉似乎也在看着楼下的两人,只是,她跟别人的姿态根本不一样。
少女痛苦地撑着额头,仍然望着楼下的眼睛里浸润着不安。不用莲子多想,她的视线肯定是朝向下面的。
——奇怪,这怎么可能……
“喂,没事吧你。”梅莉的耳际传来莲子明显变得焦虑了的声音,只是,那个声音似乎显得越来越远了。
“莲子。”梅莉站了起来。
“我必须确认些什么,虽然不打紧……”
境界的缝隙显现出来,只是,梅莉完全无法理解那个漫长的时代。
如果是神明显灵的话,这已经是默示的级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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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2 11:0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0-12 11:09 编辑

序章:Into Arcadia -2

* * * * *

爱丽丝直言自己身体不适,必须得回去。一方面是不想继续说话,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害怕醉酒之后酒品变差,闹出那些妖怪(尤其是鬼)经常搞出的笑话来。她可不想落人口实。
妹红喝到一半就被烂醉如泥的慧音拉走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干了些什么,就像一个唠叨的人类妇女一样拉着不知所措的妹红,说些意义不明的胡话。不过,既然她本来就有着人类的一面,这点酒品也就不足为奇。
爱丽丝已经离开了旧都,正在无边无际的山林上空飞行;此时天色正值黄昏,远处的金色天空被染成粉紫的云朵覆盖,煞是壮观。
仅仅是飞行,不再思考任何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爱丽丝自头痛和失眠发作以来,便不断地看到不请自来的东西。
而随着夕阳的翻滚,那些幻觉又渐渐自底层占据了意识。

那是什么地方,根本想不出名字。同行的美丽女子虽然告诉了她,但她完全无法发出那几个音节。
空旷的草原一直延伸到远处,天际线则被巨大的发光物体占据。
原来那些东西是建筑,这一定是个繁华的世界吧。
“殿下,这就是XX。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同我们一样,是的子民。”金发女人说,她与爱丽丝并肩走着,而此时,爱丽丝通过自己的视角看过去时,她显得很高大。爱丽丝很快察觉到:那个美女并不是巨人症患者,而是自己变成了孩子。
女人身着红黑相间并点缀着华丽金色装饰的长袍,让爱丽丝想到欧洲教会掌权时期的神职人士。
她们在草原上漫步,就像要永远走下去一样。
爱丽丝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又被明亮的光线拉回感官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钢筋和光的海洋,相互穿插的钢铁结构与点缀其间的华灯组成了瑰丽的画面,就像是什么具有究极分工意识的生物的巢穴一样,总之,光是其复杂和巨大的程度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幻想乡住民的认识。
爱丽丝站在一块移动的平台上,这个平台是凭空悬浮着的,至于那个力量,居然是她早已习惯的,用以脱离重力翱翔于天空的东西。
——灵力。
那位美丽女子依旧静候在她身旁,平台右侧还有两个少女,她们的衣着对比分明:有着金色短发的那个身着黑白相间的长裙,而亮蓝色头发的那个则裹着一身镶嵌着奇异花纹的白色长袍。
“殿下少见地以自己的意志做了决定呢。”金色短发的少女说,她比爱丽丝高不了多少,与身旁的高挑美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只是偷偷跑出来而已。”亮蓝色头发的白衣少女在一旁以略带挖苦的语气说道。
以灵力悬浮着的平台遍布各处,在复杂的巨大钢架结构中穿梭自如。那些平台上大多是仪表端庄,身着飘逸长衫的人类,至少看起来是人类。而他们身旁则经常伴随着一些形态迥异的畸形生物,那些生物乍一看很是邪恶诡异,却浑身散发着精密设计的美感。
这果然是个繁荣的世界。每个人都应该能在巨大的城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按部就班地消耗自己的漫长岁月。
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
爱丽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甚至超越了居留在幻想乡的数十载所留下的感觉。

“知道吗,这个世界虽然巨大,却只是一汪巨大的死水而已,封闭系统终归是封闭系统,迟早会归于无序。”
爱丽丝正躺在一个人柔软温和的怀抱中,她朝斜上方望去,便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一张慈祥的脸庞。
鲜红的眼眸,舒缓的眉毛和不断搔着爱丽丝脸颊的银色发丝,这是她模糊的视线中所能看到的大多数突出特征。
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使人安定下来的魔力,而且没有任何图谋。
“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看到宇宙。在那里,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值一提。”
禁忌被囚禁在现象的角落,空间之网深陷的底部。
那里没有星空,只有一颗环绕世界运作的火球,它虽然有着太阳的结构,地位却远不如太阳,也没有神灵居于其上。而世界则环绕着一颗更加巨大的球体运行,那是金属和气体构成的巨大海洋,体积足足有世界的一千多倍。
“听好了,爱丽丝。只有外面才是生存者的归宿,一旦陷入这个世界一样的水洼,不管再怎么捣鼓也只有死亡一途。”
有人设置了水洼,将禁忌推入这个空间中的万丈深渊。
“好了,起来吧,我们去看你的礼物。”女人说。
于是爱丽丝被平稳地放在了地上,她走起来,好像那双脚并不是自己的。
她从一张巨大的石质长椅处走开,从那里看去,自己正置身于一座恢弘的银色厅堂。厅堂中奏着壮阔的手风琴乐曲,发出这阵天籁的乐器也一定十分巨大。
爱丽丝在布满大号大理石雕塑的厅堂中穿行,这些雕塑大多是一些有着人类特征却丧失了人类体质的怪物,它们绝不是妖怪,而是更加庄严的存在。
在爱丽丝行走其上的走廊两侧,那片宏伟的墙壁上,有两只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一只生着羽翼,而另一只生着皮肉质地,布满花纹的翅膀。它们大概有三十来米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伫立在仿佛从万丈深渊中升起的柱台上,柱台之下,因为实在太高而无法望见底部。
那个披着红色长袍的女人走在前面,而爱丽丝就跟着她径直朝前走去,一直走到她的意识再度跌进模糊的状态为止。
银色化为一片雪花白,最后,意识终于回归到噪点构成的混沌之中。

礼堂中央,一本被锁紧的书籍沉睡在金色的柱台上。
那是一本禁忌,它保管了这个系统的一切记录。
——我赐予你记录,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总有一天你会通过它看到真相。不只是你,所有人和建设者也都一样。

不知不觉中,爱丽丝已经回到了位于魔法森林中的自宅,这间小巧的洋房。
这理应是自己的归宿才对。
理应如此。
爱丽丝跌跌撞撞地降落在地面,对速度的控制显然已经差到了极点。
落叶的沙沙声伴随着她无节奏的脚步响起,她一步一个趔趄地走到门口,用指令魔法打开门。因为精神无法集中,她连着试了三次才除下门锁。
熟悉的暖流和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困。
她踩在木质地板上,每一个脚步似乎都按部就班地夺去她的精神。
困。
接着,连支撑重心的力量都没有了,爱丽丝便即刻向前倾去,手中的魔导书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无尽的沉默。

有人抓着爱丽丝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沉默被打破了,尽管是很微弱的声响,但还是抽回了一些意识。
“爱丽丝,喂,你没事吧?”
小偷的声音,讨厌鬼的声音。
——魔理沙的声音。
“你这个变态跟踪狂。”
“少来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 * * * *

从修学院车站出来,往西一直走十来分钟即可到达占地巨大的EVOE大楼——同名信贷
公司的日本总部。在北山通一带被飞弹炸毁大半后,新建的市区几乎全部被高楼占据。
梅莉有身为战后世界既得利益者集团后代的自知之明,也自发地唾弃划分界限这种伪善的形式主义做法,因此,没有必要加入现在的大学生民主潮流之中。
到观景台给慈善机构贡献几十圆也是常事,在梅莉看来也并没有校内某些团体叫喧的腐败理论那样糟糕;至少,大公司的腐化程度远不及当今衰微的日本政府厉害。
莲子最近忙于空间曲率课程,整个星期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她只能一个人在京都市区闲逛解闷。不知为何,看到“鸭川等间距”的男女会让她感到轻松。
她走进绿荫环绕的大门,两侧各有一座石碑,上面是日文加英文的EVOE信贷标志。
像往常一样,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有时梅莉能赶上企业管理层的派对,但她在幼年就几乎看腻了门口的那一套,对此类活动已经不再抱有好奇心。
入口有全息影像,重复播放着没完没了的广告。梅莉无视广告,迈上台阶,穿过金色灯光笼罩的宽广大堂,找到电梯,接着前往五十五层。新型建筑多半配置了摆动结构,能够轻松应对八级地震,也因此,日本很快堆满了高楼大厦。
高速电梯到达五十五层用不上一分半,除了轻度耳鸣,并不会造成其它不适。电梯在最后几层缓缓减速,到达目的地时彻底停下。梅莉走出电梯,五十五层的巨大摆动钢架陈列在她的上方,钢架外完全透明,除了玻璃之外,还有一些干脆就是露天的。
和那个咖啡厅一样,这里也是梅莉喜欢的地形。
她来到南边的木制天台,在印有交通事故遗孤育英基金标志的望远镜处停下,然后伸出食指接触镜筒一旁的方形屏幕;这个城市的支付手段已经革新完毕,几乎见不到乡下地方的古老货币了。
理论上来说,随着纳米机器时代出现的身份捆绑账户并不能根除腐败问题,但至少财产的透明程度相较于上个世纪已经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腐败只是低级手段而已。透明的社会到底对谁有利,这点想想就应该清楚。
镜头里的黑色逝去,灯火通明的京都尽收眼底。
梅莉先将镜头对准东大路通,接着开始在大楼上寻找没有拉上的窗帘,她知道自己什么也不会看到,但还是想动手去找。
少女变得越来越渴望看到缝隙中的事物,原因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远处能够望见京大医学部附属医院,那里同大多数重建建筑一样,采用了摆动式设计:虽然不算高,巨大的梯形结构却能容纳一万多人。
医院外墙是清一色的钛白,其间有摆动式建筑特有的缝隙点缀,医院底部的大梯形上架着三座小一号的梯形塔,其上印有巨大的红十字。
再往上移动,能看到灰色的楼顶,还有斑驳的排气扇;并非是金属生锈所致,排气扇所使用的合成材料本身就布满了奇形怪状的花纹。
奇怪。
那上面晃荡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身影。
紫红相间的飘忽长衣里裹着金发女子,还有一把华丽的洋伞。
梅莉调短焦距,一阵短暂的模糊过后,那个人影便以占据画面大半的体积显现出来。
梅莉的第一反应是惊叹此人的美丽:她穿着轻飘飘的长裙,结构之复杂令梅莉叹为观止,裙子除巨大的红束腰外几乎都是紫色,内部应该有裙撑支撑,裙摆呈漂亮的拖拽状鼓起;随风飘舞的宽大衣袖与裙摆一样,有大量的蕾丝点缀在边缘。
她的脸庞散发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明明生着状似东方人的五官却又散发着异邦气息。那顶过于繁琐的帽子与她很是般配。
——仅在两人的帽子上对人格作比较的话,绝对是高下立判。
梅莉将镜头对准女子的面部,试图推测出她的心理。虽说自己的专业并非心理学,也完全没有拜读过荣格或佛洛依德之类的大师著作,但凭着在校侧写选修课上的经验,她还是有自信能够大致参透一般人的喜怒哀乐,至少算得上是概念化的情绪。
但这个人似乎什么都没在想,并不是说她没有思维,而是仅凭表情,能推断出的信息寥寥无几。
她好像只是望着楼下的街道。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了镜头,随后与梅莉视线相交。
接着是一个恐怖的微笑,没有血盆大口之类的东西冒出来,只是简单地眯起眼睛微笑而已。
梅莉丢下望远镜,接着头也不回地连连退后,直到踩到自己左脚,笔直地向后倒去。
她以谵妄患者般的思考速度连续脑补出好几种可能——自己被秘密机关盯上了,那个女人是来了结她的;同样是被秘密机关盯上,不同之处是对方是来唆使她加入超能力团队的;要不就是对方是哪里来的神明,只不过到此来为的并不是祝福自己……等等等等。
只是,她并没有摔倒,而是被一个人扶住了。
那个人是谁自不待言。
当然,还有最不靠谱的结果,比如她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妖怪。
梅莉迅速转身,接着发出失控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你、你刚才明明站在几公里外吧,为什么……”
“啊,我可是这个世界的荣誉公民,几公里几十公里几万公里甚至几个天文单位都不是问题啊。”女人笑着说,她手里举着那把樱色的洋伞,近距离观察时尤其美丽。
“……你是什么东西?”梅莉仍在向天台边缘后退。此时,作为第二语言的日语已经开始出现故障。
“啊啦,真失礼呢,就算真的吓到了也不至于把称谓搞错吧。”女人开始步步紧逼。
“好吧,不要碰我。”梅莉的重心随着脚步一起紊乱,差点再次摔倒。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样子,女人似乎准备说些什么。
    ——你真的爱着脚下的这个世界吗?
出乎意料的问题,如果换一个教职工来问的话这话就简直蠢毙了。
“哈?!”
“回答我。”女人的脚步明显快过梅莉,她已经拉近了两人之间本来就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你要闹哪样,对这种问题除了唬烂还有什么别的答法吗?!”
“就算是唬烂只要你回答我就行。”
女人与她的距离已不足半米。
“我、我……”
梅莉的脚跟踢到天台围栏,退路在此完结。
女人很快来到了梅莉面前,鼻尖离她不过一分米。
“怎么样?”
“我……”
“嗯?”那双金色的瞳孔盯着梅莉,此时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根食指。梅莉能闻到女人身上扑面而来的香气,除了沁人心扉之外,诡异的成份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就像在柑橘香水里撒上生物香精一样的浓烈气息飘散着。
实际上,梅莉对这个因为不可逆的种种问题而变得越发莫名其妙的世界不抱任何看法,要是平时有人问她这种问题,她不但不会回答,说不定还会加以嘲讽。本来,对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物妄加评论就是非常愚蠢的做法。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多少有点出人意料。
“反正我不喜欢啦!但是也不讨厌……”梅莉把脸偏到一旁,避开女人的视线。
香气渐渐远去了,梅莉睁开因慌乱眯起的眼睛,她看到那个金发女人已经退到了几米开外。
“谢谢。”女人笑道。
“哈?!”
愈发莫名其妙。
“人类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是桥而不是目的。这是你们的哲学家说的吧。”
这算哪门子名言?
尼采是“你们的哲学家”,这句话让梅莉更加摸不着头脑。恐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满。
“喂,不要搞这种意义不明的出场好不好啊?话说回来,你到底想怎样,这是什么公众舆论调查吗?”
“你是,是我这种走到尽头的家伙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女人说,接着微微颔首。
她完全没有回答梅莉的意思。
“桥?算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使役概率云的超能力者吗?”
“我吗?我们算得上是同一个角色。”
看来此人对身份问题很在意。
。也就是说,自己是尚未缩减至点的存在,可以在点之间架起通道。
梅莉似乎明白了什么。
空中的景物扭曲,接着拦腰被一条缝隙切断,梅莉很清楚,那是世界这张巨大的结界上的缝隙。
缝隙张开,里面浮现着大量的瞳孔,那些瞳孔是符合透视规律的,而且,梅莉看得出它们拥有自我意识。
境界里的一切意识都能被她察觉到。
女子漂浮至境界之前,接着开始沉入其中。
“拜拜~”她故意拉长音说道。
——小心啊,玛艾露贝莉,这次可不是胡闹一下就完事了的。
胡闹?什么胡闹
她随缝隙一起消失,只留下梅莉一人干巴巴地站在原地。
梅莉举目四望,心中一片茫然。
那个境界的出现已经决定了什么,当然,她做不了准。
天台的远处,一个披着黑色格子风衣,明显是染发失败的短发女性正从望远镜里眺望着远处,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哦,多么失败的一天啊。
梅莉拍拍脑袋,决定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历过常人远远不能及的神秘洗礼,这个少女已经无心再对任何怪异事件投入以期许和惊叹,因为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区别
她离开了,进入电梯之后,她也没发现那个染发失败的女性向她投来的一瞥。



预防下周回不了家,也是弥补发文缺乏考虑的苦果,先补上一部分。对于上周有些愚弄读者智商的阅读须知,楼主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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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2 15:18:4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60多年前的作者莫非是大刘?
设定不会跟那个有关吧
太太他们本来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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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2 15:34: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0-12 15:41 编辑
MemoryStick 发表于 2013-10-12 15:18
那个60多年前的作者莫非是大刘?
设定不会跟那个有关吧
太太他们本来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梗是大刘的,但太太他们保证不是那种东西,不过我确实深受大刘影响......(手机使用中,不能用点评真是抱歉)

点评

手机点评中,果然还是期待后文  发表于 2013-10-12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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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3 09: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Tokinomania 发表于 2013-10-12 15:34
梗是大刘的,但太太他们保证不是那种东西,不过我确实深受大刘影响......(手机使用中,不能用点评真是 ...

期待后文
不知为何想说:“壮哉我大非瑞克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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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08: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0-25 10:34 编辑

【序章】Into Arcadia-3


警视洋介现年四十七岁,人生履历绝对能够使大多数下属叹服。
身为东京都人的洋介,从二十岁起,五年从军,自战争爆发开始,两年在陆自服役,此间参加过冲绳和北海道的几次大战,同时在撤退中目睹了毁灭静冈一带的火云。迁都大阪期间,洋介在新警视厅的公安三课任职,最开始因钻了全国劳动力匮乏的空缺当上了警部补,四年后又因调查举国震惊的脏弹走私案有功,在某企业法人的推动下破格成为了警部,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拜见天皇。被派往京都后,在吉田本町警署经过六年半的奋斗和五个月的考核,尝遍了公务员生涯的种种辛酸后,最终成为了警视。此后一直担任调查一课课长至今,期间功绩累累,为京都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
而这个调查课长,现在正站在白川通上一栋明显来路不正的小型建筑前,进行参与黑心的私人交易前最后的准备。
他扶正领口,拉直领带,接着走进金色的大门。
路上遍布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人注意到他。
很好。
穿过金色的大门后,里面的光景也只能用压抑来加以描述,石英玻璃制的椭圆形灯管中,炽热的卤化物发出橘色的光芒。灯光还算明亮,但最令人不悦的是,除了墙上设置有迎宾的智能程序和大片的版画,这里没有一点人性气息可言;洋介很快意识到,这种气氛的形成是大厅空无一人所致。
他下意识地咳嗽了几声,接着继续前进。
自己的恩人绝非人类所熟悉的事物,这点洋介非常清楚。也许自己曾经难以相信那些惨剧,但餐桌上长久的空缺还是像个绝望的闹钟一样不断提醒自己平静美好的日常已成为过去。那个女人虽然拯救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两条人命,却没能拯救这个家庭。
而现在,洋介背负了巨大的人情债,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变相地付出余生。
穿过被浮世绘占领的走廊和楼道,洋介来到了第四层,也就是这座低矮建筑的最顶层。这是少见的被建设公司放过的战区老式建筑,而没受一点破坏,更是凤毛麟角中的典范。
第四层除了一间死板的大厅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西边的角落摆着一张招待桌,上面有古旧斑驳的名片夹,却没有名片。
洋介环顾四周,幽闭空间仿佛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
他拿出手机,确认地址后前往东面的401室。先在那间红木制的门口叩了三次,接着再将右眼对准门上伸出的扫描仪证明自己的身份。
“久等了,八云女士,我是宇佐见。”他说。
门带着拉扯关节般的声音打开了,一般人看到这个八成都会认为门上设置了再普通不过的自动服务系统。
但开门的是八云本人,绝对是八云本人。
“欢迎,洋介君。”
“不胜荣幸。”
洋介来到暗紫色的房间里,四壁,天花板和地毯,甚至是灯光皆为暗紫色。白色的小沙发有三个,已全数被占用。主人显然没有考虑过洋介的需求。
“抱歉,宇佐见先生,我们都觉得你肯定不会坐太久,所以没准备椅子。”左边的沙发上,染着表现主义悲剧式怪异短发的少女握着双手,身体微倾,优雅地坐在那里。她一身红色格子裙,配上头发让人想到某种水果。
“那是再好不过,我也不想坐太久。”洋介说。
——那么,
八云接着发话。
“要求很简单。”
——你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参与我们指定的所有事务。
“而且,从现在起,你相当于被我们彻底剥夺了隐私权。”红色的少女说道。
“了解?洋介君。”暗紫色的金发女人靠坐在沙发上,但成熟优雅的曲线和神秘的气息使她难以沉入沙发。
“没有异议。”
“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给予您适当的帮助,甚至是助您一臂之力。”右边的沉默青年总算开口;他身着以更加正式的穿法套上的西服,一头看起来跟假发没区别的银发,活像洋介少年时期钟爱的王道少年漫画里的什么角色。尽管笼罩在紫色的灯光下,此人也并没有显现出两位女性身上带有的气息——也就是所谓的妖气。
“霖之助,把那个给他。”
语毕,男人站了起来,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六边形木盒,潇洒地举起右手,将它递给洋介。
“您可以自行选择时间,将这个东西交给令爱,使用方法很简单,一看即知。”此人说话带着敬语,跟那个水果少女一样。
“……当然。”洋介接过木盒,端详片刻后将它收进西装外套的口袋,木盒没有任何装饰,却还是显得精致异常,甚至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虽说是这样,我们也还算是遵守民主原则的生物。有意见就不要客气,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民主从来都是幌子,尤其对于现在的社会来说,民主已经成了概念化的东西。真正运转社会机器的人,他们需要的民主就跟宗教没什么两样。集体暴政才是社会进程最大的障碍,若不加管制,现在的人类只有灭亡一途。
而这些人就是那一侧的操舵手。
“哪里的话,您的安排绝不会出错。”
其实,路过并拯救两个人卑微的生命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同样的,杀死两个人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奉劝你一句,虽然不必相信平等和自由,但绝对不要怀疑我们的诚信。”水果少女冷冷地说。
“这次也还是这么乖吗?也罢,不管在哪里,你的声音我们都能听得到哦,洋介君。”
“如果有需要,我会去做。”
没办法啊,连自己一日三餐和正常生理运动的声音,他们都能全盘接收,比奥威尔的小说里还彻底。
“那么,你可以走了,宇佐见先生。”左边的少女说道。
洋介鞠躬致谢,接着转身离开刑房般的紫色空间。
——后会有期啊,洋介君。
他不想回头,没有任何表示就离开了401室;当他双脚都离开紫色的空气时,红木门带着恼人的吱吱声关上了。
洋介疾步离开矮楼,完全不理会周围刻画精细的版画,他知道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艺术
品,但绝对不会去看。
金色的大门被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这片清新里混杂了多少纳米机器自不待言。
洋介眨了眨眼,接着打开盒子查看那个麻烦的盒子。
白色的绒布里只有一支注射器,晶莹剔透的针筒内装满了红宝石般的液体。
这到底是……
一阵遥远恐惧自洋介的意识深处袭来,有如那管鲜血一般殷红。
无疑是富含信息的东西,里面蕴藏了太过遥远的事物,其容量远超人类的理解能力,
只要接触发生,这个男人毫无疑问会被拽入没有尽头的信息之海中。
令爱?
原来如此,自己果然做不来,连看也不能看的东西,只能交给走向那一侧的人类来使用。
啪。
洋介关上了盒子,恐惧也随之消失。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栋见鬼的矮楼,很可惜
——他看到的只是一栋被子弹和爆炸物摧残得体无完肤的可怜危房,方才完好的窗户悉
数破碎,灯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扇金色的对开式大门被爆破班的炸药摧毁过半,仅剩左边的门扉在穿堂风中摇摇欲坠。洋介身边,一张形影单只的电子告示牌上显示着数种语言混合的“禁止入内”。
而在洋介的记忆中,白川通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这座凄惨的遗迹。
洋介骂了句脏话,接着便奔向停靠在路边的马自达车,在几秒钟之内完成了开锁、入
座、发动的程序。接着往全息交通网络驶去。
    ——早点去死吧。
他诅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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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08: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本居小铃踏着一地秋叶来到博丽神社,护送她的是常驻迷途竹林的不死者藤原妹红。
这个陌生的少女看起来很是可靠,尽管她并不怎么爱讲话,但小铃仍旧很轻易地扯了些常识性质的温吞水话题,两人甚至能不时发笑一番。
对于小铃这个普通人来说,徒步爬上神社的参道不无辛苦。秋高气爽,几天的细雨给幻想乡带来了更为清新舒适的大气;小铃虽然穿着平日习惯了的沉重米色长袍,却没有出汗。
不过,到达博丽神社时,她已经累得双腿打颤。
此时她扶着鸟居,开始喘起气来。
“稍微再忍耐一下吧,马上就有座位了。”妹红说,她看起来一身轻松,仍然以淡然自若的姿态站在一旁。也许她能靠着飞行时的力量减轻自己的负担也说不定。
“……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
小铃重新撑起身体,迈向前方低矮的神社。
远远的,有一个少女正面向两人挥着右手。
接着,那个人以不急不缓的步伐向小铃迎来。
“你终于到了。”
“什么叫‘终于到了’……倒是你,为什么能靠那种身体长途跋涉啊?”小铃放缓说话的速度,以免咽到没喘上来的气而导致昏厥。
有着漂亮短发,头上扎着花朵的矮个子少女站在阳光与荫庇的交界处,斑驳的光影投在她身上,形成了奇妙的构图。
“我吗?我是靠着老朋友开的方便之门上来的,一眨眼的功夫。”稗田阿求说。
果然是妖怪。

“总之,你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妖怪的贤者在一旁说道。
七个颜色各异的行李箱陈列在小铃等人的眼前,这些箱子的设计小铃曾在外来的书本上看到过,但亲眼所见后还是会有些微妙的感觉,箱子与幻想乡里的任何道具都不一样,是简洁到令人反感的风格。
特别是,箱子上还标注了主人的名字,让小铃想到入土前的棺材或者付丧神之类的东西。
“带着行李,到外界度假,期限自定。”
小铃蹲下,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格子箱来。
是那种叫做聚酯纤维的材料吧,它并不是外界特有的东西,妖怪山的工厂据说也能进行批量生产。不过,这种材料作为衣料并没有受到重视,倒是作为鞋面料很受欢迎。
小铃不喜欢聚酯纤维,因为它并不携带任何精神,是纯粹的人造品。
“行动该怎么安排呢?况且,我们对外界的知识似乎根本不够用吧。”阿求问。她和小铃一样没有任何知情权可言,完全是一头雾水地投入了这个计划。
“行动的管理,知识的输入都由这位妖怪负责哦。”
紫说着,拍了拍身旁那个娇小身影的肩膀。
“你是……”小铃一时想不起来这位打扮颇为个人主义的妖怪少女的名字。
“我是地灵殿的所有人古明地觉,还请多多指教。”
古明地觉,似乎是个相当恐怖的妖怪。
“啊,果然是这样。”阿求拍拍手。
觉身上盘旋的大眼睛十分滑稽,至少这是小铃此时的想法。
“稗田小姐毋需担心,我的经验储备绝对足够。”
“觉,不可以随便读取她们的思维啦。”紫说,语气很是戏谑。
“这是在为效率着想,况且,思维的接触是迟早的事情。”
紫挥挥手,不愿再与读取秘密的妖怪争辩下去。
在场的有八人:专司退治的巫女、吵闹的魔法使、工作繁忙的学者、被传得恐怖至极的妖怪少女、青色长发的天人、总是伴随她左右的龙宫使,最后是八云紫和自己。
其中六人即将作为外界派遣计划的第一批旅行者前往作为这个国家首都的大都市。
“京都与你们的印象差了很多,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觉说。
“平安京?”比那名居天子问道。
“你还真是不操心下面的情况呢。”觉应道。
“谁说的,世界太大了而已。”
“得,玩物丧志也没什么不好,虽说你们也没什么智可以丧的。”
天子的脸颊泛起一阵暖色。


一行人最终换上了外界的衣服,虽说效果相当舒适,但还是让她们感到怪异。
分配给小铃的衣服是相当宽松的淡灰色格子连衣裙,相比平时的便装,这条裙子的印花显得过于细碎;袖子巨大,没有束腰,就是一路敞开下去,尽管比聚酯纤维柔软,她却仍然不能在衣料上找到活着的气息。也就是说,这是百分之百的人造物。
“这到底是什么啊,紫大人。”小铃问。
“人造纤维,外界的产品。对外面的人类来说,天然制品已经不再能满足需求了。”
所谓的环境破坏似乎也跟这种现象有联系,据外来书本所言,自然资源已经逐渐走向崩溃了。
似乎连书本都已经开始转化为另一种更有效率的形式,也就是作为数据(data)储存到一种叫做计算机(computer)的机器当中,而按照阿求口中妖怪贤者的说法,计算机也是式神的一种。
外界的社会则趋向于一种分工严密的复杂系统,存在着叫做阶级、阶层和法律的划分。小铃翻过一本名叫“社会契约论”的书,其中充斥着晦涩难懂的理论和概念;不用说,没有相关经验的小铃根本看不懂。
“OK,开始排队接受古明地式培训吧。”紫以轻快的语气道。
排队的先后是由觉自己抽签决定的,实际上,在场的人除了紫以外,没有谁能知道箱子里的内容。不论先后,暗箱操作都是一件无利可图的事。
——那么,
“一号,本居小铃。”觉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奇怪的方向传来的,似乎并非是通过听觉。
觉坐在神社的仓库里,她的全部视线都正对着门口。
“诶?好、好的。”

直到最后一个人——天子出来为止,太阳似乎并未往西走多远。以博丽神社为参照物,太阳的方位相当容易判断。
“各位,时间差不多了哦。”紫说。
小铃一行人被告知提上行李离开,她的自我意识经历了大规模的冲刷,现在正处于清醒的边缘。
一町步=150米,一坪=3.3057平方米,一寻=1.8米,一时辰=两小时,一刻=14分24秒,一叠=……经济基础决定……
如果不守时,可是必须面临被炒鱿鱼或者退学之类的麻烦的,总之就是要被迫离开岗位。
小铃运用依旧显得陌生的常识,将行李箱的拉杆提出,以合理的方式将它提溜在身后。
——如果觉得不舒服,闭上眼睛就好。
七个人走进那片冒出诡异气息的黑暗空隙,接着没入其中。
在那片黑暗中,期待、不安,种种新鲜的感情涌上小铃的脑海,那些经验是相当陌生的,所以她必须让它们变成实在的东西。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妖怪的恐怖气息也逐渐消失。
小铃缓缓睁开双眼,光明倾泻进来,刺痛随之出现。
她用右手挡住双眼,睁开眼睛后,再缓缓地张开手指。光明收敛起它的威力,其实并非如此,仅仅是人类的肉眼适应了那个神明所司掌的光辉而已。
视线从蔚蓝的天空向下移动,未知的城市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摆在前方的是……
“……厉害。”一旁的灵梦发出感叹。
如山谷般高耸的人造物森林映入小铃的眼帘,城市由外向内,逐渐变高,规模已经达到了少女过去认知的一个顶点。
金属的山谷,繁荣的海洋。
人类的世界。
城市——人类的国度。



这周为了赶进度又加更了一回,不过这一段自己的时间各种吃紧,赶上进度之后也许三周一更都难,总之早点搞定语言学校早点步入正轨。
序章到此已经结束,当然接下来的剧情我也不敢说会有多大的进展,解释癖作怪,简直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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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7 11:4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3-10-27 15:33 编辑

【Episode 1】 Investigation& Unspeakable Event 00


大人的世界,其混乱第一次展现在玛艾露贝莉这个少女眼前。
两个倒下的大人,明明是最爱教导自己自卫方法论的家伙,真正遇到强盗时却还是不知所措。
只是赶时间这个决定,说不定就已经葬送了他们的性命。被称为曼哈顿的水泥山谷,这片象征着人类文明之高度的大都会中,真正的脸孔深藏于每一座繁华的巢穴之后,如同下水道一般,隐匿于各个角落,盘踞成巨大的污秽网络,盘根错节,藏污纳垢,是牛鬼蛇神和失败者的唯一归宿。
明明之前还在以亲热的词汇称呼着彼此,沉浸在对美好未来和刹那幸福的热切期盼之中,不过几分钟之后,甚至连体验绝望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中弹倒地,人生谢幕,几颗金属制品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在这阴湿的巷弄之中,被失败者杀死,实在是再落魄不过。现在,曾经被称为为姑妈和姑父的两具人体以爬虫般的姿势瘫在地上,红色的液体顺着身上的孔洞汩汩流出,汇成几条溪流。
正面扑倒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使玛艾露贝莉的喉咙抽搐不已。她已经十四岁了,并不需要学习如何去恐惧;然而,第一时间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有对俯身扑在湿滑地面的厌恶。
她望着那两具尸体,手足无措。本来正在进行的交谈被如此中断,令玛艾露贝莉暂时丧失了方向感,不是暂时的方向感,而是整个人生的导向。一直以来,如大多数中产阶级一样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成天只会插科打挥的姑父姑母一家;一直照顾自己,打理自己日常的家人,他们的人生已经戛然而止。她花了好些时间去接受他们的死亡这一事实。
强盗没有在意身高仅有一米五左右,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你还愣着干嘛?如果不想死就赶紧他妈的滚开。”失败者只是淡淡的丢下这句话,接着开始在污秽的尸体上翻找起财物来。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财富,就要大动干戈地消灭无罪公民,这种举动令玛艾露贝莉感到可笑,她甚至开始担心起这个人之后的生涯来。
就算只是伤害两个被放逐者,也逃不过赫恩家族的清理手段吧?为了那种叫不出名字的秩序,这个巨大的集团就要大动干戈地消灭另一个人。
首饰、手表、甚至是过时的皮质证件夹都被一一翻出,这个失败者似乎有不符其身份的洁癖,开始用廉价的纸巾擦拭沾染血污的财物来。保持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习惯——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加入失败者的行列。
如果只是这样,自己恐怕也会成为失败者吧。失败者不分阶级和人群,只要是人生一塌糊涂的家伙都能加入。
这么想着,玛艾露贝莉终于感觉到了悲伤。
这是一种由巨大的迷失感带来的,如同谷底寒风般的感情,它同少女之前的概念不一样,一直维持着冷淡至极的状态。只是,悲伤的出现令玛艾露贝莉感到不知所措。
看来,做点什么给这个人看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结界的缝隙出现了,依旧是模糊得不行。
那是一片滑稽的光景,大人们通过接触彼此的手掌完成最简单的交易,将一笔财富从一个账户转移到另一个账户,然后再通过消费分散到各路人手里,是如此司空见惯的场景。
两只右手握紧,接着,物联网系统生成的提示信息就会显示在一旁的手机上。一只手的主人对另一只手的主人交代着布置给他的任务。
雇佣者的身姿极端模糊,玛艾露贝莉根本无从识别他的身份。
——干掉这两个人,庇护的工作交给我们。一旦成功,就不必再担心温饱。
原来还真有这种事。
大人世界的冤冤相报,这个世界从不厌烦的调味品。
被利用,被欺骗,最后失去价值,成为废品;形影单只的失败者永无翻身之日,只能成为呼风唤雨者的道具,完成各种工作,就像齿轮和计算机一样,输入命令,立即执行。
那么,对失败者而言,命令才是支持他们行动的原动力。
“Loser。”
失败者停下了动作,望向少女。会对无力少女的言语产生反应,看来他的神经已经衰弱至极。
“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个目击者呢?”
他仍旧试图强装镇静,继续翻找早已被搜刮殆尽的财物。
“还是说,他不让你做?”
男人站了起来,走向玛艾露贝莉。
“我说过了,快他妈滚。”
看来自己的小动作有了效果。
“那个人是谁?啊,原来是母亲。纳米机器出问题了是吗?再说你根本负担不起清洗疗法吧?”
“你……”
这个人暗沉的脸孔被楼宇的影子切割成奇妙的形状,影子外的左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也难怪了,会被大人物找上。”
“闭嘴……”
苦难是很好的借口,对谁都一样。
“他们不会保护你的,用完就丢掉,你的下场不会比垃圾好到哪里去。”
“你懂什么……”
“等到回家时,你恐怕连自己的母亲都记不住了吧。不过,那个老人的状况还不如去死。”
“闭嘴……”
那个老人的肌肉已经完全松弛,看来连说话也做不到了。
“多么讽刺。明明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靠着这种神经兮兮的性命交易来换别人的生存。平等是建立在秩序上的,破坏秩序的人,可是会被消灭的。”以玛艾露贝莉的认识来看,西欧文明源远流长的平等观从来都不是免费的午餐。
“别怪我弄痛你,小孩。”
“你的雇主,是个老人吧?他说过了不是吗?杀了我就没有回报。”
“哈哈哈……”那是硬挤出来的笑声,其实连笑也算不上,只是发出哈哈声而已。
“你他妈到底是怎样……”
“不过无所谓,你这个loser顶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了。老实投降吧,你逃不掉的。”
男人的面部线条以眉心为中心开始扭曲。
“他妈的小屁孩……”他将身体转向一旁,少女没有发现,这个人的重心也随着身体拧向了奇怪的方向。
接着,男人迅速地转身,右腿像蹩脚的弹簧一样飞起。
……
笨拙而粗暴的脚掌踹向玛艾露贝莉的小腹,她当然不会闪躲,毫无防备,没有任何卸力措施,最大限度地接收这一暴行。
然后,全身的力量在瞬间消失,只有液体上涌的感觉和交感神经的恍惚,肌肉也理所当然地抽搐起来。少女失去重心,整个人被击飞。
她扑倒在肮脏的地面,有几秒钟,连撑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
心爱的连衣裙被水泥擦破,布满奇形怪状的污迹;新买的紫色夹克被地面扯下,单薄的左肩露出来,在粗糙的地面上刮出扭曲的伤痕。
自己失算了。看来,大人也不是什么拥有自制力的生物,契机以来了,谁都会下手。就跟京极夏彦的过路魔理论如出一辙。
哪有那么好的事?玛艾露贝莉的确没有考虑自己的立场,迷茫将求生的欲望推到了一边。
少女撑起纤细的上身,力量渐渐回到身体,呕吐感也随之袭来。她猛烈地咳嗽,但没有任何异物涌向喉咙。
不如去死?少装蒜,你这种小屁孩懂个屁。以为自己能学到家长身上的东西?太他妈扯淡了,只是因为有些狗屁优势就能看清众生苦难?以为自己很老练了是不是?别以为有些小伎俩我就会怕……”
接着,笨拙的右脚开始锲而不舍地朝自己的身体抽来。
自己对疼痛的意识很是淡薄。因为,境界的缝隙偷走了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不哭?”
这是第几下了?想不起来。
“你哭呀!”
自制力对于人类来说,就是这么一个风中浮云般的存在。若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成立,人的低等需求应该很快被的高层次的秩序约束住,不再对行为产生重大作用才对。这么一来,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真正有所追求的人了。这个人的需求仍然只有那些东西,责任心也是自保的产物;因此,的确没有什么能约束他的所谓上层需求。
“好啊,不怎么痛是不是?”
境界的对面是一种带着引力的东西,它会把平凡的人类拉向另一侧,毫无疑问,这个卑微的失败者也正被拉往那不切实际的彼岸。
然后,契机一到,刹那的幸福感便会诱导一切。
接着,脚停了下来。
男人取出弹簧刀,看来这就是实现娱乐的工具。
“看啊,只要我动动手,你就连个虫子都算不上。来呀,快点,哭出来啊!不用担心有人会听到。”
他拉扯自己襟口,接着用右手将冰凉的刀刃伸入里侧,那股锐利径直传达到自己的肌肤上,沁入每一根神经。
嚓。衣服被割开了,顺着小口,一点点被割开,玛艾露贝莉.赫恩保护自己的结界被破坏了,其内容物即将不可避免地与现实接触。

嚓,那个缝隙又扩大了几公分,自己的内在正在逐渐流入王水般的世界,结界的缝隙再次打开。
男人嗤笑着,已经达到忘我的状态了。
忘记自我,人的内容物就会一点不剩地流出来,这个失败者充满虚无的一切都随着他的亢奋开始流出。
玛艾露贝莉的触觉延伸至身体之外,这条街区的每一个境界都是触手可及
——也包括,这个男人。
这个家伙一直在笑,将自己的存在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梅莉的触觉之下。
少女看到了,这个人身上遍布着境界,隔开人类与自然,使人得以维持个体的存在,那些断面的意义就在于此。
——试着移开境界,会发生什么呢?出于纯粹的好奇,她将自己的感官移动到了失败者的墙壁上,先从这个让人不爽的右手开始好了。
墙壁存在根基,拔下来要费一些力气,但那也不打紧。人类这种脆弱而不稳定的生物,其境界必然也是脆弱的。
咔嚓。稍微使劲,就能扯下来。
接着,被除下境界的肉体,很快就会化为自然的原初产物,也就是生命的温床

男人的右手不再稳定,很快变成了超出玛艾露贝莉预期的样子,也就是海水。那根空空如也的袖管中,散发着腥味的液体如水龙头泻出的溪流一样哗啦啦地坠落在肮脏的地面,讨厌的凶器也流了下去。一条污秽混入污秽的大地,不足为怪,每个人的下场都应该是这样。
海水的盐分直接接触手臂的断面,带走血液,带来疼痛。失败者总算有了反应,开始嗷嗷大叫起来。
“操!他妈的怪物,你这个贱人……”又是一段毫无新意和建设性的发泄,他很快就会丧失这种挣扎的力气。
还有墙。
接着该破坏哪里呢?脚怎么样?

将两堵墙同时拆掉,小腿这栋建筑就崩溃了。
它们化为自然的一部分,夹带着血液,回归到自然中去。
惨叫声回荡在小巷。
男人的内容物中,精神的墙壁已然崩溃,化为了一片杂乱的信息噪点。
“见鬼!我做了什么错事……最他妈倒霉的到底是谁?哈哈哈哈哈!是你吗?小贱人。”
地面一片殷红,原先只有几股线条的血液终于成为了水洼。男人倒在血泊中间,动作如同被翻转的爬虫。
“杀了我啊!你在等什么?你不是能自卫吗?干嘛不救他们?你傻啊?”
烦人
玛艾露贝莉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调整了重心之后,她开始对自己身上粘稠的红色污迹感到厌恶。不过,更令人厌恶的,显然是这个正在释放噪音的残缺人体。
“见鬼……你这个天杀的……”歇斯底里地哭声充溢着这片隔离区域。
干脆全都拆掉得了,她想。

右手崩溃,痛苦彻底剥夺了这个人的行动能力,他只能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反应,腹肌在运动,声带在运动,面部肌肉在运动。棍子一样的人体正在无力地抽搐着,失败者的瞳孔已经散开,其中一片浑浊。
那样的话,干脆就别说话了。
拆掉腹部的墙,整件T恤就彻底变成了暗红色,很快,湿透的布料便沉入了张开的凹陷中,那里面还有正在蠕动的消化器官。男人也无法接着发出喊叫,只有“呵”的声音,连喘息和呼吸也做不到。
拆掉喉咙的墙,大量的咸水便从男人的口中喷出,决堤的动脉血液和海水的喷流汇成了小家子气的喷泉,大张的嘴巴像夏天的水管那样不断冒出红色的液体。那个扭曲的喉结也不复存在。
失败者已经了。
没有痛苦了,不是吗?只是,留着这个难看的人体,对街道来说实在是不够协调。
于是,少女开始胡乱地拆除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墙。
伴随着将湿毛巾摔在地上一般的声音,五脏六腑,七窍,食物残渣,所有的神经,一切腺体,全部被拆卸完毕,最后只有骨架。
这样总算显得干净些了。
就像被刨干净的鱼和全羊一样,原来将人解体也是如此容易的事吗?就算从未做过,进行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只是,这具残骸代表了什么呢?复仇?什么复仇?没有恨意哪来的复仇?复仇这个词可不能乱用。
那么,自己跟这个失败者一样,只是个杀人犯而已。
站在乱七八糟的人体和如同油漆般铺开的红色中间,玛艾露贝莉头一次察觉到人类的无力。与试图观测到普朗克长度的目标一样,自己的杀戮也是如此的没有意义。
看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案发时间是22点15分左右,也就是在你们离开电影院之后,来到两栋大楼之间的小巷时,有问题吗?”
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坐在自己对面,是负责录口供的家伙吧。人类身上的境界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这个充斥着伤痛和挫折的地方仍然四处可见若隐若现的缝隙。
在接受了高级病房无微不至的治疗后的第二天,玛艾露贝莉便被传唤到了位于警察局广场的纽约警察局,耗费数小时来协助治安工作者们完成他们的任务。
“犯人罗恩.乔丹以抢劫为目的袭击了斯蒂文.赫恩和梅尔.赫恩,开枪打死了他们。”
“是的。”
“接着,他又对你施暴了吧,先是痛击,接着又试图侵犯你。”
“嗯。”
“最后是重点,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犯人,你有印象吗。”
隐瞒也没有意义,不如告诉他好了,一报还一报,就算司法程序无从应对这种案件,还是告白的感觉好一些
“——是我干的。”
“你说什么?”
“我,玛艾露贝莉.恩斯特.赫恩,是杀害那个loser的凶手。”
这个人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是一大堆厌烦。大概是想早点去吃饭吧,梅莉想。
“小姑娘,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开玩笑。”
玛艾露贝莉仍然埋头盯着铁质桌面上映出的自己,昨晚,她在被窝里哭了个够,眼睛已经肿了一圈。那阵哭泣来得并不悲痛,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控制眼泪,没有呜咽,只有咸味的液体不断流出,连溪流也算不上,只是流出来而已。
“我说了,我是凶手。我找到他身上的墙,把它们一点点拆掉了,除了躯干的骨架,一点不剩。他杀了我的姑父母,我只是报仇而已。这点动机足够了,警察先生,带我走吧,感化院、精神病院,哪里都好。反正这个社会不可能再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男人脸上终于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接着开始傻笑。
“清醒点,孩子。连谋杀案也要拿来当耀武扬威的素材吗?就算这是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也不可能……”
“要我证明给你们看吗?外面有人听着呢。”
人类所谓的独立思考能力就是建立在大量的既成事实上的,不断地拿来更加合理的观念掩盖原来的认识,把土堆变成沙丘,最后再堆砌城堡。
而玛艾露贝莉无疑是能够冲垮这些速朽作品的海浪。
“够了,比尔,让她走吧。”男人望着空气说了一句。
人类将知根知底的神秘作为娱乐来消遣,接着否定不可追究的神秘。
所以,如此轻信的生物会断然放弃了自己的敬畏。
对于不可言说的,我们应该保持沉默。维特根斯坦的名言,这是被赫恩家奉为神谕的话。
如果接着往那一侧前进,估计回不来了吧。
    这个家族是暧昧不明的理应不属于任何一侧才对。
两个青年走了进来,接着按老男人的指示走向玛艾露贝莉。
“阿姆斯特朗,拿这女孩怎么办?”一个青年说。
“她肚子上还裹着医疗胶呢,赶紧送回医院。道格拉斯很快就会开始处理,到时候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祖父的名字掠过,看来自己不管到哪都不能摆脱这座阴影,就像五行山之于孙悟空一样。
“有人在这个房间里受过逼供吧?两个……不对,三个。东莨菪碱,真够怀旧的;管制品、侦测单元拿不到手是吧。阿姆斯特朗先生,你其实是在恐惧犯罪者。是啊,那些阿飞真是没有节制,动不动就下狠手。所以混到这个位置了就想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是吧。结果连自己都变得没有节制,居然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电子犯都……”
男人烦躁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不可理喻之物的茫然。
“嘿,别鬼扯啊,小女孩。”一旁的青年说。
“不,那是FBI的大人们要求的,对吧?只是因为业务的先后顺序,就让你来做这种事……不过,你也很乐意嘛。”
“够了,送她走。”老男人说,他的额头上正渗出冷汗。
“小孩,别玩了,回去睡觉吧。”一个青年说,他拉住玛艾露贝莉的小手,开始用力将她拖出房间。
“怎么了?阿姆斯特朗先生?我不会告发你,快抓我走吧。我可是杀人犯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地雷,留着干嘛?”
男人沉默着,他取出手绢,开始擦拭额头上的水珠。从缝隙中能够看到,这个人似乎常出冷汗。
青年开始粗暴起来,他就像拨动陀螺一样将正好够到他胸口的玛艾露贝莉翻转过来,然后架起她的胳膊,就像叉车托起货物般僵硬地将她吊起。
“够了,小女孩,不要得寸进尺。”青年在自己耳边说。
这个人也不外如是,一旦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情就会退缩。然而不会退缩的人却使梅莉恐惧。
因为自己无力对付,事实上,对于胜过自己的事物,是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方法的应对措施的。
而自己如愿以偿地站到了睥睨他人的台阶。
所以要不要发泄纯粹是自己的自由,对于现在的玛艾露贝莉来说,大人作何感受完全无所谓。
“送我进去啊!你这个懦夫!不过是个混蛋家族的小屁孩,不过是使了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有那么可怕吗?杀了人就不可能侥幸逃脱;你们这些人也是一样,只会找麻烦,然后把麻烦推走,你们以为……唔!”
粗糙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对面的青年并没有捂死自己的意思,只是因为自己的体型实在太过瘦小,无法容纳成年男人硕大的手掌而已。
“就算你真的杀了人,那也是合理的自卫行为。手枪上就没有留下你的指纹,所以你也根本没做错什么。”
男人们架着玛艾露贝莉穿过了一条橘色的走廊,最后将自己放在了转角处宽敞的T字路口处,当她站稳时,他们已经拂袖而去。
原来如此,自己相当于替司法部门执行了判决,并亲手制裁了罪人。
也就是所谓的自卫。
少女已经是孑然一身,她即将被未来所嘲笑,前往难以辨识方向的极地荒原。

玛艾露贝莉松开重心,靠在楼梯旁的墙壁上。浑身涣散,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足以支持这个身体继续运转的动力了,还不如就这么塌下去。
顺着墙壁滑倒在光滑的地面,屈起膝盖,呼吸着经过空调处理过的,混杂着各种即食食品气味的空气,什么也不做,也不去管事态有没有进展。这样不是跟失败者没什么区别吗?
她抱起膝盖,将脸和含在嘴里的发丝一起埋进两腿之间。
梅尔,梅尔,斯蒂文,梅尔……
那个没有阶级可言的家庭已经消失了,自己的归宿再也不能由不孕的别扭夫妇来决定。玛艾露贝莉.赫恩,赫恩的少女必须由家族这个冷酷的系统回收,作为一枚齿轮继续运转下去。
事到如今,察觉到境界之异象的家族不可能将这个危险分子放归社会,除了回到早已安排好的位置外不作他想。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繁忙的脚步声中鹤立鸡群,并且,那是唯一的正在接近自己的足音。
嗒、嗒、嗒。
脚步声消失,同样带着暧昧不明境界的人出现在自己身旁。
懒得换姿势,一直坐在这里让他看好了。
“玛艾露贝莉小姐,你想坐到什么时候?”
没有任何特点的嗓音,是赫恩管家的标志之一。



“斯蒂文向我保证过,他一定会确保你的安定。”
“只不过,他还是失败了。”
这个顽健的白发老人,是玛艾露贝莉的祖父——道格拉斯.恩斯特.赫恩。战后美国最大的商业信托集团的实际领袖,掌握集团七成股份的首席执行官。
此人是围墙中最坚固的一部分。
“身为现代人类,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你的能力还远远不止这点。”
“赫恩家族是站在境界建设者所构造的围墙上的系统,以血缘捆绑所有成员,相对于那个人,我们的视界朝向了人类所在的这一侧。所以,我们只能困在这种不稳定的躯壳里,以不稳定的方式维系、传承自己的存在。”
老人在这间宽敞的暗黄色房间里绕着病床走动,玛艾露贝莉想象着:自己是困在孤岛上的海难幸存者,而这个老人是试图将自己拖下深渊的鲨鱼。
病床周围排列着由合成材料拼接而成的推车,除了消毒用器材外,其余的物件已经全数被转移。这些推车组成的堤坝将祖父挡在了一米开外。暗黄色的房间外,是浸入黄昏的纽约城,四周的景物只有鳞次栉比的高楼。
“不过,这个系统终于出现了异数,那就是你。”
自己模糊的记忆似乎闪动了片刻,一位怪异的女士,应该说是少女,占据了那个缝隙,不过她实在记不起那个少女的容貌;她携带着巨量的信息,却不能使玛艾露贝莉产生更整体的印象。
她的言语也一样暧昧不明,根本无从解读。
“事物的独立性乃是境界的作用,因为有界限,万物才能在系统中归纳自己的位置。”
“玛艾露贝莉,对于多数个体来说,他们身为独立的点已经是既成事实,对赫恩家的人类来说,未来的道路也是如此。不过,你不一样,你的意识超越了点,甚至离开了纯粹的二维方向,你能归纳的是整个系统,跨越一切境界,连接所有个体……”
“换句话说,你很可能成为逆向的,神的工作是开放系统,而你的意识却能压缩系统。”
祖父退回床前。
“就算是为了抵御毁灭这个世界的混沌,我们也必须将你限制在安定的状态。你是最高档次的武器,能够做到的已经超过了破坏的范畴”
“因为那个人的安排,我们没有权力干涉你的身体,所以只能试着束缚你。那个小男人已经失败了。”
——但是,我决不会失败
这是老人少有的出言决定行动的时候,能动摇这个人的决定的人,除了那个人之外,就只有他自己。对祖父之前的大篇幅论述,玛艾露贝莉当然不可能会意,但决定性话语却真真切切地切入了她的精神。
祖父深陷的双眼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今后的时间里,这双眼睛也确实牢牢地锁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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