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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风中的翔

[中短篇] 【悬疑推理】命莲寺焦尸之谜【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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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8 12:5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对二岩猯藏的询问
  二岩猯藏拿着她那支大烟枪走了进来,走姿随意,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是——佐之助能够察觉到——她的那双眼睛非常锐利,这是一双真正能让人觉得“这家伙活过很久”的眼睛。佐之助不由得往后靠了靠。
  “找老朽有什么事?”二岩猯藏坐下,不带好气地问。
  “哦,这只是一些‘例行公事’,跟所有案件有关人员谈谈话,免不了的过程而已。”佐之助似乎非常“通达”地说道。
  “老朽不喜欢。”二岩猯藏回答得非常直接。
  “我明白,”佐之助点点头说,“二岩小姐您并不喜欢自己被扯进太多事里,只喜欢——看别人被扯进去。”
  出乎意料的,二岩猯藏没有生气,反而说:“那么,你小子有什么‘我喜欢看’的东西给老朽?”
  “事实上,在您之前的霍青娥夫人。”
  “哦——她。”二岩猯藏微微有点兴趣的样子。
  “她的一些反应,我总感觉有点不太自然,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于是,佐之助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岩猯藏方才他与霍青娥的一番谈话,尤其是后者对于“意外”这一看法的坚持。
  “也就是说,那家伙坚持这件事是个意外?”二岩猯藏摇摇头,“真是怪哉。”
  “二岩小姐也这么认为?”
  “她不像是个那么蠢的家伙。”
  “那么,也许可以认为——她是个很聪明的人。”
  二岩猯藏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说到底,她以前也是个人类,跟天生的妖怪不同,总留着一些人类的习惯,比如——被自己的情感控制了脑袋这种事。”
  “天生的与后天的?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之处?”佐之助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
  二岩猯藏也是不吝教诲:“后天的妖怪,在以前是人类,而曾经作为人类时的那些习惯,那些记忆,就算成为了妖怪,也是扔不掉的。那些累赘的东西会影响他们这些家伙的发展,影响他们这些家伙的行为等等,比如什么算计啊,想太多啊,还有……还有什么去了?反正都是些只有人类才会想的一些奇怪的‘常识’的东西,都去不掉。就算失忆了也扔不掉,这些玩意都刻到——那东西叫什么去了?对了——潜意识里!而天生的妖怪不同了,妖怪本身就是被人类创造的东西,就像张白纸,只有在后天被人类影响才会多那些奇奇怪怪的习惯出来,而且脑袋也不怎么灵光——人类创造妖怪的时候会想那么多给它一个好脑子吗?想的事情不多,但也因此能想很久,记得久——你明白吗?所以有些妖怪执念很深。什么千年恋啊百年仇啊的,其实都是脑子太简单了。跟原本是人类的妖怪完全不一样。”
  “我明白了,”佐之助受益匪浅地点点头,“这肯定对我理解妖怪有帮助。那么,二岩小姐就是属于那种脑子比较灵光的天生妖怪喽?”
  “老朽?哈,一开始都是一样的,跟个笨蛋一样,只不过活长了就变得更像人类了点,”二岩猯藏指指自己的头,“别看老朽我这样,一千年前要是谁欺负了老朽,老朽现在也能把他认出来揍一顿。”
  “一千年前二岩小姐不是佐渡之国的领导者吗?”佐之助忽然转到这个话题上,“还会有人欺负?”
  “哈,什么佐渡之国,早就没了,”二岩猯藏摆摆手,“不然还到这小山沟里钻来钻去的,早回去当老朽的山大王了。”
  “那么,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外面都是人类的天下了,”二岩猯藏摇摇头,“我们狸猫一族的佐渡之国怎么还留得下呢?早就在一千年前被赶散了。”
  佐之助颇感遗憾地说:“可惜,不然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我的远亲什么的,都有一个‘佐’字你看。”
  “你这家伙,啥时候也变这么蠢了?”二岩猯藏笑道。
  “间歇性的而已,”佐之助轻松地说,“所以,我想让二岩小姐帮帮我的忙。”
  “看在你偶尔会蠢的份上,老朽就帮帮你算了。那么,你是让老朽去回想案发时的所见所闻……”
  “这个不急,”佐之助打断道,“我个人认为霍夫人对人的看法会有点主观的参杂,所以我选择——听听二岩小姐你对这个案件中一些涉案人的——一些看法。当然,如果再加上对案件的回忆最好,对我们都是一个省时间的方法,时间很重要。”
  “这个简单,老朽在此之前就有些想法了……”
  然后,二岩猯藏慢悠悠地把从前天开始到她发现火起的事情说了一遍,与霍青娥所述并无太大差别。并描述了自己对命莲寺和神灵庙一干人的兴趣,以及对她们的看法。
  “所以,物部布都,她是个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人。”佐之助说。
  “对,她的精神一直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而且据老朽所知,她还幻想自己已经和神子及苏我屠自古组建了一个国家,而别人都想来摧毁她们的国家,这是患妄想症的人的常见症状。”
  “这很危险吗?”佐之助直截了当地问。
  “非常危险,这种被关在密闭的地方很久的人,总是容易演变成破坏狂,而这就是前兆——可以说过了一千年才这种程度都是奇迹。”
  “被关了很久然后精神不正常,是的,我见过这种……”佐之助嘟哝着,然后突然问道,“那么你认为,她有没有可能——突然犯了病,然后——谋杀丰聪耳神子?”
  “是的。不过,老朽怀疑以她的思维,如果是她作案——几乎是肯定的——她会做得更加张狂明显一点。”
  “烧掉现场,这不就很疯狂了么?”佐之助说,“而且据我所知她以前——嗯,现在还不能确定。”
  “刚要吐出来就半路咽下去了?”二岩猯藏挑挑眉。
  “别管她了,那个苏我屠自古呢?”
  “她?就是一个冷面人,自以为很高贵似的,”二岩猯藏哼了哼,“不过,这也是被关了很久的人常见的症状,比物部布都那种要轻一点——自我封闭,言语不多。”
  “而她就有足够的周密思维了?”
  “没错,自我封闭的人往往会想得很多,别人只想一秒钟的东西他们就喜欢想个几个钟头,”二岩猯藏挠挠头,“不过,老朽看不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还没多少妄想的症状。”
  “那么,丰聪耳神子呢。”
  “她,”二岩猯藏的语气忽然变了,“哼,她才是真正厉害的家伙。经过了一千年,她那种作为统治者的镇静、魄力和执行力都未减分毫,老朽相信她要是活更久,颠覆整个幻想乡都不是难事——她有这种能力,老朽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她却被烧死在佛寺的主殿里,”佐之助说,“而且她还是有看穿别人欲望的能力的,其他人有什么图谋不轨她应该立刻就能发现。”
  “是的,除非——”二岩猯藏低下头沉思。
  “什么?”
  “什么都没,”二岩猯藏抬起头来,“老朽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丰聪耳神子,她们一干人——应该都是会那种穿越于灵界和地上之间的道术的。”
  “有这种事情?”佐之助忽然眉头一皱,“等等,这就更奇怪了……”
  “对,非常奇怪……”
  “我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佐之助和她对视了一眼。
  “哼,老朽还以为你一时半会想不到,”二岩猯藏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主殿起火时——”
  “为什么丰聪耳神子不用那个道术逃走?——”佐之助顿了顿,突然笑道,“很有趣的问题,对吧?”
  二岩猯藏似乎对佐之助的镇静颇有兴趣的样子:“你这家伙,好像还不蠢嘛。”
  “这样说真是太失礼了,”佐之助笑着说,“先不管这个问题。关于其他人,比如那位激动的小姐——云居一轮,你怎么看呢?”
  “不冷静的小妮子,没啥好说的。”
  “你觉得她有可能杀神子吗?”
  “最有可能,”二岩猯藏直接说,“但,有没有这个能力还得另说。”
  “没错,她也对能力不足感觉到苦恼,因此她曾经——受到过你的指点?”佐之助故意瞟了一眼二岩猯藏。
  “是,老朽让她去找霍青娥,她不是就去送了封信吗?真是有够蠢的,那家伙可不会帮她的忙,只会在旁边看着好玩。”
  “有你们之外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鬼知道那小妮子会不会对哪些家伙说出这种事。”
  “我想她不会的,”佐之助说,“那么,寅丸星呢?”
  “哈,她很正常——正常得无可挑剔,又冷静又心善,真像那什么毗沙门天的佛了,相信什么人性本善,还一直不相信神子威胁圣白莲那件事,觉得是自己的同伴云居一轮弄错了。”二岩猯藏话中带着嘲讽之意。
  “于是,她是个理想主义者。”佐之助说。
  “表面上是的——就像这个幻想乡。她的理念,其实就是把世界看成一个乐园,把人性看成绝对善良的。显然,这是她一千年来一直受着人类和妖怪的景仰这样单纯的经历所造成的,是她根深蒂固的懒惰本能在控制她。她懒得把人性看得复杂,干脆按照那什么佛经里说得把人心一概而论。”
  “蠢到家了。”佐之助评论。
  “没错,不过这次神子的死说不定能给她上一课,再迟钝的理想主义者也不是个弱智。”二岩猯藏说。
  “那么,村纱水蜜?”佐之助说着,语气有点变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她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只普通的小妖怪,”二岩猯藏摆摆手,“稍微要说点的话就是有点内敛拘谨,类似苏我屠自古那种但程度完全不及,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不过干活干得很细致,在命莲寺里可不常见——那里面一大堆懒的要命的家伙,不过她也算是在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的那种家伙。”
  “至少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的家伙不会随便去沉别人的船。”
  “你被弄过?哈,根本不用在意,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袭击人类和沉船——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很正常而且正确的行为,小妖怪吗,不会有那么多什么人道主义或者道德观的东西影响心志。”
  “那么,你觉得圣白莲呢?”
  “她,”二岩猯藏说着,眼前闪过一瞬亮光,“老家伙,除了这个还能怎么评价?听说一千年前是风华正茂挥斥方遒之类的样子,但是现在,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了,根本没什么前进的动力,按照她那些弟子的想法建了个寺庙就不去想更多了。估计是妖怪的那种‘不想太多’影响到她了吧,一蹶不振的。”
  “但丰聪耳神子都在打她寺庙的主意了,甚至拿她弟弟作要挟……”
  “没错,这是一个可能激发她重新奋起的引子,但不能确定,”二岩猯藏说,“当然了,如果她要因此杀人的话,老朽能相信。”
  “那么也就是有动机了?”
  “没错。”
  “原来如此,”佐之助起身,“很感激你的帮助,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来请教的——现在只有一些例行的问题想问一下。”
  “说。”
  “你和命莲寺其他人离开时,是什么时间?”
  “哼,老朽可没有看时间的习惯,不过老朽可以说,是二点以后。”
  “那么,你回来——单独回来时,是什么时候呢?”
  “那时候老朽在圣白莲的房间里找到了那家伙,她当时看了一眼钟,老朽也跟着看了过去——没错,是二点四十五。”
  “这样啊,多谢了,”佐之助笑着说,“不打扰你了。”
  “哼,有什么发展可要告诉老朽啊。”二岩猯藏起身离去。
  二岩猯藏彻底离开之后,佐之助又拿出那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上:
  二岩猯藏回到命莲寺叫圣白莲离开命莲寺 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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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8 12:5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对寅丸星的询问
  因为大火引起了骚动,被烧焦的主殿一直处于被封闭的状态而没有被进行修缮。寅丸星及寺内其他妖怪僧为应付各种各样好事的妖怪或人类忙焦了头,与此同时寅丸星还指挥着另外一些僧侣清点主殿以及周边殿堂的受损情况,以便日后修复之用。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一批兴致盎然的鸦天狗,寅丸星疲惫地关上大门,靠在墙边。她调整了几下呼吸,突然又是一阵敲门声。寅丸星皱皱眉,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是哪位?”她还保持着那种平和的语气,不过其中隐含着忍耐的意味。
  但是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她的眼前微微一亮。
  “是——您?”寅丸星克制着眨了眨眼睛。
  “没错,打扰了,”佐之助礼貌地鞠了一躬,“我是森近佐之助,因八云氏委托,特来调查此次谋杀案。”
  “施主劳烦了,”寅丸星有点惊讶,连忙回了一礼,然后问道,“是八云家的人——她们?——委托了森近施主?”
  “事实上,就算没有她们委托,我也会来的。”
  “在下理解……”寅丸星点点头,接着忽然抬头问,“可是,这谋杀一说——”
  “怎么,你也坚持意外的说法?”佐之助笑了笑。
  “施主,在这世上,最恶之事便是杀生……”寅丸星有点犹豫,“人性本善,若非心火缠身,是绝不会做出这等极恶之事的。”
  “在这附近——心火缠身的还算少吗?”佐之助问,“尤其是白莲住持向被害人提出了那个提议之后。”
  “这——”
  “寅丸星师傅,这世上最罪恶的事情就是谋杀——我也这样认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做出这种事——虽然总是事与愿违。而且,既然案件已经发生了——”佐之助挥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早了断它!让正义昭于天下——这就是我,森近佐之助的职责之一!”
  现场沉寂了数秒。
  寅丸星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她微微点头,转身让过一个身子,说道:“请进吧。”
  “不胜感激。”佐之助微笑着说。
 
  主殿位于命莲寺的正前方,就跟大门正对着,以致佐之助一进门就能望见那惨不忍睹的外部现场。焦黑的木炭或整或零散落四处,刺鼻的烟味还在周围漂游不去,主殿虽然勉强保持了原本的形态但变得颓圮不堪,好似一碰便会全数塌落下来。
  佐之助不适地抽了抽鼻子,问道:“这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没错,丰聪耳神子施主的尸身就是在大火后于此内发现的。那应是在五时。”
  “尸体还在里面吗?”
  “由永远亭的人初步检查完毕后就托付给永远亭了。”
  “物部布都和苏我屠自古没意见?”
  “她们……”寅丸星迟疑了一会,“布都施主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偶尔正常偶尔又令人难以解析;而屠自古施主拿走丰聪耳神子的那把佩剑后,就带着布都施主离开了,并没有表达任何态度。”
  佐之助猛然回过头来,说:“什么?那把剑被拿走了?——那件可能是唯一的重要证物?”
  “是,”寅丸星说,“屠自古施主说‘有必要让会道术的人来保管这把剑’,毕竟是其上主的遗物,我们也不便阻拦。”
  “她们去哪了?”
  “应该是去她们的神灵庙了。”
  佐之助想了一会,说:“我会想办法去她们那里的。现在,寅丸星师傅,能不能问一下主殿内部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寅丸星思索了一会,说:“我们进入时,里面已经被烈火烧得无法辨认,连毗沙门天大人的铸像都——唉,几乎所有能被烧尽的东西都没有剩下。但是,殿内正中却立着一把椅子——上面躺着丰聪耳神子施主的尸身。那情形——简如炼化舍利!”
  “嗯……”佐之助忽然换了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今天你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嗯?在下每日五时三十起。”寅丸星有点迷惑。
  佐之助连忙解释说:“别在意,这只是一些比较普通的证言调查。那么,丰聪耳神子一行是在什么时候来到寺内的?”
  “那是在上午十时,三位施主不请自来,是由在下接待的她们。她们表示要与圣谈话,而圣当时正好外出了,于是在下将她们安置在了后院的房间里。”
  “白莲住持外出了?”
  “正是,当时圣正在组织大家寻找丢失的油品——正好是在外面搜索的时候。”
  “油丢了?”佐之助眼中闪过一片白光。
  “是的。是执掌寺内伙食的僧人在烹制早膳时报告的,厨房内的油品全数丢失,连后院仓库里的也都不见了。”
  “厨房和后院仓库的钥匙在谁手上?”
  “并无钥匙,”寅丸星说,“也是惭愧,施主,这命莲寺平日从未有发生过偷盗之事,又因娜兹琳平日经常出入于仓库,所以并未设锁。”
  “嗯……”佐之助沉思了一会,“除了油没了,仓库或者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出现?随便什么,只要是让你感觉不太对劲的就行。”
  “……”寅丸星像是想起了什么,“如果要说的话,在下倒觉得——仓库有点太过干净了。”
  “继续说。”
  “事实上,后院仓库因为使用不多,清扫工作相当稀少,因此地面上总是铺着一层灰尘,踩上去甚至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来。可是今早在下去查看的时候,地面非常干净,连曾有油罐放置的地方都分辨不出来了。”
  “有人扫了一遍仓库啊,”佐之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个贼犯案后还良心上过不去,特意给你扫一遍。”
  “即使如此,到底为什么要带走所有的油品呢?到底把那些油品带去了……?”
  “也许——就在刚刚被用掉了。”佐之助瞟了一眼黑漆漆的主殿。
  “施主是说……”寅丸星瞪大了眼珠,“但是——为何?”
  “这只是一种可能——可能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系,”佐之助说,“继续吧,寺院中的油丢失了,之后呢?”
  “之后——等圣回来后,我向圣报告了神子一行已经来到的消息。圣向我问了丰聪耳神子所暂住的房屋的位置就离开了——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当时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佐之助耐心地追问:“那么,她的神态呢,她的表情怎么样?是愤怒,失落,还是——振奋?”
  “这……”寅丸星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她思考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抱歉,在下实在想不起来了,也许您可以亲自向圣询问这件事。”
  “明白了,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后来,由于缺油的缘故,寺内的早饭及中餐都不尽人意,寺内的僧人们有了意见。于是圣让我、一轮、村纱和二岩猯藏去市集上购置油品,以缓解寺内的缺油之急。”
  “哦?”佐之助不自然地撇了撇眉,“她让你们——四个人?”
  “是的。哦对了,当时霍青娥施主也来到了寺内,正在与二岩猯藏谈话。”寅丸星想起了这件事,连忙补充。
  “恩恩,那么,当时是什么时候?——你们离开命莲寺的时刻。”
  “那是二时过五之时,在下记得。”
  “那么后来呢,在市集上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事实上,有不少事……”寅丸星低着头仿佛在迟疑,“只是在下这样说不合佛的教化……”
  佐之助劝导道:“只要说出来你想到的一切就行,事关人命,不论如何,那位毗沙门天大人一定会理解你的。”
  “是……”寅丸星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当时,在市场上购置的事情进展缓慢——小贩们对于我们的事有些自己之见,这也没办法。而其他三位——阿弥陀佛——在下虽并非出自本意,但是,在下注意到其他四位的神情都有些奇怪。”
  “奇怪?”
  “是的,”寅丸星说,“二岩猯藏施主似乎非常不上心的样子——偶尔一个人抽闷烟偶尔又找村纱聊天,聊得是什么在下没没听清;村纱显得有点心火内烧——就是焦虑,不知在急何事,可是又不说出来,明明她以前是相当坦诚的;而一轮,怎么说——非常安静,从始至终几乎不主动开口,好像在想着什么事。”
  “或许,是在准备谋划什么事——”
  寅丸星脸上显出惊慌的神情:“森近施主!这——”
  “好了好了,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猜测,”佐之助说,“我大致明白了,二岩小姐无聊,村纱小姐焦虑,一轮小姐沉默。那么,后来呢?”
  “后来,在下终于谈好了一笔交易,却发现在下——实在窘迫——忘了携带钱财。而其余三人情况皆是如此。无奈之下,在下只得让二岩猯藏施主回寺内取钱……”
  “当时是什么时候?”佐之助突然发问。
  “这——”寅丸星显得很为难,“真是抱歉,在下当时并未携带标记时刻的物件,附近也并无此类的事物,若强要推测的话——应该为三时之前。”
  “我知道了”佐之助点头,“那么,后来呢?我听说——二岩小姐把白莲住持请了过来?”
  “事实上,真是让我们大吃一惊,”寅丸星脸上露出奇妙的神色,“二岩猯藏她居然直接把圣带了过来——让圣来出资!在下正想处理一下这件荒唐之事,可是——圣已经——怎么说——非常急迫地——将钱付清,离开了。”
  “你是说,非常急迫?”
  寅丸星点头:“是的,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圣当时似有什么要紧之事——只是从未跟我们提起。”
  佐之助想了想,忽然说道:“或许,这就是把你们遣开的原因。”
  “遣开?这……”寅丸星一脸疑惑。
  “不奇怪吗?买一些油居然要用上四个人!而且还尽是命莲寺内白莲住持可以调动的所有有实力的人物,”佐之助说,“另一方面,丰聪耳神子在那之后又很快把她的人给调走了。寺里的重要人物只剩下了她们两位——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施主是说——”寅丸星皱着眉,慢慢地说,“圣和丰聪耳神子,是想要……”
  佐之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并摆着手说:“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我会在白莲住持那里问清楚的。继续谈市集上的事情吧,后来呢?”
  “后来……在下差不多要买够了油品,一轮忽然说要离开,有什么事——也没告诉我们,只是说很急,”寅丸星一愣,忽然说,“森近施主,一轮——”
  “我明白我明白,”佐之助连忙说,“我会慎重考虑的,绝不会妄下结论——那不是我森近佐之助的风格。继续吧。”
  “后来,我们购置完了油品,便将其全部搬回了寺——数量不少。在下和村纱和二岩猯藏分别将它们搬至了厨房和仓库之中,花费了不少时间。”
  “你们搬的时候是一起的吗?”
  “不是,是各自搬的,在下向她们告知了应该放的位置,便分别搬运了。”
  “是这样……”佐之助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现在那些油还在吗?”
  “还未清点,但还在。”
  “你们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四时一十。”
  “那么火起呢,是什么时候?”
  “那时——在下并未注意时刻,只是应该在不久之后吧。”
  “继续想一想,”佐之助引导着说,“你是知道那个时间的对吧,或许在此之前你在某个地方瞟见了时间,然后几分钟后——反正是你能够估计到的时间段——火就起来了,想一想,那是在什么时间?”
  “在此之前——”
  寅丸星的声音突然可疑地停了停——全被佐之助看在眼里,然后,他暗自在心中计算她会在几秒后回答这个问题。一秒,两秒,三秒,四——
  “抱歉,在下不清楚。”寅丸星抬起头,最终说道。
  佐之助带着莫测的笑容看了看她,然后,他恭敬地说道:“非常感谢寅丸星师傅您的帮助,我差不多已经问完想问的问题了——如果还有的话我会再来的,不介意吧?”
  “哪里,施主若有疑虑,尽可前来问询,”寅丸星同样回礼,“只是希望……能证明无辜者之清白。”
  “我会的。”佐之助笑了笑。
  “在下先失陪了。”
  寅丸星逐渐走远。佐之助对着她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笑了笑,轻声说:“小家伙。”
  他又掏出了那个本子,在上面记下:
  寅丸星、村纱水蜜、云居一轮和二岩猯藏离开命莲寺 2:05
  二岩猯藏、村纱水蜜和寅丸星回到命莲寺 4:10
  命莲寺起火 4:30左右
  发现丰聪耳神子尸体 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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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9 21: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对云居一轮的询问
  森近佐之助没花多久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还是在那个后院里,甚至依然是那个石桌,云居一轮呆呆地坐着,脸色苍白,视线飘向不可知的远方。直到佐之助在她对面坐下,她才猛然惊醒。
  “是——你?”云居一轮愣了半晌,直望着眼前这个半人半妖。
  忽然,她倏地站起来,身子还有点踉跄,向前倾着,就像个被吓坏的孩子。
  “不是我!真的——大家都会认为是我干的,但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发生的!这是梦——可这不是,我谁也没杀,圣也是,我们都是……”
  她晃了晃,又跌坐在凳上,泪水夺眶而出。
  佐之助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啦,我知道的。这可能就只是一场意外——你不觉得么?”
  “意外?”一轮猛地抬起头,眼脸上还沾着残余的泪花。
  “今天那么炎热,这种时候起了火,有人被烧死——这在外界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那位霍青娥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霍青娥……”一轮张着嘴似乎是在沉思。忽然——虽然只有一瞬——她表现出了顿悟的神色——但又马上被惊慌覆盖。
  她接着说:“可是……这是——真的是意外吗?太可怕了,我也希望只是——可是,这么巧……如果这是特意的——不,我不想去想,没人会做这种事,我想不出来会有谁……除了——除了我。”
  佐之助突然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腔调,问道:“小姐,你谋杀了丰聪耳神子吗?”
  “不!——”一轮几乎是立刻就喊了出来,之后的话有点结结巴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知道我说过——说过那种话,而且还是对着你——你说的。可是,可是——相信我!我没有——”
  “没事,一轮小姐,”佐之助按住她的肩膀,“我相信如你所说,你并没有谋害丰聪耳神子。”
  一轮受宠若惊地看着这个眼神中带着慈爱的男人。良久之后,她低下头,开始抽泣起来。
  “谢……谢。”
 
  等到一轮终于冷静下来,佐之助才公事公办似地坐下。一轮在他的对面,一番发泄后她的神情终于恢复正常,只是仍有泪眼残留。
  “那么,一轮——希望我这么称呼你并不冒犯,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这个案件的问题。”佐之助说。
  “……。”一轮抽了抽鼻子,吞了口口水,最后点几下头,算是同意了。
  “首先,”佐之助说,“那天晚上,你和白莲住持的那场谈话,我想了解了解。”
  一轮立刻低下头思索,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慢慢地说:“那时,嗯……那天晚上,圣突然跟我们宣布了一件事:她要向神灵庙的丰聪耳神子提出……合并!我们都被吓到了,可圣没有留给我们任何提问的时间就回房了。我在卧室里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疑惑,也越想越害怕,如果那个家伙和她的人到了寺里来,真想象不了会多糟糕……于是我忍不住了,敲开了圣的房门,要她解释清楚。天呐……我当时真的气疯了,是疯了,居然说出那么多伤害圣的话,还威胁她如果不停止这件事我就会离开命莲寺,我真是……还想到了杀掉丰聪耳神子的事情,一个冲动就喊出了你听到的那句话。真的,我那时真的是疯了,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我虽然离开了命莲寺,但那只是想把事情调查清楚而已,我真的一直都再没想过谋杀这件事……好吧我有时候太激动了就会想到,但我从未真正做过。”
  “我能理解,”佐之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白莲住持是你让坚持着在地底活过一千年的人,她的转变一定很难让人接受。”
  “是啊,一千年啊……”一轮喃喃,“那个一直暗不见天日的地底,我再也不想去了,怎么也无法适应,太痛苦了……如果不是挂念着圣,我恐怕早就死了。”
  “为了某个人而活着啊,”佐之助缓缓抬起头,眼前是逐渐暗淡的夕阳,霞光四射,万物都被染上了黯淡的枫红。沉默良久,他忽然掏出一根烟,慢慢地点上。
  与一般的香烟不同,它的烟雾一点也不刺鼻,反而是有种淡淡的苦涩,就像一杯浓茶上漂浮起来的热气,缓缓变幻着自己的形态,无声地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我想,一个坚持着活过漫漫千年的人或妖怪,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在他背后支撑,让他不至于,因受到过多的痛苦而放弃。是这样,没错——一直如此。”佐之助忽然这样说道。
  一轮好奇地看了佐之助一会,然后问道:“你——也有这样的理由吗?”
  “我?哈,我才活过六十多年而已,”佐之助笑道,“还没到够格的年龄呢。”
  “我还以为你至少也有几百岁了。”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了么?”佐之助半自言自语半自嘲地说着,“天,那我不得跟我老弟一样变个老光棍了——哦,他身边还有那个姓雾雨的小家伙,而我……哎呀哎呀,注孤生么?”
  “噗。”一轮轻轻地笑了一声,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末了,她有点惊讶地问,“你还没有妻子?”
  “当然,我看上去像有的样子么?”佐之助耸肩。
  “哦——”一轮有点匆忙地低下头,像是要隐藏什么。被拉长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见后院里一朵小花,在夕阳下,红彤彤的,轻轻颤动。
  
  佐之助抽了好一会烟。末了,他俯身,说:“好了,题外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回到正题。”
  “啊,哦!是是,”一轮似被惊醒地抬起头,“对不起,啊嗯……该说什么?”
  “我听说,火起前你和其他人离开了命莲寺,去买油?”
  “是的,”一轮说,“那时候我的心里真的很乱,那些人突然就在寺里待了下来,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而且我们还把圣一个人留在了寺里,我,真的,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完全没去顾及买油的事了。”
  “据我所知,你后来先一步回去了。”
  “没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一轮咬着牙,“圣把我们全都喊出去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后来圣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我还以为圣是要瞒着我们跟神子……可是……”
  “可是什么?”佐之助警觉了起来。
  “唉?——啊我以为,啊不是,”一轮突然慌了,“只是,那是不可能的吧。那么快就商量合并的事,就算是圣也不会……我只是想多了,寺里没什么事——真的,圣也只是在偏殿里打坐而已。我看没什么事,就回房了,直到起火。”
  “你去后院——也就是这里——了吗?”
  一轮几乎是立刻回答了:“没有,为什么要来这儿?”
  “哦?——”佐之助刻意拖长了尾音。
  “是真的,我没有来啊,”一轮急了,“再说我为什么要来啊,我……”
  “哦,在这个问题上我绝对相信一轮你没说谎,”佐之助笑着打断,“只是有点……啊算了。你还记得回来时是什么时候么?”
  “应该是接近四时……”一轮思索着,时而点头,“三时过五十吧,应该没错。”
  “是这样,”佐之助沉默了一会,然后他问道,“如果一轮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前天上午在命莲寺门口发生的事情。”
  “没问题,”一轮痛快地答应,“那天早晨,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丰聪耳神子控制着圣弟弟的尸骨的事,那时我一下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次勒索!”
  “顺便一问,这个情报可靠吗?”
  “我觉得很可信。”
  “哦……”佐之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原本打算回到寺里去跟圣好好谈谈这件事的,毕竟……这的确是一个很让她为难的问题,还有跟她道歉,关于那天晚上我对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一轮说,“可是,我居然就在寺门口看到了她们三个人……她们居然这么饥渴难耐,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我,我实在是把持不住自己,太生气了,一怒之下冲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讲了出来——我本来应该考虑一下圣的想法的。我,我可真是……”
  “没问题,她能理解的,”佐之助安慰道,“后来呢?”
  “后来……所有人都惊呆了,我想我后面那两位也是——我之后才注意到她们,丰聪耳神子那两个随从没有做什么,而丰聪耳神子,她……”说到这,一轮忽然全身抖了一下。
  “怎么了?”
  “当,当时我还没感觉到什么,可是之后想起来……她那时的语气,那个表情,是那么的恶毒,那么得意,简直像一股寒风穿过我的身体,以及她说的那句话……太诡异了,她这个人……实在是太——我说不上来,真的让我很不舒服。”一轮说着,全身似乎还在因为那股寒气而颤抖。
  “她当时对你……说了一句威胁的话吧我记得。”
  “是的,事实上,那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作为一位圣人,我永远不会忘记。记住了,在下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个人或者妖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即使经过了千年……’说的时候连看都不看我,真的是非常怪异。”
  “的确是很奇怪,”佐之助赞同地点头,“不过,随着她的死,这一切恐怕都成了一个谜了。”
  “是啊,真可怜……”一轮嘟嚷着。
  佐之助忽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他凑过来,颇有兴趣地问:“可怜?你……认为丰聪耳神子很可怜?在这一切发生之后?”
  一轮撇过头,如果是在平时,一般情况下即使是面对圣,对于自己这种深层的想法她也必然闭口不言,但现在的她已然没有了一点防备之心,只想将心中的一切倾吐出来。于是她缓缓地开口说:“事实上……正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真的,就是在发现丰聪耳神子真的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在想……她真的应该死吗?真,真的,虽然我一直说要杀掉他,甚至也在心里谋划过,可是——生命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不应该被人随意夺去,说真的,其实我从成为妖怪以来,就一直,一直没有害过一个人类,不知道是因为我原本就是个人类呢,还是因为我还一直被过去束缚着,我从生下来就一直被教导着要行善,要以善待人,虽然我一直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可是真的,等我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我过去所想的那些疯狂的事,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怕,是真的!我觉得……我觉得……对不起,丰聪耳神子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乱想,可我真的觉得……谁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想法就夺去别人的生命,因为这就意味夺走一个人的一切啊,所以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如果那些都被夺去了,那,那过去这个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变成什么了呢?我,我……对不起,我真是,真是想得太多了……”
  说到最后,一轮的声音竟哽咽起来,到了说不下去的地步。佐之助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于一个有着目标追求的人来说,最怕的莫过于死,尤其是对一个坚持着活过上千年的人,死亡就意味着跨越千年的等待付诸东流,穿越沧海的执念化为无物。
  当初,眼前这位少女在与那位已经与她分离了千年的魔法使再见面时,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呢?佐之助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位少女,为了那位魔法使,曾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怀有几乎疯狂的杀心。
 
  时间就像那个逐渐落下的发光圆球,以你看不见的速度,慢慢地,一点一点藏到某座建筑物的背后,直至再也看不到它发出的光芒。
  佐之助陪着一轮发了好一会晌,突然意识到天快黑了,他连忙起身说:“快到晚上了,我得走了。”
  “哎?啊啊,”一轮一下从沉思中惊醒,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这样,嗯……”
  “嗯?你有什么话要说?”佐之助望着她。
  “我是……嗯,”一轮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准备今晚就留在寺里么?”
  “嗯?你想让我留在这里?”
  “啊不是!”一轮像是偷了糖果被发现的小孩子惊慌地退了好几步,“只是……啊没有,你不想留下来就算了吧……”
  “呵,”佐之助笑了笑,“开个小玩笑。我还得去看看尸检报告,正好回永远亭去,不然的话还可以在这里留一会儿。”
  “哦,是这样……”一轮低着头,若有所思。
  “明天还回来的,我还得找那位白莲住持谈谈,”佐之助说,“顺便向霍夫人要一下那封信,就是你写给她的那封。”
  “哎?——”一轮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什么信?”
  “你写给她的那封信,让她来帮忙的,”佐之助回过头说,“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这……”一轮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我没写过什么信啊,让那个叫……霍青娥的人帮忙?我想都没想过。”
  “什么?”佐之助皱眉,“你说你没写过信,没让霍青娥来帮你忙?”
  “绝对是这样,”一轮不容置疑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头来,“啊……我想起来了,虽然那天听二岩猯藏说可以找她帮忙,可是我觉得她怎么说也是修道的,而且还住在神灵庙那里,不太可能来帮我们这边吧,就没再去考虑过。真的。”
  佐之助在原地沉默了数秒钟,逐渐加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忽然,他转过身,自信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终于知道了。多谢你的合作,”佐之助挥挥手,“再见。”
  “嗯,再见。”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一轮还是努力地挥了挥手。
  她看着佐之助一步步走远,最后,等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她又坐下来,渐渐出了神。
  明天要不要换套新一点的衣服呢?……见鬼怎么想这种事了,自己怎么了……
 
  佐之助走在命莲寺的外墙外,就是前几天,他在大约同样的位置听到了,刚才与自己谈话的少女的怒喊,连天都是差不多黑,真是奇妙……
  趁着附近的一点光亮,佐之助掏出了那个本子,在上面记下:
  云居一轮回到命莲寺 3:50左右
  然而,他并没有急于合上本子,而是把笔放在手上转了转,若有所思。
  半分钟过去了,他突然继续在本子上记下: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即使经过了千年……”
  “没错,就是这样。”他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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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9 21: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重大发现,以及对圣白莲的询问
  回到永远亭时已经是接近深夜了,途中遇到了几只妖怪,幸亏都不是极其凶残的那种,佐之助很轻易地就将她们甩开了。不过,远远地看到永远亭门口某个身影的时候,佐之助就知道躲不过她了。
  很明显她是故意装成没有在等人的样子,身体自然地靠在门边,似乎是想让人以为只是出来吹吹风。但那因焦虑而不时四处寻觅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她的真实目的。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总以为能够骗得了别人的小家伙,佐之助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
  看到佐之助的时候,铃仙先是一愣,她想要抑制住兴奋但显然没有成功,小跑似地快走了过来,还没等停住就是一大波洪水倒了过来。
  “喂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吃了呢,你以为永远亭是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给你开门的地方么,要在以前现在就已经把门关的死死的了,你就得被关在外面等着一大堆妖怪把你分尸了都不够呢。最近几天都这样,真是太放肆了你,你……”
  面对女性的唠叨,最麻烦的就是你逆着也不是,顺着也不是,做什么都不是对的。还好佐之助知道怎么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处理这种情况,他咳了咳,双手举起来说:“好了停停停,你再说下去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夫妻的。”
  “喂!”铃仙脸一红,连忙退了几步,“谁跟你是那……啥啥了,别乱说!”
  “嗯哼,”佐之助清了清嗓子,“我什么都没说。”
  “哼……”铃仙撇过头去,不管怎么说终于止住洪水了。
  佐之助做出询问的样子:“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铃仙没说话,也没动作。过了一会,她沉默着回身开了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一路上沉默了一会,然后铃仙说:“呐,晚饭还给你留着——什么都别乱想!这是师傅让我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佐之助应和道,“对了,在此之前有件事……丰聪耳神子的尸体,今天下午应该送到这里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铃仙有点惊讶。
  佐之助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尸检应该结束了吧,我想看看尸检报告。”
  “为什么?”
  “因为……”佐之助耸耸肩,“我要查出凶手喽。”
  “又来?”铃仙皱眉,“离红魔馆那次才几天啊,怎么又去搀和别人的事情,上次我通宵帮你检查残留物,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而叫醒了师傅还被骂了一顿呢,你知不知道……”
  佐之助又像刚才那样举起手来。
  “好吧好吧!”铃仙红了脸,反感地说,“尸检是我和师傅做的,情况和看上去的差不多,全身严重烧伤,肌肉大部分坏死,没有人能从这种烧伤中幸存下来。”
  “这是她的死因么?”佐之助直截了当地问道。
  “问这个?……这很难弄清楚,毫不夸张地说那尸体几乎已经被烧成焦炭了,如果在此之前被下了毒什么的话也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真的么?真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佐之助没有放弃,继续追问。
  “这……应该是这样,嗯……”她欲言又止。好像是要说什么但又不敢下定论。
  佐之助很清楚这种情况,干医生这一行的,总是不敢把话下得太死,经常是左一个可能右一个可能的来,要让他们说句百分百肯定的推论简直比登天还难!于是他鼓励道:“有什么情况尽管说,我保证就算无论你说黑说白,只要事实是白的,我就一定能断定是白!”
  听上去都不像什么鼓励,更像他那种自负的又一次体现,铃仙撇了撇嘴,开口说:
  “其实……这也很难肯定,很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毕竟尸体都成了那个样子……”
  “我敢保证,你现在的视力正常的很。”
  “嗯……”铃仙若有所思,那种沉思的模样终于让她有了种“这是干医生这一行的人”的感觉,她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手指在不经意间微微摩擦,呼吸也变得迟缓起来,正是一个正在思考极其专业的东西的人所拥有的气质,“其实,我有一种感觉……在检查那具尸体的时候,我就一直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在检查它的心口时……”
  佐之助默默地听着,没有贸然打断她。
  “我想,有可能……”她沉默了数秒,然后抬起头说,“她的胸口被什么刺中过!”
  佐之助眉头一挑,问道:“被什么?”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一种利器,”铃仙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其他的我就完全不清楚了,是她在被烧之前被刺了一下,还是在被烧的时候被什么被烧落的尖锐物件砸中,甚至这一下能不能致死我都完全想不出,而且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嗯,类似直觉的东西,我从尸体上找不出任何迹象可以证明我的想法,但我就是这样觉得——第一眼就觉得,没有原因的,所以我也没跟师傅说,也许就是我的错觉,但是——我真的感觉就是这样。”
  佐之助微微一笑,仿佛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明白了,放心,就算有人问起,我也不会说这是你的主观猜想。”
  “你觉得这是真的?”铃仙一愣,“连我自己都拿不准……”
  “我不是说了么,无论你说黑说白,只要是白的,我就能肯定是白的,”佐之助挥挥手,跨步离开,“拜,我去吃饭了,真是饿死了,别跟我说你又忘了热了啊。”
  铃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嘴巴张了几次没有说出来。
  自己好像真的又忘了。
 
  第二天,命莲寺卧殿。
  佐之助慢慢地走进房间,如果霍青娥或者二岩猯藏在他身旁,一定会为眼前这个人的变化感到吃惊。那副疲倦淡漠的神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机警的神情——比起霍青娥在那日所看到的紧张,此时的她表现得更为明显。圣白莲的眼神在森近佐之助的身上快速地转动,扫视着他的外在一切。
  “早上好,白莲住持。”佐之助隆重地弯腰行礼,而圣白莲则是同样礼貌地回了礼。
  “我很感激您接受了我的来访。”佐之助说。
  “这样比较好,”圣白莲尽量平静地说,但那按捺不住的快速的谈吐还是暴露了她,“希望施主您此次谈完之后可以告一段落。”
  “我也希望如此,”佐之助坐在了一旁的一把椅子上,“现在外面这件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一反几天前大多数人的态度——现在对你们很不利啊。”
  “是的。”圣白莲冷淡地回应。
  两人都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最后是圣白莲犹豫着说:“呃,在下以为,施主是有什么事要问在下。”
  佐之助却没有回答,而是用聊天般的语气说:“嗯,我想,这件事让你相当震惊吧。”
  “是的,当然,谁都没想到会有如此恶事发生。”
  “对,昨天天气很热,丰聪耳神子选择到主殿里乘凉,是不太明智呢。”
  “乘凉?哦不,施主,”圣白莲看着他说,“她并非是因此而前往主殿的。”
  “哦?”佐之助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究竟是……”
  “在下认为,您应该想得出来,”圣白莲面无表情地说,“在下与丰聪耳神子施主,那天是有何要事。”
  佐之助动了动身子,问:“那么说,你是决定好了?”
  “自然。”
  佐之助点点头道:“是的,我们谁都想得出来。”
  “嗯,”圣白莲变得微微烦躁起来,“如果没有其他事了的话,在下想,并不需要再继续如此……”
  “当然不止,也许你没有什么经验,白莲住持。在谋杀案中,这种比较繁琐的手续都是必须的。”
  圣白莲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度:“‘谋杀’?施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必须和所有嫌疑人详谈,”佐之助微微倾身,语气一反往常严肃了起来,“这种事,无论是外界,而是在幻想乡,都必须严肃处理。最高管理者,她们需要做个决定,决定是否进行调查,或者根据调查结果进行处理。而我正好在这里,而且有点经验,所以她们委托我,在这种事上给予她们一点建议。自然,可能的话,她们并不希望给你们带来麻烦。”
  “在下本以为,幻想乡中的各类事情应由自身掌管。”圣白莲冷冷地说。
  “当然,你可以这样对她们说。”佐之助显得不置可否。
  然后是一段沉默。
  佐之助摊开手,说:“如果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并不是如此,”圣白莲连忙打断,她的那些犹疑似乎又体现了出来,“只是……嗯……这可能……意外而已……没有这种必要。”
  “我完全明白你的想法,但可惜现在并不能下此定论,”佐之助说,“其实,这就是一些比较繁琐的手续而已。那么,在昨日,白莲住持,你最后一次见到丰聪耳神子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在……中午一时半许,丰聪耳神子施主一行来到寺内之后,”圣白莲说,“当时在下听闻丰聪耳神子施主一行已经来到寺内,并在后院房间暂住。在下便前往后院与丰聪耳神子见面,通知她在之后进行商议,丰聪耳神子则提议在主殿进行会谈。”
  “是她提出的在主殿么?”
  “正是。”
  “于是,之后你很快就以买油为理由把你的几个弟子遣开了?”佐之助出其不意地问道。
  圣白莲像是吃了一惊,几秒钟后她低下头来,低低地承认道:“是的……关于这件事在下的弟子一直颇有非议,在下担心她们其中几位——呃,可能对这种事不太能接受,于是就只好将其遣开。”
  “丰聪耳神子在之后也将她的随从遣走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在下……并不清楚,或许丰聪耳神子只想与在下单独商议吧。”
  “你们定下的商议时间是什么时候?”佐之助忽然问道。
  “那是,在接近三时许。”
  “也就是二点五十左右吧,我记得那时……”佐之助闭上眼睛想了想。
  “是的,那时被猯藏喊了出去,称是星她们在外面有点急事,”圣白莲说,“不过没想到,只是金钱不够而已。”
  “据她们所说,你当时是很急匆匆的样子。”
  “是的,当时已经接近在下与丰聪耳神子约定好的时间了,于是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但还是晚了数分钟。”
  “她有说什么吗?我说丰聪耳神子。”
  “她——并没有说什么,她没有在意这种事。我们讨论了大概十分钟,”圣白莲迅速地掠过了她们的商谈过程,开始讲之后的事,“然后在下就离开了主殿,到了在下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这里——嗯……休息打坐。”
  “也就是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丰聪耳神子并不是在中午一点半的时候。”
  圣白莲脸一红,说:“哦,是的——在下真是糊涂。抱歉,在下最近有点迷迷糊糊……”
  佐之助飞快地追问:“你们谈的结果是什么?”
  圣白莲有点犹豫,过了一会才说:“我们仍然有很多不同看法……”
  “也就是没谈妥。”
  “是,”圣白莲承认道,“之后在下就一直在房间里打坐休息,直到听闻火起。”
  “中间你完全没离开过?”佐之助问,“也没有任何人来访?”
  “没有,啊……有。”
  佐之助嘴角一撇。
  “是这样的,”圣白莲急切地解释,“抱歉,在下的记忆有点混沌……大概是在四时,一轮来到在下的房间跟在下打了个招呼,仅此而已。”
  “她是怎么看你的?”
  圣白莲微微一愣:“施主何意?”
  “我的意思是,她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你的,是平常的情况,还是疑惑、开心或惊奇等呢?”
  “这……”圣白莲犯了难,“施主,在下对于那段记忆并不清楚,事实上,打坐静神是需要精神非常集中的,在下在那时对外界的感觉相当模糊。”
  “也就是,那是一个可以让人平复情绪的活动。”佐之助忽然话锋一转。
  “对,没错。”
  “那么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休息长达一个多小时来安定心神?”佐之助说,“为什么你在与丰聪耳神子进行了一番商议后紧接着就去打坐静神了呢?这不合理。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情绪失常,不得不独自回房平复心绪?”
  “森近施主!”圣白莲压抑住接近尖叫的音高,“在下不希望您作出无妄的推断。”
  佐之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最后是圣白莲慢慢地开了口:“很抱歉,施主,在下本以为这只是一些寻常的询问,并不包含一些……嗯,个人判断在里面。所以方才稍有冒犯……”
  “没关系,”佐之助大度地挥挥手,随后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昨天命莲寺里的油被盗了。”
  “是的,至今认为发现那些油品的下落,”圣白莲皱起眉,“这可真是没有停息的无妄之灾……”
  “这是什么意思?白莲住持。”
  “哦,实际上,昨夜对油品再次清点时,发现新买的油品中又缺少了数十罐。”
  “那些不见的占总数多少。”
  “大约三分之一。”
  “哦……”佐之助意味深长地往后靠了靠。
  “施主……还有任何疑问吗?”圣白莲低低地问,“如果……”
  “没有了,多谢。”
  佐之助起身施礼,然后干脆地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佐之助飞速地瞟了一眼房内——圣白莲表情犹疑,张着嘴巴想说什么,但还是未发一字。
 
  离开卧殿后,佐之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那个本子上记下:
  圣白莲来到后院丰聪耳神子房间通知其之后将进行商议的事情 1:30左右
  圣白莲回到命莲寺,跟神子谈话 2:55左右
  圣白莲离开神子去房间打坐 3:05左右
  合上本子,佐之助抬起头,眼前仍然是被烧得黑漆漆的主殿。主殿的修复似乎还未开始,大量焦黑的碎片散落四周无人清理,此时正好没有好事的天狗来打扰,坍破的废墟,衬托出一片萧条之景。
  佐之助默默地围着主殿走了走。忽然,他在主殿后方蹲下身,从一片狼藉中挑出一块棕黑色的东西。
  它没有因被烧得过于严重而辨别不出原本的形状,因此很容易被看出来,它是呈微微弯曲的块状,两侧光滑,像是什么深色瓷器的碎片——如果真是如此,那原本的瓷器一定不算薄,足足有一指粗。
  佐之助饶有兴趣地把这块碎片收到身上,然后大步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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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30 16:06:3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úúд壬
деζ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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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30 16: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会乱码
追完等更,非常不错的有真材实料的文呢
剧情非常精彩,几条线的发展和交织也非常流畅,对人物和环境的描写很是细腻呢
但有一点,文里的对话翻译腔有点浓了,跟整篇文的风格有点不搭来着
总之是篇非常好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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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 22:3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对村纱水蜜的询问,以及又一发现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那件事才过去三天而已。于是,佐之助在坐下的时候下意识把位置往后挪了一点,他对面的少女注意到了这一点,显得很尴尬,可是又没说什么。
  内敛拘谨,正如二岩猯藏所说的。三天前佐之助光忙着在船上赶走她了,除了穿着外几乎没记住一点特征,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好好地观察她:肩膀紧绷,双手互相摩擦,经常性地吞口水,充满敌意和怀疑的视线——当然这些都是一个内敛的人在开始与陌生人交流时常见的表现,只是他们以前是见过一面的吧,更不用说这副样子和三天前她来沉船时的那副几乎疯狂的神情相差太多了。当然了,人在不同场合做不同的事情时神态总会有诸多不同。可是——佐之助注意到的还不止这一点:她有着显然的精神疲倦,那是过度紧张所表现出来的倦态。佐之助还记得霍青娥曾谈到她的紧张与众不同这一点,有趣的是,这种倦态之后仍然隐藏着一种隐蔽的紧张,的确与众不同——佐之助感觉到了这一点,似乎她所害怕或期待的事情仍未结束。可是丰聪耳神子已经死了,除非……
  佐之助稍一抬头,从沉思当中醒了过来,他现在可是正与人会面!村纱水蜜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了,只是仍然没说一句话。佐之助清了清喉咙,表示他要说话了。
  “村纱小姐,”佐之助郑重地说,“又见面了。”
  “……?”村纱水蜜露出迷惑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我们……见过面?”
  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许这就是二岩猯藏说的妖怪与人的不同吧——虽然佐之助自己也不算纯人类。
  佐之助说:“嗯……我姓森近,我们三天前见过一面的。那时——你正准备把我坐的船沉了。”
  “哎?”村纱水蜜瞪大了眼睛,几秒钟后她以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的语速说,“对对对不起,我实在对不起,我不小心……额,对不起……”
  真不知道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内向呢,还是千年的封印让她语言能力有所退化。总之,佐之助动了动身子,说:“没事,我也不在意了。我这次是为丰聪耳神子一事而来。”
  几乎是在话说完的一刹那,佐之助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十分敌对的视线,与一开始那种对陌生人的怀疑不同,这种敌意更加直接——就是对你产生了确切的防备,而且在心底默默想着哪些事情绝对不该被说出来。换句俗话说,就是心里有鬼。
  一般人都以为内向的人在想什么最难明白,因为他们不会说出来,但事实上——没有比看穿他们的内心更简单的事情了。佐之助默默地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应对她,是用随意的语气慢慢消除她的戒备心,还是用强硬的语气直接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这件事一定让你们很意外。”斟酌之后,佐之助用了相对缓和一点的语气。
  “嗯……”村纱水蜜停了一会儿,“是的。”
  “这种事常有发生吗?我是说起火。”
  “哎?”村纱水蜜一愣,“那个……不一定吧……”
  真是够模糊不清的。虽然佐之助明白一些人初次被询问时总会有点因紧张导致的思绪混乱,但到这种程度也算一种水平了。佐之助继续说:“听说昨天寺里的油被盗了,还是连续两次。”
  村纱水蜜立刻瞪大了眼珠,问道:“谁说的?”
  这种反应对于她来说算是激烈的了。
  佐之助淡淡地说:“寺里人都知道,我随便打听到的。”
  “哦……”村纱水蜜低下头。
  “你怎么看这件事?”佐之助问。
  “啊?我怎么看?这……”她显得很为难,“这……呃,是有什么小偷吧,夜里撬了锁,然后……嗯,是的……是这样,是这样吧?”
  “是我在问你,村纱小姐。”
  “啊……嗯……”她明显犯了难,“这个,要我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被盗了吧……为什么你要问我这种问题……”
  “好了,”佐之助有点耐心不足了,干脆转移话题,“我前几天看了报纸,据说你们命莲寺要和神灵庙合并。”
  “嗯,应该是要这样吧。”她显得有点兴致不高。
  “真是一件怪事,莫名其妙就要合并了,”佐之助拿出一副拉家常的口气,“平时我还来这里拜拜佛,想想以后还要摆个什么太上老君像,真是别扭。”
  “嗯,也许吧。”她仍然话不多。
  “我记得你们这有个见越入道吧,听说她为了这件事在闹腾。”
  “嗯。”
  “这么多事情一搅合,我想你们最近也不安宁,参拜客也少了。”
  “差不多吧。”
  佐之助有点泄气了,见过话少的,没见过这么话少的。佐之助明白是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她足够的兴趣,但是按常理,命莲寺中人对于最近的一派乱象肯定有一肚子想法,村纱水蜜怎么就例外了呢?除非……
 
  佐之助忽然起身,速度之快令村纱水蜜都猛地抬起头来。他说道:“非常感谢村纱小姐你的合作,再见了。”
  “额……再见。”村纱水蜜一愣一愣的,差点没反应过来。
  没等村纱水蜜起身,佐之助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佐之助便发现了正在处理事务的寅丸星,他疾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寅丸星师傅。”
  “哦,是森近施主,”寅丸星连忙施上一礼,“有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去后院的仓库看看,”佐之助说,“不会妨碍什么吧?”
  “哪里,森近施主请随我来。”
  说完,寅丸星相当爽快地领着佐之助向后院走去。
 
  “这四间屋子都是仓库吗?”
  佐之助指着后院四座相邻的房屋问。这四座房屋就是后院仅存的建筑了,除此之外便是小径花草一类的东西,如果不算上那个佐之助坐过几次的小亭子的话。
  “并非如此,”寅丸星说,“这左边三间是供来客暂住的客房——昨日丰聪耳神子一行便是分别留居于此三间屋舍。”
  “哪个人住哪间?”
  “最左侧为苏我施主,第二间为丰聪耳施主,第三间则为物部施主。”
  “那么这第四间就是仓库了啊,”佐之助若有所思地看着仓库,“怪不得比其他三间都大,而且——稍微有点脏。”
  “让施主见笑了,平素此地很少进行清理,”寅丸星走上前去开门,“因为其中大多储藏一些很少见光的物品,只有娜兹琳会经常出入此地储存她四处寻宝所得——她最近出远门一直未归——所以很少有人会来此。毕竟昨日所购置的油品已足半年之用,可惜又遭盗窃……”
  话未说完,仓库的大门已被缓缓打开。一股与外面温度完全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掺杂着些许的灰尘——虽然没有佐之助想象的多。走入仓库内,所见之景让佐之助为之一愣:倒不是放了些啥奇珍异宝,而是墙壁与地面的强烈对比:墙壁与墙上之物遍布灰尘,而地面却相当干净。让人感觉这仓库是被接起来的,旧仓库的墙壁与天花板与新仓库的地板,就是这样的感觉。
  “看来那贼还真是细细地打扫了地面,一点灰尘都不留下,”佐之助四处张望,“新买而且又被偷了的油在哪?我没……啊——”
  因为仓库储藏的东西也大都布满灰尘,因此那些整洁如新的瓶瓶罐罐就显得异常显眼。佐之助走上前去仔细察看,偶尔打开一个塞子,又被浓重的油气熏得盖了回去——他向来都不喜欢这种味道。
  “这些都是新的罐子,是出自村落的村民之手,”寅丸星介绍道,“我们平时就是使用这种罐子装油,是由陶瓷的原料制成,能耐受高低落差之温,又密闭,只是有些易于破碎。”
  “陶瓷么,呵。”佐之助忽然笑了笑,从身上掏出那块碎片出来,拿到油罐上比对了起来。
  寅丸星也跟着看了过来,不一会儿他显得有点惊讶地说:“完全相同,施主你这是从……”
  “从被烧毁的主殿后面找到的,”没等寅丸星说什么,佐之助就问道,“你们以前装油的罐子也是这个材质吗?”
  “是的,我们有相对固定的卖家。”
  “是这样……”佐之助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他突然说出一句话来,内容显得非常怪异,“人总是不能违背自己的本性做事,即使是强迫自己做——那只会让自己的本性更加明显地表现出来。”
  “嗯,施主?”寅丸星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哦,忘了它吧,”佐之助回过神来,“感谢你的帮助,寅丸星师傅,我要走了。对了,如果看到霍青娥来了,就告诉她我有事找她,让她去迷途之家见我。”
  “好的。”
  佐之助点点头,离开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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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 22:3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最后三个疑点
  迷途之家。
  “于是你回来了,”八云蓝慢悠悠地沏上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佐之助,“这是否意味着,你已经带来了答案?”
  佐之助接过茶,却没有立刻品味,而是端着它说:“不尽然,我是有件事让你帮忙。”
  “什么?”
  “帮我去灵界——或者说神灵庙。”
  “……”八云蓝沉默了一会,“这种事紫大人能帮你,或者你可以随便去找个道教的人,比如那个霍青娥。”
  “她应该很快就会来这里。”
  “哦?你都安排好了?”八云蓝看着他,“那你究竟是有什么事。”
  佐之助笑了笑,他把那杯茶放在嘴边细细地品了品,然后往后一靠——顿了顿,最后悠悠地说:“从开始接手这个案件一开始,我就说过一句话:‘这个案子的关键是心理。’”
  “你是说过。”
  “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个名词叫作‘习惯犯’,”佐之助说,“也就是说,罪犯犯罪时,如果他以前也犯过类似的罪案,那他的行动中各种细节会与过去的案子极其相似,甚至是失误——其实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人永远也不能做出违背自己本性的事情,妖怪也一样,这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点。”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么:‘人类总是犯下相同的错误。’”八云蓝说,“虽然这句话很自以为是,但没什么错误。”
  “其实不光是犯错或犯案,在各种时候这句话都灵验,”佐之助说,“这个案子里的凶手就是这样,他在无意中做出了很多与自己的性格或者平时行为相似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突破口,到了现在,这个案件只剩下了三个疑点。”
  “哦?”八云蓝有点兴趣的样子。
  “在这个案件中,有三个人,分别对应这三个疑点,”佐之助若有其事地说,“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三个人身上入手,解决这些疑点。”
  “敢问是哪三个人?又是哪三个疑点?”
  佐之助笑了笑,他拿出身上那个本子,打开翻到最新一页,大笔在上面写下:
  苏我屠自古为什么案发前会紧张?
  物部布都为什么是独自一人回到命莲寺?
  丰聪耳神子为什么隔了两天后又来命莲寺?
 
  “全是神灵庙的人,”八云蓝微微一笑,“这就是你急着要去神灵庙的原因?”
  “差不多。”
  “我看看……”八云蓝拿过本子逐字逐句地看着这些问题,“苏我屠自古案发前紧张,的确,这是个大疑点,但或许是发现这点的人看错了,又或者是她在案发前感觉到了什么,甚至是她……哼哼;说到物部布都,她精神不太正常,应该是苏我屠自古陪着她的,但苏我屠自古跟她分开了,这也是一大怪事;然后是丰聪耳神子,他三天前在命莲寺门口就折了回去,然后昨天又来到了命莲寺,我想这看不出什么疑点。当然,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只有这三个问题——我认为不怎么重要的几个地方——不清楚了?”
  “没错,不过等跟神灵庙两人谈完话之后,我想这些就能引刃而解。”
  “我的意思是——你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弄清楚了?”八云蓝带着怀疑的目光。
  “那是自然。”佐之助带着得意的表情。
  “命莲寺那场火,还是丢失的油,你全都——?”
  “都分析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们自己帮我验证,不过我想很快就能完成——证明我的正确。”
  “你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八云蓝叹道。
  “如果这句话是褒义的话我就愧领了,”佐之助说,“不过现在,我还有件大事要你帮忙——关于解决第三个问题。”
  “丰聪耳神子?”
  “对,”佐之助把玩着茶杯,“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她是我完全不能接触的,然而——我有种感觉,她的情况对解决这个案件至关重要。事实上,这也是我解决案件的一个诀窍:从被害人身上入手,一切都能明朗。”
  “如果你真的有这个自信,”八云蓝一笑,“我为什么拒绝呢?紫大人要我全力配合你。”
  “那真是太好了,”佐之助说,“请说说你对她的看法,无论是怎样的都好,越详细越好。”
  八云蓝挑挑眉,然后说道:“丰聪耳神子——她让我怎么说,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人物。她的目光锐利,直觉敏锐,头脑冷静又缜密,拥有很大的野心,假以时日必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我是这样想的,最重要的是:她曾是一国之君——而且是干过大事的那种,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我想所有成功的政治家所具备的品质她都具有:分析得当,处事圆滑,头脑清晰,决断力强,而且敢于冒险——政治家,是最善于赌博的人。”
  “无论是一国之君还是一教之主,都必须注意一件事:人民的思想走向。所以,我想以她成功的政治经历来看,她一定善于掌控人心,普通民众对于她的举措会想什么,会做什么,她都一清二楚,并能够对其进行引导,使之成为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得了。”
  “但是也是因此,她也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平时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命令式的语气——让人很不爽。独断专行,听说苏我屠自古就是有个很久以前的亲戚要来,但是神子不同意这件事,觉得不信道教的他会破坏现在的发展势头,一直压着不放过。独裁者,也可以样称呼她——反正她以前就是这样一个身份。”
  佐之助一直在默默地听着,最后,他抬起头来,问:“没了?”
  “你是要问我对她的看法的话,没了,”八云蓝说,“怎样?”
  “非常好,”佐之助笑笑,“直抓重点,没有一丝赘余。最重要的是——跟我的猜想几无二致。现在我想,只要再去神灵庙一次,这第三个问题马上就能解决。”
  “你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也许吧,我这个人要是被人琢磨透了那就完——”
  房外传来并无掩饰的脚步声。
  “来得真快,”八云蓝瞅瞅门口,“需要我回避?”
  “当然,请。”佐之助做出手势,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八云蓝撇撇嘴,没有说什么,而后起身离去。
 
  霍青娥与八云蓝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只是点头示意,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而后,前者慢慢地走进房间,腰板挺直却不僵硬,发丝飘逸却不散乱,颇有仙人之风。
  佐之助举起茶,致礼道:“请坐。”
  “多谢。”
  待霍青娥落座,佐之助刚想说什么,却被霍青娥抢断:“阁下有何事找我?”
  佐之助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小事而已。霍夫人是有什么急事吗?如果耽误了霍夫人的要事我——”
  “哦,并非如此,”霍青娥脸微微一红,解释道,“其实在下也是有所问,没想到正好被告知阁下有事找我,所以有些惊讶。”
  “哦?霍夫人有什么事?”
  “阁下还没有与苏我屠自古与物部布都见面吧?”
  “是的,怎么?”
  霍青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么看来阁下还不知道最新情况——关于丰聪耳神子的。”
  佐之助皱起眉,问:“怎么?苏我屠自古和物部布做了什么吗?”
  “不是她们做了什么,而是她——”霍青娥稍一停顿,“丰聪耳神子,她没死。”
  几乎是下意识的,佐之助立马问道:“又没死?”
  “抱歉,阁下什么意思?”
  “哦哦不是,请忘了我刚才说的,”佐之助显得非常急切,“刚才你说丰聪耳神子没死?不过永远亭已经进行了尸检,她是确死无疑了,难道那尸体……”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霍青娥停顿了一会,“阁下是否知道,丰聪耳神子一行是怎么活过千年的?”
  “在书上看过,她们成了尸解仙,”佐之助说,“把自己的灵魂寄宿在物品上,使自己成为不死之身……等等你是说——”
  “对,就是那把宝剑,”霍青娥点头,“千年前丰聪耳神子用它来寄宿自己的灵魂,这一次也是如此。那不是一把寻常的剑,是经过炼制的——大火后也能幸存下来的宝剑。”
  佐之助沉默了数分钟,霍青娥则一直盯着他不发一语。最后,霍青娥开口说:“阁——”
  “等等!”佐之助挥手打断霍青娥的话,“稍微等等,这个消息——或者说最重要的一块碎片来得太快了,我必须好好想想,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算我求你!”
  他的话像是请求但语气却是命令式的,霍青娥也只得闭上嘴。大约过了数分钟,佐之助忽然往后一靠,吐出一口长气,然后露出释然的表情,说道:“终于……”
  “怎么了?”霍青娥问。
  “一个疑问解决了。”佐之助掏出那个本子,翻到写了那三句话的一页,大笔一划——将第三个问题毫不迟疑地划掉。
  “这是……”霍青娥露出询问的样子。
  “别在意,”佐之助收回本子,“关于这件事我会去详细问问苏我屠自古的,不过我想跟我的推测不会有太大偏差。那么,霍夫人,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是的,而且……”霍青娥微微挑眉,“你看,既然丰聪耳神子并未真正死去,那么这个事情就并不属于所谓的‘谋杀’了,我想,幻想乡并不需要对此再引起更大的关注,毕竟,这并未造成太大的……”
  “也就是说,你要我放弃调查。”佐之助直指重点。
  “正是。”霍青娥正色道。
  佐之助笑了:“霍夫人,看来你并不了解我,对于我来说——”
  霍青娥打断道:“佐之助阁下,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呢?在幻想乡发生的真正的死亡事件多了去了,更不用说这件事牵扯甚广——一边是一个妖怪集团,一边是一个仙人集团,而且任一方都不希望再把事情闹得更大,你何苦再趟这趟浑水?丰聪耳神子的死对他人有益,这是我说过的,现在丰聪耳神子没死,这已经够了,你就没必要再加上一霜了吧,毕竟——”
  “我听明白了,”佐之助的声音冷冷的,“你要我饶恕一个不该被饶恕的人。”
  “我只希望,阁下能识时务。”霍青娥面若冰霜。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佐之助直盯着她,“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不需要再有人来教我。”
  对峙持续了数分钟,其中两人一直沉默不语,只有眼神如刀。
  最后,仿佛坚冰融化,佐之助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他用随意的口气说:“好了,我们再盯着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我提议——这件事先放一边。毕竟,我们都是有事情要做的。”
  “随阁下的便。”
  “我记得,你身上有一封云居一轮写的信,”佐之助说,“是在案发当天收到的。”
  “正是。”
  “你现在身上带着吗?”
  “没错,我早已准备好。”霍青娥从身上抽出一封信,将它从桌子上推给佐之助。
  佐之助把它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推了回去,说:“有件事我想霍夫人你还不知道——云居一轮说她从来没有写过这样一封信。”
  “——什么?”霍青娥接信的手微微一愣,而后她抬起头来,眉头紧皱,“这是她说的?”
  “是的,我亲耳听到。”
  “或许是她的编造之语。”
  “为什么?”佐之助反问,“她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对她有任何用处吗?”
  “或许是想摆脱自己的嫌疑,你知道,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曾在一个人死前向他人求助去解决那个人,那自己身上的怀疑就会非常大了。”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佐之助说,“可是你想过没有,云居一轮对丰聪耳神子抱有恨意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连报纸上都登出了她的激动言论,这根本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这样——否定一份求助信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是她脑子烧坏了,分不清主次顺序,只想摆脱自己的嫌疑,”霍青娥冷冷地说,“杀过人的家伙事后总会心绪不常。”
  “说得好,霍夫人。你真的是很想让云居一轮成为首要嫌疑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青娥盯着他。
  “什么意思都没有,”佐之助忽然转移话题,“霍夫人以前曾是人母对吧。”
  “……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霍青娥说,“你想说什么?”
  “为人之母啊……我最近总是在想关于母爱的事情,”佐之助慢慢低下头来,“我在这一方面了解的不多——大概十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我的母亲,现在我和我的弟弟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我想请教一下霍夫人,你对于母爱是什么样的理解。”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无厘头,但霍青娥还是态度缓和了一点,她说:“阁下,这对我也是一大难事啊,毕竟,我与我的孩子大约已有千年不见了,他或许早已入土,又或许像我一样成为非人漂游四方,如今的我已经几乎记不清他的样子……”
  “我相信霍夫人,即使是经过了那么多年,那种作为母亲的情感是绝不会忘记的。”佐之助满怀信心地说。
  “如果硬要说的话……”霍青娥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母爱,就是关心他的一切,一种保护性的温柔,站在他的角度,感受他的烦恼,想要帮助,不惜一切,想把他从一切的苦痛之中保护住……是的,就是保护,不顾一切的保护,即使是以一生为代价……”
  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过来,明亮而不刺眼地照亮她的脸庞,模糊之中仿佛有光点缓缓上升,在她的身旁环绕、发光。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让人不忍打破这一切。
 
  最后,霍青娥停下了讲述,她收回那种慈祥的表情,重又变得神秘起来。佐之助回过神来,他清清嗓子,说:“说的太好了,霍夫人,只有你才能说得这么生动、准确。我相信过了这么久,这种保护性的爱是不会褪去的——即使没有真正的孩子,如果有一位非常可怜的人在你眼前,也会让你动恻隐之心的,我相信。”
  “你是在暗示什么么?”霍青娥笑笑,“你别忘了,我可是‘邪仙’啊。”
  “就算是邪仙,过去也是一位母亲。”
  “你很有想法,只可惜错了,”霍青娥表情有点僵硬,“经过了千年,我所想做的只是探求一些新奇的事情,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情感,无用,也没必要用。”
  “或许吧。”
  “当然,”霍青娥摇摇头,“那么,阁下还有什么事么?”
  “只剩下一件了,”佐之助做出“一”的手势。
  “什么?”
  “可以的话,请带我去灵界——或者说神灵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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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 22:3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对苏我屠自古的询问
  就像是什么噩梦,前一刻你还在普通的房子里走,打开门,门外却是空无一物的广阔空间。用这个来形容佐之助对处于灵界中的神灵庙的印象是最好不过了。
  传送的过程就像看万花筒,虽然只有一瞬间——佐之助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于是当他转身推开神灵庙大门的时候,彻底震惊了:这是大海中的孤岛么?可是这里没有海也没有天,甚至没有地面,神灵庙就像是悬在空中的,可是庙内的地面就是坚实的土地,如果硬要说的话——神灵庙就像是从地面上的哪里切过来的一块,给放到了这虚无之中。佐之助想要试着去理解这一切,但很快就放弃了。
  “你住在这?”佐之助关上大门,回身对霍青娥说。
  “是的,暂住于此。”霍青娥回答,她脸上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看来对佐之助惊讶的样子颇有兴趣。
  “住在这种地方得多孤独啊,”佐之助在前院走了走,“没其他人就不说了,连鸟叫都没有,这比乡下还孤寂。”
  “大概是习惯了吧。”
  “因为被封印了太久?”佐之助若有所思,“我明白——不太习惯在人多的地方休息,圣白莲她们建命莲寺之前大概也是在空中的船里面歇息的吧,也是没有别人。算了,苏我屠自古和物部布都在哪?”
  “苏我屠自古应该在丰聪耳神子的房间,而布都大概在自己的房间,”霍青娥指了指某个方向,“她们的房间是相邻的,这里不大,你找得到的。”
  “怎么,你不带我去么?”
  “我有自己的事情。”霍青娥正色道。
  “那请忙你的吧,”佐之助笑笑,“不送。”
  霍青娥嘴角微微一撇,权当回应。就像在迷途之家里做的那样,霍青娥念动着什么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突然间——一道光闪过——就这么消失了。
  “虽然准备好了接受幻想乡的一切,”佐之助自言自语,“但是在外面活了那么久,还是不免被毁三观啊。”
  说完,他四处瞅了瞅,对神灵庙的模样大概有了些了解:比命莲寺要小,比起一座寺庙来说更像是个宅子,装饰是明显的古风,掺杂许多古中国的风格,材质是青砖瓦——看上去是这样。微微点头后,佐之助朝霍青娥指过的方向走去。
 
  虽然此地相当的冷静,但环境却有一番雅致:亭台楼榭,假石嶙峋,青草芳花,微风传香。如果不是这死一般的冷清增添了不少萧瑟之气,这里必定是闲暇休息的绝佳之所——佐之助都有一刹那都想在这住下了。
  在佐之助正边走边欣赏长廊支柱上的花纹时,一个影子冷不丁地从一个被遮住的拐角中冲了出来,差点跟佐之助撞个正着。规避了冲撞后,两个人都下意识退了半步,抬起头,片刻的惊诧后,佐之助说出了她的名字:
  “村纱水蜜?”
  这个根本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的妖怪惊讶地看着他,接着连忙说:“啊咧?撞到你了吗?对不起佐……啊我要走了。”
  说完,没等佐之助说什么,她就一溜烟从旁边跑了过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快得跟只猫似的。
  “……怪事。”
  佐之助这样自言自语。
  他感到非常地别扭,但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为什么。
 
  苏我屠自古刚刚泡了一壶茶回来,茶壶还没放稳,就听到两声敲门声。
  “什么人?”她迅速地转过身喊问,无论是物部布都还是霍青娥都不会在进门前先敲门——当然前者是习惯而后者是根本不在意,这意味着来者是个外人。
  “我的名字是森近佐之助,”来人很礼貌地介绍自己,“经霍夫人的帮忙来此,是想来向贵主人咨询一些问题。”
  “……此地正有要事进行,甚不方便,客人请回吧。”屠自古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抱歉,”佐之助说,“您所说的大事……是指泡茶吗?”
  屠自古迅速瞟了一眼茶壶,然后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闻到茶香了,”佐之助说,“很香,不过……恐怕盖不过那浓重的死亡气息。”
  沉默。
  过了一会儿,屠自古忽然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打开了门。
  “进吧。”
  “多谢。”
  佐之助进房落了座,而屠自古关上门后也回到了原位。佐之助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不错,非常有格调的装饰,只是有点太过死板了,而且房间另一边似乎还有个内室,不知是做什么。
  “客人有什么事?”屠自古想要显得很矜持,但那股不耐烦而是不可抑制地在言谈中流露了出来,“平时这里是——不会来其他人的。”
  “非常简单,我是受八云家所托,来调查丰聪耳神子被谋杀一案的,而我……”
  屠自古非常急促地打断道:“神子大人她——”
  “我明白,”佐之助温和地打断她,“但整件事还有谜存在,如若不解决这些谜团,我的职责便不会结束。”
  “我看不出这有何意义,”屠自古冷冷地说,“等神子大人苏醒,一切便会清楚。”
  “并非如此,苏我小姐,”佐之助语重心长地说,“危险,还是存在的。”
  “你什么意思?”
  “小姐,这个杀人犯,假使她知道了自己的目标还没有死去,那么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佐之助说,“我们必须要把这个隐患彻底根除,不是么?”
  “不,”屠自古立刻否决,“你错了,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哦?”佐之助显得有点惊讶,“你——认为这是个意外?”
  “是的,而且错不了。”屠自古重申。
  佐之助没有说话,沉默控制这个房间长达数分钟。最后,佐之助有点尴尬地一笑,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希望能让我见一见正在苏醒状态的丰聪耳神子的一面,以确认她的真正状态。”
  “没这个必要,这还需要一点时间,那把作为寄宿之物的剑还是原本的样子,等到时间到了,神子大人自会苏醒,然后出来解释一切。”屠自古回绝了这个请求。
  “苏我小姐,”佐之助耐心地劝道,“不好意思,本人是被八云家所委托的——我想无论是丰聪耳神子小姐还是苏我小姐都明白其势力之大,如若我没能有个完美的交代,恐怕对于双方都不是件好事啊。”
  “……”屠自古沉默了,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佐之助就那样等待着,脸上带着不知名的笑意。
  最后,她做出了让步:“好吧。”
  “多谢。”
  佐之助满怀兴趣地起身,看着屠自古谨慎地起身去打开那个神秘的内室。等到门被完全打开,佐之助正想凑过去,却被呆在门口的屠自古的身体挡住视野。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惊恐。
  “剑……不见了?……”
 
  屠自古一步步地后退,差点跟佐之助撞个正着,然而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一直靠到墙壁才停住脚步,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眼球因为惊慌和疑惑而止不住地抖动。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不,离开房间之前还确认了的,不会有人——是他?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不……什么都不是,我……这……为什么……太子大人……我……
  佐之助上前瞅了瞅那个内室,里面的摆放非常简陋,气氛一看就像是个什么法场,地板正中间画着什么看不懂的符咒,从摆设来看符咒正中应该还放着什么东西——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带着沉重的表情,佐之助回头看了看被强烈打击逼得几乎失神的屠自古,慢慢地说:“小姐,看来我来晚了一步。”
  就像是最后的一层窗户纸被戳破,屠自古啪嗒一下瘫在地上——崩溃了。
 
  过了好一会儿,屠自古才终于恢复到了理智的状态,佐之助非常亲切地把冷掉的茶倒掉重新沏了一壶。屠自古低头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那杯茶,默然不语。
  “对于这件事,我深感遗憾,”佐之助用安慰的语气说,“放宽心,既然是一把连大火都无法损毁的宝剑,那犯人一时半会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办法伤害到藏于其中的神子的灵魂。”
  “不……”屠自古低低地开口了,声音之柔弱让人完全想不到方才的冷峻,“如果……她……在神子大人……苏醒之后,趁着……太子大人还没……完全恢复,做点什么,那就……”
  “这个道术难道是一次性的吗?”
  “是……”屠自古说,“通常情况下,这个法术,需要准备数日,虽然神子大人,已经能够缩短到一日,但恢复原身,仍需要数月之久……”
  似乎因为自责,她慢慢地落泪了,娇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哽咽的喉咙甚至令其连一个句子都无法完整地说完。
  “这样啊……”佐之助弹着手指,像是在打算着什么,最后,他问道,“能跟我谈谈丰聪耳神子吗?”
  “太子大人……是一个伟大的人,”屠自古低低地说着,“真的非常伟大,我很荣幸能够跟随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在国土推行佛法,还是改革氏姓制,征讨新罗,交好隋土,定立十七宪,都让国家变得富盛强大。虽然其他人都是为了阿谀奉承才那么说,但我的真心里一直都说着:‘太子大人万岁。’”
  佐之助默默地听着,对于他这个有着六十多年外界现代生活经历的人来说,要接受一个千年以前的亡灵的常识的确有点麻烦,但他很努力地听了下去。
  “太子大人对佛法其实并无太大兴趣,我也是如此。于是当那位名叫霍青娥的来自隋土的道士来了之后,太子大人便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屠自古说着,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自豪,“不但是普通人的世界,我们也认识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妖怪的世界。为了提高道行,太子大人带着我们在国土做了许多有益于增强道行的活动,也在另一方面稳定了国土的安宁。不出所料,我们的道行节节高升,但仍然未能脱离生死轮回,于是,我们就决定成为尸解仙——”
  “太子大人不愧为一代明君,她并未抛弃我们独自成为尸解仙,而是不顾我们可能造成的各种麻烦,执意让我与布都一起与之脱离生死轮回。当然,因为一些意外,我成了亡灵而不是尸解仙,但积累的道行仍然存在。于是,千年之后,太子大人与我们重新苏醒。太子大人说,想要重振大业,必先掌控人心——不愧是太子大人,第一步便是从宗教开始,只是没想到……”
  眼看着屠自古又要陷入自责之中,佐之助连忙转移了话题:“啊对了,我听说,命莲寺起火的时候你和物部布都不是一起回到命莲寺的,是这样吗?”
  屠自古猛地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一个在现场,而且很有观察力的人。”
  “……”屠自古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承认道,“是的,没错。我没看住布都。”
  “你没看住?”
  “对,实际上……”屠自古说,“看到火起之后,布都就……嗯,我控制不住她,她就跑开了。”
  “你没追上她?”
  “嗯……没有,”屠自古显得欲言又止,“事实上,在我发现她离开的时候,可能已经有一会儿了。”
  “哦?”佐之助颇有兴趣,“你当时在做什么?让你‘有一会儿’没去注意物部布都的存在?”
  屠自古显得很为难:“这个……是有一些事。”
  “是什么事呢?”佐之助鼓励道。
  屠自古没回答,或者说——她拒绝回答,她就那样闭着嘴,沉默着,仿佛要用无声的护盾来挡住这个问题。
  佐之助跟她僵持了一会,忽然笑道:“好了——我们再在这里尝试心电感应估计也没什么用,换个问题吧,你是什么时候到命莲寺的?”
  “我记不太清了,”屠自古摸摸头,“不过,我想……应该是在四点四十后吧,在那之前布都已经到了命莲寺。”
  “她比你先到啊……”佐之助闭上眼睛,“或许,她离开你之后就是直接去的命莲寺呢。”
  “也许吧。”
  “那么,抱歉我问一个你可能不知道的问题,”佐之助问道,“命莲寺火起,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四点三十,”屠自古回答,“也是巧,我当时正好瞟到了时间。”
  “那时,物部布都还在你身边吗?”
  “还在。”
  “哦,”佐之助点点头,“那逃离就发生在那之后喽?”
  “嗯……是吧。”
  “在这之前她一直没离开你的身边?”
  “这……”屠自古突然犯了难,“事实上,在那之前有一次,布都表现的正常了一点,说要自己去买点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那时她表现得很正经——自从离开封印后她就这样,精神一会正常一会不对劲,所以我就,嗯……同意了。”
  “她离开了多久?”
  “有二十分钟吧。”
  “哦……”佐之助若有所思,“这样嫌疑就没法排除了啊……”
  听完这句话,屠自古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巴,没说出来。
  佐之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马上问道:“怎么?你要说什么?”
  “不,”屠自古一口回绝,“什么都没有。”
  然后又是沉默。佐之助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突然说:“说起来,刚才我来这里的时候,在过道上碰到一个人,不是住在神灵庙里的。”
  “什么?”屠自古猛地瞪开眼,“是谁?是谁?”
  “她……”佐之助故意拖长了音,“我没认错的话,是名叫村纱水蜜的少女。”
  说完的一瞬间,佐之助迅速地去捕捉屠自古的表情:她先是呆愣了半秒钟,然后——非常微小的,小的几乎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压抑住地——咬了咬牙。最后,只是沉默,没有任何回应。
  佐之助得意地笑了笑——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然后起身,说道:“我想,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是去找那位村纱小姐……”
  “我会去找她的。”
  “在此之前,”佐之助摇摇手指,“我想……能否跟物部布都小姐谈一谈?”
  “……她现在的精神不太稳定,”屠自古说,“如果你知道的话,她有点——”
  “我明白,”佐之助微微一笑,“我会很好地应对的。”
  “……那好吧,”屠自古起身,“不知为什么,你能让我信任,但是——记住,千万不要与太子大人为敌。”
  “那是当然。”佐之助笑笑,目送屠自古离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佐之助呼了一口气,然后——没有急于离开房间去见物部布都,而是掏出那个本子,在上面记下:
  命莲寺起火 4:30
  物部布都回到命莲寺 4:40左右
  苏我屠自古回到命莲寺 4:45左右
  然而这还没完,佐之助悄悄地起身,从地上捡起一封信——屠自古瘫倒时从身上掉出来的。这实在不能算故意忽略,大概是在屠自古出门后佐之助才注意到它:屠自古在守护丰聪耳神子时还一直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想来意义不凡。
  很显然,这不符合一些道德准则,但佐之助还是毫不迟疑地拆开了那封信:
 
  关于那位神子的态度,我已经清楚了(虽然相当遗憾)。说真的,当我知道姐姐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的高兴(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立刻就赶过来与你见面,可是既然那位姐姐的上司并不同意,这件事恐怕不能那么顺利地结束。不要担心姐姐!即使如此,我也会想办法来见你的。我已经通过你上一封信的提示来到了那个结界的边界,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进入。不用担心,这千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修行,这个小小的障碍是不会阻挡我们见面的(笑)。一旦我进来了,就会立刻来找你,希望姐姐你能在下一封信告诉我你们的神灵庙在灵界的什么位置。就这样吧,一定要快点回信哦!
你的妹妹 苏我十郎佑成
PS:关于那个命莲寺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也就是说她最终还是出来了吧……不用担心。
 
  看完这封信,佐之助会心一笑。
  然后,他翻开本子上写着三个问题的一页,一笔将第一个问题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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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 22: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最后但极其重要的询问:对物部布都的询问
  只是一会儿,佐之助就到了物部布都面前。
  佐之助自我介绍说:“你好,布都小姐,我叫森近佐之助。”
  “哦。”她呆呆地看着他,双手手指不自在地一会儿交叉一会儿放开。在现在看来她就像一个普通而笨拙的女孩,有些敏感,而且局促不安。很难想象她已有千年以上的年岁。
  神经退化——佐之助是这样想的,太久与外界隔绝的人都大小不一地会有这些反应,这是可以通过社会交流逐渐恢复的可逆症状,命莲寺的那些人基本上好了不少,而神灵庙这两位——那个亡灵就像一个被父母告知不能跟陌生人讲话的戒备少女,而眼前这位甚至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现象。必须慎重对待,当然——必要时刻可以进行刺激。
  “我知道我有一些唐突,小姐,”佐之助礼貌地说,“不过,能够跟你相遇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是,是吗?”她的笑容相当空洞,手指开始拽衣襟。
  “能不能帮我回忆一些事情呢?”
  “我……”她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一个侦探,吗?”
  “是的,布都小姐。”
  “很厉害?”
  “当然。”佐之助自认为没撒谎,他觉得这就是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那么……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佐之助弹了会手指,然后问道:“那么,布都小姐,你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是的,是这样!”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仿佛害怕有什么偷听的人,“我已经跟霍青娥娘娘她说过了,她没说什么,但她知道这都是真的,她在保护着我——保护我不被那些妄图颠覆我们国家的人杀了我,他们都想杀了我!”
  佐之助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周围有很多敌人,”布都喘着气说,仿佛是在讲什么机密要事,“我跟你说吧——之前我、太子大人还有屠自古,都暗中建立了一个国家。但是那些人——那些可恶的贼寇,都想要在我们实力尚未壮大起来时把我们灭掉!我现在真的非常危险,也许附近就藏着一个杀手!”
  “嗯,”佐之助用平静的语气说,“但是这里是很安全的,只有会修道术的人能来或者带人来,而且周围都是你熟悉的人。”
  布都大声说:“她们不是真的!那些可恶的人——他们杀掉了太子大人和屠自古,然后假扮成她们迷惑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个大秘密,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佐之助想了想,然后说:“不过还有霍青娥——你认为,她还没有被换掉吧。”
  “没错,她很温柔,”布都浮现出一种喜悦的表情,“她很爱我,她在保护我。”
  沉默了一会,佐之助柔声说:“我想,丰聪耳神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吧?”
  “我说过了——她不是真的太子大人!”布都开始跺脚,“她是敌人派来迷惑我,然后趁机杀掉我的!”
  “那么,真正的丰聪耳神子,”佐之助说,“是什么样的呢?”
  “太子大人……太子大人是个好人,”布都沉思着,“不,应该说是一代明君。”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布都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肃穆的表情,那副崩溃脆弱的神态突然之间消失了。布都总是有时候神经有时候正常——屠自古已跟他说过了。
  “有多么圣明?”佐之助没有因为布都的变化而有丝毫动摇,继续带着不变的表情问。
  “太子大人做了很多事,我想绝大多数你都能在史书中看到,”布都说,“没错,那些都是载入史册的大事——影响万世。”
  “这倒是的确……”佐之助挠挠脑袋,“那么,那些没有载入史册的事情呢?”
  “……”布都沉默了一会儿,“那些,虽然同样是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让史官记入史册之中。”
  “没错,我想——你们修道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是的,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布都严肃地说,“太子大人做过的最伟大而又不能被记入史书中的事情是——清剿妖怪聚落。”
  “哦?”佐之助来了兴趣。
  “没错,在了解了道术的同时,太子大人和我们都知道了世界的另一面——妖怪的存在,”布都说,“我们逐渐明白了一些灵异事件的发生原因,为了安定国土,太子大人曾多次秘密地对已知的妖怪聚落进行清剿——当然,带的都是有修行的道士。果不其然,几次之后,国土之内的很多怪异事件消失不少——事实上,在八百万众神存在的日本,妖怪在千年之前是非常肆虐而又狡猾的存在,太子大人的这一壮举,让国土空前地稳定了起来!”
  “我明白我明白,岛国吗,总是国内的忧患比较需要注意,”佐之助说,“对了,那些跟着去清剿的道士呢?”
  “因为妖怪这件事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便让他们永久闭嘴了。”
  “哦……”佐之助露出意味深长的样子,然后他突然转移话题,“命莲寺起火那天下午,在市集上,发生了什么?”
  “我……有点记不清了,”布都开始冒汗,那副紧张敏感的神态再次出现在她脸上,“我只记得,霍青娥保护着我,防止我被那个假的屠自古杀死。但是……后来,嗯……没错,霍青娥被那个可恶的家伙赶走了,她想杀掉我……我想反抗,但是怕打不过……我就,我就跑开了……没错吧?”
  看来物部布都没法在神经的状态下清晰地回想起正常状态的记忆,佐之助点点头,继续听了下去。
  “后来……我,我跑开了,没错,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离开了这里,去了命莲寺,去见太子大人……但是起火了,我不知道做什么,我不敢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敢……”布都说着说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佐之助却瞪了一下眼睛,他急忙问道:“你说——你离开了‘这里’——神灵庙?当时你在这里?”
  “啊,是的,”布都说,“屠自古……啊不那是个假货,看到远方起烟了就急急忙忙挟持着我回到这里,她到处去找什么,我看是个机会,就逃离了!是这样,我聪明吧?”
  佐之助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最后,他抬起头说:“是啊,你编的这些故事,的确很聪明。”
  布都一愣,瞪着他,说:“这是真的——是真的——”
  “没错,非常的聪明,非常的理想化。”佐之助又说。
  “这是真的啊!——真的——真的!——”布都气得大叫。
  然后她气急败坏地起身,飞也似地跑出门外。佐之助就坐在原地,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
  他默默地打开那个本子,翻到三个问题那一页,把最后一个问题划掉。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影走进来,问道:
 “你对她说了什么?”
  佐之助回答了霍青娥的问题:“我说她编的故事很理想。”
  “于是她生气地跑开了?”霍青娥皱眉道。
  “这是个好迹象,”佐之助起身,面向她,“她生气,是因为我的话让她意识到了她的妄想,这意味着她还没完全不可救药,仍然知道那些不是真的,假以时日是能够治好的。”
  “是吗,”霍青娥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对了,刚才苏我屠自古去了命莲寺,好像是找村纱水蜜去了,这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丰聪耳神子被偷了。”
  霍青娥一愣,她带着惊疑的表情问道:“你说那把剑?”
  “没错,而我恰好在失窃的那个时间段里碰到了村纱水蜜,”佐之助指指地面,“就在这个神灵庙里,她很着急地跑开了。”
  “是她?”霍青娥显得非常奇怪,“奇怪,怎么会是她呢?”
  “你认为是谁?”
  “我?”霍青娥一个停顿,“不,我没有想到会是谁。”
  “你真聪明,夫人,”佐之助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偷走那把剑的绝对不是村纱水蜜。”
  “哦?”霍青娥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理论分析。”
  “哼……我这一生听过很多理论了,”霍青娥理了理头发,继续说,“对了,还有件事,我想你会很有兴趣:前些日子失窃的油被发现了。”
  佐之助有点惊讶,问:“是哪一次的?”
  “最初的一次,”霍青娥说,“被发现在迷途竹林一个犄角疙瘩里——跟命莲寺隔了十万八千里,我想就是那个贼随便跑远了扔掉的。”
  “全部都在那里么,有没有遗失的?”
  “这不清楚。哼,那些家伙干事也是马虎,根本不记得原本有多少罐油——他们都是用完一罐扔一罐的。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所有被发现的油罐都是满的。”
  佐之助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嘴角拉出得意的微笑。
  “抱歉,霍夫人,能请你去找找物部布都吗?”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霍青娥看着他,“你要找她?”
  “不,我希望你能带着物部布都前往命莲寺——然后召集这个案件相关的所有人,都去命莲寺卧殿——那里稍微大一点——集合,如果有些麻烦的话,就说是八云家的指令就行了。”
  “怎么……你——?”霍青娥猛地皱眉。
  佐之助微微一笑,然后说:
  “没错,我全部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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