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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5 00: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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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節】大幕落下
太陽終於落山了。
像是將碩大天體中所蘊藏的能量全部燃燒殆盡,緩慢地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日出日落,乃自然之理,正如同認知中的一樣,是幾近永恆不變的定律。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曾經錯過了無數次的日落,是那般的絢爛、如夢似幻。
但它可能不會再升起了——起碼,對我而言是如此。
在本該空無一人的星球上,一道平淡無奇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前方,沒有釋放出任何威壓,卻比這歷史上的任何君王都還有震懾力。
光是站在那裡,就勝似千軍萬馬。
……
不管徒步繞了多少彎路,不管如何遮掩自身氣息,都是徒勞無功的。
他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看來,你好像不怎麼驚訝,想必是早就猜到了。」
「本來也沒指望你能高抬貴手……或者說,瞞過一名殿主級人物的耳目本身就是天方夜譚,何況還曾經一起共事過。」
說話間,目光在他的身上掃視,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破綻。
不出所料地,硬碰硬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他修行的年歲多出太多了,縱使有古來第一的資質加身,也無法在短短數千年間就與殿主們並肩。
我在潛修的同時,他們又何嘗不是?如今的差距,依然大得令人絕望。
在經過了生命長跑後,死亡不過是回歸到最初的原點,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換做先前的我,可能會選擇乖乖認命。
但現在的我,不是孤身一人,手裡還握著有沒能完成的約定。
不能死。
即使面對久負盛名的秦廣王,這具孱弱的妖身根本起不到多少防護作用,還是下意識地用身體充當肉盾,將她緊緊護在身後。
「原以為你是獨自來送死的,居然還帶了個客人?真是客氣。」
秦廣的聲音跟蔣少將大同小異,只是失了急躁、更為低沉,剝離了人類的一切感情,變得比統合軍的機械語音還要冰冷。
也對,他早就不能算是人了。
古往今來,實力最為頂尖的存在之一,只是投射而來的平靜目光,都讓我感到萬分窒息。
「冥界管理人,作為曾經共事過的餽贈,現在退下的話,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之舉。」
緊盯著我的同時,卻是在向幽幽子做出最後通牒。
身後的她如同沒有聽到似的,微低著頭,只是將手中的衣服抓得更緊。
「執迷不悟。」
被一個實力遠不及自己的人無視,他倒不急也不惱,在他的計算公式中,像幽幽子這樣的變數,或許根本就不足為慮。
我們在拖延時間,他又何嘗不是。
即使各種條件都處於壓倒性的優勢,謹慎的他也依舊不肯輕舉妄動。
直到現在,他的餘光依舊在不時地掃略著四周,生怕在這種情況之下的我依然有方案足以應對。
答案自然是沒有,再怎麼用心經營,也不可能將彼此的差距盡數抹消。
尤其是在見識到修為更加深不可測的他,那依靠後手翻盤的僥倖在第一時間就煙消雲散。
實際上,為了避免被阻擊,我們二人還刻意避開了所有的安全措施,沒想到還是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找上門來。
不單能用強橫的實力摧枯拉朽,此外透過絕對理性的分析將後路全部封死,一切精密的算計以及不撓的抵抗都顯得滑稽不堪,這樣的敵人,最為棘手。
眼下雖然通過故佈疑陣爭取了些許時間,然而以他的眼力,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出這是在虛張聲勢。
到那時,便是滅頂之災。
仿佛是體察到了我輕微的不安,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向著我們緩步而來。
每一步的間隔都有著特別的規律,像是重重地踩在心上,嚴重擾亂了整個區域天地之氣的流轉,連帶著讓我感到氣息絮亂,竟頓時使不上力。
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來自殿主層級的壓迫,判若雲泥的實力差,形成了一道令人絕望的天塹。
隙間奏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手心滲出手汗,悄然捏訣,隱而不發。
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們之間的距離漸漸地縮短,甚至近到能看清那張冷漠至極的面孔。
他不再言語,似是不屑,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但還沒到絕望的境地,在方才剛剛那段時間裡,從幻想鄉地界調集而來的術式不下數百,徹底困住顯然不太現實,卻能給他造成一定程度的麻煩。
屆時要做的,就是把握住那轉瞬即逝的良機,遠遁而走。
眼見他即將進入圍困範圍,卻遲遲沒有任何作為,我能感覺得到他似乎有恃無恐。
術式已經完成,只要一個手勢便能全數發動,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在剎那間全數破壞。
那……他所依託的憑仗是什麼?
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可能,然還來不及多想,他便用行動告訴了我答案。
在距離圍困圈不過兩步之遙,他有了不一樣的動作。
他只是開口,然後說了一句話。
「如我言,無有風起,而天清地靜。」
平淡無奇的幾個字,聽在我的耳裡卻是噩耗。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他的打算,激活術式的最後一個步驟再也沒可能進行下去了。
——風停了。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周遭的氣體在眨眼間就完全凝固,為阻止外界造成擾動,成了無形的囚籠,死死地鉗制著軀體,令我動彈不得。
術法都已齊備,唯獨藏匿在背後的手指凝固在半空中,引其發作的最後一筆無論怎麼出力也無法劃下。
連眼睛都不可轉動,能感覺到的只有自己混亂的思緒——以及發自內心的震驚。
落葉、飛鳥、塵埃……時間像是定格在了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死物。
但即使是這樣一副詭譎的光景,仍有一人不受任何影響,維持著穩當的步伐當面走來,恍如閒庭信步。
這是他的領域,他所說的話,便是這個小世界的規則。
言出法隨。
只用一句話就足以開闢出小世界,大幅度地改變物理法則,是邁入了那個層次的至強者才得以擁有的特權。
縱使是如何驚艷絕倫的天才,只要沒踏入那個境界——哪怕面對當中的最弱者,也是必死無疑。
沒能料到他在這數百年間能取得這樣的突破,是自己失算了。
不過面對實力懸殊的敵手,還真沒有太多辦法可言,既然直到目前為止都是盡人事,接下來……該是聽天命的時候了。
「放棄掙扎了嗎,真是無趣……說實在的,如果不帶上西行寺,你還能溜得更遠一些——她身上的冥界氣息經過掩蓋,還是一樣明顯得很。」
他在我倆身上停下,就算眼睛不能轉動,我依舊能感覺到他那充滿端詳的目光。
「而且我很好奇,明明第一時間遠遁才是最重要的,你偏偏待到了現在才開始行動,更令我驚訝的是,你居然還敢帶上她同行?不可能想不透其中的風險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乎我的意料,搞不好我才是失算的那一個。」
都說冥界人沒有情感可言,而我卻從語調中感受到了輕微而確實存在的笑意。
「唉,在人間呆得太久,廢話也開始多起來了……無所謂,只要吞了你,總會知道答案的。」
語畢,他又回復了那冰冷的語調,也收回了打量的眼光,想必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他向我探出了手,我莫可奈何,只能靜待頭頂那方充斥毀滅的能量逐漸靠近,最後將自己徹底絞殺。
……
——已經……沒有辦法了嗎?
——不,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她會來的,一定會。
回想起幽幽子曾講過的話,雖然是背對著,只是我知道她一定也在等。
「她」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
如果該插手的話,現在就是最佳時刻了。
像是在向我的心聲作出回應,山林中如鬼魅般驟然響起了另一句截然不同的話語。
「妄言者,實也虛之。」
中正、平和,聲音不大,卻如同清風般,確確實實地送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而聲音的主人,在場者都再熟悉不過。
不等秦廣反應過來,那強行凝集而成的牢籠,就在她一句話的牽引下,徹底崩解。
背後一直懸在半空中的手指,頓時掙脫了阻力,徑直劃出最後一道利落的軌跡。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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