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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7 00: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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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節】而現在(一)
「千萬別忘了,它的閃光比太陽更亮,隨時都有可能到來,那種閃耀絕對是你前所未見的,這點非常非常的重要……」
百餘年前,在兩座城市中綻放了兩朵毀滅之花,造成數十萬人死傷後的不久,戰爭戲劇性地結束了。
但同時,也象徵著一種新形態恐懼的開端——在毀滅到來的當下,猶如螻蟻一般,無能為力的恐懼。
人類犯下過很多錯誤,縱觀歷史,他們卻又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轍。
而這一次,無疑是最為嚴重的一次,他們釋放出了人心無法完全掌握的惡魔,只要幾個程序就能達成「自我毀滅」,而他們也確實差點做到了。
那場牽涉到全球的戰役,人類之間使出了渾身解數,毫不留情地進行同族相殘。
保險系統被啟動的當下,就註定是不死不休。
無數的洲際導彈從發射井騰空而起,拖著長長的尾焰,劃破了夜晚的寧靜,每一枚都能抵達地球上的大多數區域,帶走上百萬人的性命。
第一波打擊到來的前幾分鐘,政府公佈這個消息,絕大多數的居民都來不及躲進地底避難所,被標定為目標的城市中,人們都不約而同地走出家門,來到了戶外,所有人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沉默地看著寂寥的夜空。
人海和城市都是悄無聲息的,偶爾傳出的低沉嗚咽聲仿佛都被這寂靜蓋過,有些人團團相擁著,有些人拉著手排成一列長隊,有些人依舊孓然一身,人們選擇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如同閻王大印落於人間,流星們朝著預定目標做出冷酷無情的宣判。
平民、囚犯、領導者、富翁、牧師、工人……沒有人可以抽身世外,沒有人可以冷眼旁觀。
不知何時就會有蘑菇雲在自己附近盛開的當下,連活著都成了一種奢望。
曾經的我,也是那樣的提心吊膽,在冥界無孔不入的追殺下苟延殘喘,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活,每一次戰鬥都要做好死的覺悟。
萬幸,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
醒來的時候,總有些違和的感覺。
稍微……想起了一些事情,是不太好的回憶。
從遠處依稀傳來的喊殺聲像是跨越了時空迴廊,至今仍縈繞在我的耳邊,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
但那時候追殺著我的人們長的什麼樣子?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又說了些什麼樣的話呢?我已記不清了。
時間是個很固執的漆匠,每當有人試圖在牆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它總會在當事人不注意的時候,不厭其煩地將其上小孩子般的塗鴉漸漸抹去。毛刷沿著大手的軌跡一揮而就,又是一大片無瑕的潔白。
那是世間最為純粹的色彩之一,能在上面留下任何顏色,自身卻也能將一切色澤覆蓋。
到頭來還是一堵純白無垠的高牆。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早已塵歸塵、土歸土,而被他們視為眼中釘的存在依然活著,直到現在。
冥界號稱不朽的幾王也沒了,依舊把森羅當成絕對理性的他們,依舊把映姬當成小小閻魔的他們,在森羅和映姬的裡應外合之下措手不及,被師徒倆畢其一役,盡數剿滅。
世事當真難料啊。
道妖是不需要睡眠的,在睜開眼睛的同時意識也完全清醒了,思緒開始飛速地流轉起來。
無論好壞,這種習慣貌似已經滲透到身心中去了。
我從床上起來,迅速地換好了衣服。
打開窗子給室內通風,早晨迎面吹來的涼風中夾帶著稀薄的水氣和些許的冷意,伴隨而來的還有幾聲清脆婉轉的鳥鳴。
時節已近初冬,儘管地平線那端已然看得見悄然露臉的朝旭,我還是找了件大衣給自己披上。
簡單的洗漱過後,下樓來到客廳,理所當然地空無一人。
不清楚亡靈是不是也跟人類一樣需要充足的睡眠,總之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就沒有一次比我早起過。
「下樓前,房間的燈還是關著的,今天也晚起嗎……」
沒有在這種日常瑣事上糾結太久,我進到廚房拉開冰箱,盤算著上次搜刮來的存量還有多少,什麼時候該去補貨,食品腐敗的時間差,囤貨地間的路程規劃……
以往這些都是交由藍來打理的,真正輪到自己親歷親為的時候,總有些說不上的感覺。
「是懷念嗎?還是……」
我給自己畫了道清心符,把多餘的思緒全部驅逐出腦海,看著剩餘的食材,開始認真思考起這頓的菜單。
為了能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生食早已是家常便飯,但考慮到家裡還有個挑剔的大食客在,每一餐就不能馬虎了事了。
自從某人第一次做菜就做出了充斥著不祥意味的「成品」之後,我就打消了輪流做飯的念頭。
作為主子,沒什麼機會下廚導致我的料理水平非常有限,跟藍相比,只能說是勉強上的了檯面,加之道妖動輒一兩個月不進食也無所謂的體質,大多都是我單方面地看著她將整桌的菜如同颱風過境一般掃掠一空,再由我來收拾殘局。
「嗯,昨天烤剩下的的麵包應該還能撐得過今天,既然昨天做了炒雞蛋今天就做歐姆蛋吧,花椰菜、小黃瓜、小番茄……都還有富餘,培根倒是不太夠了,嘛……無傷大雅。」
在心下決定好菜式之後,就開始動手忙活了。
感覺自己越來越像是西行寺家的家宰了,一想到這點,不覺啞然失笑。
嘛,也不壞。
……
整個過程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親自下廚帶來的新鮮感也就僅限於第一、第二次,之後熟練了相應的流程,便顯得輕車熟路了。
將最後的歐姆蛋起鍋,盛盤,再撒上些蔥末增色,就大功告成。
掃視了一下餐桌上的成品,對自己今天的成果還算滿意。
餐桌上擺滿了足以供一個四口之家食用的豐盛早餐,熱氣繚繞,仿佛滿屋都飄散著一股無法形容的香氣。
我心中盤算著,差不多也該起來了。
默數到三的當下,從樓梯間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樓上走下一道頎長的人影,身體還不時無意識地左右晃蕩,行為活像是幾百年前某國大片中頻繁出現的喪尸。
當她轉向我這邊時,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半睜半閉的眼瞳不知道在看哪。
「阿…嗚……紫……早上……好…………」
一路搖搖晃晃地來到餐桌前,從口中斷斷續續地吐出了幾個字後就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毫無生前身為大小姐的素養和氣質。
說來自從成為亡靈後便沒有人教導過她禮儀,會變成這副模樣也是情有可原。
要不要借這個機會讓她重新撿拾起呢?
但這荒誕的想法只存活了一瞬——對於只剩下我們二人的世界來說,禮儀已然失去了意義。
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阿……嗯……」
心思回歸到眼前的瞬間,伴隨著低吟,她像是咬住了什麼東西。
「嗚…竟然在吃頭髮……」
準確地說,是沿著側臉垂落到嘴邊的髮絲。
雖然意思沒有完全清醒,但身體還是做出了最忠實的反應嗎。
「幽幽子,究竟要睡覺,還是要吃飯?再趴著不動,我可就要把你送回床上去了。」
「吃…當然是吃飯……」
對我的話做出反應,她終於勉強支起了身子,緩緩拿起擺放在面前的餐具。
在她做出類似大打呵欠這種不雅動作之前,我直接對她畫了張醒神符,儘管只是出於對旁門左道的研究隨意學習的一道符咒,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
在虛化的符咒接觸到她的同時,原先迷蒙的眼神頓時變得清明了,而後也不用發號施令,便自行將滿桌的菜餚給解決得一乾二淨。
「別動,碗盤放桌上,我來收就行了。」
我有些後怕地制止了想要起身收拾餐具的亡靈小姐,想起先前的教訓,我還心有餘悸。
「難道說……對於我之前打碎碗盤的事還耿耿於懷?」
「嗯,確實有那個原因,清理起來很麻煩的。」
「如果不是你不再使用境界,其實也就是幾秒鐘的事……」
看著因為不好意思而低下頭的她,我不禁感慨起來。
明明有著過人的智慧,連自詡高貴的月民都能玩弄於指掌間。
然而不要說料理和最基本的家務,她的「天然」已經禍及到日常小事上,幾乎令人髮指的地步。
如果沒有人顧著,就會連澡也不洗,頭髮也不整理,衣服也不換……算是明白當年的妖忌為何要特別指明由妖夢來接替他的職務了。
再加上自地球上只剩下我們兩人以後,整天無所事事的她好像還染上了嗜睡症,甚至能從中看到我的縮影。
「怎麼感覺好像被憐憫的目光注視著?」
「你的錯覺。」
看來不只是智慧沒有隨著時間退化,連直覺也依然維持著一流的敏銳。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趁著今天天氣還行,我等一下會去城裡一趟,順帶去看看前些天種下的農作物長勢如何……」
「也是開車嗎?啊,那我跟你一起去。」
……
每個星期幾乎會在同一時間上演的,再尋常不過的日常。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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