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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因为不知道怎么在喵玉殿删帖,就弃账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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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19:28:44 | 显示全部楼层
-8:02:25
回想起結束了和森近霖之助的(單方面)會談的時候,射命丸文其實還沒辦法判斷出什麼。
過了那麼長時間雖然還不能確認森近霖之助會不會做出在外人看來十分愚蠢的行動……但只要霖之助那麼做了,他實施的方法就只有一種。只要他如文所預想的那個路徑走下去,事態勢必就會往一發不可收拾的方向滑落——因為八雲紫作為賢者是絕對正確的。
按照她以往不嫌事大的性格來說,該對那樣的未來歡呼雀躍才是——新聞捏他俯拾皆是的混沌局面。
然而就目前而言,就算連自身的陰謀有沒有得逞都無從知曉的當下,文依舊萌生出了負罪感這種新鮮的東西。
即使不知道有沒有如願,直到真正地開始為了自己的願望而去行動,她才發覺自己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惹人厭。雖然在他人看來,不過還是一只神煩的烏鴉……
——但至少沒辦法再那麼討厭自己了。
幻想鄉的這片高空,到了文所在的海拔就沒有生命的存在了。
原先的話,在這之上的天界住民可能還會時不時地經過這種高空。但近日,由於確認了“天人殺手”是難以討伐的目標,考慮到歷次的交戰記錄,有頂天選擇了避而不戰的屈辱政策。
不管是地面上反對天人的人們,還是天人遭到多次打擊的安保部隊,都在醞釀著什麼以期完全消滅對方。
有傳言稱,這個從早秋開始直至今日還沒停歇的持續性降雪正是天界的傑作。礙於天界和其敵對勢力的緊張關係,八雲判斷按照以往退治異變的邏輯貿然派出精銳興師問罪的舉動會讓這膠著狀態崩潰直接進入混戰階段。
眼下已是年末,射命丸文完成八雲的任務已是四個月前的回憶了。被八雲紫命名為“剩杯戰爭”的競賽將在年末,即12月31日午夜正式開放名為“陰靈”的戰士們的召喚系統,屆時各組參賽者完成戰隊的調試……
——然後在月與秋與木之年的伊始真正地開戰。
當初八雲紫找上文,以“剩杯戰爭的內部人員通信報導的承包權”為交換條件委託她對聖杯戰爭的禦主適格者進行秘密的規則說明。就過程本身而言,文沒有違背諾言,但方式上微妙的不同卻能引起結果的完全不同。
按照熟悉的距離感來到人裏外的廢棄小屋,掀開暗格的地板,這下麵是一個被設計成剛好塞得進這夾層的梧桐木箱,存放了她用於替換的西式採訪服飾,雖然數量不算多,但是好歹是有分四個季節的款式。
夾層的防潮做得很好,就算是在這樣的破屋中,也沒見得箱子有什麼濕氣。木材的味道也沒滲透進衣服裏,考慮再三,文還是把比較鮮艷的幾套冬裝放到了箱子的下層,快速(又不是在自己家)地換上了那件土色調的西式外套——當然最重要的是換下天狗的帽子和鞋子。
穿戴完畢,文用以前自己放進夾層的美妝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樣子,發現脖子那邊只有自己常用的純黑領帶。為了突出這次行動和過去偽裝成人類作為社會派記者行動的不同,文就添加了不怎麼使用的草綠絲巾,因為並不是經常使用這個配件,所以打的結是自己最擅長的領帶結——也許之所以準備了輕薄的絲巾就是因為自己的這點習慣被考慮到了。確認了下穿戴上沒有問題後就向不遠處的人裏開拔了。
雪大得讓文不敢相信幻想鄉是被群山包圍的內陸世界,從出生以來她面對過最極端的天氣也只是氣候異常年份的颱風……這一次的雪恐怕會讓幻想鄉回想起某個不好的事件。
區區風暴的話去駕馭它便是,但只停住風的話卻無法制止低溫的結晶降落到地面。要說為什麼的話……風不過是不同事物的差值所引發的均值回歸,而落雪卻是世界意志的產物。
文的風流操作確實能做到細雪不沾身,不過她也有不那麼做的理由。她現在是在人裏踩著雪行進。這種天氣下為了偽裝成人類用靴子取代誇張的天狗屐出門實在是明智之舉……就算區別微乎其微,但戴著在人裏用的鴨舌帽而沒用山伏的頭襟也是要多謝自家妖怪山的乾坤二神(雖說跑了一個)。幻想鄉所面臨的雪災就是有如此嚴峻,嚴峻到讓天狗都不免產生一些無聊想法。
在來到人裏前的路都是靠自己的風避開了暴雪,正因為如此盲信自己的能力,她現在才會不得不忍受融化的雪淌進自己衣服的窘迫。
為了能混進人裏就不得不這樣沒出息地放棄使用自己的能力,這時文就看見了無人的街道上突然凸起的一點。
——啊,是稗田。
妖怪的的身體素質遠超人類,視力也是如此,所以等到稗田家主發現要迎接的文時,對方早就完成了數張他在風雪中撐紫傘的寫真。
按下快門的動機,可能是“這麼做輕而易舉”吧?文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討厭用自己的鏡頭拍下的事情的。是名為“此時不取景更待何時”的攝影家心理作祟也說不准。順帶一提,在人界與妖界都富有聲望的稗田當主的寫真也是很搶手的東西。
——畢竟幻想鄉里長得養眼的男性也不多。
雖說還是盜攝,但在進入對方的視距前拍稗田當主的正面照的心情果然是和拍少女裙底大為不同。
這一代他的發色是歷代從來沒有過的健康之黑,純正的人類之色。沒有刻意矯揉的黑髮僅僅是自然地垂到肩部就呈現出了通體協調勻稱的天然之精美。不論樣貌,記錄內包括阿禮在內的八代當主,沒有任何一項體質能超過他。
長眉一如往常微微蹙起,是要為這個世代的住民分憂解難而常含愁苦,讓妖怪(人類的話因為視力不夠,往往只能看到稗田的假笑)的觀者無不為之動容,不因他無法時刻擺出笑臉迎人而心懷忿怒,反而開始思量這個時代是否真的不堪。
他是史官,也是不折不扣的政治家。因此所言高論雖是金口玉言,但也從不吝惜話語或濫用才學。他的兩片唇瓣不必隨時預備著甩飛唾沫星子而微張通路,也因為從未有過無話可說的窘態而從不緊緊闔起,於是就輕輕抿起,翻弄人間的言語蓄勢待發又不在出口前就咄咄逼人嚇退他人。
禦阿禮之子由於繼承了轉世的記憶,所以轉生為男性往往會略微帶有陰柔之美,女性則擁有少許陽剛之氣,而這一代的卻完全沒辦法讓人聯想到女性的轉世體——倒也不是說帶著一股子糙漢味道,而是作為男性撩妹的各種男子力屬性點到了極高的地步。這一點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他一改先輩們不管轉世是男是女都使用山茶花狀發飾以求得長壽的傳統,把它別在了自己的左胸前,然後“稗田的一小步是人裏的一大步”,甚至連山神神奈子也說什麼“嗯有種軍神勛章的範兒”什麼的要模仿這貨把頭飾放到神奶子上……不管怎麼說影響力也太誇張了……還好除此之外稗田倒是沒再弄出什麼著裝特色了,應該說除了那朵放在男性胸口不怎麼著調的山茶花外,他身上就沒有什麼的存在感能壓過稗田的古貴族風範了,那是稗田靠著歷史積澱出來的無人能在一代內模仿出來的行事自帶的貴氣。
——不過,原來山茶花對於稗田的意義有這麼重大嗎……即使換個方式也一定要把這東西當做自身的萌點裝飾。
比外貌更重要的是稗田他在氣質上完全沒有那種馬上要死的晦氣,反倒是成天洋溢著一種“不知老之將至”的自信,或許是短暫的人生太過充實以致樂以忘憂了吧。對這樣的生存方式,射命丸文根本笑不出來。
不論這一些,他還是在當下引導著博麗神社外的退魔家族復興的人裏裏長。要說以往的七代禦阿禮之子都是尸位素餐,死不死區別不大的家主的話……
——好吧這一代區別可能也不大,死著死著就看習慣了嘛。
來者就是第八代禦阿禮之子稗田阿彌,在妖界號稱“幻想大名”的權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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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19:29:54 | 显示全部楼层
-8:02:……
「說起來,為什麼要特意出來迎接?」
稗田歷代體質很虛弱,這一代的體能之好,也不過是相對於其祖先的好。說到底依然只是人類的肉身,在這種大雪天出來接一只妖怪還是有些丟人現眼了。
「你這傢伙平時就是一副cool biz的派頭實在讓我放心不下啊。話說我記得最近我在廢屋那邊給你新備了一把傘,沒看到嗎?」
——該是誰放心不下誰呢?
文今天難得地用了以前因為怕被別人說矯情而沒用的絲巾,但稗田也算是遲鈍過了頭,連她全身上下那突兀的一點綠意都沒有察覺到,還敢說什麼“cool biz”——日本省下來的製冷費用真該給他治一治腦子。
「大概是被妖精偷走玩去了吧,你把個人資產放在無主之地就是活該被盜。」
憑天狗的體質,自己就算是從妖怪山穿夏裝飛到人裏也不至於凍死,稗田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提前放傘在那間廢屋的殷勤不管怎麼說還是太過了。文沒好氣地嘲笑他——順帶為了剛剛稗田的遲鈍。
「一把傘而已(人類為什麼總是在製造同樣的付喪神)——再說被偷走後變成落湯鴉的還不是只有你一個。」說著稗田用不拿傘的右手從懷裏取出了一塊毛巾,「這只手夠不到你的頭,自己擦一下吧。你都快變成白天狗了。」
「妖怪平時都是用冷水洗頭的,不過是一些雪沾到了頭上……」
「我早就說過那樣對毛囊不好,頭髮長不長多可惜啊。」
「要你管。妖怪哪來那麼多講究?頭髮長了那要怎麼隨心所欲地飛行?要我當長髮公主等著取材對象抓著我的頭髮攀上天狗要塞的絕壁受訪嗎?」
「真到了那種地步,你找我做採訪我倒是願意不畏艱險地來找你——如果你痛覺神經不正常的話。總之我認為文把頭發再養長一些也不壞,總比到以後老了再追悔莫及,這樣的人我算是見得多了。」
稗田總是能用老成的語氣隨便講出一大堆大道理。喜歡講大道理的人很多,但像稗田這樣從來不把道理講得晦澀難懂的卻是很少見。大多數知識份子,都喜歡用講解了和沒講解一樣的方式說明聽眾不知道的東西,把那些傢伙寫進新聞裏可不會有多少人想看的。而每次一有事件稗田總能毫不吝惜地說出獨到且易懂的見解,這點讓時不時會缺乏新聞素材的文很中意。
在過去,是稗田教會了文如何根據已有的素材寫下生有利於文之義的望文和誘民取有利於文之義氣的斷章,他正是根據時勢不斷粉飾或抹黑不同事物的大師。如他所說,如何憑自己的能力搞一次大新聞或者是記錄大新聞都不如把人們看報前心中一廂情願的大新聞和報紙聯繫在一起來得簡單有效,一知半解者反而比智者更自信,而自信的氣質更容易感染擴散錯誤的認知,寫思想看似正確的東西才是必要的。
他說“真實永遠都是銳利而傷人的,虛假才能包容萬物”,控制人心的要訣在於讓人們在迷失中自得,另外如果執行力夠強就將“過度解讀”啟蒙思想抹黑成“惡意揣測”後光明正大地排除。
稗田很熟悉東方(東之國)的這一套理論,對於他來說幫助文整理素材或是灌輸什麼政治思想都是從上到下進行輿論操縱的手段,不過他還裝出“這是教你自我保護”的姿態,雖然並不高明,但稗田總是能創造出彼此的共同利益,而且稗田也從來沒有逼迫文寫些違反她辦報原則的東西或不符合她喜好的東西,所以文也就沒必要說破他拙劣的演技,所以她才肯不情不願地在情報的調色板上混合出二人共同的色彩。
所以在這種時候,文還是乖乖地聽了稗田的話,握住了稗田手中的東西。
不過她的目標不是那雪白的毛巾,而是稗田左手上的那把紫色唐傘。
「啊呀?」
傘雖然不大,但經歷了兩人短暫的爭奪(稗田有抵抗嗎)它還是穩穩地把所有的雪擋在了彼此的身外。
「啊呀呀呀呀,區區人類居然癡心妄想從天狗大人手裏保護什麼東西嗎?」
「你再這麼說我就為了節操考慮不放你進村了哦。」稗田搖了搖頭對強硬的天狗表示無可奈何,「想幹什麼就直說啊,知道我鬥不過你就別這麼不給我面子……我好歹也是這旮遝的村長。」
聽到阿彌刻意用土氣的語句逗趣的找場子,射命丸文忍俊不禁,趁著氣氛漸漸崩壞的時候摘下帽子乖順地把頭湊了過去:「好了,要擦就擦,別磨磨蹭蹭的。你說的也沒錯,適時地變換一下風格也是必要的,不過我是不會養長到妨礙機動的地步的。」
稗田看到文最後的妥協,在愣了一下後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圖,把毛巾從右手替換到了左手,擦起了文如墨的黑髮。
沒有用剛剛空出來的離文更近的左手挽住她的身體,就只是一邊行走一邊用它來擦拭,放著右手無所事事。這樣不僅看起來像是很嫌棄對方,而且要讓被擦的人感到舒服也是很困難的。不過稗田倒是很專業,也不見得是有過經驗,就是拿出了對待工藝品那種打磨拋光的精密度再對付文的頭髮,文自然不可能感到任何不適,頭皮受到的些許刺激也只給了她一種舒緩的感覺。
——要是我的身體被固定住了他一定會做得更好吧。
「這下可是你矯情而不是我自己順著你的意思矯情了喲。」明明傘的重心比剛剛還低了好多,但文卻悄悄地接近了稗田,明明稗田只是展露著他在人前那一如既往的虛假微笑,她還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此問道,「話說你幹嘛露出這麼猥瑣的笑容啊。」
「我沒笑啊,笑了不就是笑摸狗頭了嗎?我怎麼可能這麼壞心眼。」
「……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笑摸狗頭”這種事只輪得著文對椛做,讓區區一個人類爬到自己頭上可不能讓他這麼占了便宜。
文仔細一想,記憶中稗田總是這樣“得了便宜就賣乖”。就是那種人前發號施令威風凜凜(大概),人後的私交方面逆來順受任人拍扁揉圓,和別人獨處時一旦用了小聰明在面子上占了點便宜就得寸進尺自己肆無忌憚地用巧妙的玩笑炫耀給被佔便宜的人聽,弄得因為自己反擊技術不如學富五車的稗田多本來打算就這麼吃癟的受害者(平日的施害者)都不好把吃虧的事當福利發給他,只好把他繼續欺負一通……
不管怎麼想都挺白癡的,但文卻不覺得這是一般的“愚蠢”。
從來都是他為別人付出,甚至連出生的目的都是為同族付出。這樣的人真心對別人好也不會被人在意,沒人覺得他有做分外的事情,只是拿了好處後言不由衷地讚歎他的人格。
稗田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懷著目的接近稗田的文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只是靠著自來熟的厚臉皮裝得和他很熟罷了。
或許稗田只不過是覺得忍受文的聒噪利大於弊才會縱容她的胡鬧,或許只不過是不想遇上比她更難纏的天狗使節(間諜)才不去拂她的面子,或許只不過是為了能跟上文的話題不要被發現心不在焉才會讓自己的瞳孔中一直映照出文的身影……別說是稗田,或許連文自己找稗田為自己的《寫寫。新聞》出謀劃策也不全是為了在這個幻想鄉更高明地生活,也有想給他點甜頭,好讓他憑自己從這一過程中拿到他想要的輿論監控權,好讓稗田和文的個人交往對他而言不再只是有害無利的事情。
稗田應該是已經無法接受他人的善意了,哪怕那微小的善意只是“容忍他取笑他人”的程度。
稗田稍加思考後,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想到了更加嘲諷的話語……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力微任重……不對為什麼我要順著你的話倒著背詩啊?!」
文儘量不去想這首詩二轉翻譯後(從稗田阿彌的日語翻譯回中文的七言詩再按照另一層意思解讀)的原意,就當他只是想表達“我要摸到你脫髮啊”的意思……不過從偽裝的角度上說她更想要無視的上半句,為了掩飾這一點她拿出文花帖就要用書角砸稗田的腦袋。
稗田剛剛用錯誤的方法翻譯了西邊大陸的一句詩,但是因為稗田經常說些外國的文學典故,文也對那些文化有所涉獵。
稗田經常背那首詩的頷聯,文就去看了這首詩的全文。稗田在翻譯成日語時按照中文的表層意思翻譯而曲解了意思,但是中文裏面“老頭皮”是有典故的,不是真的在指文的腦袋。老頭皮的真實含義恰好對應現在的稗田,稗田他連在調侃他人時都順便在心裏自嘲一下,文不希望他用這麼不吉利的雙關自嘲,所以才靠背同一首詩的首聯來暗示稗田自己並非外國文學的文盲。
拿文花帖砸稗田的腦袋是作為對他這樣不看重自己的懲罰。
「不、要文!不能暴力!」
聽到稗田這麼說,文最終還是沒下去手,倒也不是因為稗田那語不成句的話有什麼說服力,而是因為沒穿那高齒木屐的她要打稗田的頭時居高臨下的對方只是嘴上抗議,身體卻不躲不閃,給她擦頭髮的手都不停下,這樣肯讓她打也算是給她面子,她只是覺得這種情況下再蹬鼻子上臉就太有失風範了。
不過她伸出的手也不能就這麼收回來,她順勢就拿走了稗田手裏的毛巾,把傘遞還給了他。
「我自己來就行了。」
「不怕被人類說成是矯情了?」
「那我等你把我揉禿了為止?還是說頭髮以下的部分也由你來?」
「抱歉,揉疼你了?」
聽到文沒好氣的反問,稗田立刻蹭過來並投以關切的目光,就好像易碎品是文而不是他一樣。這種不負責任的心態讓文無話可說。
本來的話,文是該來討好稗田這樣的人物的,而非讓他像現在這樣隨便捉弄處處都讓著自己。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一生都作為禦阿禮之子而活,在自己的私生活方面稗田都是很自卑的,他明白普通的示好對自己本來就要侍奉的傢伙沒用,所以就靠表達像是喜歡上了什麼人一樣的強烈感情來表達自己的好意,但這說到底還是裝出來的。
自欺欺人製造出來的博愛,實際上卻是“認為沒有什麼值得自己付出真感情”的明證。
這樣的可悲存在,只需要有誰肯跟他說“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就會感激涕零然後輕易淪陷吧?鑒於前七代禦阿禮之子都終身未婚的事實,稗田其實是很純情的類型也說不准,不然何必把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人生可能性束之高閣?僅僅是擔心轉生後亂了家譜?
雖然待在稗田的身邊好好看著他是需要和他打好關係,最好還是建立馴化的上下關係,但文覺得自己可不能幹這麼沒品的事——在自己的新聞都不造假,卻在自己的感情問題上妄下斷言簡直就是智障行為。
刨去個人因素不談,文上頭也希望射命丸文——最接近裏的天狗——能代表整個部族和稗田當家搞好關係。幻想鄉當下正處於人妖關係發展的黎明期,在這時候搶先成為既得利益者將對開展混沌結束後所必需的利益鬥爭大有裨益。稗田不僅是人類中的領導者,而且他在幻想鄉的位置要比文更加接近核心……再說天狗集團名義上暫且還處在八雲派系,理論上和稗田家族平行且同級,稗田家領導人的階位自然是比文高。
像今天這樣妖魔作祟的深夜,射命丸文有權進入人裏跟進某件事也是和稗田關係好才能做到的。
長話短說,聖輦船和命蓮寺有並軌的意思。
眾所周知,幻想鄉暫時被命名為“白蓮教”的唯一佛教(名義上)組織,並沒有統一的意志,甚至連固定的據點也不存在。
白蓮教的信徒根據實行教義的思想方法不同分為兩個陣營,右翼勢力在白晝的地上建築內修行,左派在黑夜駕駛巨大的航空艦船布教。為了區分兩者,教外人士分別給它們起名為“命蓮寺支部”與“聖輦船支部”。
過去聖輦船支部擁有大多數的信徒,但外交上命蓮寺支部則具有一定優勢,精銳程度也遠超聖輦船支部。在漫長的時光內,白蓮教內的兩股力量一直處於穩定的相持狀態,然而數十年前兩大支部合作開展的一次界外活動結束後白蓮教內支持聖輦船支部的呼聲水漲船高,原先的穩態被打破,白蓮教的聖輦船支部進入了可以用“膨脹”形容的惡性發展階段,根本是靠一個黨派帶動著整個宗教的發展。這期間唯一可以算是因禍得福的事情就是,當年在尚且年幼的阿彌當主上任後立刻開展的一系列白蓮教推廣工作的配合下,幻想鄉的人妖共存思想發生了質級的飛躍。
而今日,兩個派別之間的爭鬥終於推進到了一方要讓另一方永遠閉嘴的地步。這種大事件拿來當新聞捏他的確是文樂意之至的,但是可以的話文還是希望白蓮教不要成為只有聖輦船支部發聲的宗教組織。
文覺得表面上完全支持聖輦船一方的阿彌其實也是心口不一的才對。命蓮寺支部企圖抑制聖輦船支部的行為遭到了稗田家的抵制,但阿彌不去指出聖輦船支部的確存在的需要內鬥來解決的弊病也並非心裏不明白,而是知道自己人生有限,想先盡全力不帶一絲逆反意思地聯合它們修正幻想鄉的思想,等大業完成後再用自己在白蓮教中逐步拿到手的話語權撥亂反正。
——這樣的想法絕不幼稚。
「其實文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不必在乎我怎麼想。說到底如何打扮都是你的自由,你現在的短髮也不錯,隨便評論女性的品味是我的不是。再說你今天也算是微妙地變換了風格,我以前覺得你不像羽立那樣會打扮的觀念也不得不做出轉變了呢。」
稗田覺得氣氛太過沉悶,就隨便說了點什麼,不過結果是越來越糟就對了——前面的“沒資格評論女性品味”這話由一個靠自己的著裝特點影響了其他女性品味的男性來說出來真是沒有說服力。
——你這混蛋早就注意到了啊……
「在想什麼呢?突然不說話什麼的。還在生悶氣?」雙方的距離已經是打傘人與沾光者之間的那種等級了,文現在也不想把臉湊得太近,稗田阿彌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沒得到回復的他繼續做出了根本沒在點子上的猜測,「還是說我出來接你有這麼傷及大妖怪的自尊嗎?」
——說什麼?誇人誇得那麼含蓄你讓人家怎麼回復?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和大妖怪說話,僅僅是開玩笑程度的話語。
“大妖怪的自尊”……說起來真是可笑,在守矢神社遷入幻想鄉前執掌妖怪之山失落的權力的天狗大人竟然會流落到去人類村子裏偽裝成人類報導新聞並進行派送的地步。從屬於組織無法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思來行動?這也是建立在組織還承認成員尊嚴前提下的思想。文換上這套新裝工作完全是個人行為。
——原因才不是這種天氣下稗田準備的衣服比天狗的保暖多了啊……
嘛,平時一般都是由文問東問西的主動挑起話題,再說讓稗田看出來文是在為稗田的妄自菲薄生氣也挺丟人的,所以她不能只顧著擦幹衣服表面還未滲進身體的雪水了,轉而採取了主動攻勢。
「你對今晚的發佈會有什麼看法?」
「你擔心會出什麼事情嗎?」
「一定會出什麼事情吧。」
聖輦船支部邀請天狗的記者參加今天的會談,還在人間之裏的稗田府邸上空停泊聖輦船……各種舉動實在是有太多違和感了。
如果要把對手踩在腳下,積極主動地讓太多的人見證這件事並不漂亮。聖輦船支部如此行事應該不是什麼失誤,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那麼今晚的發佈會所會發生的事情就不只是聖輦船支部吞併命蓮寺支部這麼簡單。
反正不管聖輦船有何陰謀,這次文出於立場也不能積極地開展問詢取材,只能先如實記錄下情況——除非對面把話題引到了天狗身上,就不要多說什麼了。不過文也不用擔心寫不出新聞,反正《寫寫。新聞》在剩杯戰爭期間是要休刊的,等到戰爭結束捏他庫爆炸時這次的素材根本就是可用可不用的了。
「你這是杞人憂天了,聖輦船支部還做不出在人裏作亂的蠢事。」阿彌想了一想,覺得理由還不夠充分,「雖說目前聖輦船上的兵力的確是足以毀滅村子好幾十次,但是今晚我們這邊也有足夠強硬的後臺壓陣。」
「八雲本家也會出席嗎?」
發現文並不知曉這邊的內情後,稗田有點狼狽了。他原以為這是她早就掌握的情報,現在看來又得花一點時間解釋——希望能在回家前結束。
「……是博麗。」
「你把她請到本館了!?」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巫女她又不是洪水猛獸。」
文一時語塞。
「再說了,巫女她畢竟是孩子她媽,我覺得把“聯合作戰前的磨合”當做藉口讓她搬過來陪陪孩子也挺好的。這不是八雲的意思,而是我自己想到的。」
——“磨合”是什麼鬼,感情磨合嗎!?所以說“不用在乎我的看法,短髮也還行”是指“老子已經有長髮人妻了不可愛的狗仔給我死一邊去就問你氣不氣氣不氣啦哇哢哢”嗎?“頭髮養長一些也不壞”原來是有對比前提的嗎?
文更加語塞,惡狠狠地把毛巾還給了那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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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19:31:19 | 显示全部楼层
-7:23:29
在抵達稗田邸到臨時延後的發佈會開始的中途,命蓮寺支部的使者過來報告的時候阿彌就已經先回房間睡下了,說什麼“既然這樣按照聖輦船支部的尿性發佈會的事情大概就要拖到明天的淩晨了”,還補充了一句“另外我已經長大了不怕妖怪了現在是一個人睡的晚安”。
——唔唔。這種卑鄙的話根本就是把路上的那段話全部推翻了然後狠狠地嘲笑我之前奇怪的想法嘛!
沒有稗田阿彌及時迎接,聖輦船支部的同盟者的臉色一定不會好看的——尤其是在只有天狗和巫女在給稗田家撐場面的尷尬局面下。可是,守護在房間外的保鏢(性別男)看起來沒有進去把家主叫起來的意思。
沒有辦法,文也只能和這幾位從來沒見過的男人搭話了:「抱歉,可以麻煩你們去提醒稗田大人起床嗎?」
「我等只是陛下的下僕,在沒有事先吩咐的情況下沒有去打斷大人寶貴睡眠的權利。」
「等等……也就是說以前……」
「……」
幾名護衛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開始躲閃了起來。剛剛那種高度一致的口徑就像是早就做好了被拜託去叫醒主人的準備了一樣。
——啊呀呀呀,這還真是狡猾。
文也很識相的地沒有把後半截話說出來,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就從來沒有說出過前半截話,奈何鴉的思考速度有異於人類。識破那種既無聊又讓人害臊的小算盤的行為本身就讓文不自覺地接著打斷稗田的計畫了。
「那就不麻煩你們,我自己進去叫他起床好了。」
不用說什麼太多餘的話,文就走向了擋著紙拉門隊形呈一字排開的這隊退魔者。對方則是被這乾脆驚到了——不愧是天狗,看穿問題後連“偏向虎山行”的行動都能做得如此從容不留空隙……在這種角色面前耍小聰明才是班門弄斧的愚行。
進入這個作為客房的和室,只能看到簡易佈置的臥具,把這當做僅有的佈景也太過寒酸。若是用這個房間來會客,主人的存在感就會無限地被凸顯出來吧。
但是作為主體的人不止一個就是大問題了。
「為什麼是阿彌你看著你的從者睡覺啊……」
「Archer她本來說是來擔任護衛,明明很困卻還是來了……弄得我也睡不著,所以就這樣了。」稗田尷尬地看向一遍,「怎麼說呢……多少有些忠誠過頭了吧。」
——說起來,稗田阿彌為什麼能擁有一大批忠誠的附庸呢?
在文的腦海中,這個問題突然跳了出來。
人格魅力強不代表擁有讓人服從的領導才能。稗田阿彌所能承諾的最多就是他在世不到三十年內的福利,沒人能保證稗田死後他招募的私兵會不會被遣散。
而稗田麾下的私兵的忠誠度——不算這個臨時工Archer——幾乎可以說是做到了式神的程度。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意義?
「啊啊,是呢。的確“忠誠”過了頭,那麼同樣很忠誠的你怎麼不去找八雲紫侍寢呢?」
「為那位大人侍寢?連續侍寢三個月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你還真這麼嚴肅地考慮過我隨口說說的問題嗎!?」
「臨場想的有問題嗎?平時那麼容易想到那位大人也太重口味了,被問起荒唐的問題那給出回答也是對提問者的尊重。如果是你的話我就認真想一下再回答,反正又不會有實質性的損失。」稗田擺出一臉的無辜,「反過來我問你,如果大天狗殿下要你為天魔殿……」
「這例子舉得也太欠揍了吧!」
舉個例子還挑那種大不敬的,別說是射命丸文,就算是大天狗那樣和顏悅色待人的領袖聽見了這種話也一定會喊著“稗田你個混賬剛剛居然說要除我之外的貨色去給天魔大人陪睡”一刀劈了他。沒等稗田把問題說完,文就替不在場大天狗用文花帖糊了稗田一臉文書工作者對語言表達的嚴謹性。
原以為這樣重地打上去,那個蒙頭大睡的黃金陰靈聽見聲響(主要是稗田的慘叫)會醒過來然後制止這場暴行,文也只能靠說正事來把自己從來稗田邸的路上就開始積攢的現在才剛剛消去了一些的怒氣再憋回去。
「聖輦船的那幫傢伙終於到了,你這副樣子要怎麼和那幫宗教家對峙啊?」
「不需要對峙,自古都是政治利用宗教,即使是政教合一的體制,也都是以政治手段動員人民為主,因為宗教動員必將損耗根基的信仰,唯有為惡行製造宗教以外的解脫出路才能實現教國的長治久安。因此實際上該是白蓮教的宗教家互相對峙來爭搶依附政府的權力,兩黨也不願和掌控人裏信仰流通和決定白蓮教假託的大道能否暢行的稗田家交惡。高明的宗教家頂多是讓自己可以在其中肆意偽造歷史的宗教融入現實的政治,而高明的政治家卻是能把無聊的口號發揮出宗教形式下的催眠作用使愚蠢者自以為聰明與正確。雙方最明顯的差距是在知情權上,宗教需要朦朧的美感使人保持信仰,而政治成功偏偏要給民眾一種自己無所不知當家做主的錯覺……常規領域內二者手段與地位孰高孰低一看便知。」稗田站起來揉揉臉,判斷了一下是否需要應急處理以應付待會兒的會談,不過看起來最終還是選擇順其自然了,整理了因為躺臥而亂掉了些許的衣冠後他笑著說,「不必擔心我,反倒是你作為佛敵一派的記錄者,極有可能會遭到命蓮寺支部的冷嘲熱諷,也真是為難你了。」
「大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如果沒人幫你瞞住你骨子裏的軟弱,你這種性格早就被分而食之了。」
「那就儘管來吃吃看好了。」
稗田毅然決然的話語說得文心裏一顫,連他起身走向門外的步伐都有些難以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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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19:33:54 | 显示全部楼层
-7:23:……
午夜的此刻,隱藏了其光輝的聖船才從濃厚的積雨雲上下降到稗田邸的上方,比預定的時間遲了將近兩個小時。雖然兩部的參謀都不在,但是雙方都認為沒必要再拖下去了,於是聖輦船的底部就此將雲層撕裂,沉入這浮世。
此時照耀進稗田邸的是(據說)連妖怪都能感化的聖光。
諸天的神佛也無法拯救的妖魔最終實現了自救,救濟者名為“白蓮教”。
現如今白蓮教的兩位創始者正在稗田邸的庭院內的雪地上席蒲團而坐——不愧是有夠無聊的非人類。稗田阿彌和射命丸文則是選擇坐在沒有積雪覆蓋的門廊上,接近場地的人類退魔者只有負責安保的博麗巫女——其實是倚靠在墻壁上睜著眼睛睡覺吧?明明是那樣一副不受外物所擾的寧靜神態,卻能在異動發生時暴起阻斷一切異常,感覺上是這樣的……但無論是誰都覺得表情稍微能更加靈動一些就好了。
白蓮教的創始者雖然坐於平地而低於稗田阿彌和射命丸文,但這也是為了讓懸停在上空的聖輦船中的妖怪在必要時能靠目測觀察到她們二人的身影……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還是目前的白蓮教在形式上還不得不對幻想鄉的官方霸者八雲與天狗的軍閥勢力低頭。
「首先由衷感謝聖輦船船長在難得的宗教會議時想到身為幻想鄉記錄者的在下,也感謝命蓮寺的主佛大人允許我在此見證雙方的會談。」稗田舉著的話筒是外界的某種擴音裝置,因為人類側的神秘很少有專門在大庭廣眾下使用的,所以他也拿不出什麼人類的法器來把聲音傳到庭院中央,本次會談由我主持,「官方說法上我身邊的寫寫丸史小姐目前是以人類記者的假身份參與這次發佈會的,為了《寫寫。新聞》的取材有效,二位若是要與她互動請注意言辭的指向有無失當。當然,也請務必不要忘記貴教向來遵循的fair play原則,即使立場不同而此時又暫時得勢也請對教友寬大。」
給聖輦船支部的士氣鼓舞(“在開戰前我先宣判貴方得勢了。”)同時做到了給命蓮寺支部面子(“貴方是聖輦船支部的同教教友,本人在此承諾若聖輦船支部在獲勝後對貴方窮追猛打,我將做出道德制裁。”)……文一下子就能解讀出稗田使用了費厄潑賴概念而做出的某種制衡,這也算是對希望看到兩部維持均勢的天狗集團的示好……不得不說是手段高明,可惜文的身份比較尷尬,說出像稗田那樣的漂亮話反而有問題,也只能先中規中矩地自我介紹,向肯讓佛敵的天狗與會的兩位宗教家道謝了。
——話說稗田後半段的說明順序反了吧……把次要的新聞提前是剛剛被打傻了嗎?
「在下清廉正直射命丸,受稗田當主指定代表天狗一族應聖輦船支部之邀來此記錄今次的會談內容,承蒙本報的各位讀者抬愛了。」
「話說稗田陛下的臉不要緊嗎?好像是有處理過但處理不掉的浮腫呢。」
「……首先就請各位以自我介紹開場吧,這也是讓目前的人間之裏更好地認識命蓮寺支部領導的一個機會。」
「自我介紹就不必了吧,諸位。比起個人,我更想重申一下我白蓮教的歷史和現狀。」
最先發言的領導人是聖輦船支部的負責人——村紗水蜜船長。射命丸文對她也做過不少次單獨採訪,是一位沒什麼佛教徒氣息的船幽靈,硬要說的話也只是管佛兵那塊的人物。
本來她還想對稗田不知道被誰弄得有些浮腫的臉表示一下關心,但是稗田有意無視這個問題的話再關心下去可能會被誤解成“奚落”,於是她就說起了官話立刻調整了自己的語言模式。
既然聖輦船的老大要說一些廢話,而且還阻止了命蓮寺的老大說廢話,也就說明現在就是確定以後不必再讓命蓮寺說廢話的終結時刻。
原本負責記錄的是作為幻想鄉人類方總書記的稗田阿彌,但今天他不得不擔任司儀,所以形式上的記錄就由文負責——當然實際上禦阿禮之子根本不需要書記員,只不過不讓文手裏做點什麼事情的話她可能會陷入話題中心的漩渦,那還不如提前安排點可有可無的任務給她讓她專心在文花帖上寫點什麼。
說實際上文並不是很瞭解白蓮教的歷史。一方面這個教派的資歷比她還要老得多,另一方面就算幻想鄉情報收集能力第一(自稱)的文有辦法從白蓮教內打探到情報,大天狗和聖輦船支部的對立態勢也是個大麻煩。或許村紗船長的簡單介紹也能讓她對白蓮教有些新的認識。
「自從星蓮船行動落幕後,我教的內部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闡明,白蓮教由此正式登上幻想鄉的政壇。過去長久的時間來,我支部奉行的道義並沒有犯下任何嚴重錯誤,卻也因此自滿而招募了一大批並沒有辦法理解白蓮教教義的信徒……」
聽到這裏文的鋼筆就頓住了——“無法理解教義”這種話根本就是不承認自己信徒的信教行為……這並不是一個傳教士說得出來的話——一定要說的話,多半是被人教唆。接下來的話應該沒有什麼適合作為官方版本流傳的內容了。
雖說文沒有深入調查過白蓮教的內部結構,但有一件事情是局外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命蓮寺與聖輦船的名義領袖都是被操縱者。
聖輦船這邊的船長是聖輦船支部的創始人,同時也創造了命蓮寺支部……換言之便是分裂者。
現在懸浮在宅邸上方的超弩級攻擊性戰艦正是白蓮教據點的一個形態……本來並不是攻擊特化的載具,但是為了適應遠征的需要附加了大量的武具,甚至對船體進行了擴容改造以運輸兵力。目前從其正下方觀看根本沒辦法判斷其全貌,確實是光靠體積就能在魔界中耀武揚威的強力底牌。它能夠變化成地面建築(命蓮寺)的能力或許就是為了在魔界進行長期籠城戰而存在的隱藏能力——目前姑且是作為兩大支部得以中調的和平機能使用,但誰知道聖輦船的命蓮寺形態有沒有隱藏防禦要塞的機能。
「不是白蓮教的老資歷一般都不會知道……白蓮教成立之初,大部分老成員都失散了,於是最初的活動幾乎都是在乘坐這艘船走訪各地的日常中度過的。」
這個情報對文來說是前所未聞……雖然以前就大致可以猜到,但也只有現在才能真正確認——白蓮教的歷史早在其成立前就開始轉動了,它的正體是從古代已有的某個宗教組織改編過來的秘教。
白蓮教的保密工作十分完善,完善到外人根本連“白蓮”指代的是什麼東西都無從知曉。能確認白蓮教的屬性,也能算是天狗情報部的重大突破。
「在那個時期,我們各位元老都互相猜忌。為了防止在那個白蓮教還極度虛弱的年代發生內鬥,我在收回了一定數量的舊信眾後,認同了其他元老的想法,將船降落到了地面建立了命蓮寺。我原以為這能緩解內部的分裂,卻在當時釀成大錯。均勢狀態的競爭反而讓白蓮教陷入了發展停滯的困局。」
——不管這是不是真的……你丫就是想洗白自己吧?哪有給敵對陣營附加優勢來緩解內部矛盾的套路!
不過冷靜下來思考,文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成立的前提是——聖輦船支部從來沒把事實上一直處於弱勢地位的命蓮寺支部視為威脅。
這個前提,看似有成立的可能性,其實完全站不住腳。不管是怎樣弱小的對手,放任千年以上能發展出怎樣的實力也不是能隨便論斷的。
放棄臨時想到的牽強解釋,文只能認為村紗船長只是把歷史上模糊到難以考證並且真實情況比她所說的更黑暗的片段扭曲為了對自己有利的話語。
但這不過是白蓮教內鬥的思路……兩大支部毫無疑問都是正義的,但是幻想鄉是不講究正邪概念的地方。所以不管村紗船長能站到多高的道德高地上,其話語對射命丸文和稗田阿彌都不會因此多帶有幾分說服力。
「於是我和參謀孤身二人踏上了尋找同伴的旅途。雖然當年不好意思說,實際上那就是公費旅遊吧……我和參謀擅長吸收成員,既然聖輦船切換成了寺廟,我們也就沒必要在白蓮教專心於教習新成員的時期拉人了。」
「在村紗船長離開根據地的數百年後,人類為了遏制我教的壯大主動向我教發起戰爭……」命蓮寺支部供奉的主佛——寅丸星接下了之後的說明。
和村紗船長不同,寅丸星是正兒八經的宗教界大佬。她本人就是被信仰的對象,被西方佛世的多聞天王賦予了神之槍(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和寶塔(不明覺厲的設計格調,不知道是不是神造儲備糧,看起來可以作為關東煮的原料)並封為日本的代理者……表面上這虎妖是毘沙門天的弟子,但是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佛本人會在她的下屬幻想入後還不聞不問——或者說幻想鄉和其他地區的神秘體系相性有這麼差嗎?
寅丸星不善言辭,但也不曾有過失言的明確記錄。不過文說她不善言辭也並非空穴來風。
以前寅丸星拜託文在《寫寫。新聞》上刊登過《聯名抵制聖輦船對幻想鄉制空權的霸佔行為》的文章,確實看得出來寫得很用心,而且說到了天狗集團的痛處,不過很明顯是瞞著她的參謀偷偷做的,文也覺得直接登上報讓白蓮教兩部一下子撕起來失去均勢太過草率。於是文就找稗田商量,把文章壓了下來,自己上門以告知讀後感的藉口採訪到了些零零碎碎的寅丸星對聖輦船支部的敵對言論,結果收穫頗豐,拿到了包括“一姬二虎三船”在內的許多招黑髮言,就在報紙上刊登了隻言片語,名義上說是暗訪拿到的,還把寅丸星原本會導致兩部衝突的文章發給了她的參謀……結果就是那一期《寫寫。新聞》發行後不久兩部如文所料的撕起來了,但撕也是發洩了確實存在的不滿,還不至於發展成武裝衝突,定期用小矛盾引發的爭吵總比積鬱悄然無聲地一直積累下去等到爆炸為好,寅丸星的參謀當然是送來了感謝信,不過寅丸星本人哪怕是事後認清了錯誤也不能白白丟了面子,於是就經常出現寅丸星要找文茬的情況了。
文從這件事看出,寅丸星並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言行謹慎,她在外的言論其實是有受過某人控制的。
因此她現在開始發言多半是有了強力的底牌——感覺到部下抵達了戰場之類的。
「主人,屬下來遲了。」
會談的第三位來賓是命蓮寺的參謀——直接隸屬於多聞天王的鼠妖,也是個存在感不強的實幹者。考慮到她也是步行來稗田邸的,文也不得不感歎這貨不需要修整就能展現的飽滿精神狀態。
她也是毘沙門天那派的,光是看神態就知道是個神經質又雞婆的管事人。一般來說越是這種無聊性格,其內在的力量就越是空虛,對於精神會大幅度影響肉體表徵的妖怪而言尤為如此。
「抱歉,雖然是在會話途中,但我想先聽一下納茲琳的彙報。沒問題吧,稗田先生。」
「無妨,請便。轉播員暫時休息一下吧。」
明明不是白蓮教的成員,阿彌大手一揮就讓對面門廊那邊的人頭停止了眼中詭異的光。
那位……那頭是聖輦船支部招募的亞種轆轤首,即飛頭蠻,原本連接飛行的首級和軀幹的脖子用因果線取代。通過聖輦船內部擅長類感術式的人才,就能將其眼中的映像在船的甲板上投影出來。而這例飛頭蠻還是能同時操縱複數個頭顱的稀世個體,可以說是河童的幻想鄉無線化計畫破產的重大原因(雖說文覺得什麼裝置外流出去都要設引爆功能的傳統在小體積無線事業方面遭遇瓶頸才是根源所在吧,這哪里是Nitori重工,壓根就是Nitro重工好吧)。
納茲琳坐到了寅丸星身邊,耳語了起來。因為等待的人都很有耐心,她陳述事情也沒有很著急,但寅丸星的表情變化超出了旁觀者的預期。
——多半是碰上了麻煩事,而且這麻煩事還和在場的某人有關。不然她還不至於在這種場合怒形於色。
那麼問題來了。在場那麼多人,在不涉及利益衝突(真是利益衝突級別的問題納茲琳參謀就不會在這種時候當著大夥的面打小報告了)的情況下,最招人嫌或者招人恨的是誰呢?
——嗯,舍我其誰哦……
「射命丸文……有人在我們公墓釁事,我覺得你報導上出的偏差需要為此負一點責任。」
「果然……」
「什麼意思?」
「啊呀呀呀,自言自語啦。」
「你這傢伙……」
壓過寅丸星憤怒的是一種啞口無言的吃癟感——大家都是獸妖一側的妖怪,百獸之王的示威竟然對區區吃腐屍的低位消費者毫無用處……照理說神性與魔性相性極低,這時候各自的概念屬性就會對精神對峙起到決定性作用。如果這個規則不成立,只能說明,本來只是作為次要因素的實力差距完全抵消了二者“種”的差距。
納茲琳帶著手套,既然沒帶繃帶就說明只不過是還能顧慮會談時美觀問題的小傷,但寅丸星還是無法原諒讓事態演變到這一地步的輿論操縱者。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烏鴉,才會讓有能力威脅到命蓮寺的戰力產生想法挑起事端。
文的視線中那個修女的身影一閃而過,手裏還握著一把規格偏小的傘,不由得有些疑惑——那傢伙是會睡到一半去門口迎接來賓,還幫老鼠收傘的乖巧門客嗎?
「之前公墓這邊出事的時候,你不顧青紅皂白就寫是有活屍出沒。就因為這個事情有部分人懷疑我們公墓的監管力度,還提出了用競標方式決定公墓經營權的方案……這全都是因你的宣傳偏差所致。」
「當年泄矢大人曾經教導過我寫新聞時不要聽風就是雨。我僅僅是在沒有確切的情報的情況下把為數不多的材料寫進了報導而已,如何利用這份情報還原大家心目中的真相全由民眾自己決定。順帶一提,按照她老人家(諏訪子:我很憤怒)的說法這種情況下你說我是不是有意誤導民眾,我只能回答你“無可奉告”。」
「……但是你只需要最簡單的推測就能知道活屍並不是公墓內的屍體屍變產生的……命蓮寺管理的公墓雖然位於人裏之外,但它的防衛各位妖怪有目共睹,遑論內部除靈之類的管理了。」
「……不,我擔心的是如果我直接說出了只有妖怪才能推斷出的結論會讓人們質疑其來源。畢竟也只有對公墓的運營有所見證的妖怪們才知道“公墓的屍體絕不可能會屍變”的事實。」
——難不成……這是在耍我嗎?
寅丸星的說辭就和無理取鬧差不多。沒有詳細報導的一個原因的確是對命蓮寺公墓的具體認知內容會與文在人裏的設定矛盾。但是,在這件事上有所保留地放出情報也能避免暴露白蓮教利益相關的黑幕。
——隱隱約約地能感覺到,一旦在人裏有利益關係的勢力,各自之間都存在著極大的資訊不對等。因此才會出現質問他人“為何不與我同歸於盡”的奇妙狀況。
「村紗船長,我實在無法理解貴部容忍這種無法認同我教的佛敵來負責這次會談記錄的做法。你們和稗田家的合作我不想多問,但僅僅是因為政治盟友的舉薦就讓魔羅的走狗牽扯進我們內部問題……就算今天的你有辦法拿下我部的掌控權,也不會讓任何人信服的。」
寅丸星的臺詞很微妙……是在失敗前就把自己置於敗者地位上再指責敵對支部、天狗集團與稗田家族的策略。她所指出的每一個論點都是事實,再說命蓮寺支部的敗北也是不可能顛覆的,村紗水蜜的確無法對此做出強有力的反駁——收服敵對黨派的工作確實不是靠一次會談就能一蹴而就的。
再說她的參謀還沒有到場。
「真是意想不到的話術吶,寅丸星陛下。不考慮後果地抹黑自身和敵人,就好像是故意削弱彼此領導人的話語權。您該不會是想拖延時間到白蓮權現吧?等到那時候的話,白蓮教內部的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假如說你的執迷會得到莫須有的回報的話。」
出乎在場任何人的意料,只是擔任司儀的稗田阿彌竟會在這個只需要沉默就能淡化氣氛的火藥庫般的時間節點說出相當於引爆器的話來。
寅丸星的話語主要針對的是聖輦船,其次是在這種場合下尷尬應邀與會的天狗集團,從稗田家的領導人的角度來說他這時把禍水往自己身上引還真是有夠蠢的。
「……你明明是虛空藏信仰的能力者……」
「啊呀呀呀,不是嗎?你們命蓮寺支部不是直到現在還在想辦法讓你教的聖人歸來嗎?不顧及眼下常世的鬥爭卻想著寄人妖共榮的希望於一個死人……不是將她當做佛陀、彌賽亞之流崇拜,那又是什麼?如果說那是在世的隱者,讓她出山也不錯……但既然是具死屍的話,復活業已圓寂的高僧也就是邪門歪道的做法。跟我談什麼佛教思想你還是需要再學習一下自己信仰的根源!」
——不就是說“腦子清爽一些給老子悟”嗎……能把罵人的話說成“信仰的根源”這種騷話,該說真“不虧是已經死過七八次的人類”嗎?
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想好如何應對不善者那自暴自棄式的語言攻擊……這需要的不只是智慧,還有在事不關己的情況下審時度勢並做出旁觀以外之選擇的決斷力。
「若我是聖白蓮我反倒會羡慕現在博麗大結界外沒有任何信仰的偽神……」
「冷靜一點!稗田!」
記錄者代理說到底和原來的記錄者是同一陣營的,因為稗田的發言根本無法寫入文花帖而放下筆的文想出言阻止變成司儀的他暴走。稗田的臉色很差,剛剛文和星的短暫舌戰不知為何對他造成了十分暴力的衝擊……繼續讓他發言加劇情緒波動對養生可不好。
不管怎麼樣,當著信徒的面斥責她們的信仰,最終只會導致更多人的情緒失控。
——話說回來,剛剛在場的人除了攝像和安保都被指責了,為什麼稗田如此有城府的人會發怒呢?他也沒被特別指出地批判吧?
另外還讓人很在意的是村紗水蜜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假如稗田失言過多,她作為稗田家和命蓮寺(雖然是政敵,但是名義上兩黨還是一家人嘛,寅丸腦子放不清楚這麼露骨地表示敵意,村紗可沒這麼傻)的共同盟友也不能不說句公道話才是。從道義上講,寅丸星想罵和主要罵了的還是村紗水蜜,她這種“有人替自己和寅丸星作對後就事不關己”的策略真的不算光彩。
納茲琳也一樣,明明是她的主公被暴走的稗田批判了,她也不幫著已經啞口無言的寅丸星回擊稗田,反而是歎了口氣,好像現在失言的不是暴走的稗田而是冷靜的寅丸星一樣。
稗田沒有理會文口頭的勸阻,只是繼續自說自話。
「即便只是金銀所塑,哪怕不過是朽木所雕,不信者所造。祂們正因為是偽物,有眼不能見證信者掛神之名所行之愚昧;祂們正因為沒有自尊,不會聽信信者有心無畏的禱詞;祂們正因為無是非可分,不會聞出信者發源內心的腐敗。如此一來,即便祂們有口、手、腳也不會發下雷罰……
而你們命蓮寺想要靠復活死者來實現救濟,是當真以為在這個時代,被復活後神化的原先毫無神格的角色會對你們毫無怨氣嗎?就乖乖和聖輦船走一條路,別再對白蓮一……」
「……稗田陛下,已經有人讓你閉上異教的嘴了吧?你不屬老虎這件事大家都能算出來……一定要說虛空藏信仰,稗田陛下勉強算也只是業用虛空藏那支流的,和空海大師所修的虛空藏求持法沒有什麼必然聯繫,從這點來說寅丸閣下確實是有必要好好復習我佛之法了。」
第四名元老在不知不覺間降臨了。稗田阿彌因此住上了嘴,並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單純是因為有了比寅丸星更需要警惕的元老出現了。
雖然是聖輦船的成員,卻是個連合作夥伴的稗田都不怎麼敬重的獨行派。
她就是比納茲琳更加沒有多少情報可以言說的黑幕,雲居一輪。服飾成天是伊斯蘭的風格——用頭巾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的在這種天氣下倒是挺合適的。服裝以黑色為主基調,在日本的佛教設施裏穿成這樣就跟每天要去奔喪似的,於是也有了「送葬者」等中二頭銜。有目擊報告稱這位雲居一輪要是露出藍色(原來是藍色嗎)的前發並且不總是低著頭的話也還算是耐看的——不過文認為這只是個俗不可耐的謠言(不低著頭想壞水算什麼黑幕)。
與其說她是聖輦船支部的參謀,還不如說是村紗水蜜的個人參謀……雲居一輪雖然是創始人,但是並不擁有專屬於她本人的下屬,也不聽命於村紗船長。是個談不上任何忠誠或是虔誠的異類,因此情報收集的工作難以推進,連妖怪的種類都無法確認,文也只是知道她是比自己還要古老的古典妖怪。
不過比起她的出場,文更在意的是稗田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麼……畢竟自己是第六天魔王的幹將,能從那未盡的話語中聯想到的事物實在是屈指可數。
——可能性高得離譜……天魔大人曾經打敗的淨土真宗的戰略未免太過高明和熟練,如果說在它之前有另一個古老的宗教組織以供借鑒,就十分說得通了。
她努力把思緒集中在稗田未說完的那句話上,盡力不去想稗田剛剛無視文的大聲勸阻的事繼續陶醉在自己的話題裏的事。
「然後說到寅丸閣下你……真正的戰鬥是在開戰前結束的,戰鬥的過程不過是驗收的過程。請你不要在勝負已定的時候繼續傷了兩支部間已為數不多的和氣——哪怕是在你們的鬥嘴沒被赤蠻奇小姐播報出來的情況下……
邀請射命丸文小姐與會不過是想用最少的人力來公開今天這場並不光彩的政治博弈的結果。白蓮教本就致力於消弭種族隔閡,命蓮寺支部強調內修佛法,聖輦船支部講究知行合一,於修行同時兼施救濟,相比之下更出世的我們願意接納對於種族問題比較寬容的這位天狗的記者確實容易遭到你們誤解——也許是我方太過看重射命丸文小姐大眾記者的身份,這點也算是我方的誤算……不過還請你們記住,大乘佛教並不禁止對異教偶像的崇拜,身處這妖怪的樂園就當入鄉隨俗,不應對本土的舊有勢力保有太多成見。以上。」
「一輪,公墓那邊的事情在納茲琳後由你接手了嗎?」
「……關於這件事……其實和天狗的報導沒有任何關係,就此打住吧。我已經處理妥當了。」
「憑什麼如此斷言?天狗的報導可以給任何勢力一個為了人類來找茬的立場。」
「對啊對啊,看不起我(文)報導的公信力嗎?」
「呼。」
雲居一輪並不是很想說話的樣子,但寅丸星咄咄逼人的樣子也不得不讓她說出了自己的根據,而且異口同聲的兩位俗人剛好旁若無人地拌起嘴(「搶我臺詞?「請稱之為友好的商業互吹……」「我自吹自擂就夠了。」「就不能來一個我吹你的《寫寫。新聞》,你吹我的政績的迴圈炒作模式嗎?」「醒醒!《幻想鄉緣起》還鴿著呢!」「禦阿禮之子保護協會對連責編都不是的天狗逼命催稿的暴行表示強烈譴責!」「真要完還不做些欲拒還迎的抵抗的話外交部發言人強烈譴責(當然)也保不了你!」)來了,她就當他們兩個暫時不存在了(村紗水蜜:「我怕不是請了一個有司儀需求的司儀和一個需要被徹底曝光一次的曝光記者。」雲居一輪:「你還敢自己吐槽自己……就找不到更靠譜一點的嗎?」村紗水蜜:「那麼讓博麗巫女當司儀,天狗那邊的見證人邀請更上級的大天狗和天魔?」雲居一輪:「畫面美好得讓我不敢想像……那把眼前這對狼狽拆開來,我們分兩次搞大新聞如何?」村紗水蜜:「正兒八經地居然把開玩笑開到這一步啊……」)。
「今天來公墓的是死神……地獄的公務員絕對不會是為了對我們公墓調查取證這種小事才來地面的。話說來者是死神這件事,納茲琳你也是知道的,為什麼不說明清楚?」
估計是沒有想到雲居一輪會把死神造訪了白蓮教這種難聽的情報說出去,老鼠也沒辦法說出什麼話來。她沒有把話說明白,也就是把寅丸星會在之後如何自然地批判在場眾人都給計算進去了,現在被敵對黨派的參謀指出這點臉上很是無光。
死神不是事情的關鍵,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收割不死者,戰鬥早就已經打響了……而作為地獄的常規派遣戰力的她們不以消滅活屍,也只能說明她們並不是正兒八經來公幹。而地獄在幻想鄉的轄區裏,有權力調動複數死神為私用的人物也就只有閻魔了。
——那傢伙判斷需要親自介入的事件,都是可以搞個大新聞的素材井噴點。
「我認為死神她們就是來找茬的——在確認了那具活屍的身份後還要求帶走處理什麼的,輿論上對我們不利。至少要等到有關此事的發佈會結束後再移交給她們。找茬什麼的全部都是由某人的報導引發的吧?」
——閻魔想要把那個屍體回收……難道說那東西的出現有地獄的責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玩意就不太可能是個例了。天狗這邊暫時還沒察覺到幻想鄉各處墓園有異常……
「嘛,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今天我們聖輦船的主要目的是結束我們兩支部近千年的矛盾,並不想探討外交問題。村紗,剛剛會談推進到哪里了?」
「剛剛講到命蓮寺被人類變回船的原形開到地底封印那時候的事情。」
「別在人裏的發佈會翻那種不利於人妖友好關係的舊賬,接下來直接說輝針城的事吧。」
雲居一輪斜眼看了稗田一眼。但這一次稗田毫無感想,畢竟村紗船長還沒提的那段歷史聽起來像是人類挑起的事端。
輝針城事件是阿柒到阿彌的轉生空白期發生的,幾乎上升到政變層面的暴亂。可以說是拉開新世代帷幕的標誌性事件。
村紗水蜜向遠處的人頭招了招手,隨即繼續發佈會的正式內容。
「在座的各位都說自從聖輦船發掘出來後我支部的信徒平均素質極速降低了是吧?」
「……」
「實際上在那之前我們支部少而精的成員素質也不怎麼高。」
「???」
「輝針城事件時期因為白蓮教還沒有發展壯大,所以諸位多半不會在那時想到我們……在小人族製造出大批付喪神軍隊後,我們少而精的成員大多也是在命蓮寺的數百年內經歷過正規修行因而具備一點對抗手段的,但是當我們四位元老呼籲部下們去幫助人裏處理騷亂的時候,那幫傢伙全都推脫掉了。」
話題詭異得讓聽者無所適從……
「之後把聖輦船的據點恢復,成員大幅增加就更難控制品質了……素質堪憂的第二次體現是在地靈異變時期……我支部有很多成員是在那之前從地底上來的,但是結果志願善後的全都不是那邊的原住民。說到底那時候終歸還是有成員服從了命令,再說命蓮寺也沒有派人去救助,因此我依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命蓮寺支部沒出動是和地底的傢伙不熟吧?」
這一點射命丸文表示深有體會……用一句話形容的話,就好像是鬼族全族人都是點了北歐神系的狂暴天賦。單說服一只鬼是有可能的,但是想不通過四天王來調動這些暴徒卻難如登天。當時能夠介入地底內部問題的,恐怕只有曾經侍奉過舊都統治者的天狗和從舊都搬離出去的惡鬼們。
「輝針時我們是有心無力,地靈則是貨真價實的異變——非人力所能止。」
毫無疑問,村紗水蜜要提到「那個事件」。
這個話題由誰來說都不會因為言者少去幾分不光彩。
「……但封魔那時見死不救的行為就沒有任何理由搪塞了。這一點——阿彌陛下你是最清楚的。」
話是這麼說,但村紗的話明顯是在說給博麗巫女聽。
博麗的巫女一直和妖怪緊密相連,那次事件之後沒有引咎辭職也是被妖怪們議論至今的醜聞。
「……儘管不想承認,但前幾天命蓮寺失蹤的新信徒在我們聖輦船的鍋爐房發現了。」
命蓮寺的新信徒失蹤並沒有被公開,但命蓮寺似乎因為新生血液不足(傳教不力),對於流失稀有的新人這件事耿耿於懷,調查力度十分之大以至於天狗都察覺到了其異動。
失蹤者是來自魔法之森的魔女,或許是為了儘快上位而發佈了太多對聖輦船的過激言論……失蹤時間相對她中傷聖輦船支部名譽的時間實在太晚,一時間也無法斷言她是遭受了口舌之禍。因為修行尚淺的那傢伙是個不足掛齒的傢伙,搜查什麼的也只是進行了三到四天的樣子,最後案子就當是那貨實力太弱被食人妖當成一般人吃掉草草處理掉了。局外人根本想不到十一月底的事情在放棄調查後還能在開戰得出結果。
「吃人類的話還好說,無非是沒辦法壓抑自己獸性的畜生。但為了他人的一時失言就同類相殘——簡直就和人類一樣了,不是嗎?在幻想鄉無論是怎樣的矛盾,發展成需要流血的內鬥都是無法容忍的……」
妖怪之間的恩怨最好還是不要自己清算……這種潛規則誰都懂,不過當面說出那麼難聽的話也是有夠無恥的。
「當我提出要處決那個敗類的時候,反對的呼聲也是意想不到的高。先聲明一下,兇手她是就算不犯事也沒什麼人望的底層勞工……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認為那是死罪。」
「那種事情,還不至於死罪吧?」
納茲琳佯裝出一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樣子。
「還沒聽懂嗎?你們的人不是被私下囚禁,而是在鍋爐房裏等待被毀屍滅跡……確實這種事情可能只是走個審判的流程就能過去的,但是我部內支持正確的“法”的呼聲實在是太低了……就算是口是心非做做樣子,支持處死的人也少得我和一輪用手腳都數的過來。」
「等等船長您剛剛的意思是不是公開承認你們教內部還有開私刑的傳統的?」
「沒有啊,聖輦船支部從來沒有隱瞞過她們教內為了維護穩定而保留私刑傳統啊。」稗田替村紗回答了文的問題,免得她們也撕起來。
——這倒也是哦,反正你們教內部的事情都是不對外透露的,所以也可以不算有特意“隱瞞”……
「因此我在此以白蓮教創始人的身份提議今後由命蓮寺支部的人員負責我支部人員的培訓管理,聖輦船支部選出的總負責人審批後有權開除信徒教籍。」
「我否決。」
雲居一輪做出了相當於讓公開投票成立的第一票。
雖說是可以在幻想鄉引發騷動的爆炸性新聞,但文與此刻在聖輦船上的教徒倒也還沒驚訝到失聲罵人的地步。
原本還以為那貨做了那麼久的鋪墊會鬧個更大的新聞……但村紗船長現在的意思無非就是讓博派負責狂派的員工培訓和裁員,總比文原先想像的兩支部合併要簡單許多。
如果白蓮教真的統一了意志並且有所行動的話,天狗的集團——尤其是最下線的白狼是有可能要作為基本戰鬥力與之對抗的。
——不過假如說白蓮教的最強戰鬥力就是這四位,那天狗用閃電戰將其擊潰倒還真是輕而易舉。
哪怕領導層還沒瓦解就已經顯露出了尾大不掉的問題,白蓮教和天狗集團之間的戰鬥力差距根本就不足為懼。
白蓮教的公開投票,是在四位話語權對等的元老間進行的。必須有一人提出議案,而為了避免正反雙方票數持平,提議者本身的發言不計入票數……因此白蓮教成立後幾乎沒能有過任何大動作,這樣才能夠維持和平。
——雖說也只是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和平。
「通過。」
寅丸星和納茲琳異口同聲地投出了自己的一票,並不是因為默契,而是害怕對方耍賴的急迫心情不謀而合了。
「……那我再確認一次……船長你確定要讓剛才的投票成立嗎?你們支部的整頓不是靠踢皮球就能輕易解決的。剛才那段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以幻想鄉之記錄者、人裏總書記的名義。」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好意我心領了。」
稗田的話並不是字面上的“我後臺是八雲紫你想反悔你儘管說”……他不過是想表示“即便命蓮寺支部的實力會因為這個決定增長,我的立場也不會改變”。
「哈哈,我也是開玩笑的。那麼以上就是這次會談的全部內容了嗎?」
文也松了一口氣……如果在此收尾,原本處於弱勢的命蓮寺因此得以與聖輦船抗衡,就能夠讓局勢更接近天狗集團理想的均勢了。
天狗集團目前最為忌憚的勢力除了深不可測的八雲本家、永遠亭的蓬萊人,就是惡性膨脹中的白蓮教了。能確保下白蓮教的穩定,也就是為幻想鄉的和平做出貢獻了。
「等等,光是聖輦船支部做出讓步也太不像話了。」
「納茲琳……」
——你丫不要在這時候學對面道德感上線啊!這本來是你上峰的設定好吧!
「鑒於雲居參謀在我白蓮教中一直以來光明磊落的行為,我以創始人的許可權推舉她填補白蓮教千年來的教主空缺。」
這下連寅丸星都不說話了,這個讓權和村紗水蜜那個還能用“良心發現”解釋的不同……納茲琳的提案壓根就是不可理喻。
「抱歉,雖然我作為記者沒有什麼話語權,但敢問閣下是從哪里看出來“行動光明磊落”這件事的?」
「像剛才那種明知道我和主人會投兩次同意票的公開投票還要遵從自己的意志表示反對不是很正直嗎?」
——那不只是執迷不悟嗎……
「然後就算是元老還要獨來獨往的設定也就是不結黨營私的證據嘛。」
——那照你這麼說舊地獄除了鬼以外的居民不都是這樣“不結黨營私”的嗎……
「不知道你在盤算些什麼,反正我是汲深綆短,就先棄權吧。」
「同意。」
「反對。」
白蓮教的公開投票還有一個不怎麼用到的規則——在本來被規避掉的票數持平情況出現時,當事人有權發起一次新投票並擁有投票權。
這個規則很少用到,因為一旦觸發,恐怕會導致票數持平的現象無限迴圈……然後後面的小弟容易撕起來。
「……確實村紗讓你們來管理那幫傢伙的德行是有些操之過急了,目前也許需要一個名義上的教主名分分給我們聖輦船支部來阻止這份不安擴散開來……但是教主的等級設定可能會使得白蓮教變成一言堂,不能只是為了防止對面支部的人才流失就讓激進的村紗登上寶座,於是就推舉從來沒有以元老的身份推行什麼政令的我以防出事……這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過納茲琳也無法保證我當上老大後會不會改掉自己的黑幕設定吧?」
「所以說你想要怎樣?」
現在不失警惕的角色只有寅丸星了,不管怎麼說雲居一輪是要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來,她的誠意從剛剛投棄權票造成平局就能看出來了。
「我的提議是名譽教主……也就是說,不改變過去我們維持平衡與決定權限的最重要的公開投票規則,而是去改變教主的許可權,和一般元老同時享有一比一的投票權,只是在像剛剛那種出現投票持平的情況時擁有決定提案是否通過的絕對權,並且只對一般元老提出的提案有此特權。我在此申請今晚的第三次公開投票。」
——哦哦,這個贊啊。把教主的權力從大總統改到副總統級別。
如果這個提議成立,就算只是名譽教主,白蓮教的教主之位與許可權也就此確定了,日後設定就很難改動,白蓮教的相對均勢估計是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話說回來,真要說的話,命蓮寺這位賢將如此不計得失地把(准)敵人推上王座,其實也是具有教主的素質的……除非說納茲琳和雲居一輪在暗地裏有骯髒的管鮑之交。
「支持。」
「通過。」
村紗水蜜自然是站在自己參謀那邊的,似乎也不怎麼在意喧賓奪主的問題。雲居一輪之前的廢話大概也是說給不怎麼明事理的寅丸星聽的,理解了以後她也只能陪納茲琳投贊成票了。
但是寅丸星並不像是心甘情願投支持票的——既然聖輦船支部的兩個人已經投了支持票,而這一次的提議會讓上一次投了支持票的納茲琳沒辦法投反對票,那麼就沒必要在推行主張失敗的同時扮一次黑臉。多半是有了這樣的考慮吧。
——聖輦船支部還真是好手段——“這鍋我背,這錯我改,員工不好養你們負責踢”的炒作combo玩得一氣呵成。逼得命蓮寺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不過總讓人覺得這個恰到好處的讓步並不是能輕易當場想到的……畢竟讓步的方式不只有讓敵對黨派的潛水夫當教主吧?
「這樣就算是全票通過了,承蒙各位厚愛……加冕儀式就算了吧,像這樣的名譽教主也不具有對於一般信徒的額外特權。至於命蓮寺支部,對於不夠格的教徒想要驅逐多少我都不會過問……反正目前我們支部比起作為根基的“人數”優勢被損壞,還是變質腐壞更加讓人擔憂。」
「啊,那我也告辭了。走了哦,小寶寶。」
「小寶寶?」
「本頭愛稱“赤醬”,有意見?」
「啊呀呀呀,不敢不敢。」
等待了數小時,會談本身的時長卻不足半小時。不得不說白蓮教兩部間的問題真的是嚴重到了可以露出教派內部的皮肉來了。
船長與參謀還有飄浮的頭顱就此離開了,不過目的地並不是頭頂的飛空船。
這就很奇怪了……白蓮教的據點只有那艘船……
說起來白蓮教的作息設定就很亂。在命蓮寺的成員於經堂講學修行的白晝,佛兵就休息在後面的內室;在聖輦船的眾人利用戰艦的機動力活動時,妖僧就在聖輦船艙室內睡覺。
因為雙方互相監督,彼此就很難搞出什麼大動作……天魔就沒必要為了阻止佛世的降臨而出手。
接下來天狗多少就可以把注意力從忙於內部整頓的白蓮教身上移開(畢竟天狗集團的構造中沒有能打入佛教內部的特工,從集團內的外族募集到的傢伙並不可信,沒准會反過來聯合白蓮教來推翻天狗一族的統治),多半會騰出原先用於監視白蓮教的人力來把親八雲派系的稗田家進一步拉向同一側的天狗集團。
——今天還不算晚,還來得及回本部去報告白蓮教的人事變動……順利的話,能在剩杯戰爭開始前的一周時間內讓八雲和守矢的禦主結成戰隊……說到底目前妖怪山的攝政王才不是八阪,哪怕和八雲結盟意味著必然的落敗,她也只能乖乖服從指令。
「暴風雪的勢頭變猛烈了,剩下的幾位今晚就在寒舍留宿吧。」
東道主稗田看到命蓮寺支部的兩位元老僵在雪地不動,為了打破尷尬不得不邀請她們兩個在這裏過夜。確實,在現在的天氣下飛行很不明智。當然文只是想禮節性地等星和納茲琳先走才幹坐著的。
「嗯,那就麻煩阿彌陛下和您的家臣了。」
寅丸星沒有說話,答話得體的納茲琳看起來倒是很冷靜,至少是知道在稗田家與寅丸星清算剛剛的事情和探討今後的方針更為方便。稗田阿彌雖說和命蓮寺關係不好,但這時也願意提供方便給她們,說不定是想藉此機會探聽到什麼機密(比方說寅丸星的寶塔的丟失頻率與通常丟失地點)。
「博麗你負責找人來照看一下兩位客人……然後文你也留下吧。」
巫女從會談開始前沉悶到了現在,此時也不回應,就直接動身去找不知在哪里值班的稗田家臣了,看上去很不想留的樣子。
而文也不是不能料到稗田會在最後對她客氣一下,不如說光邀請聖輦船支部的兩位元老留宿而不邀請她的話會讓她很沒面子,但她也不能因為稗田的場面話丟棄原則就此留下。
「抱歉啦阿彌,我還需要回山寫頭條……今年最後一次的工作成果我還是不想拖稿的。」
「經常熬夜就已經對身體不好了,至少別為高強度的工作而通宵,好嗎?」稗田又做出了老媽子一般的發言。
「說得好像我就很想熬夜一樣……我可和阿彌你不同,記錄幻想鄉最前沿的真實是我一直以來的職責。」
懶得顧及命蓮寺兩位大將那種差點笑出聲的醜態,文一本正經地(寅丸星:胡)說(納茲琳:八)道。
「我倒也不是說不要你回去寫新聞,只不過你沒必要今晚趕回去寫。天狗的獨立印刷不是統一時間開放的嗎?你趕完稿子也還要等到明天的上班時間……那還不如就在我家安頓一晚,明天我陪你趕早解決掉工作就可以了,應該也能趕在你們的事務所開業前完稿。」
文不得不保持沉默了……阿彌並不是今晚一定要留她過夜,而是在暗示“文就算回到妖怪山上報今天的情況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也就是說,天狗們轉移接下來的行動方針並沒有什麼意義——稗田氏不會站到天狗這一邊,至少目前來說是如此打算的。
「……我們還以為你對白蓮教的態度是和天狗差不多的……」
寅丸星有點看不下去了……稗田更加看重白蓮教的關係是好事,但是信仰心很片面地集中在聖輦船支部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打算給佛敵天狗面子的話,命蓮寺也沒有牽制住他對聖輦船援助的手段了。
文覺得自己的臉色或許會有些難看吧……這一次的戰爭八雲和八阪是在戰前有過勾結的,就算是隨便的敷衍,稗田也該用「考慮考慮」之類的話先糊弄過去。他在如此情況下頭腦清醒地用暗示拒絕結盟,只能是極度地想表達要和妖怪之山撇清關係的意圖……
一個現在的八阪神奈子對稗田來說也許不足為懼,但是威脅總是少一個的好……明明還在考慮勢力間的拉幫結派的稗田他為何不按常理出牌呢?
——總不能說就是如字面所說的不想讓我去加班,想拉我過夜然後明早一起寫稿子吧?
就算稗田的真實目的是將文留下不讓她今晚就趕回妖怪山撰稿,他更深層次的動機依舊是通過監視文的報導來將新聞的誘導主題限定在對稗田有利的方向……他就是這樣的政治家才對,並不會真正相信憑文和他的交情就能阻止文為了天狗集團對他不利……對稗田而言,確保自己的安全是必須經由自己的手的。
既然稗田還保留著自己的冷靜,那就只能說明……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這個話題不便於討論。」
「是因為八雲嗎?」
「……」
稗田阿彌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文對此也感到心寒。星推理的邏輯就好像是在說稗田看起來沒道理的行動都是八雲的意志,稗田自己就沒有自作主張的資格。
「我多少是猜得到八雲紫的意圖,但是支持白蓮教依然是我為自己下的的決定。至於偏好聖輦船的原因也不是與命蓮寺的理念不合,純粹是那幫傢伙比你們更需要我的支持。不管你們能不能聽懂這段話,我個人是希望你們永遠不要真正理解我這麼做的目的。」
——聽起來就好像真相會在不久之後大白似的。
「還是不要對這件事的水落石出抱有期望比較好哦,文。」
還沒等對稗田的態度感到失落的文說出她所想的吐槽,阿彌就站起身來,說出了十分寂寞的回答。
「哼,阿彌你還真敢跟記者說“獨自承擔一切真相”這種傲慢的話啊。」
文帶著職業微笑合上了這個世代的文花帖,放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裏。
不管是禦阿禮之子自身,還是歷代的他(她)所隱藏的秘密,都不曾有人摸清過。對歷史的留白留有寬容之心也是新聞從業者的一種風度——允許他人保留秘密,才能為挖掘真相或真相被披露的那份心情調味。
都已經到阿彌這一代了,真的沒有什麼好失望的了……
——……嗎?
「腳麻了嗎?」
阿彌彎下腰,也只有如此他才能紳士地拉起文的手。
「啊啊,是呢,一個人不怎麼站得起來。」
沒有踩著高齒木屐的文也只能乖乖接受對方多餘的彎腰所表達的嘲諷,抓住了他的手。
——以為能利用我來達成你的目的就大錯特錯了,稗田。
射命丸文可不會乖乖地讓稗田順著他的心意縱橫捭闔,稗田氏是千年來同為幻想鄉情報網構成者的天狗干涉人裏的便利橋樑,更是天狗在八雲派系中與八雲本家周旋的盾。
射命丸文——天狗集團——是不會對禦阿禮之子放手的。
假使稗田阿彌事到如今還決定站在遲早要傾覆的舊政權那邊,打算就那樣盡忠而死的話,射命丸文會扯著他向自己伸出的手把他拖到他該在的陣營。
表面上來看這或許是為了自己的組織謀利——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呢?
對於守護著無聊的名分和大義孤獨終生的稗田來說,文設想的結局對他來說是生不如死的。
覺得他不該和那條腐朽的大船共存亡什麼的,也只是文自私自利的一廂情願——一邊口口聲聲說“這不是你該過的生活”,一邊將人類生存至今的意義和他想證明的東西盡數剝奪……
這根本就和白蓮教的宗教家一樣卑鄙無恥。
在一切都成定局,稗田幡然醒悟的那一刻,他的胸中充滿的只會是對他一度看輕的射命丸文的詛咒。
人生過於短暫的他,根本看不到命運另外的可能性。
此刻從阿彌手背傳導過來的魔力,令她所感受到的寒意不減反增。
「眼瞼上沾上雪了哦。是什麼時候沾上的啊?都已經化了……」
稗田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聞言,文趕緊用手擦掉了稗田所謂的“雪”融化後的那些水,努力恢復她玩世不恭的常態。
「你家這門廊和天狗要塞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好吧?開會前隨便轉一圈就中招了。」
「是是是,射命丸家的當主肯於此地留宿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了,令母那邊需要我哪日登門解釋你夜不歸宿的原因嗎?」
「包括她在內的誰會把這事想歪啊!」
「呵,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盡是在沒用的地方耍些小聰明。
雖然文和稗田家交涉是奉天魔秘令,再加上有大天狗親命的光環,文的同族對天狗和人類平等交涉(雖說在同族不知道的時點,稗田是單方面讓文欺壓)這件事從來沒有產生過什麼微詞,不過射命丸家的前家主——也就是文的母親射命丸綾——卻是常常告誡文不要和禦阿禮之子走得太近。
射命丸綾本人是直到現在還做著一些政治上的工作,經過了大量努力後現在也被承認是老舊貴族中站在天魔那一派系的類型了,在此基礎上依靠過去的功績和在公開場合順流附和以自保的本事穩扎穩打地爬上了六房巔峰。但是不知為何她這樣清醒的政治家完全不願意在禦阿禮之子在世的三十年內對他投資。
雖然近幾年已經完全結束了,但稗田過去受八雲之命出使天狗要塞時天狗方的招待都是由射命丸家負責的,然而平時做事有條不紊的射命丸綾不知為何總是在避開稗田。
稗田這樣總是以他人的目光為生存基準的生物,似乎對這件事有自己的固執,總是想要刷滿射命丸綾的好感度,在訪問妖怪山時一有機會就和文商量如何討好她媽,嘴上卻說是想“和文的家人搞好關係”——好像文還不清楚稗田隱藏的怯懦似的。但那種讓文不好拒絕的低三下四的態度與稗田之後的行動又使她想到了求愛,弄得(視覺效果上就是被稗田由文領著四處追趕外加追到後一通猛撩而身心俱疲的)射命丸綾之後是談稗田色變,一說起稗田就用“變態”指代,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罵……
「成天跑外勤回家就使喚老娘堂堂前家主做家務——回家像掐了表一樣從不早到,吃飯像開了加速器一樣不等你娘和你說完幾句話就下桌跑了,吃完飯嘴上說工作實際上摸魚狗得飛起,正經開始工作後進度賊慢還不讓我搭把手找話題問問你今天看到了些什麼……不到截稿日那天萬不得已絕不找那兩個屁顛屁顛跟著你跑的後輩幫忙,她們一來趕個稿叮叮咣咣作響,怕你們傷亡過於慘重外加拖延時間我還得起來再去做三人份的夜宵,她們兩個嘴上說“阿姨使不得”,你也一副“母親~~母親~~我好愛您”的死相,結果背地裏一邊吃得不亦樂乎一邊偷喝酒,喝嗨以後挑肥揀瘦還超大聲,什麼“增加我的體重是想讓我像阿姨一樣飛不起來嗎”,“肉只有這麼一點是想引發戰爭外加讓我們發育成她那窮酸樣嗎”,女兒發育得比老娘好老娘就不要面子了?!而且雖說這不是你講的但笑聲最大的居然是咱家的孩子哦!就算你們沒喝醉酒我有時來看你們有沒有搞出狗命,拉下麵子過來沒話找話你們還一副“跟老年人談不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隨便敷衍老娘……趁你在那邊洗澡時——順便一提那些洋服和篠懸比真的好不耐髒居然要天天換真是辛苦我了——老娘難得(積憤已久)悄咪咪地摸去你那裏睡跟你順便說說(清楚)老娘的想法,你居然二話不說把老娘敏感的翅膀當成抱枕用,你以為你親娘是過來給女兒侍寢的咩?你捏著我的敏感部位不就是為了讓我說不出話嘛,你的翅膀可拆卸就比你娘了不起?說起翅膀,第二天我起來還得掃工作室裏的一地羽毛和狗毛,然而你親娘翅膀脫毛比你們三個撕的加起來還要多是什麼鬼啦!老娘就怕下次截稿日家裏沒菜做夜宵,你獸性大發要拔老娘翅膀紅燒了吃,翅根都不用拔毛的……好不容易等來了西方大陸烏鴉反哺這個偽學術的幻想入,結果老娘就是等你送了個變態過來?」
姑且不提前面一大堆的多餘鋪墊,文對她老媽受稗田困擾這件事還是有那麼一點愧疚的。雖然她確實欠了稗田挺多人情,但是帶他去坑自己那名義上退居二線業餘時間當當家庭主婦滿腹牢騷的親媽似乎更加違背人倫……
「稗田的人品其實不壞,他是因為太過聰明因而糟糕透頂,太過謙虛反而狂妄無比,太過溫順從而位極人臣。」
文當初問了射命丸綾打從開始就討厭稗田的原因,換來的回答只有這麼一句回答,而且居然是好壞參半的評價,和文期待的回答不完全相同。
可話是這麼說,稗田和射命丸綾談論政治問題時,射命丸綾卻是一直在做筆記,對稗田的高瞻遠矚點頭稱是。稗田不知是真是假的誇讚也讓她看起來花枝亂顫,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先害怕老樹開新花會讓女兒和親自安排這人事的大天狗很沒面子才會刻意避開稗田,結果卻讓吃裏扒外的女兒引來了腦子不太正常的稗田的窮追不捨。
其實在文看來,讓她老娘去對付稗田比自己有用多了。大天狗那麼安排,應該是已經料到了稗田會把天狗集團派來的間諜吃死,所以選用了有著棄子覺悟的文,避免那個還在覬覦天狗集團最高層權力的舊貴族被稗田利用來滲透天狗的政治圈。對稗田來說,絕對是結交射命丸綾更有利於他的發展,而他不必在乎大天狗的擔心,他可以通過文來接觸她被雪藏的母親,就算她母親會沾上私通稗田的嫌疑也與稗田無關,哪怕射命丸綾被大天狗處置了,稗田至少還有射命丸文這張牌可以和大天狗打,不會處於完全不利的地位。
射命丸文討厭稗田的小聰明,他的小聰明到最後都是為了讓他能肆無忌憚地做些什麼而發揮的,可他本人卻連自由不只是肆無忌憚都不理解。通過廣施來換取所有人都無法討厭他的政治立場,卻永遠都不能體會到別人投注他身上的好意,也無法理解在帶他追著自己老媽跑時文看似惡作劇成功而露出的沒心沒肺的笑臉背後隱藏的還真是破罐子破摔的沒心沒肺。
雖然稗田是拉住了射命丸文的手,但是射命丸文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關於自己尚未犯的罪。不過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鴉的思考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事情只會給人造成困擾。比方說很久很久以前,射命丸文是沾酒就醉的,但不知何時起,哪怕喝再多的酒她頂多也只能感受到頭昏腦漲,而感受不到什麼醉意不醉意的了。
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以前的事——當精神上的疼痛因外物激發,酒精也只能造成體感的麻痺。如果酒精本身就是幻痛的激發物質,那喝酒本身就成了讓人在精神上更加清醒的行為。
對於空虛者而言,翻山越嶺後也許能看到填補自己空虛的無盡之海,但在心中已有一片覓不到的海的前提下,翻過錯誤的坎坷,填補的只是閱歷的空虛,最終抵達的錯誤的海,和在坑窪之處傾覆的杯水沒有多大區別,兩者都將在苦行的旅者抵達的一瞬間就要把本以為有了歸處或填充物的空虛吸收煉化,但空虛本身不會消失。
這一點之於稗田也是一樣的。所謂“夫奴必自役,然後主役之。”欺世盜名?欺人的前提必是自欺欺人。
在善人看來可恨者必有可憐之處即是此理。在文看來欺騙是大罪,因此連美好而淺薄的憐憫都不配得到。要給予騙徒慰藉,唯有成為同等的騙徒,而真正靠互欺來賜予對手被理解的感覺是何其困難呢?
言歸正傳,射命丸文要行的不義是世間最惡的背叛。
要怪的話,就只能怪稗田對自己投以了信任……無論是對彼此的交情的信賴,還是認為他人的能力和器量不夠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信任”,對稗田阿彌來說都是多餘的。
射命丸文是能嘴上說著為他好同時將他推入他從未涉足的無間的鴉;稗田阿彌是明明根本沒有任何好處還能裝得自己從毫無意義的公益人生中獲取了幸福和滿足,在一切結束後悄然退居幕後不與人爭名奪利的無痕之風。
無處不在,無處不可行其道的風自然不會為任何外力折服,但風的結局只可能是目送駕馭自己而行的旅伴和自己拉開距離,最後自身成為彼岸的存在。風的痕跡,終究會體現在受助者身上,人們對頭腦發熱者的利他行交口稱讚,卻認為天生的利他者的利他行不需要“多餘”的承認。
即使如此,風還是選擇了前行,哪怕終將被遺忘也選擇了去推動萬物的運行。這是短視,還是說這算是某種高潔?
既然為了堅持沒被承認的高潔而孤獨著,為何又要把自己的假笑展露給大家看?不笑也不會妨礙到什麼人,沒人會因為自己所奴役的道具沒在唱人世的讚美詩而棄之不用。
他明明在自己前行的路上只是旁觀了他人的幸福,自身從來就沒遇上過什麼好事,有什麼值得笑的?
為什麼不放棄自己無意義且長久得讓人心生厭倦的高潔?為什麼要去推動沒他也已經無所謂了的世界?如果一定要高潔又為何不從這個連他的生存意義都漸漸不再需要的地方逃走找一個需要風推動的風車尚存之國?自己幫助這個世界剝奪了自己的生存意義,這不就和自殺一樣嗎?這還算是無盡的風嗎?
就像白蓮教創造了讓邪惡投身其中的大義一樣,蠢蠢欲動的天狗集團規劃的未來也有讓射命丸文安置自己私心的空位。
只要讓人類的總督稗田家跪倒在天魔的面前,那麼天狗的情報網就能籠罩整個幻想鄉,禦阿禮之子會淪為天狗諜報機構的輔佐者而非現在的合作者。
風一旦被拘束住就不再是風,僅僅是在封閉體系內無法歸零的氣壓差。被預設了安穩的未來,也就代表被限定在了止步於那安穩的小世界中。
除非說這腐朽之風將由食腐之鴉的雙翼延續……
有著這個具有正當性的最終目的,文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背叛阿彌。
話雖如此,但文還是想要打消自己最後的內疚與顧慮,於是她向其他人一樣問出了庸俗的問題——一般來說稗田都會選擇迴避的那個問題。
「說起來,阿彌你有說過你今天發表了“到老時追悔莫及”的言論吧?你說你見過很多這樣的人了,那你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文並不是一定想得知答案,她之所以這麼問,無非是想盡人事——她是在試圖得知自己背叛稗田的對錯後再行下背叛之惡的。她的背叛絕對不是在逞一時之快。
「這算是正式的採訪嗎?」
「你把我和我的新聞想成什麼了啊……」
「只是先確認一下你想幹什麼。畢竟視情況的不同,我需要用不同的方法斟酌用詞。」
「你這意思是回答我就不需要拿出回答公眾的認真勁嗎?」
「啊呀呀呀,吃醋了?跟自己的讀者較勁真是不像你。」
「新聞記者掌握的情報應該是不少於讀者的,就算是煙霧彈的差值也……」
「就算你說讓我對你放煙霧彈說話也……嘛,算了……開門見山地說,我認為只要是人類,知曉死期將至就不可能沒有憤世嫉俗的心情。」
「我不這麼覺得啊,垂垂老矣的老年人搞出來的大新聞我是從來沒機會遇上過。如果大部分老人都憤世嫉俗,這其中多少也該出幾個力量還沒完全衰減的反社會人格搞些事情出來才對。」
「因為我並非衰弱老朽而死,所以我一開始也和文想的一樣。但是直到近幾年來,死期逐漸逼近我,我開始拿自己和平日裏偶然能遇見的老人作比較。
目前的幻想鄉,目前的人裏,並沒有什麼社會保障體系——或許哪怕以後生產水準提高到能讓全體人類與妖怪都不忍饑挨餓還綽綽有餘的未來,為了滿足上層的需求,這件事情都不會得到解決。少數人裏豪門的老爺子、老太太,他們年輕時大概就理解幻想鄉的本質了——至少能看透人裏對於妖怪的意義吧。年輕時他們都在權衡利弊後選擇了固守人類一側的權勢而非成妖後的壽元與隨之而來的未來的可能性,但是日薄西山之際不管是誰都會對那副什麼幹不成的軀體有所怨恨,對自己要被自己用愛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澆灌而成的子孫後代將取代自己的未來感到抗拒……那些傢伙認為是自己當年沒有變妖才讓自己的下一代有機會享受榮華富貴,而忘了那是他們比對自身欲望和恐懼後做出的取捨——大部分人活得失敗時都會說自己當初有為了別人去選擇放棄掉什麼,而不認為只是自己的器量不夠連選擇的餘地都沒。」
「那阿彌的器量又如何?」
「我的欲望太過膚淺,恐懼心又太過沉重,所以也成不了大器,在八雲派系裏也就只能成為人類這邊的總督,控制一下人類和低等妖怪還行,但在高階妖怪那邊我是混不出什麼名堂的——話說你別打岔啊……這些話也只有你會有興趣聽了。」
「那我不問你的話,這些話你是打算一輩子都爛在肚子裏了?」
「應該吧……很久以前我是認為這種厭世的想法只能在必需回答的時候才能說給別人聽,事實上也只有在八雲那邊行政等級比我高或平級的幹部在懷疑我的忠誠時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為此我還特意編了假的說辭備用。但是八雲的同事到頭來都對我很放心,那時我大概也就認清了自己這三十年能到達的高度其實是如何的不值一提。」
「你別這麼想,大天狗大人他不是也和你稱兄道弟來著嗎?說得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似的。」
「那只是想把我拉攏到你們那邊去,我去你們那邊的時候天魔殿下拉不下麵子專門和我談人生(因為出不了門所以也裝不出那種偶遇的感覺來談人生),大天狗殿下之下的官員基本又不像他那樣從不加班擺著一副黑臉到處轉悠找條狗嚇嚇——先說好我沒有嘲諷大天狗殿下的生活作風……話說回來,包括你在內的高層應該都是覺得大天狗在族內是個比我還好挑逗的萌物來著吧?」
連稗田都直接叫天狗的統治者是“萌物”,雖然是對大天狗大人的大不敬,但文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連你都看出來了?」
「不知道的人一般會以為天狗政治圈的吉祥物是最高位的天魔殿下,但真的有旁聽過你們的政治會議就立刻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聖輦船支部無法長久就是輸在了員工培訓的方向上,他們領導層講究的是思維休克,他們能維持下去無非是靠著憑藉巨大而模擬得像是開放體系的封閉社會環境和幾乎不間斷的價值觀重構,連對外活動都得把外部人員請到聖輦船裏,一旦打破了那種資訊不對稱,智商再低的妖怪都能理解聖輦船支部是個邪教了……打起仗來那幫狂信徒也只能打打非對稱作戰,你們天狗還以為萬一和白蓮教開戰那把撲滅中軍的本隊結束戰爭就算是耍小聰明,我倒是覺得隨便打打持久戰就能讓對面那種只有數量的雜牌軍自行解體了——在大量第一手資訊流動的延長戰中,誰會在知道上當受騙後還跟著那幫詐騙者同生共死就為了他們那點利益啊?」稗田隨口批判了一頓剛剛還和自己互相幫扶的聖輦船支部的前景,隨後捂著臉好像是在憋笑似地提起了以前的事,「另外大天狗是你們天狗政治家的吉祥物這事不是你自己喝醉了酒時說的嗎?椛當時黑著臉,喝醉了的羽立用手機錄了音腳底抹油跑了,要不是令母還清醒趕上去把她架回了你家……你別跟我說你把這種差點自己就被搞成大新聞的醜事給忘了!你還醉著的時候可是說著要拿寫真做報紙贈品想扒了那孩子衣服!」
「誒?那我洗相片的時候怎麼從沒洗出來那種好玩的玩意?」
「好玩個頭啊你是不知道你最後把誰扒了……這話題扯太遠了,回到我說的老年人精神生活主題吧。」
話說到此處,就像是為了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一樣,稗田加快了腳步。而意識到話題即將變得沉重的文並不想就這麼緊跟上去。她其實也不後悔自己一開始問出了戳人痛處的話,但也沒有做好接受什麼黑暗事實的心理準備,擔心自己會聽到並不期望的回答的她選擇了繼續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來延後不知是好是壞的真相降臨的時刻。
「我覺得挺好的,反正我想問的也只是阿彌你的處境。你倒是跟我講了很多不相干人類的屁事呢。」本想把鴨舌帽摘掉戴上自己的頭襟體現一下不怒自威的風範,但發現為了參加會談的自己連包都放在了客房,於是就僅僅是咳嗽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威嚴,「咳,聽好了,我問的是“你有過追悔莫及的感覺嗎”?又不是要登報,跟我說那麼多別人的追悔莫及當理論依據幹什麼?」
「把讀者默認為不耐煩的人也是有限度的,不管怎麼說作為社科學作家的我和寫寫速報的你還是得有些許不同吧?」
「你這是看不起新聞記者咯?」
「新聞記者在幻想鄉的文化底蘊並不深厚,目前還需要靠政府認可的壟斷來培養影響力……不過我是沒辦法看不起這個新興職業啦,畢竟有文在的話崛起什麼的是分分鐘的事,這一次的緣起對你的部分再修訂時也許就可以公開關於你潛伏為人類記者的設定了。」
「別吧,太羞恥了……」
「寫什麼好呢?“文筆之尖銳勝於利劍”如何?」
雖說他是沒拿紙筆把剛剛想到的中二的描述記下來,但文懷疑以後這貨真有可能會把現在說的這句話寫到《幻想鄉緣起》上。一想到以後會被別人讀到這樣的語句,文忍不住拿文花帖擋住了自己的臉。
「……好啊你,這是在逼我走上商業互吹的路子啊……」
文並沒有反駁稗田的玩笑。因為實際上她的筆因為某種原因確實已經淪為了用惡意傷人的武器了。
「所以說你大概明白了吧,我這樣的角色,雖是博聞強識,看似應該為了更大的理想而不斷尋找新出路。可事實卻是我死守著讓我放心不下的許多東西。」稗田笑著說,難得真心的笑也只是苦笑,「而人之一生負重便是為了不讓人停下,一旦停下背負者就會因為不堪自己負重的種種原因與放下重擔的後果而永久地放棄掉對重拾重擔的希望。可以說對於已經上路的人來說,放下重擔和止步不前是等同的,放下重擔就意味著要把腳步停下,稍作歇息就不可能不把身上的擔子卸下來。一身輕鬆地出行,沿路上分文不取,順利地抵達地平線那頭,看到從未看過的卻又對那其中的美好已有某種程度預料的風景,那不可以不說是一種幸事。不過那樣是很困難的,即使出生時不帶有污穢,在這片穢土光是要活著就需要鬥爭,鬥爭產出的污穢終歸會回流到鬥爭者自身……不斷累積著自身的重量,那個體如何才能夠看到最遙遠的風景呢?」
「那只能是選擇可以在路上利用完然後扔掉的物資作為負重,一邊移動一邊拋棄了。」
「我的話因為求聞持的能力,會記下自己做出的所有事情,通過對地獄司法體系的解讀,我可以在生前就如閻魔一般估算出自己要受的刑罰之重,所以我做事總是要為了減輕自己的罪孽而替萬民著想,通過一視同仁的方法減少我和他人的羈絆。我的奉獻是到此為止的奉獻,我並不會對我所侍奉之物所遇的與我不相通的悲歡負責。
這樣的話,我雖是拈輕掇重,但卻不會有真正地在心理上壓垮我的重擔,假使有一天我倒下了,那也是能力不足所致,換言之我可以確保自己是在為大義付出一生的才智後再無可獻出之物才止步。
那之後我就可以安心地在最終抵達的地點那兒優雅地等待死期了,這期間我便能享受我應得的真正的自由,隨心所欲地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這個我對之已仁至義盡的世界再怎麼指責我為惡我也不會心懷內疚。
也許我所抵達的地方,並不是一個時代的山峰,最璀璨的日出也要等到數小時後來到,我不過是在山谷中靜看黎明之前的無盡長夜。可即使我所抵達的真是一片萬物都還無法在這之上調色的黑暗,那也是真正意義上我所能抵達的最遠處,從那點開始無論我往東西南北哪個方向走都是走回頭路,失去了前進意義的移動那就只是奔赴死地。」
「你是在說極東。」
「正是如此。想到最後的話就可以發現,擺脫死後因罪受罰的命運其實就等同於無時無刻不畏懼著死而生,要下一個論斷的話便是為死而生。所謂的轉生之術必然要形成一個迴圈,為死而生的穩固迴圈概念便是靈魂不滅最好的防腐劑。對轉生者而言,此岸也是地獄,在平面內怎麼轉悠都是在等死,只有超脫這個位面,向更高的海拔邁進才能獲得解脫。“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能做到這一點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在塵世之中得道升天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什麼貴族應秉持的風度,什麼大家應得到的自由民主,一旦自己把那些東西放到了自己的靈魂上,飛鳥就會因為平添的這份重量而再也無法起飛。
這點的話,身為鴉天狗的文應該是比我還清楚吧?」
「嗯……」
「所以我是不會憤世嫉俗的,人生三十載之短讓我認清了自己若是不去努力就不能做到自己真正想做之事的事實……因為這三十年之期限對我的敦促,我對人生價值的問題看得比其他人類更加清楚——如果不去做的話,自己渴望的未來是永遠不會水到渠成般地展現在你的眼前的。
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拿起過什麼,所以我就沒有捨棄的資本。不知不覺間我只能嫉妒別人,但無法從別人身上剝奪任何東西了。我為了無罪地接受是非曲直廳的審判……」
「很孤獨吧?」
「嗯,所以在以前我覺得三十歲時英年早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還這麼覺得嗎?」
聽到這裡,稗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二人已來到了文經常留宿的那間客房門前。他沒有把紙拉門拉開,也沒有轉過身來正視文。
僅僅是為她留下了他靜止不動的背影——一如往常的不可逾越之壁。
——望山跑死馬。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在心中編織好的理所當然的回答,卻是像凝結成冰似地卡在了文的喉嚨裏。
在自身的錯覺裏,說不出來的願望,滲透著寒氣,即將凍結住自己的呼吸。
「……當然是……」
「你猶豫了。」
雖然實際的停頓只有一秒左右,但稗田還是精確地把握到了文的空隙,就這樣說出了她最害怕的話語。
「既然你猶豫了,那我就體貼一點只說你願意聽的部分真話吧。」
稗田阿彌出聲成霜。
「我對於因為現在的這些羈絆而失去了我本來近乎無罪的履歷這件事並不後悔。」
意料之中的回答,文也並沒有因為這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出現意料之外的回應。她能拿來回復稗田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果然自己要在這場遊戲中扮演的角色依然是惡人役。
射命丸文最終確認了,從選擇握住射命丸文的手的時刻開始,稗田阿彌就註定無法以自己的意志在這場戰爭中獲勝到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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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19: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7:22:51
「主人我也……」
「那兩個的關係不還是很好嘛……剛在我們這邊做完有政治矛盾的戲還敢這麼親密……」
寅丸星在負責接待的家臣到來前一臉鄙夷地看著兩位漸行漸遠還說著悄悄話的文書工作者。
「……」
「納茲琳你剛剛好像想說什麼來著。」
「……不,沒什麼了。」
寅丸星沒有對之前納茲琳與自己持反對意見的事情說什麼……不過即使她想對這件事發表意見,納茲琳也能對支持雲居一輪上位這件事給出在會談時沒有提的理由。
在靈的召喚以前,一切都還沒脫離納茲琳計畫的軌道。
——暫時來看,我能確保的部分劇本還能處於某人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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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21:55:38 | 显示全部楼层
Rider篇還沒開始寫,目前在寫以靈夢視角展開的Assassin章。這裡先跳過黑幕過多的Rider章,直接放鬆之後的Berserker章。
話說廣泛征求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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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rserker.國津暗湧》

神明因為無神論而衰退,諷刺的是無神論卻無法完全消滅人格神。要想徹底抹掉什麼東西的存在,必然不可能用光。凡是光照進來的地方,都有影子正在蓬勃生長,那也將會是下一縷光線落足的地方。
無神論之所以能和有神論相持不下,就是因為有神論無法證明人格神是否存在,也無法說明人格神是什麼樣的存在。既然信仰者自身對神的認識都接近於一無所知,只是懷著寧可信其有的敬畏投注了一份可有可無的投資的話,這個飛速發展的社會必然會要求人們為了向前看把那種意義不明的窩囊精神捨棄,只相信自己的存在——於是就有了無神論。
科學地看待問題時本身就不該把不科學的因子當成自變量考慮,這種對不確切的東西進行哲學性的評價本身就與宗教信仰的偏信現象有異曲同工之妙,事實上無神論反倒是在給將要滅亡的人格神提供苟延殘喘用的信仰。如果有一天人類連無神論都捨棄了,那才是人格神真正意義上的末日。
這麼看來,緘默才是真正的毒藥,將概念拒於千里之外的瘴毒。對神明緘默無非就是成為現象學者,自己找尋出什麼東西存在的理由或是不再考慮什麼意義不意義,只接受知根知底之物,不再探求無法給出確切答案的神秘,有時無法認清真相也就氣急敗壞地把真相貶為神秘不可測之物。
就像人類永遠追不上只是視覺概念的地平一樣,就像世界作為一塊包羅萬象的底板,它不會因為上面盛放了什麼東西而染上別的色彩,遵循射映構造認識萬物的智能生物認識到了他們以往沒能看到的事象的另一側也不代表那另一側是那認識行為所導致的。神明只是作為概念存在著,失去那一層空殼也不會有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只是就此進入了和愚者平行不相交的相位罷了。
但,沉默不語也有另一種原因。
將平行的結果視為了距離差的結果,然後再將距離差視為了等級差……
那樣的緘默就不是消滅神明的力量了,而是非黑即白的什麼東西。在大多數情況下,隱忍背後藏的都是陰怨,沒有信仰的神明接觸到那種東西,一下子就會被染黑了吧?
而將神靈從神座拖下來的瞬間,愚者發現自己終於同自己所崇拜的對象站在同等高度的歡喜和神明抓住了與常世留下因緣的微笑可能性後如釋重負的安心感,從那堆混合物中誕生的會是什麼呢?
所謂救濟的結果原來不過是各自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合適的位置罷了……差不多就是大家都認為“到此為止就好”的程度,把握這個度是實現Happy End的要點。
本來就靠保持沉默心懷怨念等來救濟的人,因為已經走到了不該到達的頂點,馬上就會駕馭不住下滑的坡度而摔得粉碎——美好的東西要不是易碎物,就是擺得過高了。
無論如何都會用常世的方法向著其原先所處的究極的無名之位面返還的神靈,物理上是金剛不壞或唯神可觸之軀,概念上可以逃脫生者必滅之理……會被微不足道的小石頭給絆倒在地而死——不如說是在自身的體外生長出了阿基里斯之腱。
這件事也許比神靈無法被無神論放逐更為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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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21:58:22 | 显示全部楼层
-7:16:50
神社的住民通常是要早起的。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文化環境下,神的侍者都沒有讓神等候的道理。
守矢神社卻是例外,稗田阿彌交還神社原定的風祝後八坂神奈子需要早起工作的狀況仍未改變。不如說早苗和諏訪子回來以後,一想到自己神社里還有兩個傢伙在白吃白喝,自己累死累活地從早忙到晚,起床氣就鬧得更厲害(不過一個人折騰就沒什麼意思)。
清晨最早要做的事情就是為赤口當年在神社側面開墾的農田澆水——似乎風雨之神每天象征性地照看一下這片具有豐饒詛咒的土地,在秋天時就能毫無懸念地出產數量可觀的天狗社會所沒有的農作物了。
早在守矢神社遷入幻想鄉的頭幾年,天狗集團就在供奉雙神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提供三人份給養的天狗集團就看穿了——神奈子早就陷入了要靠模仿人類的進食行為來減少信仰消耗的窘態。
那個時候,神奈子還滿腔熱血地想擺脫那種現象,以為守矢神社總有一天可以從天狗的蔑視下崛起,直到和天魔平起平坐。於是就和諏訪子商議,把神社旁邊的一片樹林變成了耕地,學著以前俯瞰著的人類社會的樣子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其實早在那個時候,八坂神奈子就該發覺自己不可能和天狗達成平等的和解。在下定決心遷徙到幻想鄉前,神奈子也接受過東風谷家長久的供奉,東風谷家的人看到消失的供品後當然能理解神明的衰弱……即使如此東風谷家還是在配合神明進行讓她威嚴掃地的行為,本質上和天狗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不再敬畏神的凡夫俗子,只不過東風谷家還在堅持一族的使命,天狗是出於利益的考量才會援助守矢神社。
後來守矢和天狗漸漸熟絡,神奈子希望借用天狗的關係與稗田家和談,讓守矢神社在幻想鄉的人類聚居地建立分社。
當時神奈子要與稗田、天狗三方達成協議,所以不能用過去在外界屢試不爽的妖怪退治立威。因此神奈子無法拒絕大天狗提出的將曾在諏訪地區呼風喚雨的神奈子打造成農業神明的提案。
當時的措施是大天狗派出下端的山伏天狗幫助守矢神社進行耕作,用那幾個苦力轉化為信徒後驗證了神奈子農業方面的神德,再用文的報紙詳細地記錄下來拿到人里大肆宣揚。結果神奈子很快解決了預想中很難纏的融入人里的任務,雖說也不是很深刻,但好歹是確保了天狗以外的淺薄信徒數量,能夠安心把觸手滲透到地底世界。
在諏訪子出走以後,實際上還在信奉八坂神奈子的人並沒有那個白癡想得那麼多。對舊地獄安排的原定計劃確實是失敗了,之後所做出的補救方案根本是臨時想到的,因為沒有提前和天狗的諜報機關接洽好,後來神奈子也就無權過問特工們的行動。天狗實際上連八坂神奈子在人里失勢後的替代品都準備已久,稗田家也立刻領會天狗的意圖引導輿論的流向,反過來將神奈子自己說出的謊話變成了陰謀論中的一塊基石,把神明應有的冷血特質偽裝成了「陰險」,在此時搬出早就被大天狗推薦為神社門客的粉墨登場的秋妹妹,巧妙地給了人們放棄對神奈子本人信仰的緩衝台階。
就在那之後,八坂神奈子自食惡果,完全成為了天魔實際意義上的階下土著神。她其實是打從心底慶幸諏訪子她出於自己的意志,不帶一絲愧疚帶著早苗脫離了守矢——敗犬的話只需要神奈子一個人來當就行了,她還不想連累到諏訪子那樣只是隨波逐流,等待消亡的無辜神明。
本來就屬於避世的神明的諏訪子出走後當然不可能察覺到人里信仰心的變化,也許她到了現在這地步還會因為神奈子出乎她意料的衰弱至此而有些愧疚——不過也就是個可能性罷了,這位同居者還從未對出走後四處抹黑她的舊事有所表示過。
就結果而言,神奈子就算是到失去了人類信仰的現在也還在按照天狗的指示親自灌溉守矢的這一小片試驗性耕地,以讓自己神德軍神的一面被農神的性質壓下去——實際上天狗那邊僅有的種植業就是以酒小麥為主,其次栽培些果樹,最終神奈子神德的受惠者還是妖怪山內被天狗奴役的異族,所以神奈子改變顯靈方向後從天狗那邊獲得的信仰反而更少了,真要說的話天狗的信仰更適合供給諏訪子。
回去的時候正好就看到了參拜客在拜殿外面雙手合十的畫面。一大清早就有參拜客到訪是讓神奈子挺高興的,不過看到的人是自己一直在懼怕的天狗的領袖人物就不是很好受了。
說起來那個男性的參拜根本就沒有什麼誠意吧——雖然不是正式參拜,但在參拜本殿時戴著面具隱藏真容未免也對神明太不敬。關注到從樹林中鑽出來的神奈子的視線後,一點也不尷尬地放下手,沒有要再進行鞠躬的意思了。
雙方一開始都沒有要第一個打招呼的念頭,神奈子自認為是和他同級的天魔的傀儡(只不過對方比現在的神奈子強多了),而對方當然是認為神奈子要向天狗一族俯首稱臣的愚蠢敗者。
下級的山伏、白狼到上級的鼻高(雖然現在被下剋上了,但還是習慣按以前的等級排序把他們放到貴族地位)與鴉自然是處於不同的社會階級,但他們代表天狗一族外出公幹時都是一身黑白主配色的人類山伏裝束,也只有在天狗中占少數的女性天狗的正裝允許有鮮艷色彩的紋。即便是如今身處持有六房飾物的天狗集團最高位者,也在遵循著這個傳統,但是這名天狗身著的白色卻是用紫色來裝飾,考慮到和這件衣服花哨程度相近的女天狗裝大多是應用些許紅色,這件衣服除了彰顯大天狗身份高貴外,或許還有表“惡紫奪朱”之意。
只要看著那身下擺都快拖到地面上(不管怎麼說都有種八雲紫的感覺)的紫白山伏裝就能明白來者的身份,再說妖怪山擁有白色雙翼的天狗也只有他一人了。不過今天大天狗除了那身衣服外還有別的標新立異的特色……
因為平時不喜歡離開要塞而在神社戴上鼻高天狗的面具掩蓋真容是可以理解。不過看到白狼天狗在祭典上舞動的禮儀用薙刀(看樣子還是放棄把出任務用的斬馬刀揣上來了)就那麼扔在他的腳邊時神奈子心裡一陣憋笑的抽搐,因為那武器(女天狗中也有真在使用那玩意的)有著誇張的長度和優美的曲線,一個男的為了擺擺架子拿女天狗演舞的道具上山裝腔作勢可以說是十分吃力不討好……
最後還是神奈子先服軟,把大天狗請到了自家的會客房間。說實話沒能在第一時間把他請進來只是因為大天狗和神奈子算是關係比較尷尬的熟人,神奈子愣在了原地一時想不清做什麼得體的舉動。
說起天狗的話果然就是酒,大天狗在天狗的官場中應酬多年,酒量恐怕是能和鬼族爭鋒。所以一大早以酒代茶待客也沒讓神奈子感覺多彆扭,事實上諏訪子離家出走留下後她甚至養成了在每天起夜小酌一杯的習慣。
「這麼早就來參拜您還真是好興致。如果是有事找小神,大可不必登門拜訪。」
「如果是平常例行的公務檢查,請你到吾的山城擺擺龍門陣就可以結束了,但今天我有要事找你商量……」大天狗搖晃起酒盞中淺淺的一層清酒,就好像清澈見底的酒中還乘著冰塊之類的東西似的——或許在他眼中,神奈子的存在就是像為天狗一族的昌盛錦上添花的配料,作為領導人能隨時決定神奈子被“消耗”的時機,因此他才一直做出那副輕視她的樣子,做出這副搖擺不定的死相,「因為是決定守矢神社存亡的方針,所以哪怕決定權都在我們這邊,為了天狗的信義我方也想征詢一下閣下的意見……準確地來說,吾是代表全體天狗來聽取軍神殿下的軍略的。」
「所以才穿成這個樣子?」
「身為社會的一員就要對自己的言行謹慎,作為代言人吾最好還是用這種能體現吾等社會各個等級人員意志的服裝來和你會面。」
——那你丫怎麼把象征山伏意志的黑白配色改成了個人喜好的紫白……說好的尊重呢?
「恕我冒昧,小神眼力見拙,沒看出來您這身穿戴哪裡有鴉天狗的特征……」
「鴉天狗穿什麼都百搭啦……以前做諜報,現在主事文娛,沒有什麼刻意去維持的傳統。」
「第一句話不是您原創的吧?」御阿禮之子的語氣簡直是撲面而來。
——所以你丫的尊重能不能關注在精神內在上……瞎改山伏(讓員工穿統一制服,就你一個人把制服的主色調改了可不就是瞎改嗎),形式主義地演繹白狼,無視鴉天狗的存在感……以前怎麼不記得大天狗是這個設定?最近變得焦慮了嗎?
「其實貴方的臨時僱員乃至神社編外的督查向來都是鴉天狗提供的,吾的話也不過是踏著他們工作建立的基石來和你交涉。」大天狗面具下的雙眼冒出了懾人的光芒,「再說,如果今天的情況不合吾人的心意,吾並不介意做一些鴉天狗在天魔大人的原先所在的信仰體系內該做的事情——不同的是,吾自己是不會處理剩下的東西的。」
「……佛教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神奈子這話把大天狗氣得抖了三抖。大天狗作為天魔的走狗,對那位大人的事情上心到了讓人覺得難纏的地步。神奈子也感覺到自己說錯了大天狗所指的宗教——那正確答案只能是印度教了。大天狗本來裝的逼應該是既富有文化內涵,又殘酷的——不過聽眾聽不懂就沒辦法了。
「算了,你要是真的知曉全天下之事也就不會不識大體淪落到今天這田地。我來這裡也不是要和你探討宗教問題。」大天狗將第一杯酒一飲而盡,算是把話題就此揭過,接下來好像在問明天天氣會如何一般平淡地向正為他斟酒的軍神問道,「你覺得天狗一族的軍事實力在親八雲的勢力圈中如何?」
問出這種話來的意圖是顯而易見的,八坂神奈子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問話的重點。心中也為天狗此時表露的意向高興。
「……表面上來看天狗集團的總兵力和軍團素質是很高,可以說是親八雲派系里軍事實力最強的組織了。」
「不過?」
「不過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若是進入全面戰爭的層次,天狗集團已經在妖怪山的自治社會麻痺了自己千年之久,說難聽點就是吃軟怕硬久了,打不了什麼硬仗。而親八雲派系尖兵的力量深不可測,如果要和那幫怪物作對,您軍隊的士氣還未開打就會損耗過半吧?」
「說得不錯,能一開始就抓住問題的核心讓吾對你刮目相看了。雖然我軍也有將才,但統領以千為單位的軍團,不能只靠優秀的指揮官解決久疏實戰的問題。」
——以千為單位?
神奈子的記憶裡,天狗的武裝部隊兵力只接近千數。
「您是打算傾全族之力?天魔殿下也同意這種事情了嗎?」
「天魔大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反過來說亦是如此。八雲紫明明自己都成個舊時代的廢物了還要抹黑同為賢者的天魔大人,其心可誅。你不這麼覺得嗎?」
看似是在調侃,但大天狗卻是在同時把神奈子逼到了必須表態的懸崖邊。
——按照這邏輯你家天魔嘲諷紫生活作息像頭母豬(無糟糕意味),那藍還得找天魔拼命咯……
雖然神奈子對八雲紫沒有什麼好感——籌劃剩杯戰爭時因為守矢能幫的忙就那麼幾個,所以在自己分工外的大部分時間內都是神奈子看著永琳和紫在那邊規劃,弄得神奈子還沒面子……天狗一族若是要求她和他們一起對抗八雲紫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光聽這個大天狗吹的一面之詞就認定天狗一族已經決定對八雲勢力宣戰未免太過草率,誰知道大天狗是不是被個人的感情影響了決策,一心想要對抗八雲紫而要搶在組織決定前先擺正麾下真神的政治立場,增加他的政治籌碼。
當然也不是說神奈子不害怕大天狗——這個男人是在她之前幾乎收集了全妖怪山信仰的霸主,在妖怪之中也算是被神化到極限的特別種。別說是和手下有著無數部下撐場面的他作對,就算和他進行一對一決鬥也得是神奈子恢復到全盛時期的實力才有勝算……
只不過神奈子更不願意得罪大天狗背後的天魔……和大天狗翻臉的話憑現在的自己至少還能在被幹掉前反抗幾下,但是被天魔認定為必須排除的對象的話,神奈子是絕對不可能撐過第一回合的。
大天狗對白蓮教採取了露骨的敵對政策,也在不斷嘗試說服協助圣輦船支部取得人里聲望的稗田阿彌。可天魔實際上沒把白蓮教放在眼裡這件事在妖怪山風傳得很利害,同時大天狗也沒有制止謠言的傳播——說明這件事並非空穴來風。
天魔的宅家程度足以讓外人認為大天狗把她軟禁了起來……外人能知道天魔對白蓮教意見不大,也就只可能是天魔有意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給了什麼人——也就是說天魔對大天狗自作主張與白蓮教為敵的行為是有明面上的意見的,不過還沒有達到一定要去糾正的地步。天魔和大天狗並不一定總是對外事有著一致的看法,天魔會對大天狗不聽從指揮的事情表示自己的立場,但服從天魔的大天狗也會有堅持己見的時候……關鍵就是神奈子不知道天魔的底線是什麼。
八雲勢力衰弱是不爭的事實,可這也不代表天魔會擔起把八雲勢力的利益吃光的擔子……善於守成的天狗已經等待了一千年,也不差接下來的幾百年讓八雲勢力虛弱到極點——至少現在還擁有稗田、博麗兩方忠實附庸的八雲勢力可不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的紙老虎。如果是因為八意永琳策反了依附於八雲一側的森近霖之助而有了危機感,真心想收服即將滅亡的八雲麾下的附庸,天魔也應該選擇鼓動其他的妖怪集團去攻擊八雲紫,坐收漁翁之利——倒也不是說天狗鬥不過現在的八雲勢力,只是把八雲紫殺了也不見得就能成為比現在的八雲更好的統治集團。
再說就算不管天魔和八雲紫的情分,天魔歸根到底是個對麻煩事避之不及的死宅,目前天狗集團的辦公系統剛剛完善不久,按天魔的性子她是不願意打倒八雲紫自立為王惹上一大堆部下處理不了的大麻煩的。
在一個政權腐朽到極點前對它出手的蠢事只有對未來抱有期望的理想主義者或者不願意看到人力資源白白浪費的仁王才會做。只知貪圖享樂,生活奢靡成風的天魔絕不可能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類型。
神奈子此時若是應承下來對八雲紫的侵攻,不管此事成敗,日後天魔表面上要追究大天狗今時今日的又一次獨斷專為來找回自己場子的時候,當然不會拿大天狗這個自己人開刀,那麼之後要幫著大天狗說話的神奈子就岌岌可危了(雖然是不會死啦)……可若是不答應,大天狗為了封口或許現在就要對神奈子做出什麼事情來……
大天狗和看似和善(其實是懶得費力氣對別人動手)的天魔不同,他能確立自己在妖怪山的權威,靠的就是對外族的鐵血手段——不然風神異變時神奈子進駐此處,這麼大一座山除了臣服于天狗的種族以外怎麼不見任何自成一派的?據說大天狗將天狗集團無法控制的低級妖怪部落都視為天狗社會發展的絆腳石,要不是八雲紫建立幻想鄉的目的就是保護妖怪的多樣性而天魔又支持這件事,他早就對幻想鄉各處用兵了。
大天狗的理想就是建立天狗的獨立王國,奉天狗為貴族,奴役低等妖怪為國家的工農兵。這種簡單易懂的封建王朝不需要不服從上峰命令的反骨,所以即使是還未讓天狗集團獨立出去的現在他也在藉著各種由頭拔掉天狗領下異族的刺頭,連表面上的友好都懶得裝。
在三十歲大限之年身體仍算健朗的某代御阿禮之子割腕自殺,據傳就是大天狗假借天魔之名越俎代庖(其實天魔也沒有對御阿禮之子的管理權限,只不過作為熟人有對八雲紫建言的自由,不得不說大天狗要是真的做出這種事情,八雲紫對他的容忍真是有夠沒原則的),要求稗田阿爾按照賢者的設定年齡結束生命的結果。因為只有稗田阿爾的尸體明確記錄了最終送往妖怪山的行程,其他的全都行方不明,找不到墳冢。
而在那之後,稗田家卻仍舊和天狗集團保持良好關係——甚至可以說是變得更上一層樓的親密了。用那種方式將恐懼植入人心迫使對方服從的殘暴,僅僅是用這種力量來控制外族的大天狗,若他自稱是“代表天狗全族”來和神奈子交涉,怕是連對神奈子先斬後奏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既然知道了自己是處於進退維谷的狀態,也就沒必要演戲了……反正大天狗和天魔都是自己不能得罪的危險存在,乾脆不要有所偏頗,就事論事地解決大天狗心中的矛盾。
「說實話,小神認為八雲紫她那麼黑天魔殿下只是損友的表現,天魔殿下她自己也沒放在心上——說句難聽的,這是您不解風情吧?」
「放在以前吾倒還可能願意容忍八雲紫對天魔大人的不敬,但如今八雲勢力衰落到了連大結界的進出都不能嚴格控制的地步,而吾等天狗一族井井有條地發展著,那八雲紫反倒是比過去更加不識好歹,在我的山城拜見天魔大人時不過是多等了大人一會兒就當著吾人的面一口一個“死宅”地叫喚……天魔大人出來後她還總是有意無意地用“死宅”指代大人……」
大天狗咬著牙說完了這段極富形象感的話,神奈子聽到這裡就開始害怕了——這種別人家的家事自己再聽下去沒準會被大天狗爆破掉,連同自己不算高的笑點……
「八雲紫不能再完美地管理大結界確實是個嚴重的問題……」
「吾的山城如此龐大,天魔大人也並不是沒有走動,怎麼算得上是死宅?天魔大人不在公開場合拋頭露面是她不圖虛名,也是她信任吾的證明。」
天狗越說越激動,神奈子感覺他面具背後的臉都快將紅色滴出來了……打斷失敗的神奈子心中一陣無奈,為了避免自己真的笑出來然後被神道毀滅,還是在內心吐槽這神經病轉移注意力為好。
——可能你家那不怎麼在公開場合露面的天魔確實是不喜歡功名,問題在於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明顯是放不下利祿好吧?要是沒有你包養她還會把自己活活餓死在家裡不成?另外“宅”這麼外界化的新潮(至少現在還沒大眾化)概念你能理解它的意思不就代表專門查了“宅”含義的你自己其實也很在意你家大人死宅在家的行為嗎?
「再說不出門又與她何干?天魔大人就算真是死宅也輪不到那種連死宅都不如的廢柴說!」說到興起之處,大天狗揮動背後白翼扇動的頻率已經不足以表達他說話內容的過激了,所以他猛拍桌子以烘造氣氛,四方的桌腳頓時齊聲斷裂,桌面碎成一塊塊的向中間塌陷下去,大天狗的酒盞也掉了進去——想想他待會兒還得再向神奈子要酒喝也是蠻尷尬的。大天狗也沒有反省的意思,繼續喋喋不休,「八雲紫她成天到處轉悠又轉悠出什麼名堂了?四處順手牽羊,騙吃騙喝,胡吹亂侃,倚老賣老,誤人子弟,沾花惹草,為老不尊……總之天魔大人宅在家裡就不會搞出這些事。」
——您悠著點,再這樣下去我怕你就要扶搖直上九萬里展示怒放的狗命順手把守矢的房頂掀了……以及你是從哪裡搬出來那麼多紫的花邊信息?合著八雲紫是天狗傳媒的敏感話題但取材時那記者搞到的紫的黑歷史你都曉得咯?
「也沒人規定老年人(雖然不覺得紫有多老)沒有嫖娼的權利吧?而且老牛吃嫩草也可能是兩情相悅呢……」
「……那你也是站在八雲紫那邊,認為天魔大人是死宅嗎?」
——不不不,我只是也有點在意自己是不是為老不尊了。話說你之前還在辯護天魔那貨不是死宅,怎麼到最後自己就承認她宅了?自己人黑自己人就是愛嗎?原諒我不懂你們山裡人的社會觀……八雲紫被你列了那麼多罪狀,最後要貼個大標籤居然還是“說我家大人是死宅的人”,你這狗是一扯到天魔被別人餵下去的“公正客觀”就全都吐出來嗎?
神奈子突然回想起了大天狗剛剛那些話里的一處亮點:「稍等一下,您之前的意思是說天魔殿下最近不總是待在山城里了嗎?」
「有這個意思,但還沒那麼做——她說收到了朋友的信,這幾天準備去見她。但這還不是因為八雲紫的話讓她受了刺激!另外再來一碗酒!」
——因為紫的幾句話就積極陽光起來?這天魔怕不是個假宅!還有為什麼你居然對天魔脫宅入充不爽啊……
「莫激動撒……」神奈子趕忙把酒瓶直接遞給大天狗安撫他,心裡覺得要是再不讓這貨消停一會兒的話他下一個要拆卸的就是自己命途多舛的胳膊了,「聽起來八雲紫拜訪天魔殿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您不早不晚偏偏在今早拜訪想必是昨晚思考了一夜……是文從昨晚白蓮教召開的會議發回來的線報中有什麼要緊事吧?」
「沒錯,白蓮教暫時沒必要去管了,他們內部已經出了亂子,正在進行整改。所以昨晚稗田透露給了吾等一點信息。」
神奈子展現出智商後,大天狗也就不再把她當成一個單純的傾訴對象了,一改剛剛那種激動的神情,好像精神分裂一樣地冷靜了下來,正經地說起了來守矢神社的契機。
「能具體說一下前因後果嗎?」
「簡單的來說,昨晚……今天凌晨陪同主持人稗田參加白蓮教發佈會的文在得知白蓮教會暫且停下發展步伐來進行內部整頓時,她本來打算早點回來把這件事報告清楚好在族里快點討論出這場戰爭期間對稗田的援助政策,但是稗田卻留她過夜以暗示她回來報告也無濟於事……文當然是想弄清楚稗田不肯在這場戰爭中再增加盟軍的原因,當時由於舟車勞頓而決定在稗田家留宿的老鼠和老虎正巧聽見了,因為她們不希望稗田家結束和吾等的同盟而無法繼續牽制圣輦船支部,所以很直白地問了稗田是不是為了完全站在白蓮教這邊而放棄了天狗集團的政治支持。稗田對此語焉不詳,那老虎口直心快,就問是不是八雲指示他不和天狗繼續交好的,稗田就很沉痛地說他多少猜得到八雲紫的意圖。話說到這裡不用繼續下去你也懂了吾專程找你的理由了吧?」
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情報,大天狗也覺得口乾舌燥,仰著脖子用酒瓶給自己不斷地灌酒,也好給神奈子為將來做打算的時間。
神奈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天狗所說的“決定守矢存亡”是什麼意思了……之前心中覺得大天狗是個傻逼之類的心情完全消失了,現在的話神奈子簡直想把大天狗抱住猛親一頓然後一路螺旋跳躍到天狗要塞共商抗紫大計。
八雲紫把神奈子變成參戰方就是為了強行找機會清除掉守矢神社的勢力,以此達到對天狗集團敲山震虎的效果。所以八雲紫不可能讓稗田與守矢結成戰時聯盟失去好不容易製造的下手名分。
八雲紫不會最開始就直接壓制天狗集團,稗田阿彌身為早苗之前的養父當然不願意成為八雲出面壓制守矢的先鋒,所以他就提前表態保持中立了,也順便讓天狗們知道紫對守矢的態度。
——不過稗田不願和守矢為敵的原因也不只有早苗就是了……
雖然主因十分無聊,但大天狗在八雲紫將對守矢神社出手之際選擇了堅持自己的守矢神社傀儡培植計劃——仔細一想還真是惡毒……
「為了天魔大人最終的目標,守矢神社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雖說只要找到替代品就沒差,不過我覺得以後是不會再有你這樣的神上套了。紫這麼做到底是為了向我們示威還是真的想破壞天魔大人的計劃我是不清楚,但是她既然想破壞天狗的既得利益,那也只能認為她是要和我方開戰了。」
「您族內的其他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天魔大人對這件事不置可否,建議吾再觀察一段時日,族內的大部分人也都不想和紫手下那批怪物交戰,那群傢伙安逸慣了,如果不是到了不得不開戰的地步是不會動手的……但是不管怎麼說,現在看來放任八雲紫也終究會迎來我方底線率先被觸犯的那天。」
「您為了守矢不惜提前和八雲的開戰實在是令小神感動……」
「要建立吾等天狗橫跨妖、人、神三大社會的帝國,依附天狗的神明是必不可少的。現在的關鍵是除了吾以外的天狗都只看重眼前這點虛假的和平,不肯放眼到更長遠的未來。真正站在吾這邊的親信太少了,這個消息是今天日出前由文的烏鴉傳達過來的,所以具體情況暫時還只有六房級別的幾位幹部知道,吾必須想辦法趁事情還沒有傳達到更下層的現在自己製造一些不得不趁這次剩杯戰爭的混亂和八雲紫開戰的理由獲得先手優勢才行。」
「這一點不用擔心,聽完了您的說明後,我把八雲紫的行動和之前我注意到的一件事聯繫在了一起……只要您能活用這個情報,說服您的族人向八雲紫開戰是毫無難度的。」
大天狗聽到這裡立刻正色(感覺上)道:「此話當真?」
他原本的目的只不過是讓神奈子為了守矢的存亡而站到大天狗這邊,阻止天狗一族為了對紫妥協犧牲掉守矢神社……真正說服自己的族人的希望還是在稗田家那邊,現在知道神奈子就有搞定這件事的資本自然是讓他不得不認真起來了。
「千真萬確。」
八坂神奈子興奮地說道,好讓自己也相信現在是天狗挾帶守矢神社一飛沖天的時機。
之前在準備剩杯戰爭時,神奈子的確沒能出太多力,但也因此有了更多的精力去聆聽紫和永琳的對話,也理解了這場戰爭的本質。
在神奈子去請教永琳的時候,那個好賣弄的傢伙為了讓陰靈系統更容易說明,直接把已經召喚出來的第一騎士拿來舉例了。所以神奈子就知道了永琳對那騎陰靈的猜想。
雖然還不是板上釘釘,但神奈子必須在天狗面前堅持永琳的猜想……只有讓天狗們相信永琳的說法,才能確保他們不會為了明哲保身而放棄守矢神社。
「既然你對當說客這件事很有把握,那就沒必要現在說出你的殺手锏了……雖然來不及問你要怎麼做,但到時候吾會暗中配合你遊說的。」
大天狗看起來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闖入了他的感知半徑……同樣的,神奈子也感覺到了神社被什麼東西侵入了。
大天狗是能把整座山視為自己的領域來進行全盤把控,而神奈子也能把控到神社的動態……不過神奈子的感知是有限度的,她只能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西面進入了神社,而無法算出那東西現在已經逼近到了什麼程度。
不通過鳥居進入神社都會被視為對神域的侵犯,神奈子只是作為軍神對自己的陣地被人侵犯保有敏感性罷了。
「抱歉,大天狗殿下。我這邊有參拜客要過來,接下來的話題再繼續下去會有洩密的風險……」
「我也正想先撤退了,我還得趕回去參加早上的例會(不就是早朝嗎)。你今天有什麼行程安排嗎?」
「除了處理你佈置下來的公文就沒什麼要事了。」
「那今天的任務就先緩緩,交給那幫鼻高管著再說,我回去就安排一場酒會,你準備好說辭,到時候拿著待會兒送來的邀請函出席就行了。就這樣,我就從正門走不和你的客人見面了。」
——所以你來這邊的個人意圖這麼明顯還穿那種蠢衣服裝什麼公眾代表……
大天狗拿起薙刀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神奈子在會客室看著自己慘遭毒手的方桌發呆。
神奈子感覺今天的大天狗和以往的不一樣,冷血沒了冷靜就只有殘暴了。不過也許就是因為他現在不能理智地判斷一切,神奈子才能從紫的攻勢下活下來。
神奈子是蛇,與青蛙不同,是靠不斷蛻皮存活至今的長生者。她很清楚生存就是有捨有得的行為,在這千百年來,自己的興衰不斷往復……可以肯定的是,她跨過了無數同代人身死的那些時代,建禦雷雖然擊敗了神奈子,但下場卻比神奈子淒慘得多了。
已經輸了多少東西並不重要,只有活到最後的才是勝者。建禦雷無法對月都發起復仇,但是向建禦雷投降的神奈子卻還有著反擊的一口氣在。
不管多麼微小的希望,神奈子都會將它抓在手中……無論如何都要取回王權的信念支撐著她活到了現在,為了維持多少也在延續自己這些戰敗者生命的皇室神道,為了天皇崇拜與軍國主義合二為一的國家神道,她身為國津神都和月都的天津神一同衝到了護國的最前線……
這是何等的屈辱啊……民族劣化到了創唱,神從根本上失去了自己的絕對性。月都的人只需要改變人類社會的構造就能讓地上神的性質從源頭變異。
神奈子所做的抵抗都是為了阻止月都構築起他們的統治體系,有了這個遠大的理想,被天狗奴役這種個人問題根本就不值一提……
然而她不知道想對抗伊甸園的樂園之蛇所生長的地方就是伊甸園的土地。
馬上,她就會因為選址不察而迎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結局。
……如果天魔所謂的朋友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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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9 20:30:11 | 显示全部楼层
《Caster.佐邪舌禍》

危險性和友好度是一般意義上對怪物的評價參數。
不過,這兩者是偏向於使人絕望的參數,而非恐懼。
在現代,怪物的威脅力和怪物所能造成的恐懼是掛鉤的。因為人類膨脹的自信心把他們放在了一個自以為安全的心理高地,當有什麼東西越過柵欄與圍墻來到人類面前時,哪怕那東西沒有有意張牙舞爪,靠著無數年份建立起來的自信的失去也會使人類將安全感也一併丟棄,陷入恐慌。
恐懼和絕望不同。絕望會給人無事皆休的安心感,恐懼則是不確定性的陰影持續籠罩在人心上的產物。
現在的人類,哪怕面對從上古歸來的支配者也多少能拿出點抵抗的志氣來,不至於完全絕望。只要不完全處於被動狀態,人類就有著還能種出恐懼的希望在。
自己的主觀努力在古代妖怪物語中常常是求得生存的次要條件,從中世開始中央集權強度日益加大,無法得到官方認可(賊)的障之民(被區別之民)逐漸妖魔化,而真正的妖魔的影響力減弱,使人均年齡大幅下降的人類鬥爭史的恐怖慢慢地壓過了人類作為妖怪食譜中的一份子而被捕食的歷史。
換言之,最早期的人類若是遭遇妖怪,通常會把求生的希望寄託在妖怪的性質上。而到了後期,生命中已經有太多威脅逼著自己去死的人類並不會太過重視和那些威脅差不了多少的妖怪。這意味著在過去的時代里,妖怪想要將恐懼根植入人心,主要靠的不是絕倫的力量。
要發展恐懼,將人類的認知刷新是最好的手段。所以,善於自我更新的妖怪從植入恐懼的角度來說,相比古典妖怪有著更勝一籌的生存力。
另外,不靠未知植入的恐懼也是存在的。
恐懼關係可以是約定俗成的,伴隨著屈辱的。古典妖怪大多會採取和人類交涉并展現壓倒性的力量的手段,確立妖怪和人類的不平等關係後建設虛假的和平。通過維持妖怪退治和人類供奉的平衡來定期定額地獲取恐懼心,這種戰略也能敦促人妖兩方各自發展以擺脫對方鉗制。
只要將種族符號化,變成一種文化融入人類社會,就能夠避免完全的滅亡。只不過究竟是人類綏靖了古典妖怪,還是古典妖怪在散養人類這個問題就很難回答了。
化身荒邪或隱藏自己的正體,這兩種做法都有其所長與劣勢。
正體不明者為了化形就需要先了解自身的本質,所以變化者是在不斷自省并進化的。而荒邪者有著自己的符號,只能好好扮演預先設定的惡人役角色。
沒有確定定位的人渴求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守護自己既得利益過於長久的存在必將得隴望蜀,失去自己的確定性。
能隨時改變自身性質而順應潮流的是恐懼體系里不勞而獲的消費者,而包括古典妖怪在內的荒邪在享用恐懼心前首先是恐懼的生產者。
從這個角度來說,虛假的邪惡符號是耗不過千變萬化的。
變化的能力是改寫他人對自身認知的能力,干涉認知層次的能力其實就是最大的作弊了。
正體不明和為博取存在感而行的邪惡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級的概念,是沒有交匯點的。
不過對於正體不明者來說,他們需要確立自己的屬性就得依靠外物的穩固參照。如果找不到用來當惡作劇目標的聖人的話,正體不明多半會被擁有和聖人同樣虛偽而強烈的感情的偽惡所吸引,找到可以拿來偽裝成本我的無道之惡。
而吸引了正體不明的偽惡,就算自身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之徒,也很可能因為無法判明正體不明者的屬性,而選擇觀察。當偽惡開始思考自身時,也就失去了大半為惡的資格。
不過正體不明者和偽惡在表面上皆非善類,哪怕有機會互相消解彼此的本質,也難以展開那層關係。
可以肯定的是,這兩種神秘如果站在了同一側,絕對會是戰場最大的擾亂者。

点评

备考这周我戒pc了,更新要等到下周三考试结束了,虽说这单机也没人在乎吧。  发表于 2018-1-10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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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8 21: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4:16:55
幻想鄉並非樂園,來到此處的妖怪大都理解了這點。僅僅是將它視為一個庇護所倒沒問題,但認為任何人不經努力就能在這個世界獲得溫飽就太過貪婪了。
然而目前的幻想鄉根本連庇護所該有的秩序和穩定都無法保障。
二岩猯藏認為,要讓幻想鄉這樣雜糅了太多本不該留存於世的東西的社會處於穩定狀態,中央統治層的絕對強勢是必要的。
猯藏在幻想鄉的資歷和守矢神社差不多,都不到二十年。在這十多年間幻想鄉主要的人事變動全是以白蓮教為核心展開的,因為她在白蓮教有朋友,所以現在要是白蓮教把八雲勢力打下來了猯藏也不會無法接受。
猯藏來到這個幻想鄉也是形勢所迫……人類討厭偽裝成人類的神秘,因為偽裝成人類的神秘現出真身的瞬間正體不明的恐怖是足以將人的社會觀連同精神一同擊垮的。佐渡的妖怪狸殘黨已經因為十多年前興起的妖怪狸察舉運動而變質了,靠自身強韌的精神倖免於難的部分也全都被物理性消滅了。
在滅族的危機到來前,猯藏多少是有了點危機感,想到了自己最近一百年在幻想鄉解開了封印的好友後就帶著願意跟著自己走的部下躲進了幻想鄉避風頭,誰料到跟著自己一起躲進來的還有很多其他的從古代倖存到今日的妖怪名流,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的神明。
幻想鄉這麼小的地界立刻因此陷入了混亂,其中守矢神社的神明趁機對博麗神社宣戰,企圖建立自己的妖怪神道。雖說那兩個神在博麗巫女面前秒跪了,但是當時確實是造成了大亂子——八雲紫去拜託天狗集團作為妖怪山的公方勸阻博麗巫女的暴行都差點引發了戰爭,沒有天狗制約的話那傢伙怕是會順手滅一批幻想鄉的新移民。
之後過了六年,白蓮教趁著移民引發的社會動蕩吸納了妖界可以吸收的所有妖怪,幻想鄉資源不足的問題終究因為社會趨於安定而完全暴露了出來。於是守矢神社主導開始了地底都市開發計劃,企圖把地獄方面放棄的舊都改造成新能源驅動的新型都市,解決掉資源問題的同時順便安置那些不願意服從幻想鄉分配辦法的移民。不管真相如何,新都計劃在付出了諸多代價後流產了。
如果說幻想鄉的管理者們只是對幻想鄉的未來發展相關事宜不管不問倒還好,但之後追蹤著幻想鄉移民侵入大結界的外界人僅以一人之力就打破了幻想鄉的穩態,最後還是由包括二岩猯藏在內的閒散妖怪組成包圍網將那貨擒住……幻想鄉管理委員會、白蓮教、天狗集團都對此保持旁觀,八雲統治的衰落由此可見一斑。
本來的話,猯藏是想把那傢伙綁到八雲那邊邀功,以此平步青雲。但是八雲方面卻不是很重視那個傢伙,結果好不容易搶到手的人頭只能白白鬆手了。對幻想鄉的統治體系感到失望的她,不再奢望脫離如今的野生妖怪階層,轉而著力于整合目前幻想鄉僅存的既不願意加入白蓮教又無法申明自己存在意義的妖怪建立起了自成一派的系統——草根妖怪網絡。
不過要將那些並沒有什麼特別想法卻又自命清高和社會格格不入的傢伙聚集到一起,給出一個正當的理由自封為王是十分困難的。
不過猯藏的確是在建立自己的勢力,不是為了向什麼燃起反擊的狼煙,僅僅是為了自保和保護願意跟隨自己的妖怪們。
她已經察覺到了,幻想鄉的大量移民不是什麼偶然……有什麼會席捲整個外界僅存的神秘體系與幻想鄉的陰謀被什麼人謀劃著,八雲那幫傢伙的不作為或許就是在為了事發的一刻做準備……如果不想辦法團結起來,包括猯藏在內的無組織妖怪一定會成為什麼龐然大物的齒輪,或許是被磨損掉棱角,但或許會從這個世界脫落——最可怕的是連齒輪都當不了,僅僅是被當做鐵蹄前的大地一遍又一遍地踏過去直至粉碎,比池中物還不如。
要說根據的話,除了這一次妖怪衰落的時點密度過高以外,也還有別的依據——那就是在此之前更早發生的大規模神明沒落。
妖怪的勢力之所以能全面地超過穢土的神明,就是利用過去和現在妖怪沒落差不多的神明沒落造成的信仰真空……如今盛極一時的天狗集團也是在那時候繼承了無數雜七雜八的神性。那種將神妖割裂開來否定的時代其實就很可疑了。不過即使有這個論據也無法證明猯藏對於現狀的猜測。
那種將神與妖九十年代前後幻想入的各地的妖怪,他們的衰落都不是同時開始的,只不過衰落到極點的時間驚人的一致罷了。哪怕這真是什麼人的陰謀,這麼做也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更加讓人覺得外界的妖怪集體驅逐是人為控制的了。話說回來,如果猯藏只是讓妖怪們意識到現在有重大的危機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的話,只能引起正體不明的恐慌吧……
所以建立互助網絡的事情也急不得,從容應付就好。托了自己有這麼好心態的福氣,猯藏在幻想鄉的生活算是過得有滋有味的——有著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藉此機會收了不少手下供自己差遣,每天又沒有一定要完成的任務,就只是穩步推進著自己的日常……這麼一想幻想鄉不就是個養老勝地嗎?
猯藏雖然不是白蓮教的成員,但是和圣輦船支部那些開明的傢伙關係還不錯(命蓮寺支部就只是不得不做的表面朋友了,那幫妖怪和尚總是在勸誘猯藏讓她要求她的部下修行精進,實在是太過無趣了,猯藏還偏偏要和那幫傢伙搞好不亞於圣輦船支部的關係)。剩杯戰爭將在今晚開始,雖然表面上奉行和平主義的圣輦船支部沒有派出戰鬥員參一腳,但是他們畢竟是和命蓮寺支部共用一個據點的,開戰以後猯藏也就沒什麼機會去那邊玩了。
所以今早猯藏就順理成章地來命蓮寺的僧房找她的好友封獸鵺玩了。雖說鵺因為加入了這個白蓮教性格變得中規中矩起來而不像以前那麼有趣了,但這改變不了猯藏和她的交情——再說在現在這個一有異動就會發生連鎖反應的幻想鄉,鵺要是還像以前那樣愛胡鬧倒是會讓猯藏很難辦吧。
清晨的命蓮寺幾乎看不到什麼人,門口只有一個山彥在掃地。現在的話是夜行性妖怪由盛轉衰的起點,也是化形的妖怪狸可能會自動暴露真身的魔退之刻。雖然二岩猯藏自己是不會因為狀態不好就變化失敗的,但她畢竟有幾十個妖怪狸小弟當跟班,她也就懶得蒙混過去和那傢伙開玩笑了。
「喲,響子。」
「早上好!猯藏前輩!」
山彥多是大嗓門,要將聲音從山的這頭傳到那頭,誇張的音量是必要的。不過響子也在命蓮寺支部修行了十多年,到現在也總算是明白了在近距離下和人對話該輕聲細語。雖然還是有些聒噪,但如今給人的印象至少是有點偏向“元氣滿滿”而非“有害噪音”了。
「老朽今天是來找鵺(醬)的,她在嗎?」
「鵺大人剛剛受納茲琳大人委託出門辦事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呢!」
「那麼早就出門了?」
猯藏嘴上答應著,思緒卻再一次飄揚了起來——反正在之後得知了一切真相的時點,她痛罵了自己想太多(而且太歪)的愚蠢就是了。
白蓮教在這場戰爭中的兩個席位都分配給了命蓮寺支部,主將是寺院的住持納茲琳,而那個配角估計就是納茲琳一早就拉攏了的外界人。論資歷和實力,作為命蓮寺名義上元老的鵺當然也足夠出戰,不過鵺和星一樣是白蓮教的精神象征一般的東西,而且鵺身處命蓮寺支部還對圣輦船支部十分友好。可以選的話納茲琳是不會讓鵺涉險的——不過她親自上陣倒是更不符合常理。
猯藏和納茲琳其實挺談得來的,如果只是和響子之類的下級人員打成一片她也無法進入命蓮寺的白晝領地。但這也正說明命蓮寺支部的內核也和圣輦船支部差不多,絕對不是什麼大乘佛教的分支。所以鵺那樣的曖昧存在才會作為兩部間的緩衝劑而被容忍在命蓮寺活動。
納茲琳的目的似乎只是讓命蓮寺支部發揮對圣輦船支部制衡的作用,而圣輦船支部的目的是擴大妖怪的權益。在幻想鄉盤踞已久的舊勢力以八雲為核心一改常態採取宗教自由政策貌似也是這百年來才有的變化,大部分幻想鄉的老資歷都只是忌憚這個龐然巨物而不敢妄動罷了。
根據猯藏的推測,從二十世紀上半葉逐漸顯露的秘教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應該是被幻想鄉的各大佬計算到了而被容許的。雖然現在白蓮教已經有了極大的威脅力,但它確實還未侵吞過幻想鄉原有體系的利益……它所吸納的人力,全都是幻想鄉的無組織妖怪。現在的白蓮教完全有實力去吞併其他的小勢力,它的教義也不禁止這種兼容並包的手段。白蓮教之所以能和眾多勢力相安無事地相處至今,恐怕是靠著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什麼制約因素形成的不成文契約……
白蓮教的內部問題十分嚴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元老們自行將教會分為命蓮寺和圣輦船兩部的做法就是為了緩解更加碎片式的內部分化。
圣輦船的內部治理完全是沿用了人類的做法,假託“教化文明”的藉口用妖怪社會低下的生產力支持做得有模有樣的商業文明……圣輦船支部依靠上層人物利益一致的中飽私囊來由上到下組建的脆弱聯盟,他們將底層妖怪的權益受損狀況歸咎于人類,不僅緩解了妖怪內部上下層間的矛盾,還漸漸地把圣輦船整體的矛頭轉向了人類。
這場剩杯戰爭會讓參戰的各勢力進入互相戒備的狀態……所以圣輦船支部選擇讓命蓮寺支部代表白蓮教派出參加者並不是他們沒有好託付給剩杯的願望或者勝算,只是這場剩杯戰爭能讓那麼多組織牽扯進去就已經表明了發起它的目的包括了製造原本對圣輦船支部有制約作用的各大勢力無法分心介入白蓮教問題的理由。
圣輦船應該是即將入侵到外部的顯界了,雖然猯藏不認為現在衰弱的妖怪有足夠的尖兵補足交戰雙方的武器代差,但是現在的局勢只能表明圣輦船支部即將開展一場聲勢浩大的遠征。
不過即使圣輦船支部通過一直蟄伏著的八雲紫的計策取得了戰爭的勝利,人妖平等的幌子也會被它自身主導的踏繪而粉碎,白蓮教圣輦船支部原先的領導人會在侵略結束的瞬間引咎辭職吧……不然原先大義凜然的傢伙就只能承認先前的主張全都只是嘴上說說的,其目的就是取回妖怪的恐怖,而不是宣揚妖怪信徒的正義性。如果說了那樣的實話,大半的可能性就是被一直裝傻等著大義名分翻身做主人的部分妖怪信徒抓住權柄立刻取代掉。
在戰前白蓮教整合了幻想鄉的散軍,各大勢力等的就是這個臃腫的肥豬癱瘓的瞬間。想來作為圣輦船支部黑幕的雲居一輪就是把未來出賣掉了,她只在乎在白蓮教被改組前她能從中牟取到怎樣的利益,而將它不斷積聚的脂肪被瓜分掉的未來承諾給了各大勢力,以此獲得了互不侵犯的契約關係。至於組建圣輦船支部目前腐敗的領導層的方法,應該就是盡可能地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把各族領導人偷偷以權謀私的證據全都偽造成自己的了,就靠那種不需要代價的浮華收買了為數眾多的小妖王——她刻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暗中活動的黑幕形象,前幾日還奪取了名譽教主之位,就是為了到時候能毫無違和感地背負一切罵名吧?
猯藏對那種傢伙只能敬而遠之了。打從心底她是很佩服那樣的生存方式,甚至是對那樣的黑幕抱有憐憫之情。
只不過如果雲居一輪賭上了一切的外界征討是以失敗告終的話,她就只是個蠢貨了……所以猯藏認為雲居一輪絕對是有著足夠強大的底牌能保證她在那場戰爭中獲勝。
即使有雲居一輪擔下一切的罪責,她拉攏的腐敗者若是死守著自己的地位也不太可能在白蓮教的洗牌中全身而退——想要取代他們的傢伙是不可能沒辦法揭開雲居一輪簡單至極的偽裝的。所以現在圣輦船支部的領導層人員都會隨著雲居一輪的身敗名裂而自行隱退,通過過去腐敗時結黨營私構成的勢力圈在自己的種族內自立為太上法皇,和新上台的新貴族一同繼續飛揚跋扈。而新的宗教貴族也只會在樣子上教訓一下那些實權者,最終都會為了自己統治的穩固而和先輩同流合污。
白蓮教就是個以解散來造福大眾為前提建立的速成邪教,發展時還會注意不侵犯舊勢力的利益,再加上佛敵天魔那種設定上一定要砸場子的神經病都選擇了悶聲發大財,它能穩定地發展到今天而不被意識到其威脅力的舊勢力攻擊也就不奇怪了。
在圣輦船內部有實力分到蛋糕的就只有通曉腐朽之理的聰明人,最終能分掉白蓮教大部分積累的就只有圣輦船以外的外部勢力。
八雲勢力因為是最可能參與到白蓮教互不侵犯政策構成的黑幕,所以應該是會將聖輦船領導層重構出來的新政腐集團收到麾下;妖怪山的天魔作為幻想鄉軍閥的霸主,負責白蓮教戰後依舊有戰鬥慾望的戰士們的編制,所以那傢伙早前身為佛敵才沒對假借佛教之名的白蓮教出手——因為她遲早要分到白蓮教那塊最大最有價值的蛋糕,而大天狗露骨的敵對態勢就是為了和白蓮教劃清關係,以便日後有名分接受對白蓮教短暫的輝煌心灰意冷的那幫好戰者;命蓮寺支部的設計意圖就是吸收從圣輦船支部脫落的信徒,作為最了解圣輦船支部構造的平行宗支,命蓮寺當然有法子把八雲和天狗集團吃剩下的東西一掃而空。
不過命蓮寺若是真的把那殘羹剩飯吃乾抹盡,作為圣輦船原先的政敵的吃相不免會十分難看……這時候就需要猯藏的草根妖怪網絡出場了——命蓮寺支部只能靠強硬手段教化的信徒就由以無組織無紀律為特性的互助會接收。
雖然說白了就是吃別人吃別人吃剩下的剩下來的更不堪入目的東西,但是猯藏的目的也只是把那些一時失去歸屬的妖怪保護起來……能增加自己的會員自然是能讓自己過得更加舒坦,但互助會的會員畢竟不直接等於猯藏的部下,只是有著轉化的可能罷了。
猯藏與白蓮教的兩部同時交好,看似是墻頭草的行為,實則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熱衷於追名逐利的一方妖王,方便自己在圣輦船分裂後以命蓮寺盟友的身份當看似風光的下家——如果不和命蓮寺搞好關係,納茲琳是有可能把本來不適合在命蓮寺度日的傢伙全砸在自家股里的。
——話說什麼時候老朽成了這樣為社會服務的貨色了?
鵺接受了某個任務而外出,響子把這件事告訴和命蓮寺支部親近的猯藏自是無可厚非。但猯藏可不想把問題看得太簡單。
明天就要開戰的話,鵺在這種緊要關頭接到的就該是納茲琳為剩杯戰爭準備的秘密任務。響子本來就屬於有事不表達出來就不痛快的大嘴巴,如果是鵺或納茲琳中的一人主動將情報說給了無關緊要的掃地僧,認為這情報是無關人員的她也有資格知曉的話,響子遇到猯藏之類的熟人時自然會管不住嘴。
鵺和納茲琳應該可以預測到這個發展,即便如此她們中的一人還是將情報洩露給了本不必知道太多的響子……
納茲琳不太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如果她有什麼深謀遠慮也不該自己窩在命蓮寺而委託鵺出門辦事。就算納茲琳有說明什麼暗中的計策,她吩咐鵺那個單純的傢伙再詳細也不如親自出馬可靠。而如果真的是要利用什麼人的單純辦事,命蓮寺里一根筋的傢伙又不止鵺一個,何必動用元老級別的鵺令人生疑……綜上推斷,納茲琳應該是有一件不好自己去辦的事情,但任務的難度又不是很高,交給誰去辦都行,偶然選中了摸魚的鵺罷了。
那麼讓響子知道了那麼多的就只能是鵺了。
如果是響子主動搭訕,回答一句「有事出門」便可,根本沒必要讓響子知道背後有納茲琳主使。
而猯藏和鵺也有數日未見面,在開戰前一日問候一次自是人之常情。鵺一定猜到了猯藏會在今日來和自己敘舊,但是她出門就可能錯過猯藏的登門拜訪。
知道鵺出門,猯藏自會在命蓮寺等待她回來(畢竟是閒人一個)。鵺卻利用響子向猯藏透露了自己的行程,也就是說鵺在這之中隱藏了什麼情報想讓猯藏知道,而且她覺得猯藏越早知道越好。
這個情報應該是納茲琳臨時授予鵺的,不然鵺一早就可以找只狸貓送信給猯藏,不必等到今早靠響子那麼轉彎抹角地傳達。
響子主動說出來的情報量少得可憐,也就說明鵺想表達的話語也不會太複雜。
鵺的轉達中有讓猯藏知曉的關鍵信息是「我出門了」、「納茲琳有任務拜託給我」、「短時間內無法回寺」,把這些信息整理一下,最有可能得出的暗語應該是……
——「納茲琳的任務給我造成了一定的麻煩,我會藉著出任務的名義離開人多眼雜的命蓮寺在外頭刻意逗留一會兒,如果猯藏能收到這條信息就來找我一起出主意吧。」鵺那種頭腦簡單的傢伙想出來的暗語也只可能是這種程度的。
正當猯藏想對這件事進行進一步分析時,命蓮寺的參道上有了新的來客。
像藍色破布一樣的那個身形很快奪走了響子和猯藏的注意力,弄得響子無暇去問猯藏剛剛發呆的緣由,趕忙丟下掃把跑上前去攙扶那把搖搖欲倒的紫色唐傘。
「小傘你怎麼了!你快說話啊!」
響子一把奪過被小傘拿來當拐棍用的自己的本體,猝不及防的小傘失去支撐,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露出難以置信和一臉委屈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被某種要炫耀什麼的得意神情掩蓋過去了。
「小傘你這個樣子是……」猯藏想了想還是把「被強暴了嗎」這幾個字噎了回去——并不是覺得這種台詞有為老不尊之嫌,只是擔心自己說中後會無法收場。
不過看小傘赤藍異色瞳熠熠閃光的狀態,她身上也沒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才對。
「我嚇到人了。」
「哈?」
響子和猯藏一時間都無法接受這條信息……說實話這個情報比小傘(假如)丟了貞操更有震撼力。
一定要說的話,想象一下你一個人走在無人的野路上,只想快點走完這段歸家的路,雖然心裡明白四周颯颯的風聲還算不上陰風,搖曳的野草不像是會突然露出一個空檔顯露伏在其中的什麼東西的樣子,入夜不久的村莊里可以遠望到的人煙給了自己某種安心感,兒時家長講怪談時那種帶著陰霾的調子尚沒在自己心頭帶起節奏,但是心中說到底還是有一種不協調感,如同自己全身上下都有魂靈冒出來在耳語「你不屬於這裡」,神經猶如弓弦一般繃緊卻又不知在這空無一物的野外發往何處。這時候草叢中發出的異動,本來該是全部的集中力都拿來恐懼之前漏看的不可名狀之物的……可最終卻是一坨藍色萌物嘴上喊著「我好恨啊」跳出來把之前那草木皆兵的氣氛全部破壞掉。如果這是三流恐怖片的話,這種反差萌之後該是又一次急轉直下而來的驚嚇片段,使得先前的鋪墊在二次反轉後達到直球無法表現的演出效果……
而那個東西的登場的本來目的卻不是救場,而是火上澆油……
猯藏的部下也不是沒有付喪神,不如說和狸貓相性極佳的付喪神是猯藏直屬的部下中數量僅次於妖怪狸的主力兵種。
付喪神並不以力量見長,由於作為概念源泉的本體需要暴露在外形成弱點而極其容易被退治,有時成形的付喪神也會因為簡單的供奉手段給平息掉祟念,妖力稀少的個體簡直是脆弱得沒邊了。不過付喪神大多是人造物被棄置不用而生的荒魂,雖然對人類發起了叛逆,但他們從設定上就是伴隨著目的性而生的。作為軍隊實在是太過容易整合了,一般人類認為付喪神最危險的能力——諜報方面的隱匿性倒在其次。
猯藏為了統帥付喪神的部下,訓練出了和付喪神的高契合度,因此即便沒靠近小傘,光是目測那把奇怪的本體傘就能感覺到小傘根本就沒有危險——至少本體沒有危險。所以她才會對衣服破得好像上半身(反了吧)被爆破過一樣的小傘的貞操感到擔憂。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衣服的破損似乎在她的重要部位——無論是色情意味還是生理要害(怎麼感覺語義重複了)的意味——就止住了……這不管怎麼看都十分異常。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猯藏的注意力被那把本體唐傘吸引了大半……剛剛響子的異常舉動看來也不是因為響子性格脫線所致,問題應該是出在了小傘身上。
「小傘你先冷靜一下,說說看你今早是怎麼嚇到人的……」
「猯藏前輩你也太冷血了,應該先檢查小傘的傷勢才對吧?!」
「那你先把你摟著的傘給放下來去關注一下那邊人型的小傘再說……」
響子的認知似乎到現在還被什麼東西干擾著,經過猯藏這個第三方出言提醒她才感覺到腳旁還躺著一個藍色的人形。
「說到我是怎麼嚇到人的……!」
發現猯藏對自己的戰果有興趣,小傘一屁股就坐了起來,講起了她不久前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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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0 20: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4:17:52
「有勞你們了。」
「不不,我們這邊才是一直以來受大師您照顧了。」
加班交付了工坊的最後一批訂單,目送圣輦船支部身強力壯的搬運工們把貨物搬走後,多多良小傘的倦意就上來了。
離黎明還有一小時不到的樣子,這時候回到工作室睡覺也挺浪費的,不過實在無事可做的話也只能先睡一覺等圣輦船降落再去命蓮寺補覺。
小傘的工作室設在了河童的自由市場里,就在妖怪山靠近人間之里的山腳處,雖然有著無法在圣輦船團作息的缺陷,以前也擔心過山上的天狗跑下來把砸場子,但是小傘在這塊地方經營也有數年,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後來和隔壁的河童、山童之類的店家搞好關係後她才知道,原來對白蓮教表示出明確敵意的就只有大天狗,他的手下其實都懶得聽他說什麼民族大義,哪兒的東西便宜好用,天狗大人們就到哪裡買東西。
雖然天狗是妖怪山的統治階級,在生活上卻也有著小市民的可愛一面,平易近人的天狗沒有白蓮教宣傳的那麼殘暴,天狗從河童自由市場收取的場地費比圣輦船支部的要便宜好多,也不會有厚著臉皮互稱兄弟姐妹白白拿走商品的傢伙出現。在圣輦船支部可不一樣,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有公信力維持支部的秩序,圣輦船能做到活動時一致對外,但在內部就只能看大家的道德底線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同舟共濟只是嘴上說說的。時至今日,小傘已經完全不覺得當年自己因為在地靈異變時說錯話而淪為船外信徒有什麼好可惜的了。
要說小傘現在的不滿,能說得上來的就只有那個大天狗了。河童、山姥都說大天狗是個仗著自己血統高貴目中無人並且草菅人命的暴君,要是有一天閒著沒事幹下來視察時看到小傘之類的白蓮教信徒(雖然他不可能知道哪個小人物是在哪個派系的)讓小傘捲鋪蓋走人自不必說,只怕他還會痛下殺手……一直在這樣的陰影下,度日再輕鬆也好受不起來。
不過像小傘這樣的小人物當然是走一步算一步,真到了大天狗下山視察的日子,她也會在聽到風聲後溜之大吉,哪會等大天狗發神經砍人的時候。
小傘環顧四周,也沒見到多少營業中的店鋪……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去店裡睡覺消磨時間。
不過在這之前小傘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強烈的存在,大致方位在相當於河童市場西面邊線的瀑布上游的森林中。
小傘並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但是本能地認為自己是被需要著。
雖說也沒有人強迫自己去查看一下,不過閒著也是閒著。自從理解了自己嚇人只能成為趕路人心理上的護身符(“夜路這麼可怕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之類的)後,小傘也好久沒有自己一個人單獨在野外行動過了,現在這種在小傘胸中萌動的情緒或許就是讓她重拾約六十年前那初心的信號。

点评

Caster章的氛圍是搞笑向,所以分時比較頻繁,看起來就很水,但總字數確實是有兩萬的,而且是用於解釋第一章的許多隱藏劇情的總起章……不過從分段來看確實很水就是了。  发表于 2018-1-20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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