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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汉化] 【喵玉文译_009】《现梦》 作者:人比良(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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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2 06: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本即是人比良氏的毁灭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了,算上漫画部分总共624p的大长篇。于12年2月翻译完成。嗯,怎么讲呢,总之就是如果诸位看完心里感到有些难受的话,那我的翻译应该算是成功了,如果看完内心依旧平静的话,这个全因我翻译与文学水平糟糕的缘故,并非原作的原因。
  此外,关于这部同人小说的漫画部分,当时有幸请到了芙兰朵露·恋大人的帮忙,来进行漫画部分的改图与校对。真是很感谢她的帮助。不然对于不会改图的我,要完成《现梦》的翻译将会有些麻烦。
  这部小说还有两张同名CD一起发售的,相信诸位应该曾经听过,毕竟是C80最有名的CD之一。有兴趣的话不妨再重新再听一听。
  另外,阅读这篇小说的诸位希望能现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日本古代神明之一的水蛭子的事。至于原因读完便知~
  水蛭子(蛭子神、蛭子命):《古事记》中创国之际,伊耶那岐命与伊耶那美命之间诞生的最初的神。但是,由于在生子之际身为女神的伊耶那美命发出了声音,而导致生出了畸形之子,后将之乘于苇叶之舟,从能碁呂島遗弃,任其漂流了出去。与之后诞生的淡島(アハシマ)一样,不被计入二神的孩子之中。在《日本书纪》中,虽是诞生于三贵子(三贵神——天照,月读,须佐)之前,但是却不一定是最初的孩子。  (————概括翻译自WIKIPEDIA)

  最后,一下子发了这么些小说的翻译,把其他帖子挤下去了,实在是抱歉orz。。。。。。《现梦》后面再一本《剧场版公主莉格露—永夜的磷光—》就算是把已经翻译完结的小说发完了,还请见谅0 0

《现梦》PV

下载:百度盘

评分

参与人数 6积分 +5 喵玉币 +25 萌度 +95 收起 理由
小雪子Yukiko + 1 + 5 + 20 辛苦了~
亚希绫 + 1 + 1 神触!
纯狐娘娘 + 10 辛苦了~
絕對零度の⑨ + 1 + 10 + 20 辛苦~
bzl + 1 + 5 + 20 才知道梦现是三部曲之一OTL
belotsebelo + 1 + 4 + 25 理由神马的必须填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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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6:4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梦 序

作者:人比良 插画/漫画:ほた。
翻译:月狂病患者 改图/校对:芙兰朵露・恋










————我独自,走下了列车。
陈旧而落伍的列车。既没有万花镜式的屏幕,亦没有自动驾驶,颇为怀古的模拟式运送机关。如今还留有这种交通工具的也只有关东的乡村一带————下车后映入眼中的正是一片乡村的光景。
在所有的一切都逐渐变为人工产物的近来,反而极为稀奇。该说是,正因为受到灵异污染,迁都后被弃置的关系才会如此么。
自然什么的,已是哪儿也不存在了。撇下一切,人类终于到达了月球。最终,人们将会不再回望这个腐朽至极的地球,就那样忘却吧。
“这颗星球成为幻想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组成秘封俱乐部这么一个超自然现象社团的吧。揭露被封印的秘密,搜寻被遗忘的幻想,实践派的超自然现象社团。
所以,这亦是活动的一环啊。与往常不同的是,最为重要的拍档并不在身旁————而我所寻求的,正是她。
梅丽,梅丽,玛艾里贝利・哈恩。拥有着奇妙双瞳,我最为重要的拍档。
你究竟,去了哪儿啊?
“————我来了哟,梅丽!”
大声说出不在此处的少女的名字,我离开了空无一人的站台,从口袋中取出一枚照片,开始独自攀登起了正面高耸可见的山来。宛若燃着般的夕阳,照亮了我的去路。
从超自然现象社团的熟人那儿获得的照片,梅丽曾非常感兴趣的照片,映着原本应当是秘封俱乐部下一个目的地的照片。我将那枚梅丽留下信息的映着古老陈旧的神社的照片攥在手中,迈着步子。
“话虽如此,但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我又没有像那孩子一样能看见结界隙间的眼睛”
我所能看到的,仅有一样。
抬头仰望在逐渐下沉的夕阳照射下,缓缓由赤向黑移转的天空。星星也好,月亮也好,都早已现身,我自然而然地,将从那里获得的情报说出了口。
“时间是,十九时四十九分三十四点三秒。地点是,东京莲台野的边境,被忘却的神社遗迹”
望着月亮便能知晓场所,望着星星便能知晓时刻————我的双眼所拥有的力量。坚定自身坐标轴的眼瞳。
以那双眼瞳,我看见了。
看见了那山顶之上,腐朽至极,被所有人遗忘,逐渐消逝而去的神社,然后————

然后,我邂逅了。
邂逅了拥有着一双宛若群星般闪耀着的金色双瞳的,黑与白的魔法使。

那是一名像是魔法使似的少女。
全黑的三角帽正是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魔法使,而手中的扫帚与身上连衣围裙般的衣装,也在昭示着全身上下都与魔法使完全相符。简直就像是,为了装扮成魔法使,而全由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除了魔法使以外,她再也看不出像是其他什么人了。
魔法使般的少女露出一副理所当然似的表情,坐在这座腐朽至极的神社的塞钱箱前。
除了她以外,再无他人。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与那双金色眼瞳,视线相交————似乎是的。但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因为她在我到来之前一直都在望着这边。朝着我这儿的眼瞳,并非在看着我,而是更加遥远,凝望着虚无缥缈的远方。
望着鸟居的另一侧,
望着门槛的另一侧,
望着世界的另一侧,
像是在等待着不会到访的什么人似的。
总觉得,有些凄寂的眼瞳。
时代错乱的,黑白的魔法使。

————似乎,曾在哪儿见过。

我来回摇了摇头,否定了突然间浮现在心头的想法。如果是这般特殊的少女的话,应当是只看一眼便不会忘记的。甩开思考,我重新望向她。
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在寂静的神社之中,脚步声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清晰。就像是才注意到那声响似的,她抬起了头。
第一次,双目相对。紧接着,她像是直至现在,才注意到我的出现似的,露出一副呆然的表情————随后,转变为了惊愕。
睁大了双眼。
这种地方应当是不会有人出现的。
应当是谁都不会前来的,她的眼瞳这么诉说着。
。。。。。。那对我而言亦是如此,只不过她的反应,比起我的来却是远要剧烈。就像是看见幽灵般惊愕的举止————加之,立即想要隐藏起来,却又没能隐藏起来地移开了视线。
我不禁,脱口问了出来。
“你是,谁?”
“。。。。。。你才是,什么人啊”
被即答了。
反射性的反问。粗鲁而又生硬,但却又是极为悦耳的声音。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在抑制着内侧激动的感情似的。
不可思议的少女。
不过话说回来,她说的并没有错。
我想应该先由我自报姓名吧。
“宇佐见 莲子。是秘封俱乐部的成员。你呢?”
“。。。。。。我,什么也不是哟”
这回的话语,比起刚才更为直率,像是抑制什么————却没能抑制得住地,从口中漏了出来。
————那是,放弃了什么重要事物的声音。
发泄般的说着,少女站起身。深深地压低帽檐,遮住了面庞。就说到这里结束吧,像在这么说似的,她转过了身。
对着那副想要消失在神社深处的背影,我叫道。
“你的名字是!”
“。。。。。。雾雨 魔理沙”
一声有气无力的,极为轻低的声音。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神社之中。稍微等了一会儿,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对此我不禁感到有些生气了。
如果在被那种完全是“给我回去”般的反应对待,并就“这样啊,好的”般直率地返回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组成什么秘封俱乐部了。
相反是变得干劲满满的了。
“如果谁都不在的话,那我就随意行事了哟”
对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她说道,我朝着神社内部迈开了脚步。尽管并没看到巫女,但如果她也不是神社的管理者的话,那就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那是真正的魔法使什么的————虽然并不这么认为。
但说不定,真的是存在的吧。
仅是我不知道而已,魔法使也好。
为科学,人工产物和数字所支配的世界也好。
考虑着这些的我的胸中,不可思议的高昂了起来。
出现在荒废的神社中的,像是魔法使般的少女。梅丽曾看见结界隙间的神社。有这么些奇怪的符号出现在眼前,自然不可能存在返回的选项。
在与梅丽一起度过的,不长也不短的日子中被锻炼出来的第六感对我诉说着。
在这里,有着什么。
有着被封印的秘密。

————然后,梅丽,肯定就在那之前呐。

虽然最后的仅是个愿望————但我坚信着那一点,走进了神社之中。
“意外的,里面还是挺结实的呢。。。。。。”
该是所谓的,前殿吧。并非是为了神社本来的职责,而是以居住为目的划分开的,近似和风的屋宅。并没有从外面所见到的那般糟糕,金发的少女,也是在这儿寄宿的吧。
外面,已是完全的入夜了。太阳已是看不出分毫余韵,星月之光在闪耀着,正是秘封俱乐部的活动时间。
现在是不可能回去了,当然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我在脑海中确认了一遍,自己该做的事。要向那名少女询问一番。要弄清这座神社的由来。要调查结界中张开的隙间。还有要获得这里留宿的许可,以及调查一下有无梅丽的痕迹。问题堆积如山,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迈步前进。
只要前方还有着问题,我就能够向前行进。
因为真正感到可怕的是————当所有的秘密都被揭开后,梅丽,并不在那里呐。
“。。。。。。嘛,因为今天有些累了,先稍微休憩一下吧”
放下行李,我横躺在散发着灰尘味的榻榻米上。明明不得不去做的事应当是堆积如山的,但刚刚躺下,身体便一下子沉重了起来。看来登上山道,所花费的体力,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还是说,那是因为探寻梅丽的精神疲劳呢。
无论是哪一边,我都是相当的疲劳了。
“梅丽。梅丽。玛艾里贝利・哈恩————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哟”
最后,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缓缓地,放开了逐渐下沉的意识。

然后,做了一场梦。
做了一场红夜之梦。

做了一场幻想世界的,逐渐消逝的梦。



献词
将一切献给梦
将梦献给一切


现梦
上卷
二七页
第一章 血与命
一二三页
第二章 樱与死
一九七页
第三章 夜与生
二八九页
尾声 现世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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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6:4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月狂病患者 于 2013-3-24 04:49 编辑

现梦
第一章
血与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如果有一颗能够感受美丽的心的话。
《献给Tinker Bell的花束》
(注:Tinker Bell是詹姆士・马修・巴利爵士所写的《彼得潘》中出现的妖精)



1

望着月亮便能知晓地点,望着星星便能知晓时间。虽说连我本人都觉得是个便利的特技,但事实上也是一双受限颇多的眼瞳。就像梅丽的双眼,与她自身的意志无关,能够看见境界的隙间那样——————并非熟练自在地运用眼瞳,而是为眼瞳随意摆布那样——————我的眼瞳亦是,拥有着限制。
如若看不见月亮与星星的话,便无法使用,这么一个限制。
无需多言,那即是在太阳照耀之下的白昼时分——————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在尽管是夜晚却阴霾满天的夜空下亦是没法使用的。只要看不见月亮与星星的话,那么我所看见的世界和其他任何人眼中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真是彻底的阴天呢。似乎是要下雨了”
恍惚地,如同普通人那样仰望着上空,我喃喃自语道。视线之前,漆黑的夜空中哪儿也寻不见星月的踪影。仅是一层黑布满了四面八方,无边无际,广阔无垠。凝神细看,覆盖住天空的,与其说是云,倒更像是漆黑污秽的烟一般的事物。
由于黑烟弥漫的缘故,不仅是天空,就连街道前方都无法一眼看清。
视界糟糕的,夜下街道。
连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的,被污染的空气。
如若不是夜晚沉闷的黑暗,以及一根根竖于街边的古老煤气灯的话,恐怕会让我产生现在正是白昼时分的误解吧。
。。。。。。不,嘛啊。
误解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我还有着更加在意的事情。
停下现实逃避,我俯下头。由于黑烟笼罩的缘故,远处模糊而朦胧,虽然只能看清近处,但已是足以让我察觉这一异变了。坑洼不平的街道上马马虎虎地铺着一层砖,而一排排的屋宅亦是,如今只能在万花镜之中才能见到的砖制建筑物。黑暗的街道中,既没有电饰,亦没有人影,街道完全陷入了沉睡。
相当明显,这并非是日本京都的街道。
而且,就算是在如今的西洋,也不会复古到这种程度。
在那之前,我应当是睡在了那座腐朽的神社之中的。
“。。。。。。呜哈哈哈哈!”
虽然笑时感到无意义的开心,但很快便在数倍以上的徒劳感中停了下来。
“冷静,冷静点,宇佐见 莲子。。。。。。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应当是能缩小可能性的哟。一,睡着时被诱拐了。二,这是一场梦——————看,完美的推理!”
空无一人——————特别是一直伴在身旁的拍档不在—————— 一边空虚地独自叹息着,我想到。尽管从一旁看的话,是个彻彻底底的可疑人物,但由于没有旁观者,所以没有问题。即使被什么人看到了,那也是因为梅丽的错,所以毫无问题。
是梅丽不在我身旁的错。
是只留下一张书信—————— 一言不发消失的梅丽的错啊。
“是的。。。。。。只有那个,是不能弄错的。要追寻到梅丽,只有这件事是不能弄错的”
如若不会弄错那个的话,那么,这里是何处,现在是何时,以及是梦境还是现实,这些都不是问题。
清楚认识到自己所立之处。
记牢自己想做之事。
那些,本应是我在秘封俱乐部中的职责。
因此,我思考着。
思考着我想做之事。
思考着我应处之地。
“。。。。。。梅丽曾说过,迷路误入了一家西洋馆是吧。如果这并非是梦,而是境界的另一侧的话——————可是,为什么?”
展现在眼前的光景,带着满满的现实味,让人难以觉得,这仅是在沉睡期间所做的一场梦。我自身的意志才振作了起来。如果梅丽还在身旁的话,我便是在梅丽的能力下不知不觉穿过了境界,可以做出这样的理解吧。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梅丽并不在我的身旁。
那样的话,为什么——————
想着。
“——————,”
环视周围的视线,与思考同时停在了一点之上。在五米开外便无法看见的黑雾之中,在那勉勉强强的极限之处,什么人正站在那儿。
身上裹着赤红破布的,银发的少女。
以一双与年幼外貌完全不相配的,锐利双瞳,盯着我。
“——————”
刹时呼吸滞塞。明明在那不明了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浓雾之中,明明就连表情都无法看清,但唯有那双眼瞳却是清晰可见。银色双瞳。宛若银月般的眼瞳,在凝视着我,这一景象强行敲击着我的大脑。无法移开视线。一旦为那双眼瞳所获,便绝对无法移开。少女紧紧闭着双唇,就那样一言不发地,朝着我踏出了一步,
心脏,
噗通,
鸣动了一声。
血液在,
飞快地流动着。
血。
赤红的血,
“——————!!”
从天而降的红块,在我俩之间着弹了。
着弹。
那是只有这样形容才能够表现出来的冲击。伴随着足以让人以为是陨石坠落的轰鸣,赤红的什么冲入了地面,毁坏了周围所有的一切。铺装好的地面四下飞散,冲击波搅拌着黑雾,迟到的响声震荡着耳膜,我不由分说的被吹飞了出去。
拼尽全力地,受身。
如果是梅丽的话,肯定会转上三圈半然后头朝地落在地面上呢!虽然反射性的扭转了糟糕的状态,但不知是否是肺痉挛了呢,咻,发出的全是嘶哑的吐息。按住帽子,就这样不明就里地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那是,本能啊。
再继续呆在这里就危险了——————野生动物都具备的本能,使我向后退开了一步。然而,作为秘封俱乐部的根性,阻止了我那想要退开第二步的脚。
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因此,我喊出了口。
“什么情况!?”
“重大事件哟,人类!”
作出回答的事,从天而降的什么。
定睛望去的话,那并非是什么血块,而是一名缀满赤红的少女。灼热的黑色蝙蝠双翼。赤红的唇。赤红的爪。赤红的眼瞳。涂满赤红的,两根牙。仅有发色带着一抹青蓝,但却满是血污。在受到了那种程度的冲击后,她冷静地从爆炸的中心地带站起,颇为阴郁地掸开黏在衣服上的尘埃。
面对那明显是极为异常的存在,我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她,简直——————简直就像是,吸血鬼。
吸血鬼般的少女,注意到我后,笑了。
如果撇开从嘴角两端露出的牙的话,那可以说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笑颜。好似幸福至极,对于眼前出现了一盘高级料理而感到喜悦般的笑容。
——————啊,会被吃掉的。
仅从那笑容便能明白。明显非人的她,是怎样看待仅仅只是个人类的我的。
那是绝对的食物链呐。
就像人必须进食才能生存下去一样,
她亦不得不靠袭击人类来生存下去呐。
强行让我这么认知的,微笑。
本能终于战胜了理性。我的右脚,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然而,已经迟了。这种距离,对于非人的她来言等同于没有,她就那样笑着,就那样露着尖牙。单脚一跃,飞至我的胸前。
无法逃脱。
已经无法,从她的眼瞳之中逃脱。
她笑着,
将牙,
贴近,我的颈边。
“。。。。。。这么快就到了么!”
就在要被刺入的瞬前,她猛地撞开我的身体,接着反动翻了一个身。完全的莫名其妙,这次终于是受身不能地倒在了地面上。
原本是应当冷静地做出思考的。
如果非人的她,是从何处被击飞并在我的面前着弹的话——————将她击飞的事物是存在的,这么一个事实。
而那事实,在我展开思考之前,便已到来了。
“取材还——————没结束呢!”
连同一声开朗的声音,风降在了那直至先前为止,吸血鬼少女的所立之处。
风,是一道龙卷。
一直升至天际的小型龙卷。黑烟形成一个漩涡,从龙卷所过之处被挤开。立于龙卷中心的是,一名头戴鸭舌帽,脚下穿着一双带着一根木屐屐齿的鞋子,一身记者风格的少女。少女毫不在意刮卷的风,在着地的同时一蹬,猛地跳向了吸血鬼。
然而。
我,并未看向那突然间出现的第三名少女。将身体变为蝙蝠试图逃离的第二名少女也好,不知何时宛如梦幻般消失了的第一名少女也好,全都被追放到了意识之外。
我的眼中只有,天空。
风所通过的道路。黑烟在少女的风的推挤下,露出了一丝缝隙,而透过那道缝隙,我看到了天空。漆黑漆黑的,夜空。抬头望向那浮着欠损的月亮,以及群星的天空,我茫然无言地站着。
因为我的双瞳,确确实实地看到了。
望见月亮便能知晓地点,望见星星便能知晓时间,我的眼瞳。白昼和阴雨之夜,有着在看不见星月便无法使用这一限制的双瞳。反过来说的话,只要能看到的话,那我的眼瞳便会毫不犹豫地指示出时间与场所来。
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多么荒唐无稽的结果,我都,不会怀疑。
正因如此——————才陷入了茫然,即便如此,我还是将自己双瞳所见之物说出了口。

“一八八八年,伦敦——————”

本应是不可能的时间与地点。
我立于,本应早已流逝,丧失了的过去之中。

2

秘封俱乐部,是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
因此,一八八八年的伦敦,对于这一句短语如若不能立刻领会的话,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因为这一年,这个地点,对于超自然现象而言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不知道的话就属于违法,可以说是重要到了这么一个级别,当然我和梅丽都是相当清楚的。
威胁伦敦之夜的,残酷无比的杀人鬼的事件。
“。。。。。。话虽如此,但也没说过想要与那个相遇呢。。。。。。”
坐在破破烂烂的桌前,一面读着展开的报纸,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仅是对所写的内容,对于大量使用了纸和墨水的报纸本身,我感到了惊讶。
因为在我们的世界,纸也好墨水也好,都属于贵重品。以全部都是人工物支撑起来的世界。天然物逐渐消逝的世界。并非物质,而是由虚拟培育出来的世界。
可是,这里看起来却是不同。
报纸的纸张是真货,墨水也是真货,顺便一提,咖啡也是真货。尽管天然的咖啡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不过味道却实在是不敢恭维。
简直就像是泥水煮干的味道。
“怎么样?”
背靠在窗边的墙壁上,报社记者打扮的少女——————自称射命丸 文的她,微微笑着问道。对于她那明知故问的糟糕本性,我微笑着应道。
“就像是泥水煮干的味道呢”
“不,我指的是报纸。今早才印出来的,拍得很好,对吧?”
“啊啊。。。。。。还是泥水要来得更好些呢”
听了这率直的意见,射命丸 文颇感开心似的笑了。果然是本性相当的恶劣呐。
视线落在手边的报纸上。只要看见那枚醒目地贴在第一面的照片的话,即使是看不懂文字也是能够理解这是什么的报道吧。
对于照片是黑白的,我由衷地感谢。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应当会是我绝不想看到的——————从全身被切裂的曾是人类的事物中洒落的血之赤红,映于照片之上。
。。。。。。赤红之色,真是受够了。
我用右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因为昨晚见到的赤红事物,似乎如今依旧烙印在眼瞳之中。再怎么擦拭,再怎么流淌,也不会消失的赤红。
生命的,血液的,赤红。
“无论说是喜欢夸张,还是说喜欢小道消息,这个,仅是注重煽动所谓的话题性不是吗。《威胁伦敦之夜的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究竟是!?》仅是印了一个标题,正体不明依然是正体不明呐”
“啊呀呀呀,因为文々。新闻是曝露真相的报纸啦,是不会去靠推测来判断犯人的哟”
“曝露真相,啊。。。。。。”
记者所言之事,并不是不能理解。
秘封俱乐部,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以揭露被封印的秘密为目的而行动的。从隐藏于Occult的语源的事物中,曝露被隐藏了起来的秘密,这样的概念,正是超自然现象活动的根本呐。
因此,理所当然的,也是知晓在一八八八年使伦敦变得热闹非凡的超自然事件。
——————开膛手杰克。
正体不明的连续杀人鬼。宛若外科医生般的本事,和以那为基础的连续猎奇杀人方法,使得伦敦的夜晚为之战栗,至今仍然为谜团所包裹着的杀人犯。其正体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娼妇,或者亦可能是沉醉于神秘学的精神异常者——————还有,据说可能是非人的什么所犯下的罪行。
现在虽然发现了不少有可能的嫌疑犯,但明确的犯人,却是无法判明。被称作,十九世纪最后的神秘,遥远古老的时代的故事。
。。。。。。不。
我,否定了我自身的思考。虽然对我而言是遥远过去的故事,但对她们来说,这一瞬间正是不断流逝的现实啊。
并非梦境的,现实。
就连昨晚所发生的事,亦是现实啊。
“——————但是,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是吸血鬼,这样的说法我可从未听说过哟”
决然地,说出了口。
将那先前一直拖着,能够明确事态的话语,说出了口。现身于伦敦之夜的,吸血鬼的少女。如若那并非是一场梦的话,是否便是这么一回事呢。
听了我的提问,射命丸 文——————仔细想想的话,这家伙也算是正体不明呐。虽然确实是在要被吸血鬼袭击时帮助了我,但那个登场方式,怎么想都不像是人类。而且,归根究底,日本人为什么会在伦敦做报社记者呢——————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随后,拉开了窗帘。
明明是白昼时分,外面却是一片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黄色,无法望清远处。所谓十九世纪末的伦敦,就是这样一个时代。产业革命所抵达的尽头。伴随着古老事物被驱逐,夜晚和幻想被撤除,大量生产品普及,人口的增长,逐渐转变为同族间威胁的时代。
吸血鬼真正为人们相信存在的时代早已结束,科学取代了炼金术,魔女狩猎消失在了童话故事中,威胁人们的除去那一个杀人鬼以外,再无其他。
时代的转换期。
凝望着这样的世界,射命丸 文眯起双眼说道。
“真相。我所期盼的,仅是那个而已”
“。。。。。。。。。。。。?”
“我成为报社记者的理由哟。因此——————想要揭开诞生于现代的妖怪,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才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之中的哟”
“。。。。。。那个,并不算是回答哟”
虽然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对她说的话进行吐槽,但射命丸却颇为开心地转过身。那儿的。已经不是在看向窗外时的,像是在望着并非这里,而是其他不知何方的眼神。
“如果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是吸血鬼的话,不是很有趣么?”
“暗地里是在承认那个是吸血鬼,不是么。虽然难以置信,但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存在着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虽然在京都时,曾有遭遇过幽灵和妖怪,但吸血鬼还真是从未遇见过。甚至还曾想过,那种生物是否仅是存在于书本之中。
从记忆的深处,翻掘起超自然现象的知识。
吸血鬼——————吸食血液的鬼。
其存在本身,稍微有些特殊。被称为吸血鬼的事物过去确实曾存在过。。。。。。最有名的是,穿刺公,弗拉德・采佩什。虽说他仅仅只是一名人类。。。。。。但若是探寻其起源的话,便能抵达吸血鬼与狼人,以及报丧女妖之处。那些吸血鬼的特征并不是从最初便存在的,原本的定义应当是“复活的死尸”才对。
在我们的时代中,众所周知的吸血鬼是距那很久之后,为某个作家所定义的事物。无法度过流水,惧怕十字架,避忌阳光,吸食人类鲜血的恶魔。在比较新颖的族类中,最为强大的妖怪。实在是太过有名,最终演变成说到吸血鬼的话就是指那个的怪物——————Vampire。
“。。。。。。曾经写过一篇论文哟,吸血鬼其实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将记忆轻轻地说了出来后,射命丸“嚇?”的发出了一声颇有深意的反应。我望着狭小拮据的工作室中,那染有些许污渍的天花板,继续说道。
“以各种传说为基础,吸取长处,最强的,但为了能被人类打倒却又有着弱点的,创造出极为恐怖的怪物——————这一主旨。弗兰肯斯坦博士挖开坟墓收集尸体,将一块块部件组合在一起,想要创造出人造人来,但。。。。。。吸血鬼不也是与之相似的事物么?而且,亦是复苏的死尸”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于吸血鬼而言的弗兰肯斯坦博士会是谁呢?布拉姆(注:《德拉库拉》的作者)?谢里登(注:《女吸血鬼卡蜜拉》的作者)?还是说是采佩什呢”
“谁知道呢。论文的最后变成了,不仅是吸血鬼,其他所有都是属于弗兰肯斯坦一类,不过——————”
。。。。。。博士会是谁呢,吗。
那个,该怎么说呢——————与做着梦的究竟是谁,这件事极为相似。
掘开坟墓,收集迷失的事物,拼命地想要留下的弗兰肯斯坦博士。他所创造出来的应是一个怪物,但是,说不定的话——————
这么想着。
“嘛啊。那个吸血鬼看起来也像是最后一只的样子呢。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来到这样的边境之地”
“唉?”
射命丸那看似若无其事的话语,对我而言却孕育着十足的意义使我的思考停止。虽然她刚才,似乎是说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但在我注意到并出声追究之前,
“那么!助手,助手在吗!”
啪啪的,射命丸轻轻地拍着双手。什么事,什么事啊,在睁圆双眼的我的面前,连接着旁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少女走了进来。一名戴着顶大到足以遮住脸的帽子,身材矮小的少女。
少女走进屋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射命丸,随后像是要藏起来似的,站在了射命丸的一旁。
就是这么一回事哟,看着我投去的视线,射命丸以一副淡然的态度,
“啊啊,不用在意。有些怕生哟——————虽然严格来说有些不同。那么,莲子小姐,对吧?请你和这孩子一起去探索下夜晚的街道”
“呋嗯,这样。。。。。。啊,为什么呀!?”
由于对方说得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使得我都吐槽迟了。但,还是不得不吐槽一下。
探索夜晚的街道。
那即是在说,去和徘徊于夜晚的伦敦的“开膛手杰克”再会吧。
然而,射命丸却是一副超然之态,
“目标已经定下了。如果没能杀死破坏的猎物又一次在夜晚出现的话,那个是不可能无视的,对吧”
“。。。。。。那就是说,我是诱饵?为什么我不得不做这样危险的工作啊”
无论说是诱饵,还是说饵食。也许对于断然将别人说成猎物的射命丸在人道上有所期待,从根本上就错了吧。
果不其然,射命丸微微一笑,
“想知道真相,对吧?”
“。。。。。。。。。。。。”
一语道出了,我的,最大的弱点所在。
看着一句话都无法辩驳的喔,射命丸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深邃,吐出了再三叮嘱似的话语。
“还是说莲子小姐,是个对于救命之恩一晚上便会忘记的人呢?在就要被吸血鬼袭击之际给予帮助的,又是哪边的什么人呢”
“在救助后又当做是诱饵这一刻开始,那句台词就没有说服力了哟——————第一,与吸血鬼交战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哟?”
想起来的话,那也许是从最初就该提出的问题吧。
正如射命丸所说的那样,昨晚在那即将被吸血鬼袭击的时候,确实是被救助了。但是,能将冠以最强怪物之名的吸血鬼赶走的她,完全不相信,会仅仅只是一名人类。
这样的她,为何会在伦敦,做一名报社记者呢。
为何要追逐着吸血鬼呢。
究竟是有着什么企图呢。
对于我的这些疑问——————射命丸就那样露出一成不变的微笑,挑衅似的说道。
“若是想弄清真相,就得亲自去探寻哟。这可是记者的铁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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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6:49:24 | 显示全部楼层


3

花费了数小时步行于夜晚街道的结果,我将终于获得的结论说了出来。
“之所以不喜欢那个女人,是因为她与我有些相似呢”
承认这一点让我有些不爽,但在追求真相上,我和她是颇为相像的。因为就像我为了追寻梅丽甚至是来到了这种地方一样,而她亦是,在追求着真相,通过短暂的交谈,我明白了。
而那正是,我无法拒绝射命丸充满危险的委托的理由啊。
追逐她所探求的事物,即是,似乎联系着我的愿望——————为揭开消失的梅丽的,被隐藏的秘密,唯有一个劲儿地前进。
脚步无法停下。
因为时间总是向着前方不停地流逝着,停下脚步的话,便会被远远落下。
“。。。。。。不过,这里,真的是伦敦呢”
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便不由得这么想到。
虽然昨晚没机会从容地观察,但像现在这样巡视下,误入了十九世纪末的伦敦——————率直的接受了这般难以想象的事态。头顶依旧覆盖着带有一层黄色的黑雾,尽管看不到月亮与星星,但刺激着五感的街道向我诉说着,这就是现实。
首先,很臭。
不仅是在道路的中央坦然地堆放着马粪,在细狭巷道中甚至在流淌着生活污水。弥漫的烟本身就带着一股异味,总之到处都散发着阵阵糟糕的气味。
“这样子与其说是雾都,到不如说是恶臭之都啊。肯定会减寿的”
弥漫的烟,既是工业发达的证据,亦是家庭中以煤炉取暖的结果。作为便利的代价,伦敦接纳了黑烟,招来了疾病。
除了本末倒置,再无其他。
“即便如此,这个时代依然满是真货,吗”
究竟哪一边要更好些呢,只能说是,因人而异。
像梅丽的话,一定会拖拖拉拉的陷入烦恼吧,要我说的话,无论是哪一边,都是一样的。
有得,必有失。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改变的原则。只是根据时间的不同,得与失亦会有所不同。
“你怎么认为?这座城市,喜欢么”
向走在身旁,戴着帽子的少女问道。由于身材矮小的缘故,从我的视点仅能看到一顶帽子在轻快地行走着。毫无个性可言的外套,以及和服外褂,使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个纪念像似的。
陌生的少女像先前那样,始终保持着沉默,一句回应也没有。
在并不愉快的沉默中,我叹了口气。射命丸为何会让这样的孩子做她的助手,并与我同行呢。虽然想问一问,但少女却是一言不发,而射命丸亦是不见踪影。虽然说是从远处警戒,不过。。。。。。这,该不会是,诱饵一号和诱饵二号吧。
。。。。。。究竟哪一边才是更危险呢,还真是挺微妙的。在心中发誓到了紧要关头一定全力逃跑,同时我们就这样无言地迈着步子。
在这话音绝迹的夜晚的街道中,唯有足音沉静的回响着。
咔噌,咔噌。
咔呲嗯,咔呲嗯。
由于步幅的不同,足音无法相合,一点儿一点儿偏离地轮唱着。除了两人的足音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大街宛若陷入死绝般的寂静,唯有路灯毫不可靠地向着远处延续而去。
究竟会延续到何方呢。
我,并不知晓。
就这么一无所知地,走着。
寻求着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
寻求着失去的,梅丽的足迹。
咔噌,咔噌。
咔呲嗯,咔嗯。
“。。。。。。我讨厌,这样的城市”
话音取代足音,漏了出来。
迟了一拍,我的足音也停下了。转过身,声音的主人——————望向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她。巨大的帽子下,她抬起头,以仿佛散发着热量般的声音嗫嚅道。
这才,注意到。
注意到她的眼瞳——————泛着黄金之色。先前还完全以为与射命丸同样都是日本人呢,但从帽檐露出的头发,亦是与眼瞳一样的金黄。
“城市也好,人们也好,都不喜欢。我所喜欢的事物,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那,为什么会呆在这种地方呢?”
“还用问吗——————”
与此同时,我发觉了。
发觉了那双眼瞳,并未在看着我。发觉了她的声音,并非是对着我放出的。停下脚步后,她所注视的仅是一点。仅是我的背后,应当前进的方向。
我,转过了身。
战战兢兢的——————我的身后究竟是什么呢,半信半疑的同时——————追逐着少女的视线。
视线之前的是,一片黑暗。
“——————因为有你在啊,吸血鬼”
比起布满街道的黑烟还要黑,宛若夜晚降临般的黑暗,立于路灯之上。漆黑的双翼好似十字架一般,大大地舒展开,黑暗裂开大口笑了。
白牙,赤舌,在夜晚之中,她的赤红比起任何事物都要鲜艳。
生命的赤红。
鲜血的赤红。
赤红的少女——————吸血鬼,立于路灯之上,悠然地笑着,等待着我们。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啊。因为我是这般的鲜红。即使在这么一座最烂的城市,也有一个美丽的夜晚哟”
我,一步,都未能向后退开。
那既非恐惧,亦非本性。也不是——————因为想起了梅丽。
而是因为比起站在面前的吸血鬼来,有个更为可怕的事物,在我的背后。
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为什么会没发觉呢?明明身为非寻常之辈的射命丸 文的助手,又怎么会仅是一介人类呢。她仅是,在抑制着而已。戴上帽子,披上外套,以及用那之外所有的一切,仅是在拼命地抑制着从内部飘散而出的事物。
直至与吸血鬼相遇。
然后,如今那已失去了再继续抑制的理由——————被解放了开来。
——————炽热滚滚的,杀气。
是为了杀你而来的,背后的气息无声的这么诉说着。在那就连我都能清楚感到的杀气下动弹不得,连转身都无法做到,事态撇下什么都无法做的我,问答无用地进行着。
戴着帽子的少女,跳了起来。
瞄准立于路灯上的吸血鬼,少女像是箭矢般的直线形飞速跳跃了出去。外套,帽子,以及遮掩用的碍事的装饰,全都留在了空中。舞动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的是,金黄的长发和,
长长伸出的,两个角。
“——————鬼!?”
“对哟!”
在惊愕的我面前,鬼之少女使劲地抡起右拳,而吸血鬼望见那两根角,仅是表情发生了少许变化。
既非愤怒,
亦非惊讶,
而是好似怜惜般的,垂下了眉梢。
“伊吹山的酒吞童子,名唤萃香!自称最强的幻想,与吸食鲜血的鬼——————”
但是看起来对于鬼之少女,对于萃香却是并无意义。毫不在意露出一副奇妙表情的吸血鬼,她将跳起的猛烈气势全部灌注进右拳。
“——————来玩了!!”
挥了下去。
击中了————这么觉得的,只有我吧。如若不是听见了萃香的咋舌声的话,恐怕会误以为吸血鬼在那一拳下爆发了吧。
吸血鬼,爆散了开来。
从人形,化成无数的蝙蝠。
从蝙蝠间穿过的拳头,失去了目标,直接击在了吸血鬼原本站立的路灯上。玻璃转瞬便碎裂了开来,细长的铁柱随之折断,右拳的势头丝毫不减地,就那样轰入了地面。
地面,一阵摇晃。
让人误以为是地震般的冲击。在萃香击中地面引发的胎动中,我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不仅是拳头,大半个手腕都埋进了地面,真是毫无道理,乱七八糟的一击呐。
鬼的一击。
并非吸血鬼的,鬼。要说伊吹山的酒吞童子的话,那是日本自古相传的传说。怪力乱神的鬼。嗜酒如命,喜好比拼力气,最终为人类所骗,被讨伐殆尽的鬼。
眼前的少女,称自己正是那个。
然而,占据我内心的疑问,“鬼真的是存在的吗”——————并不是这个,“那只鬼为何会在这儿”,而是这个疑问。这里并不是日本。这里并没有山。因为这里是被平稳的河川所划分开的,十九世纪末的伦敦啊。
伊吹 萃香,应当是不存在于这里的
——————违和感。
连续不断转动着的思考中,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总觉得,思考方式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从根本上,就想错了。
关于那件事——————果然是,没能给予我,去思考的时间。
“那么我也介绍一下吧。对于从日出之境造访的鬼,日落世界的王将给予回应”
声音,从不同的路灯上传了过来。
我与萃香的眼瞳同时追着声音忘了过去。夹着道路的对过,蝙蝠汇聚在了路灯之上。黑色的影子聚集,混合,翻腾,形成一个人形。形成了一个没有一丝伤痕,不带一丝污秽,赤红的吸血鬼的身影。
赤红的双唇,做出一个微笑的形状。
双翼大大的展开,
两只手抱在胸前,
一面笑着,吸血鬼的少女宣告道。
“我的名字是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继承了采佩什之血的,最后的吸血鬼哟”
“真是高兴呢,没想到真的能遇到。因为天狗的信用实在是差了些,让我一直怀疑是不是骗人的呐”
“讨厌谎言么?”
“因为是鬼嘛”
萃香哈哈的笑着,
嘧唏的一声。
从大笑的她那边,传出了什么摩擦的声响。以刺入地面的右腕为中心,皲裂呈放射状地在地面之上奔走着。仅是这点,我便明白了她的打算,慌忙朝身后跳开。
真是千钧一发。
我向后跳开——————萃香使劲儿掘起了地面,简直就是在同一时间。
“鬼同士,来比一比力气么!”
竭尽全力地挥动起刺入地面的手腕。被强行剥下的岩盘在空中飞舞着,石砾四下飞散的同时瞄向蕾米莉亚。并非是点,而是面的攻击。在蕾米莉亚眼中,恐怕就像是整片大地直迫而来一般吧。
她,没有回避。
冷冷的一瞥迫近的岩盘,自然地挥起右腕。看似并非用力,仅是以那一个动作,便解除了危机。蕾米莉亚那修长锐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地将岩盘切为两段。
被左右切断的岩盘,直接击在她身后的屋宅上,发出夸张的破碎声。屋宅已是再也看不出原形,尘土四下飞扬,
萃香的右拳,瞄准蕾米莉亚的左腹击了过来。
投出岩盘同时疾奔。像是要补上蕾米莉亚挥动手腕时的空隙似的一击。拳头斜下方捞起般的直击向蕾米莉亚,就连蝙蝠化的时间都没有,
拳头,击中了。
然后——————仅此而已。
以左掌挡住右拳的蕾米莉亚,一动也不动。接下了鬼的一击,悠然地微笑着。唯有空气,在鬼的力量的余波下震荡着。
吸血鬼笑了。
而鬼,也笑了。
毫不在意自己的一击被阻挡住——————萃香颇感开心地笑着,说道。
“哈哈。。。。。。,是真货呐。真正的,鬼啊”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呢。鬼的战斗对象不是人类么”
“我是个怪人呐”
满面笑容的萃香的手一动也不动,姿势亦是没有任何崩坏。两名鬼的力量完全的拮抗,完全无法再推拉。只是,唯有蕾米莉亚所站立的路灯,无法承受两股力量的交锋,一边发出怪异的声音,同时逐渐地弯曲了。
弯曲,压瘪,被折倒的路灯。
最终,坚硬的铁棒从中部断裂了开来——————以力量使得蕾米莉亚站在了地面之上,萃香笑了。
“夜晚真美丽啊。真是个美丽的夜晚呐,吸食鲜血的鬼哟。这一次,居然能和同被唤作鬼的事物一同玩耍呐”
凄惨,赤红的笑容。
面对着那像是要吃人般的笑容,但是,蕾米莉亚那傲慢的态度却是未曾变化过。总是一脸的悠然与微笑,以隐约有些蔑视萃香似的视线,她说道。
“就陪你,玩玩吧,连血都不吸的废物鬼”
是什么触碰到了她的心弦吗。
听闻蕾米莉亚的话语,萃香瞬间作出了反应。反握住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想在使身体向内滑开的同时用劲将蕾米莉亚投飞出去。竭尽全身力气的大甩背。蕾米莉亚的身体在空中舞动着,在即将击中地面的瞬间化作无数蝙蝠四下散开。离开紧抓不放的手,
“别想逃!”
空着的手抓起酒葫芦猛饮一口后,伊吹萃香吐出了火炎。
轰。
火炎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空间,夜晚的黑暗转眼便被赶远。直视太过耀眼的,赤红火炎。从萃香口中喷出的火炎,烧尽了在黑雾中四处逃窜的蝙蝠。是黑烟发生了反应呃,四周弥漫的异臭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好热。
对于就连远远站开的喔也能感受到高热,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而那退却的后背,被一把抓住了。
“——————!?”
“啊呀呀呀呀。看起来是开始了呢”
迎接慌忙转过身去的我的是,射命丸那开朗的声音。抓住我的双肩,越过肩头望着喷吐火炎的萃香,她的脸庞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我不明就里地,
“你,至今为止都在哪儿——————”
“没事的哟,因为我只是个附带的而已。因为原本说想和吸血鬼战斗的,是她啊”
“想要战斗。。。。。。为什么啊”
“因为是鬼,哟。尽管并非是鬼的我并不清楚”
哎呀哎呀,射命丸耸了耸肩,伸出了手。
指向口吐火炎的鬼。
然后,说道。
——————似乎很开心,对吧?那个,便是鬼哟。
正如她所说的。从口中喷出火炎的鬼笑着————从火炎之中跃出的吸血鬼亦在笑着。
就连衣服都未被烧着,飞身越过火炎的蕾米莉亚,就那样猛地击向了萃香。赤红之爪瞄准她的脖颈横扫而过,闪身避开的萃香则抡起了右拳。
鬼的拳头,蕾米莉亚并没有避开。
完美的空中制动。蕾米莉亚,落在了仅是一点的拳上,顺应那刺出的力量,轻轻弯下右膝,跳了起来。被鬼的力量从后面推动,跳起的身体超过了那一排排的屋顶,在空中翻转一圈后,她展开了双翼。
漆黑漆黑的,蝙蝠之翼。
光是追着那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的高速交锋,我便已是拼劲全力了,不过——————立于身后的少女,似乎是并非如此。
“让她们也算我一个吧——————独自享乐还真是让人深感羡慕呢”
话语传出的同时,射命丸一按我的肩,飞了出去。
并非,跳,而是飞。
从背后生出的双翼拍打在天空之中,她飞上了高空——————在看到那双屐齿鞋,以及与鬼一起行动时便隐约察觉到了,她果然也并非是人类。
那个是,天狗啊。
鬼和天狗——————飞翔在,伦敦的夜晚之中。
“。。。。。。真是乱七八糟呐”
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她飞去的背影。完全被事态落下了。
与其那么说——————实际上仅是谁都没有等待我。
吸血鬼也好,鬼也好,天狗也好,没有一个人看着我,即便我不被需要也没有问题,状况依然在逐渐流动着。我仅仅只是一个观察者而已。
就像是仅能做梦一般。
——————实在是不爽。
仅是在一旁看着,我可不喜欢这样。仅是默不作声地立于一旁,那可不合我的秉性。
对于自己仅能目送他人离去,亦是难以舒心。
亲自奔跑,那才是我啊。
因为秘封俱乐部是,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啊。
“话虽如此,可是该如何才能加进怪兽大决战呢。。。。。。”
仰望的视线之前,黑烟沿着射命丸飞过的轨迹卷起一道漩涡。在接近音速的飞翔下,被搅拌的空气,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标记。
记得,鬼以力量自傲,天狗则是速度。民间传说的正统样式。天狗转眼便到达了吸血鬼的身边,以极高的速度一脚踢向了蕾米莉亚。跳踢,与其这么说,倒更像是逃逸开。蕾米莉亚挡开木屐的屐齿,但在空中却是无法完全地阻挡所受到的冲击,朝着后方跳了开来。
啊——————,一直在下方望着的萃香,发出了一声不满的牢骚,
“天狗,别碍事——————”
“请算我一个哟。因为这种机会,搞不好是最后一次了呢。对吧,吸血鬼小姐?”
一面摇晃着踢出的脚,射命丸一脸从容地说道。相当明显,那是对吸血鬼的挑衅行为。性格真是有够恶劣呐,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对手依然是对手。
蕾米莉亚,微笑着这么回应道。
“在这儿战败对于你们而言便是,最后呢”
射命丸的脚,停住了。
浮于脸庞之上的微笑,发生了少许的偏斜。像是抱在怀中般的,两手紧紧握住挂在颈上的照相机,大大地展开双翼,射命丸说道。
“——————真敢说呢,区区一只蝙蝠”
“当然敢说哟,小鸟。我可是夜之王啊。区区的夜盲症患者可能战胜我吗?”
“可惜!天狗是——————比光速还要快的哟!”
未待说完,射命丸便飞身而出。
不同于鬼直线的轨道,以速度为中心胡乱无章的飞行方式。惯性也好,空气摩擦也好,全都无视,天狗全力地蹂躏着异国的天空。围绕着蕾米莉亚,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来回飞舞的身姿,在过快的速度下,宛若分身般地呈现出来。
而蕾米莉亚,并没有去追赶,高速飞舞的射命丸。
她望向天空——————望向为黑雾所覆盖,什么都看不见的夜空——————就那样仰望着,轻轻地嘟囔了一句。
“简直就像是,苍蝇呢”
嘶的。
蕾米莉亚举起了右手。高高伸出的指尖,赤红之爪,闪着赤色的光芒。起初是细小微弱的红光,转眼间便发出耀眼的光辉,最终,从爪到指,从指到手,光逐渐蔓延了开来。
诞生于望不见夜空的地上的,赤红之月的光芒。
“给我记住。夜晚是属于吸血鬼的。闪耀于夜晚的光,全都是属于吸血鬼的——————”
光不断的增亮,射命丸飞来飞去的影子深深的映在地面与墙壁之上,

——————Remilia Stalker

就那样仰望着夜空,雷米利亚宣言道。
光,随之奔腾。
自指尖放出的光,成三百六十度地照射着夜晚。真人也好,残像也好,毫无区别地将世界埋尽的赤红暴力。浮满了整个空间的,夜之王的力量。
。。。。。。啊,正看着那个的我岂不是也不会例外么?
然而行动却是无法跟上快速运转的思考。没有一丝躲至隐蔽处的时间,赤红之光对所触之物无差别地给予破坏,
咔唦。
伴随着那无机质的一声,白光,布满了赤红之光。
“——————!?”
蕾米莉亚的面庞之上露出了一脸的惊愕。面前的是,将照相机对准蕾米莉亚的射命丸。毫无被击中的样子,食指按着快门按钮,露出一脸坏心眼似的笑容。
看着那副模样,我明白了。刚才那声,原来是快门的声音啊。遮挡住赤红之光的那道白光,肯定是闪光灯了。但是,为什么——————
像是解答我的疑问似的,射命丸在空中“呋呋”地挺起胸,
“很有趣的机器,对吧?削除幻想的照相机。所谓的原理,是因为照相机只能映出所射之物,因而能够将无法映出的事物消除,就是这样呢”
猛然一晃。
这么自傲诉说着的天狗的身体骤然一倾。“啊呀?”不解地倾首看去,一条结实的铁链牢牢地缠在了她的足颈上。延伸而来的铁链另一边的,并非对峙的吸血鬼,而是连接向立于地面之上的萃香的手边。
笑着,萃香说道。
“加我一个哟,天狗”
“真是没办法呢——————呵!”
随着一声大喝,射命丸舒展双翼拍打着空气。高度瞬间增加,被挂着的萃香的身体亦浮上了天空。离心力下转动的锁链划出一道弧,高速移动的身体切裂空气,并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黑烟缭绕,萃香借着天狗的速度飞袭而来。
这一次,直接命中了。
闪避也好,防御也罢,都已是来不及了。萃香一脚踢中了刚蝙蝠化到一半的蕾米莉亚的还保有原型的中心部分。看穿了蝙蝠化是从身体末端开始的,身体中心将会留至最后的一击。萃香的脚嵌入胸中,稍微的停顿了一下,蕾米莉亚的身体便被踢飞了。
螺旋式的翻转。
就连在空中停下也无法做到。手足如棒般的直直舞动的同时,蕾米莉亚的身体飞了出去,向着遥远的彼方,直到撞上巨大的建筑物为止,都无法被阻挡。
——————钟声响起了。
被设于伦敦中央的高塔之中,报时吊钟的清脆声响的音色。被蕾米莉亚撞到的吊钟,在无视时间,不规则的晃动的同时,奏起了一段不安的钟音。
想起来了。英国的钟声,是对死者的悼念之声呐。据说男性死去的话是九回,女性死去的话则是六回,然后是敲满死者的年龄数。
那样的话——————当吸血鬼灭亡之时,该敲响多少次呢。
不死者,夜之王,吸血鬼。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钟声鸣动。钟声响彻在,被黑烟所包裹的伦敦。
空气在钟声的波动之中,震荡着。
“——————真是美丽的夜晚啊。正如你所言,鬼。今夜真是相当的美丽呐”
一声话语,参在钟声之中传了出来。
那是就连远远离开,身为人类的我都能够挺轻的声音。纤细微弱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好似就在我耳边嗫嚅一般。那是与话语相反,仿佛迄今为止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宛若叹息般的声音。
天狗和鬼的动作停住了。定在空中,小心提防地盯着吊钟的两人面前,赤影动了。轻身飞上空中,她站定在了塔的尖端。
“因为能被我杀死之物,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立于塔尖的蕾米莉亚,俯瞰着那片被人工烟所覆盖的,有人类手中诞生的城市。威胁夜晚的事物,从幻想转变为杀人鬼的世界。
鲜血,从唇边滴落。
蕾米莉亚伸出舌尖,舔去了鲜血。赤红的双唇,在赤红血滴的渲染下变得更加鲜艳,她微微笑着。
颇感悲伤般的,笑着。
“这份疼痛让我高兴。流淌的鲜血让我欢喜。告知着,我就存在于此”
此刻的她,应当满是破绽的。
然而,鬼也好天狗也好,都是一动也不动。是因为两人都清楚地感到了蕾米莉亚的气息发生了改变而观望不动呢——————或者,仅是无法动弹呢。至少萃香那边,还是欢迎那样的吧。
欢迎吸血鬼,认真起来。
“给我瞧着吧,东之国的住民。落伍的幻想之物哟。来见识一下复苏于现代,最后亦是最强的恐怖力量吧”
正如蕾米莉亚所言,鬼和天狗在看着。看着她,一脚蹬在塔尖上飞跳起来的身影。看着那不仅是爪尖,甚至连脚尖,双翼每处关节,都发出的赤红光芒。光闪着比先前更加强烈的光辉,就像是蕾米莉亚的整个身体发出赤红之光似的。
赤红的,笑着。

“啊啊——————夜晚,是这般的鲜红”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将光解放了开来。
并非是三百六十度烧尽一切的光,与先前草率的照射不同,是拥有具体形状的光击。箭簇那相互纠缠咋一起的链子,宛如蛇一般蜿蜒着瞄准着鬼与天狗。链条一面岔开,增加着数量,同时从各个方向直迫而去。从那赤红锁链凶恶的构造可以明显看出,虽说占据空间的密度大减,但取而代之的威力却是骤然倍增。
事实上。
咔唦的——————即使射命丸按下快门,消失的也仅是锁链的先头,从后面不断蜂拥而至的锁链却是无法全部消除。
不仅是锁链。
像是被填在每条锁链之间似的,赤红的弹,赤红的棘,赤红的蝙蝠,连珠炮似的被释放而出。有的呈直线,有的是划过道道弧线,还有的动作则是毫无规则可言,赤红之光化做一道奔流浮满了整片天空。
弹幕。
让人想那么呼喊出声般庞大的,赤红的光群。即便是以速度自傲的天狗也无法逃脱,即便是以力量自傲的鬼也无法抵挡般的,赤红弹幕。
夜空,染上了一片赤红。
蕾米莉亚飞翔在——————赤空之中。
“因为是这般的鲜红,杀无赦”
一边释放着弹幕的飞翔。并非是远距离,而是近距离下,蕾米莉亚发动了攻击。射命丸转瞬之间便逃出了那片空域,而留在了那儿的萃香,刚转身便被蕾米莉亚一脚踢飞。
面对瞄准胸口的一击,萃香并没有去闪避,而是双手重叠试图挡下。
就连苦闷的呻吟声都未能听到。
连同那试图防御的手腕一起被击飞,萃香无法抵抗的坠落了。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巨响,撞破民家屋顶的萃香的身影消失了。从加速度上考虑,说不定还会弄出个搞笑的人型洞穴来吧。尽管那还是挺值得一看的,但是——————蕾米莉亚却是连瞥都没瞥一眼。
甩脱大地的束缚,飞了起来。
以一息便迫近,试图从空域逃脱的射命丸。超过她自己所释放的弹幕,钻至射命丸的胸前,
“你说比光,还快?”
“——————哎哎”
射命丸躲开了,蕾米莉亚挥下的爪子。
看穿了距离与速度后的,刹那间的回避。并非全身的动作,而仅是瞬间摇动上体,试图以薄皮一片的距离避开蕾米莉亚的尖爪。
那个行为,却害了她。
“嘎,”
对于这声露出的惊呼,后续的声音却是没能漏出。
那是当然的啊。虽说是天狗,但应当也是不可能在喉咙被击毁后立刻便能发出声音。在以为已是避开的一瞬,蕾米莉亚的爪刺向了她的喉边。
为什么,射命丸不解地看着蕾米莉亚,随即便明白了。
她的手腕从笔直伸出的右肩一端,从手肘的附近,被切断了。断面滴洒着血液,滴落的液体化作一只只蝙蝠。
在高挥而出的右腕,被避开的瞬间,蕾米莉亚自己将其切断并放飞了出来啊——————理解的同时,射命丸在近距离下释放出了风。足以使自己也会被卷入般的,镰鼬暴风。
因为她明白。
明白,以轻轻刺中喉咙的程度,是无法杀死天狗的——————明白蕾米莉亚,亦是完全清楚那件事的。
蕾米莉亚,已是无法阻挡。
在炸裂的风中随意地伸出左腕。肌肤撕裂,鲜血洒落的同时,左手抓住了射命丸的胸襟。
笑着,说道。
“太慢了”
被切断的右腕,以蝙蝠为媒介重新连接了起来。将那被伤痕累累的双腕紧紧抓住的射命丸的身体——————蕾米莉亚,用尽全身的力气投向了地面。手足好似陀螺般的旋转着。
可是。
“哈——————!!”
是出于翱翔于天空之人的意气么,射命丸勉勉强强地想要稳定身子。两翼猛然张开,似乎是想利用空气阻力来大幅减缓下落的速度。
她的计划,该算是成功了把。
只要没有蕾米莉亚的追击的话。
“给我坠落吧,天狗。夜晚的天空,是属于我的啊”
毫不留情的追击落了下来。
朝着略微减缓了速度的射命丸的身体,蕾米莉亚扭转着全身般旋转着突击而来。赤红之光划过一道长长的光尾,在碰撞的同时,光爆裂了开来。
已然无法,停下了。
这回真是彻底失去了制御,射命丸被摔向了地面。人型的洞穴,还不仅是如此。被深深地埋进了地面,在碰撞下翻腾而起的砂土宛若雨水般的倾注了下来。
接着,咚的一声。
优雅地落在了,被埋进地底的射命丸之上。
再也没有任何攻击对象。
唯有她,独自,立于夜下。
——————这便是吸血鬼吗。
最强的幻想,对于这句话,我有了一个强烈的认知。
比鬼还要强大的,
比天狗还要迅捷的,
夜之王。
最为重要的是,蕾米莉亚对于自身受到伤害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像是希望着那样。像是重创敌人那样,期盼着自身也受到重创。像是使敌人流淌鲜血那样,亦期盼着自己鲜血流淌的战斗方式。
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到心痛。
简直就像是,自杀希望者一样。
将鬼与天狗一击击溃的吸血鬼—————— 一丝笑容,都未露出。
她独自,仰望着天空。
仰望着,那片既看不见月亮,亦看不见星星,满是黑烟的夜空。
仅是,一人。
独自一人,在夜晚。
然后——————

“天孙——————降临!!”

结束了。
即刻便明白了,那么想的只有我一个人。
高声叫道的同时,从地底卷起了一道龙卷。
岂止是镰鼬,那是连整条街道都能吞噬般巨大的龙卷。原本站在道中的蕾米莉亚被刮至高空,一道人影像是紧追其后似的从地下飞了起来。
无需确认——————是射命丸 文。
将地面整个儿吹飞的射命丸,就那样借势飞向了浮在空中的蕾米莉亚。速度比起先前还要迅速。用木屐的屐齿斩切似的横扫向蕾米莉亚的胴体,在化作蝙蝠闪开的蕾米莉亚发出反击的瞬间,已然从那触手可及的距离下脱离开了。
完完全全的,Hit And Out。
在飞至比蕾米莉亚还要高的位置后,射命丸拍动羽翼,抖落黏在身上的泥土。无论如何也要升高高度,从上往下地俯视着蕾米莉亚,她笑了。
“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还真是久违了。还请一定让我回以一礼”
说着,射命丸“轱辘轱辘”地转动起双肩。准备运动结束了,看着那好似在这样说的动作,蕾米莉亚微笑着反问道。
“凭你一个人?”
“怎么会”
射命丸耸耸肩,接着,一转视线。
朝向萃香被击落的方向。
然后,以带着确信的声音说道。
“那位可是——————鬼哟”
像是在回应那句话语一般。
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萃香被摔进的屋宅。砖砌的巨大房屋,从墙根浮了上来。升起一阵蒙蒙的烟尘,出现在那一侧的身影是,
——————单手举起房屋的,伊吹萃香。
“。。。。。。真是乱来一通呐”
是听见了我的话音么,“多谢夸奖”萃香这么笑着,将紧紧捆在腰上的酒葫芦举至手中。她是打算做什么呢,当我正迷惑不解时,她用牙咬着酒葫芦的盖子,将之拔开,一口气开始饮起了酒。
无话可说。
蕾米莉亚眯起双眼,射命丸轻轻微笑着,远远望着以单手高举房屋饮酒的萃香。而我所能做的,唯有祈祷那座房屋之中没有住人了。
萃香的喉咙“咕嘟咕嘟”地蠢动着。
一顿畅饮之后,萃香将最后含在口中的酒吐了出来。虽然混杂了些许鲜血,但萃香却是毫不在意地伸出手腕擦了擦嘴角,
“酒劲上来更有干劲了!接着来吧!”
将单手举起的屋宅,随手投向了蕾米莉亚。
这真是何等的——————乱来一通呐。
与外表所见的质量相反,宛如玩具般轻飘飘飞翔的屋宅。究竟要施以多么大的力量,才能将一整座房屋扔飞出去啊。
传说曾经的鬼,就连山都能扔飞。
比起山来,房屋远要轻很多吧——————眼前的光景毫无现实感,甚至让我产生了这般白痴的思考,但无论有无现实感,房屋飞起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啊!”
是连吸血鬼都觉得非常识么,面颊抽搐地飞上了天空。房屋落在了道路的正中,在碰撞下,砖块四下飞散的同时,毁掉了大半。
街道中响彻着破碎声,蕾米莉亚升手挡开飞来的碎片,
“真烦人呢!”
“宴会就是该热闹才对吧!”
投掷的同时飞奔起来的萃香,以巨大的瓦砾为立足点,跳起身来。蕾米莉亚的爪与萃香的拳相撞,发出火花的同时,两人飞开了。
离开路面,朝向天空。
“夜意正浓呢!”
瞄准纠缠在一起疾飞的两人,射命丸放出了锐利的风。将前进方向上的瓦砾一分为二,从闪身躲开的萃香和蕾米莉亚之间徒劳的通过。
以几近反射性的速度,蕾米莉亚朝着放出风来的射命丸飞了过去。
“你也毫不泄气地来么,天狗!”
“不了,肉弹战可不是我擅长的。。。。。。我可没有与鬼比力气的兴趣哟!”
射命丸拉开了蕾米莉亚所拉近的距离。拉开距离的同时所放出的风之弹幕,并非是为了战胜对手的漩涡,而是作为面上的压力。
在从正面刮来的风的压力下,飞翔的速度不可能不会减缓。爪无法够着,虽然愤懑地放出无数弹幕,但仅是释放出来的弹幕,又怎么会击中天狗。而萃香,则向着停下了动作的蕾米莉亚击了过来。
“来一较力量吧!无论是多少次!无论是多少次!”
毫不在意自己的攻击全被挡下——————萃香紧握拳头打了过来。蕾米莉亚以手掌挡住攻击,被反击的利爪划中的萃香,满心欢喜地又打了回去。
愚而耿直,全神贯注地,挥舞着拳头。
并非是想以此打倒她,而是对殴打本身感到开心,萃香露出这般诉说的笑颜,挥动着拳头。
因此,选择拉开距离的是蕾米莉亚。无法像萃香那样纯粹地开心享受的她,对于互殴感到厌倦而退了开来,逃至萃香拳头所无法够着的范围。随后,在试图朝一拳挥空的萃香释放弹幕的瞬间,射命丸的风从侧面袭了过来。
如此反复。
毫不厌烦,靠近后又离远,离远后又靠近,打与被打,攻击与闪避。以伦敦的夜空为舞台,她们宛若舞蹈般的战斗着。
并非人类的事物,以人类的天空为舞台。
重复,不断重复地,舞动着。
好似期盼着永远继续下去一般。
在满是浓雾的伦敦之中,不仔细注视的话,恐怕是无法发现她们的身影的把。偶然有人看见,也只会当作是雾中所见的幻觉。
因此,看着的,只有我一人。
正因如此,我注意到了。原本看似拮抗的关系,正徐徐地崩坏着。
一开始,是吸血鬼那边的形式要更为有利。
以鬼和天狗为对手,蕾米莉亚一步也没退却。即使是以一敌二,蕾米莉亚却仍然压倒性的猛烈大闹了一番。然而,渐渐地,她的动作精彩不再,虽然是一点儿一点儿的,但确实开始被压制了。
是疲劳么,还是因为不断积累的伤痛呢。
虽然不清楚那个,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不久之后,立场毫无疑问必将发生逆转,在我产生那样的想法之前。
蕾米莉亚没能完全避开,萃香的拳头。
一纸之隔般勉勉强强躲开,仅是掠过少许的一击。
尽管如此,鬼的拳头依然发挥了充分的作用,蕾米莉亚的动作顿了一下。
而有人一直在殷切期盼着那个瞬间。
“——————来了!”
射命丸揪住了刚刚闪身避开的蕾米莉亚。面对此前一直不即不离地飞着进行援护的射命丸的急剧接近,姿势崩坏了的蕾米莉亚已然无法反应。
不,依然试图做出了反应。
蕾米莉亚挥动左臂,试图迎击急速接近的射命丸。
然而,射命丸的动作却是更为快速。
射命丸在空中拥抱似的一把抓住,那高高举起的手腕。就那样从手腕到肩膀,将手肘紧紧贴在颈边,挥动起了翅膀。并非向上,而是朝着下方。
不给蕾米莉亚一丝振翅的空闲,急降而下的射命丸带着猛烈的势头将蕾米莉亚摔了出去。蕾米莉亚被重重摁在地上的身体又被射命丸的两腿夹住压在了地面之上。
流畅,而优美的空中技。
当我反应过来,蕾米莉亚已然被骑在了地面之上。由于手腕被控制的缘故,左右都无法逃脱,俯视着倒伏在地的蕾米莉亚,射命丸笑了。
“终于呀,可以这么说呢”
施以全身的体重,射命丸用力地按着。尽管蕾米莉亚亦挣扎着试图脱身,但从被骑乘的同时,手腕亦被制住的状态上来看,射命丸要更加有利一些,两股力量相互拮抗,从而无法动弹。
不——————不仅是那样,么。
“感到不可思议吗?对于回复变得迟缓一事。对于难以蝙蝠化,无法随心所欲地躲闪一事。在这样一座天空污浊的城市中,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对摁压的手腕增施气力,进一步扭动手腕,射命丸凑到倒伏的蕾米莉亚耳边嗫嚅道。露出对于优越感到喜悦的笑容,带着教授孩童般的口吻,她说出了天狗战胜吸血鬼的理由。
“很快,天就要亮了。身体很沉重,对吧?头脑无法随心转动,对吧?一直压至太阳升起的话,就是我的胜利哟”
天亮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由于即使仰望天空,也不过是一片黑烟,因为无法看见星星与月亮而没去在意,可是——————时间始终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啊。
西落的太阳,终会升起。
虽然就连太阳也在黑烟的遮挡下难以看见,但是夜晚逐渐结束一事,对身为夜之王的蕾米莉亚产生了影响。正如射命丸说的那样,这样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是蕾米莉亚的败北吧。
对于太阳这个弱点。
天狗且不说,鬼是无法认同。
“这种无法忍受的胜利方式,绝不认同!我想堂堂正正地赢得胜利啊!”
在远处呼呼来回挥动手腕,萃香从正对面提出了抗议。
并非无法理解。且不论天狗,对于期盼着堂堂正正角力的鬼而言,那种胜利方式绝非胜利。肯定是想,全凭自己的拳头将吸血鬼轰碎。
听闻发自友方的反论,射命丸慌忙回应道,
“可是呢,这是拥有弱点的吸血鬼的命运——————”
意识,稍微地移向了萃香那儿。
蕾米莉亚没有放过,那个破绽。
“。。。。。。。。。。。。!!”
蕾米莉亚将自己被摁住的肩分离了开来,手腕在强行施加的力量下折断,失去了着力点的射命丸随之一个趔趄,抓住那个瞬间猛蹬地面的蕾米莉亚跳了起来。被自己破坏的手腕徐徐的回复着,但似乎是无法立即进行反击了,不予任何反击,蕾米莉亚再度跳起。
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射命丸,以及在远处叫嚷的萃香,相反的方向——————换言之,即是朝着淡然伫立地观望战斗发展的,我这边。
“哎——————”
比起头脑对事态进行把握来,她的动作要更加的迅速。虽然是在远离战斗之处,但她却在眨眼间缩短了距离。
毋庸置疑,是冲着我来的。
想将我当做人质什么的,我并不认为蕾米莉亚会想出那种人类的做法。而是更为直接的,根源上的理由。
营养补给。
肯定是想以现场的人类,来补充在战斗中消耗了的营养。
就像在误入伦敦的最初那晚,想做的那样。
就像开膛手杰克,每晚袭击人类那样。
因为吸血鬼的营养是——————人类的鲜血啊。
蕾米莉亚 飞至我的身旁。此时此刻,萃香也好,射命丸也好,已是来不及了。说起来,我根本就不认为天狗会好心地前来救我。可靠的伙伴,哪儿都没有,自己的生命只能由自己来保护。我转过身,
——————不对。
我以意志的力量,强行止住了退却的脚步。既非本能,亦非理性,这一回,意志使我停了下来。
怎么能,逃走。
逃跑——————那该朝向哪儿呢。
自从发誓要找出梅丽,我所应当前往之处,只有前方呐。若是有一次逃避的话,便必定无法与梅丽相遇。毫无理由,仅是那么确信。如若内心不安的话,如若心生疑虑的话,便肯定无法与她再会呐。
追寻着不知消失在何处的梅丽,唯有不顾一切地前进才会有出路。
因此,绝不能逃走。
我,以我的意志,面对着吸血鬼。
立于正面看的话,吸血鬼的少女要比我娇小不少。浑身伤痕,染满鲜血,锐爪与尖牙暴露无疑,可是——————却又像是某种小动物似的。
并非仅是因为身材矮小。
而是因为,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拼命了。
不得不那样啊,想要靠近我的她,发出了强烈的敌意。
而我,从正面承受住了那股敌意。
“。。。。。。不逃么?”
“不逃哟”
干脆利落地答道。
蕾米莉亚,仰望着我。赤红的眼瞳。鲜红鲜红,圆润的眼瞳,在仰望着我。
我亦反望着她。无法将视线移开地瞪向吸血鬼的眼瞳。映于眼瞳之中的我的身影是一片赤红,也许在她的眼中,世界皆是一片赤红吧,不禁思考起了此类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赤瞳,眨动。
她,再度问道。
“。。。。。。不会害怕么”
“我所惧怕的事——————仅有那么一件哟”
干脆利落,我比起刚才更加坚定地断言道。
吸血鬼也好,鬼也好,天狗也好,都不可怕。
我所惧怕的,仅是那么一件。
——————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失去最为重要的友人。
虽然不会消逝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离别是必将会到来的吧。
可那是,以我的意志将之结束的——————而不是来接受这种难以认同的结局的。最重要的是,如果梅丽的意志在寻求着我的话,那么我亦不可能不去追寻那孩子。
因为秘封俱乐部是,两人一体的超自然现象社团。
两人,一体。
唯有这点,是绝对不让步的。
被我拿定下意志的眼瞳瞪着,蕾米莉亚意外的显出一副无力之状。毫无力气的反应。回望着我的眼瞳之中,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意志。
随着一声叹息,她说道。
“。。。。。。若是能吸你的血就好了”
那真是,奇怪啊。
那种说法,简直就像是,想吸血却又无法吸——————然而此刻并没有时间让我询问清楚。因为萃香挥舞着右拳,从身后跳了过来。
危险,眼看便要这么说出口了。
并非是,蕾米莉亚,而是我危险了。在咧嘴大笑的萃香眼中只有吸血鬼,对于我会被卷入其中毫不在意。尽管拳头并未直接命中,但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仅是余波便足以将我如同纸屑般的吹飞。
在我喊出口之前,蕾米莉亚动了。
光远比言语要更加的快速。在发现映在我眼瞳之中的萃香的瞬间,蕾米莉亚动了。朝着与直迫而来的萃香相反的方向,朝向我的身边,猛地一蹬地面——————简直是难以置信,就那样抱住我飞了起来。
咕的,全身感到了一股重力。
反弹般的,身体离开了地面。
“等——————”
“不想落下去的话就请闭嘴”
在背后命中。萃香失去了目标的拳头轰碎了地面,而蕾米莉亚已是丛飞射而来的碎片中逃脱了。
感到了笼罩全身的重力。
天空,越来越近。
看不见星星的天空,变得越来越近。
蕾米莉亚拍动着双翼,地面转眼间便远去,到达了一个光是坠落就必死无疑的高度。离开伦敦的天空,离开漆黑的烟雾,向着真正的夜空飞翔而去。
星星,与月亮就在眼前。
蕾米莉亚,没有回头。
像是一心一意地追逐着天空另一侧,逐渐下沉的月亮似的,向着西方行进。就那样被蕾米莉亚抱着,仅是转动脖颈看向背后的话,还能望见远处的射命丸和萃香。她们,仅是抬头望着我,并未追赶过来。
倒退跑,逃走,一时撤退,两败俱伤的平局。
虽然这些词语从我的脑海中掠过,但却是无法所出口。虽然不清楚蕾米莉亚是出于什么考虑才带着我飞走的,不过还是不想因为多嘴而坠落。
而且——————就结果来看,被救了也是事实呐。
由于抱着我的蕾米莉亚始终沉默不语,我亦不好多说什么,仅能这样看着。
看着逐渐变亮的伦敦。
被泰晤士河以及铁路切断了的伦敦街道,转瞬远去,就连笼罩着街道的黑烟亦被蕾米莉亚远远撇下。取而代之的是,在街道之中无法看到的,夜空。
一边飞翔在空中,我抬头仰望夜空。
逐渐下沉的月亮,和慢慢变稀的星星,映入眼中。
现在的时刻,与现在的地点。接着——————我知晓了,今晚是满月之夜。
就连那理所当然之事,也被伦敦的夜隐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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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6:53:51 | 显示全部楼层


4

在最后,大致上是坠落了。
原本就在勉强自己乱来的吧。与鬼和天狗战斗,就算是吸血鬼,应当也不可能会毫发无伤啊。那股气势仅是出现在最初,从伦敦市街逃离时,已是一副无力的模样,就连水平飞行都无法维持,在缓缓下落的同时,总算是到达了郊外的城堡,像是撞破城门般的滚进去的同时,坠落了。
“好痛。。。。。。”
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失速的缘故,基本上并没受到什么冲击。虽然在地板上“轱辘轱辘”滚动时,撞得满身是伤,但并未流血。不用机械的飞行真是相当难得的体验,就我而言,除去疼痛以外感觉都挺好。
在空中飞行,是件既恐怖,又开心的事。
如果能自由的在空中飞翔的话,想必会更加的开心吧——————当然只要那不是像伦敦一样,满是黑烟的污浊天空的话,不过。
“那座城市,仅是呆在那儿就会被染脏呢。。。。。。”
伸手掸着衣服,我站起身来,然而污迹却是完全无法掸落。无奈的放弃,我环视起四周。西洋风的小城,与从外面看到的庄严感不同,内部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萧条。门厅的红绒毯四下剥落着,墙壁上到处都是朽烂,在强行撞开门扉的冲击下,粉尘纷纷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逐渐腐朽的,夜之王的城堡。
在那中央,坠落的蕾米莉亚,保持着坠落的姿势倒伏在地上。
“。。。。。。没事吧?”
明明并非那种立场,还是不假思索地问出了担心的话语。是连站起身的体力都没有了么,倒伏着的蕾米莉亚,抬起脖颈望向我。两手撑在地板上,试图起身,但手腕颤抖着使不出劲来。
唯有长在背后的羽翼,轻轻的颤动着。
“让尊贵的客人看到这副不像样的模样了呢。真是惭愧”
“你说客人。。。。。。算了,怎样都好啦。比起那个来,没事吧?”
望着重复这么询问的我,她露出了微笑,
像是发泄般地,说道。
“的确是消耗了很多。我要休息了,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去吧”
“——————那算什么”
不假思索地,率直的话语脱口而出。
这可是,如果是梅丽的话,就给她一棒的状况啊。不过对于已经倒下的对手,还是无法那么做的,但也无法忍受,我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强行拖起了她。
无法忽视,着实有些过分的话语。
凑近额头,盯着她的眼瞳,我说道。
“随随便便将别人掠来,那种措辞算什么意思哟!?”
说起来,可去之处也好,可归之所也罢,我根本就没有。明明我只有前进的,要说多少遍才能明白啊——————不对,虽然是,并没说过。
听到我满腔怒火的抗议,蕾米莉亚无力地笑了。手腕按住布帘。我的愤怒,还未触及便消失了。
“本来有些事想问一问不会害怕我的你。。。。。。想问一问身为人类的你。不过。。。。。。”
“不过?”
“已经,够了。已经——————累了”
“。。。。。。。。。。。。”
那。
并非谎言,而是她发自心底的,真心话啊。
累了。
对所有的一切感到疲倦——————已经什么都不想去做了,她认真的这么说道。想抛开一切入睡,她使出浑身力气这么说道。
正因如此,才让我生气啊。
正因为她是认真的——————我亦,认真地说道。
“若是累了的话,吸口血不就好了么。这不就是吸血鬼么?”
咕的,拉开衣领,我将脖颈暴露在蕾米莉亚的面前。因为我觉得如果说吸血鬼就如那名字所表现的一样,靠吸食鲜血生存的话,那么就应该毫不犹豫的那么做才对。
如果说为了生存,不得不吸血的话,那么就应该那么去做啊。我并非是想成为吸血鬼,亦不想被吸血鬼吸。
只是,无法放任眼前这个柔弱,断念了的事物不管,仅此而已。即使对方不是人类,我也无法,装作没看见。
蕾米莉亚半睁着眼,望着我。
“在可怜我吗?”
“我说我觉得不爽哟。不是你的情况,而是我这边。我讨厌,放弃这种事”
宣告而出的话语,是不折不扣的真心话。
放弃也好,毫不知情下什么都不做也好,我都很讨厌。“好的,是这样啊”这般率直地接受,本就不是我的性格。至少,如果谁告诉我“梅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放弃吧”的话,我一定会非常反感的吧。
正因如此,才会组成什么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正因如此,才会不惜踏入这种地方。
“我,仅是如我所想的去做。如果看不顺眼的话,就算是神明大人也会揍上一顿哟”
蕾米莉亚睁圆双眼,看着挺起胸膛的我——————然后,笑了。
颇感有趣似的,笑着。
“反正,都是徒劳哟”
她,跳了起来。
与我的距离瞬间归零。眨眼间立于我面前的蕾米莉亚,用力地张开了小口。鲜红的口腔内部映入眼中,虽然在那两根粘着唾液的锐牙之前感到一丝悚惧,可是我依旧没有改变姿势。
蕾米莉亚,像是要抱紧我似的,将嘴贴在了我的勃颈上。滴落的唾液冰凉又火热。牙的尖端搜寻着血管,
她,
缓缓地,
合上了嘴。
然而。
再怎么等待,始终感受不到痛楚的造访。
“——————牙。不刺入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的尖牙的锋利度,早在与鬼战斗时便已获得了证明。足以撕裂萃香的肉的锐牙,不可能会无法贯穿仅仅只是一个人类的我的皮肤啊。
然而事实却是,无论蕾米莉亚怎样试图闭上口,牙始终都停滞在皮肤表层。
没有痛感。压迫的顿感在一定程度下,就连一层皮也无法切裂吧。并非是蕾米莉亚对于吸与不吸感到犹豫。而是她的牙明明想吸却又无法吸,陷入了这样一个矛盾之中。
看着感到不可思议的我,蕾米莉亚从唇间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我的脖颈。“哈呀”放开浑身随之一颤的我,她松开牙站了起来。
然后,笑了。
露出在和鬼与天狗战斗时看见的,仿佛随时都会哭泣般的笑容,她说。
“很可笑吧?”
“什么——————可笑啊”
我,没有笑。
蕾米莉亚就那样笑着,转了一圈,两手捏着裙端,行了一礼。戏谑般的举止。从敞开的门扉外射进的夜光,照在她的身上。
我在光芒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凝视着她。
“小丑,是为了被嘲笑而存在的吧?而命运的奴隶则更是如此。因为,无论怎么说,在被称作最强的幻想的同时,就连一个人都无法杀死”
“。。。。。。。。。。。。”
“你也是,我,并不是应当恐惧的正体不明的怪物——————而是以名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个体作为认知的。面对将幻想,不当做是幻想之人,吞噬恐惧的幻想之牙如何能够刺穿呐”
听了蕾米莉亚那朗朗吟诵般宣告的话语,感到了一处违和。但,在关于那点提出质疑前,她的话语继续了下去。
“如果不被恐惧的话,就连好好地吸血都无法做到。杀人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到”
蕾米莉亚,不待我出声回应。步伐怪异,就连安稳地站立都做不到,即便如此,她还是大声的喊叫道。
“这便是命运啊。无比可悲的,吸血鬼的命运。仅是在命运之上舞动的,可悲的小丑啊。因此,我——————”
话语,中断了。
陷入了一片沉默。
舞动般的步伐亦停了下来,她就那样仰望着头顶僵住不动了。从城中,月亮也好,星星也好,都是看不见的。即便如此,像是从那里能发现什么似的,她仰望着头顶,
就那样仰望着,啪嗒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地板上。
“。。。。。。喂!?”
该不会是死了吧——————不,所谓的吸血鬼原本就不能算是活着的,可是——————慌忙跑近将她抱起一看,蕾米莉亚就那样闭着眼睑,发出缓和的呼吸。
骤然失力了。
看来是由于和鬼与天狗战斗的疲劳,仅是一直紧绷着的丝线被切断陷入了沉睡而已。或者说,是因为清晨逼近的原因呢。因为是吸血鬼,只有在太阳照耀的时间才是睡眠时间吧。
“这样睡着的话,就像是个普通的孩子呢。。。。。。”
姆呢——————,伸手捏住她的面颊试着拉了拉。柔软的面颊有趣的被拉伸了起来。尽管脸上露出一副苦闷的表情,可是却并没有醒过来。想必是相当的困倦吧。虽然对于吸血鬼会呼吸一事感到些许违和,但也许事实就是这样的吧。
拉伸脸颊的缘故,使她的牙从唇端露了出来。坚硬之感从轻轻触碰的指尖上传了过来,不过,果然蕾米莉亚依旧没有转醒。
现在的话,能够为所欲为。
“——————”
咕嘟,我咽了口唾液。
吸血鬼一类的王道。面对夜晚拥有这凶恶力量的吸血鬼,区区一个人类赢得胜利的唯一方法。悄悄潜入白昼时候的,陷入沉睡的吸血鬼的馆中,在棺材中睡眠的吸血鬼胸前钉上白木桩。
就像日本的鬼,被盛于酒中的毒杀死那样。
吸食血液的鬼,在入睡时被袭击并毁灭了。
从未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依靠凝聚的知识,总是口吐谎言,喜欢攻击弱处,以集团战斗才正是所谓的人类。因此,我隐约感到,即使我在她睡眠时出手袭击,蕾米莉亚似乎也不会生气。
人类就是那样的生物哟,想必会这么无奈的笑道吧。
“。。。。。。嘛,不过我是不会那么做呢。我又不是,来退治吸血鬼的”
那种活儿还是交给吸血鬼猎人那类人做好了。我会组成超自然现象社团是因为想弄清被封印的秘密,并不想一个不剩的将其消灭。
松开揪住脸颊的手,将她那小小的头枕在我的膝上,蕾米莉亚终于变回了一脸安稳的表情。再稍微休憩一下,就把她搬到寝室去吧——————很想见识一下街谈巷议中的棺材形床铺呢。
不过。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思索一下。
“。。。。。。这孩子,最后,说了件让人无法听漏的事呢”
一面抚弄着蕾米莉亚的蓝发,我回想了起来。想起了在陷入沉睡之前,蕾米莉亚那好似发泄般说出的话语。回想起了她那被诅咒的命运。

——————我,是杀不死人的。

那么说着,她嘲笑着自己。幻想的存在。只有在幻想的世界之中才通用的最强。
我们就是那样的幻想(生物)啊,她这么笑着。
那究竟是包含着怎样一层意思呢,虽然不仔细询问一下是弄不清楚的。。。。。。但如果那是真实的话,自然而然便与一个疑问撞上了。
如果说吸血鬼,无法杀死现实的话。
果真如此的话,如今震撼了伦敦之夜的杀人鬼,究竟是,哪儿的什么人呐?


“开膛手杰克(U.N.Owen)究竟是什么人,么。。。。。。”





——————然后,梦境移转。




杀人鬼,在夜晚的街道中出现了。
所谓的杀人鬼,即如其名所示,是杀人的鬼。和仅是杀人的杀人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正因为那是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会是人类所为的凶杀,带有并非人类的深意,杀人鬼的绰号被众人传开了。就那层含义,震撼伦敦之夜的“开膛手杰克”,可以说是与杀人鬼之名,相当般配。
话虽如此。如果要说还有一个人,没有接受杀人鬼这一绰号的话——————那无非只会是“开膛手杰克”自身吧。
因为她没能理解,自己是否是一个人类呢。
不仅如此。
“。。。。。。。。。。。。”
夜下的伦敦。蹲在毫无人烟的街路旁,她陷入了殊死的苦战之中。如若是平常的话,总能巧妙地办完,然而今晚却是无论怎样都无法顺利进行。由于自己之外的其他什么人乱闹的缘故,使得整座城市为紧张所填满了。
而那也,终于结束了。
从大道不断传来的破碎声断绝,城市又变回了原本的寂静。虽然离日出仅剩下少许时间,但伦敦终于进入了梦乡。
街道中,一片昏暗。
为源源不断的黑烟笼罩的街道,无论在何时都是一片昏暗。大道暂且不谈,当走进小巷时,在两侧林立的屋宅的影响下,光芒无法抵达,视界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正因如此,才使得她得犯罪行为难以暴露。
“。。。。。。。。。。。。”
就那样无言挥动的右腕上,溅满了鲜血。是已经开始变干了么,血比起红色来,要更接近黑色些。猛然喷溅也仅在一开始那会儿,眼前的东西已然陷入了沉默。
真静啊,她想到。
吵闹的只有自己的呼吸与鼓动,横躺在小巷里的东西一句话也没有。曾是人的那个,被分解得连原型都无法剩下。
凌乱四散的尸体。
杀人鬼,被冠以“开膛”之名,是有理由的。
正因为以不输于外科医生的手腕将尸体分割开,有时还会带走一部分内脏的行为,才使“开膛手杰克”,被传了开来。知晓此事的人们,都认为必定是疯子的所谓,他是把人体当做黑魔法的材料了啦,甚至还有人这么挪揄。
大致上来看,并没有说错。
只不过并非是他——————而是她罢了。
“。。。。。。。。。。。。”
用右手所持的银色小刀将尸体分解的是,一名还未成年的少女。银色的头发也好,曾经雪白的衣服也好,如今却是染满了飞溅的赤红鲜血。唯有眼瞳一尘不染的散发着银色的光辉,没有一丝动摇地凝望着自己解体的死尸。
不仅没有杀人的踌躇,甚至连触犯禁忌的兴奋,也是完全不存在。
毫无波动的眼瞳。
比起她来,就连俗人的屠杀工作也会产生少许感情动摇吧。即便真有什么人对她的行为产生怀疑,但在那毫无情感的眼瞳以及事务性的手法前,她在做什么呢,恐怕都没法立刻理解吧。
没法理解,这名少女,杀人,而且还将之分解一事。
少女。
是在最初那晚与宇佐见 莲子邂逅的,那名少女。那时,如果吸血鬼再晚一点儿袭来的话,她的小刀便会将莲子切裂。没有一人知晓,双重意义上的,被射命丸 文救了一命。
因为就连杀人的少女自己,也不记得了。
对她而言,这种行为等同于每日课程——————所以,杀死的对象也好,没能杀死的对象也好,几乎全都忘记了。
对于杀戮,没有一丝情感。
那仅是,一种手法,仅是一种手段。
她只是,想知道而已。
因此今天也,如同往常那样的将人杀死,分割,然后毫无进展,微叹一口气,她轻轻的仰望向了头顶。
伦敦,没有天空。
月亮也好,星星也好,全都被黑烟隐藏了起来。一座什么都看不见的,哪儿也没法去的,缓缓走向死亡的城市啊。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谁——————在那儿么”

年轻男子的声音。
一名提着灯火,强壮的男子。是倒在地上的尸体的熟人么,还是为了守护城市的治安的巡警呢。听见从无人巷间传出的可疑的声音,毫不胆怯地踏进巷中的男子。
尽管他很勇敢,可是——————同时内心也存有恐惧。因为凡是这座城市的住民,是没有人不知道开膛手杰克的。
不会吧,这么想到。
同时,说不定,亦这么想到。
因此,当那副光景映入眼中时,他完完全全被吓瘫了。如果不是有所觉悟的话,恐怕会当场吓得一声惊呼吧。
灯光之前。
因为,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 一场惨剧啊。
三面为墙壁包围的,小巷的尽头。
由于这个缘故,在杀人鬼的追击下,失去退路的女性的尸体四处散落,站在水洼般蔓延开的血液之前,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意识被那残酷至极的光景所占据,男子没能立刻注意到。
没能注意到,在那里的,只有地上的尸体和男子一事。
对于确实应当存在的少女,从无路可逃的那里,形影皆无的,宛若魔法般的消失这个事实。当男子从冲击中恢复,喊来救援时,“那里曾有谁在”就连此事也会以为只是一个错觉吧。
然后,在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依旧扑朔迷离下,伦敦的夜晚结束了。
知晓真面目的人,一个也没有。
要问为何的话——————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还记得,出生时的事。
正确说的话,就连出生前的事她都记得。倒不如说是,后者要记得更加清楚。
并非是在女性腹中所度过的十个月零十天。
少女并不是从人腹中诞生的。因为在没有温度,冰冷透明的试验管中获得生命的她,并非人的血与肉,而是由那以外的事物组成诞生出来的。
就像是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怪物一般。
由血,与肉,以及——————被称作炼金术的技术,人工创生出来的人类。并非自然的运营,而是在人类的手中被创造了出来的人类。
“你是人类啊”
作为生下她的母亲的老妇曾这么说过。她是一名老妇,是一名贤者,是一名魔法使,是一名炼金术师,也是一个疯子。幻想着,在无需父母的情况下,创造出完美的人类来。
耗尽了自己生涯的一切,老妇创造出了少女。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是正确的。
“你是,人类啊”
对着在试验管中获得了生命的少女,老妇重复宣告着。试验管变成巨大的烧杯,最终换成圆柱形的水槽,岂止是十个月零十天,即便是在少女获得了花上十年也无法得到的身体后,老妇的话语也未曾改变过。
“能够驱逐幻想的只有人类。必须证明,以人手,是能够创造出完美的人类的。而那个,必须由你来证明”
老夫所期盼的,仅此而已。
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人类是最佳的杰作——————期盼着最佳杰作的人类,是由自己的手所创造出来的。幸存于满是科学和大量生产品,以及黑烟的伦敦街道中的,最后的炼金术师的老妇,创造出了足以与这个在产业革命下逐渐加速的时代相抗衡的少女。
而那,被彻底地完成了。
将名为创造人类的秘术——————老妇,终于完成了。
少女仍然记得。
所有的一切都还记得。
记得诞生的那个瞬间。记得从圆柱形水槽被放出时所看见的光景。记得拿奖狭窄房间的四壁填满的书架,记录着实验成果的山一般多的羊皮纸,和各种各样的实验器具,以及被那些山淹没的,一脸满足逝去了的老妇。

——————从结论来看,所有的一切都太迟了吧。

即便不用尽炼金术的秘术,像人类,花上十个月零十日的话,也是能够作出的。如今就连人类也算是一种大量生产品了。
由幻想支配的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现在遮天蔽日的是产业革命的烟雾,就连那烟雾,也在逐渐地从华美的革命向着不稳的战火硝烟移转。
没有怪物。
没有幻想。
没有魔法。
为了使脆弱的人类能面对幻想之物而被创造了出来的少女,从诞生的瞬间,便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对于那点,老妇也许早就注意到了吧。拼命地将之视而不见,不予多想,不去怀疑自己所作的事情,全身心投在实验上——————当人工的人类终于完成时,被一直装作没看见的事物追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自己穷尽一生所忙之事,已是不具任何意义了,在这样一个冰冷的现实之前,感受着仅剩的完成了研究的满足感,老妇逝去了。
因而,少女不知道。
被独自留了下来的少女,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出生的理由也好。
自己的名字也好。
就那样什么也没被给予——————在出生的瞬间,便全都失去了。
必须杀死,虽然有着被老妇牢牢烙在心中,宛若本能般的事物在,但——————就连不得不去杀死什么,少女都不知晓。
所以她,像是要探寻什么似的,毫不理睬已是什么都无法教给自己的逝去的炼金术师,朝着伦敦的街道飞奔而出——————

——————于是,徘徊于伦敦之夜的杀人鬼诞生了。

“啊,”
第一人,是用白木桩刺死的。
没有任何抵抗。看到年幼的她的容姿,怎样都不可能感到威胁。虽然对彷徨在夜晚街道中的少女感到一丝疑惑,但从她自怀中取出白木桩贯穿胸膛的那个瞬间,被害的男子都没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
少女毫不犹豫地拧动木桩,将之压进他的胸中,横扫一脚,男子的身体应声贴倒在了地面上。要想杀死恶魔必须以白木桩贯穿其心脏——————罪孽深重的死者要钉在十字架的中央哟。她忠实地遵守了,老妇所教授的。
虽然男人,是有着妖精(fairy・fay)这个名字,但既不是恶魔,也不是鬼,而仅仅只是一个人类。
仅仅只是个人类的男子,被白木桩贯穿心脏,就那样简单的断气了。
“。。。。。。。。。。。。”
一动不动。
死去的男子,一动也不动。
唯有血液,朝向四方缓缓蔓延了开来。即使这样俯望着死去的男子,少女心中也没有任何感慨。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虽然有着这样一种实感,但她却并不知晓自己为何不得不这么去做的理由。
因此,无法停止。
再杀一次的话——————继续杀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是会明白为何不得不杀的吧,她是这么想的。
矛盾的齿轮。宛若由机械运转的道具一般,她淡然的,不断重复着毫无意义的罪行。
彷徨在夜晚的街道之中的她所思考的,并不是杀戮对象,而是关于已经逝去的老妇的事情。生下少女,但又什么都未留下,独自满足逝去了的老妇。
在诞生之前,老妇曾教授给她大量的知识。
老妇,将自己的智慧,全都灌注给了少女。
如今回想起来的话,也许仅是因为除去孕育在实验管之中的少女,其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对象了吧。
对于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在试验管之前度过的老妇而言,自己所创造出的事物才是她的所有,其他的一切早就舍弃了。因此,少女获得智慧的同时——————对于生下了自己的老妇,却是一无所知。
就连她的名字,也不曾知晓。
或者说,就连老妇自身,也早就将自己的名字忘却了吧。那种东西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老妇将一切都舍弃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吧。
才忘记了取名字,这么一个极为基本的事情。
被创造出的少女,并未获得名字。
或者说,也许根本就未曾想过要为她取名吧。
那种东西是没有必要的。
只要能完成使命就可以了。
没有名字的少女。
因此——————

“——————开膛手杰克(Jack the Ludobile)!”

(那是,我的名字?)
朝着自己叫喊出口的名字。由叫做伦敦的城市所取的,彷徨于夜晚的杀人鬼的名字。随着牺牲者的不断增加,不知不觉中,她就被这么称呼了。
——————开膛手杰克(杀人Doll)。
——————开膛手杰克(夜雾中的幻影杀人鬼)。
——————开膛手杰克(Mysterious Jack)。
(那便是我的名字么?)
即使面前的娼妇一面叫着莫名其妙的名字,从怀中猛地抽出手枪,少女依然没有一丝畏惧。凝望着朝向自己的枪口深处,静静地倾了下头。
手中握着一把小刀。刀身上刻着魔术的图案,留在老妇屋中的银刀。
由于白木桩耗尽的缘故,那个便成为了她挥舞的凶器——————而正是因为这个,才使得开膛手杰克之名广为流传。
正体不明的杀人鬼。
出现在夜晚街中的,将人类解体的异常者。
想要暂时收容保护浑身上下惨不忍睹,脚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少女的娼妇——————在发觉眼前这名少女才是那个的瞬间,抽出手枪,扣下了扳机。
不像是从正常渠道入手,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入手的,即使是发生爆炸也毫不意外般破烂不堪的枪,即便如此,对于夺取人命,已是足够的凶器了。
只不过前提是,如果击中的话。
(也许是那样吧。也许并不是吧。不知道)
就那样思考着,少女挥起小刀,从背后——————割开了,女人的咽喉。
“咕,”
从喉咙深处漏出一声呻吟的同时,女人的身体崩塌了。咕噗咕噗从喉咙洒落的赤黑之血在夜晚的伦敦蔓延开,女人就连临终时的苦鸣都无法发出。
娼妇直至最后都没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应在面前的少女,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消失——————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这件事,从逻辑上无法理解。血液与氧气无法抵达思考的脑部,女人便沦为了一句不会说话的尸体。
俯望着变得一动不动的女人,少女想到。
(这个“人”,是知道的么——————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吗)
脚踩在血洼中,少女蹲下,挥动起小刀。以开膛手之名为众人恐惧的残虐行为。
然而,对于少女而言,却仅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心而已。
剖开死去女性的腹胎,少女想到。
(——————从这里被生下的事物,与从试验管出生的我,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剖开死去女性的肠脏,少女想到。
(——————这个女人,与我,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杀着人的同时,少女想到。
(——————我,是人么?)
残杀,
剖开,
揭露,
揭开被隐藏在人体内侧的秘密。
少女在思考着,老妇从未教给她的事情。
所谓的人究竟是什么呢。
而自己能算是人么。
从实验管之中诞生,拥有着怪异的力量,每晚不断的杀人,没有名字的我究竟是什么呢——————寻求着答案,少女迷茫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伦敦的夜,烟雾弥漫。
望不见,天空的月亮。
少女的凶行也好,苦恼也好,谁也看不见,就连月亮也无法望见。

——————月亮。

老妇曾经常说起月亮。
她所流淌着的血液,那份技术中,似乎是参入了来自月亮的事物。远离满是污秽的地上,居住于月面的蓬莱之民。仅仅是从那里带来的一滴永恒之力,在少女诞生之时,被参了进去。
老夫兴高采烈地说道。
唯有没有死亡,没有污秽,离开地球移居至月亮的人们才是——————真正的人类啊。残留在地上的事物全部都是拥有瑕疵的废物,因此才以获得万能的智慧抵达那里为目标啊,老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
永恒之民。既无需进食,亦无需睡眠,既无生,亦无死,没有一丝欠损的完美的存在。
永恒。
完美。
老妇是真的想要追求,那种东西的。
从未有考虑过,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于地上的。
明明就连夜晚,也会迎来黎明。
明明就连月亮,也会亏缺欠损。
倔强地认为欠损的月亮不具意义——————一心追求着,完美的事物,追寻的少女,是完美的存在。
然后,并非完美的老妇,死去,腐朽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吧。
从试验管之中离开时,会飞奔向外界。
是因为,虽然在试验管中时,觉得那里便是世界的全部。
可是在外面,却是有着无边无际的乐园。
坚信着,从那里走出的话,会变得幸福呐。
门扉的另一侧,有这一轮美丽的月亮在等待着自己。
一定能找到自己被生下的意义呐,她想到。
然而,门扉的对面,是四下弥漫的伦敦烟雾,夜晚一片昏暗。
月亮什么的,哪儿也看不见。
——————我是个废物,会就那样欠损着死去呐。少女仍然还记得,自己的灰心丧气。
尽管如此,当夜晚降临时,她想是想要探求自己诞生的意义似的——————像是想要探寻美丽的月亮似的——————或者说仅是作为惰性的结果,前往门扉之外,杀人,带着徒劳感回到家中。
不断的那么重复着。
永远的,永远的,不会结束地重复下去啊,少女那么深信着。
。。。。。。而她自己,也忘记了。
忘记了,会永远继续下去的事是不存在的。
忘记了,夜晚终将是会迎来黎明的。
于是命运,终于在最后的夜晚赶上了——————

——————那晚,小刀没能切裂喉咙。

“真是有趣的戏法呢。不过也只算是个戏法”
对于发生了什么,没能立刻理解。
本应是必杀的一击。如往常那样来到街道,如往常那样,在十字路口与东洋女子相遇的瞬间停止时间,绕至背后想割裂她的喉咙。因为已经学会了,那样做的话,可以避免无意义的被血喷溅到。
如果要说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话,那么仅有一点。
本应切裂喉咙的小刀,仅是划过虚空一事。
既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亦没有崩倒的尸体。
在惊愕的少女面前,直到一瞬之前都还是毫无防备的背对自己的,一身记者装束的东洋女子——————射命丸 文,站在小刀无法够及的距离外,盯着少女笑了起来。
“停止时间在人类中还真是稀奇呢,不过——————无奈,停止什么的实在太过慢了。那是没法追上我的”
同时,风起。
在少女,与射命丸之间,卷起了一道漩涡般的风。
随之,注意到了。即便能够停止时间绕至背后,但在切割喉咙的那个瞬间,是不得不解开被停止的时间的。因为不那样做的话,是无法对停止的物体进行干涉的。
也就是说,面前的报社记者,以解除时间停止开始,到小刀割裂喉咙的那一瞬都不到的时间——————领会少女绕至了自己的背后,并从小刀的攻击范围之内逃脱了出来。
难以相信那会是人类的速度。
然而——————占据少女脑内的惊愕,并不是必杀的一击被避开了。
人类。
人类,射命丸是这么称呼少女的。
因此,她回道。
“我是——————人类?”
将刀尖指向前方,少女问道。想起来了。这个报社记者是在之前的夜晚乱闹的那个女人啊。长着羽翼,飞翔在空中,卷起了阵阵狂风的,并非人类的女子。
她,将少女称作人类。
如果是非人之物的话——————也许是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吧。
就那样怀着一缕希望问出了口。可是射命丸,即使被小刀指着也未曾表现出一丝胆怯,相反讥讽似的耸了耸肩。
“彷徨于夜晚街道中的杀人鬼。这边才是本命吗。。。。。。不对,其实无论是哪边都无所谓来着?”
并非对着手握小刀的少女,而是向着站在一旁生有长角的少女说道。
从东方边境到来的非人的少女——————伊吹萃香翘起嘴角,
“只要足够强的话,呢。我的存在意义,就在那儿”
那个瞬间,少女动了。
停止住时间。萃香就那样笑着,定住一动也不动,少女猛蹬地面,笔直的瞄准喉边,举刀刺了过来。甚至都没再绕至背后。在脚蹬地面的势头减缓之前,在刀尖临近喉边时解除了停止的时间。
刺中了。
如果不强的话,活着便没有意义,朝向这么笑着的萃香的喉咙。
如果不杀的话,出生便没有意义,被这么教导的少女的小刀,深深地刺了进去。
然后——————仅此而已。
“所以说,我的对手,如今只有那个家伙呐”
萃香坦然地拔出了,刺入喉部的刀。尽管鲜血随之洒落,但是伤口很快便自动闭合,喷洒的血溶进雾中,向着天空散去。被随手抛落在地面上的小刀,露出不带一丝血污的银白刀身。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仅是一场梦幻般。
本应被杀死的萃香,坦然地,站在少女的面前。
鬼,咧开嘴,笑了。
“这很正常呐。杀人鬼能够杀死的,只有人类啊——————如果你也被冠以鬼之名的话,是明白的吧?”
面对笑着的鬼,
没有一丝笑容,少女答道。
“——————不,知道”
双膝,崩倒了。
啪嗒的一声,少女瘫倒在了路面。双足失力,无法再站立起来。虽然惊慌地想拣起落在眼前的小刀,可是指尖不停地颤抖着,就是没法准确地抓住,指尖几次都碰在地面上。
不知道。
不知道,同时感到恐惧。
握住小刀,抬起头。映在视界之中的是,没能杀死的事物们。避开了小刀的天狗,和即使被刺中也没有死去的鬼。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即使仰望天空,也看不见月亮。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知晓的事,只有一件。
为了杀而诞生的自己,却没能杀死她们,仅是这样一件事实。
(那么)
起身也好,挥舞小刀也好,停止时间也好,全都无法做到,就那样——————仰望向夜空,少女想到。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被生下来的呢)
不知道。
被期盼是完美的存在,却又无法成为完美,被期盼是永恒的存在,却又无法成为永恒,好似欠损的月亮一般有着瑕疵,就连杀死目标也无法做到的,无名的杀人鬼。
矛盾。
她的存在,是一个失败。
(不知道——————)
鬼与天狗叹了口气。看着仅仅一次失败便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的自己,她们失去了兴趣,尽管头脑中的某处这么理解了,但是老妇一定是连一次失败都不愿承认的吧,自己的意识在脑内这么责难道。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
少女,仅是,抬头仰望着。
仰望着天空。
仰望着为黑雾所覆盖的,伦敦的夜空。
在那里,看不见月亮。
然而,
取而代之的。

赤红赤红的——————比起月亮还要赤红的,少女,出现在了那里。

有着一双,赤红的眼瞳。
美丽,圆润的,赤瞳。
少女望着,映于那双眼瞳中的,自己。
“。。。。。。别忽略我,独自享受夜晚哟!”
接着,红之少女——————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毫不减速地坠落了。
那简直就是无法以落地来形容的接近方式啊。完全不去抑制下落的速度,从天边飞来的蕾米莉亚急速降了下来。将下落的能量全部转化为攻击,无谋至极的坠落。
如果被避开的话,如果猛撞进地面的话,仅是那样一切便会结束吧。
然而,蕾米莉亚是坚信着的吧。确信着,她绝不会避开这一击。确信着,伊吹萃香的话,肯定会从正面接下这一击的。
因为她是鬼。
“——————来了么!”
萃香兴奋地转向了,坠落而来的蕾米莉亚。高高举起双腕,用手挡下了全身化作弹飞来的蕾米莉亚。
地面,在冲击中陷没。
爆裂的空气形成一圈冲击波朝向四面八方飞去。射命丸轻易地逃至空中,而坐倒在地的少女却无法逃离冲击,轱辘轱辘地被刮飞了。骨与骨,肉与肉的碰撞下,响起一阵钝音,不停滚动的身体撞在路灯上停了下来,少女猛地一跃而起。
还僵直着的身体,宛若机械运作的人偶一般,无机质地动了起来。
朝着与争斗的少女们相反的方向。
为了逃跑。
而唯有不会逃跑的鬼笑着,
“来的是你那边吧?从东方的边境,特地来寻死呢。明明老老实实腐朽就好了的家伙”
“是啊,是来寻找死处的啊——————来寻找能够战斗的对手的啊。因为那便是我的存在。因为那便是,鬼的存在啊。你又如何啊!”
两只鬼的话语在背后相互交错,即使之后的破碎声响彻四方,少女都没有回过头去。就那样思考陷入一片僵硬,她愚直地不断奔逃着。
就那样连要逃离什么都不知道。
就那样,不知道要逃至何方才好。
少女,逃出了,夜晚的街道。

月亮,哪儿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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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6:58:13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的时间,少许回溯。
比起无名的少女,遭遇天狗和鬼,还要更早——————比夜晚降临在伦敦还要早上些许,吸血鬼在自己的洋馆醒来了。不仅不是在玄关的门厅处,亦不是在棺材之中,而是躺在一张有着华盖的床上。房间中没有窗户,一片昏暗,但是以吸血鬼的双眼的话,毫不费力地便能远望一切。
枕边,坐着一个陌生的人类。
“——————啊,醒来了”
那是被自己掠来的人类——————宇佐见 莲子啊,没能立刻注意到。
终于来了么,而是这么想到。
如果在夜晚乱闹的是怪物的话,那么在白昼时分带着杀意潜入的就是人类啊。自己死去时,也许是在沉睡期间被白木桩贯穿的吧,一直半分这么相信的蕾米莉亚,反射性的以为那个日子终于到来了,接着发觉自己并没有死去而感到了一丝失望。
(。。。。。。失望?)
对于突然浮现的想法,不禁想笑出来了。
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期盼着什么呐。
“醒了吧。该不会就这样睁着眼睛又再度睡去吧?”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代替吐槽,蕾米莉亚默默地坐起了身。枕边,“早上好”单脚乘在床上坐着的莲子打了声招呼,蕾米莉亚却是毫无反应,相反的就那样凝望着华盖说道。
“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
“真是奇怪啊。又不是用大脑思考的人类”
噗的,晃了晃脑袋,蕾米莉亚回忆着梦境。
做了一场梦。
似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己也无法清楚地忆起了。出生至今,从未做过一场梦。自己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类似体验。
吸血鬼的睡眠,等同于死亡。
太阳升起的期间陷入死之长眠,伴随着太阳西落一同苏醒。
那便是吸血鬼。
所以——————梦之类,明明应当是不会存在的。
而在这一夜,似乎是梦见了。并非这里的某处。并非现在的何时。熟知之人也好,陌生之人也罢,都出现在了那儿。吸血鬼也好,吸血鬼以外也好,普通的人类也好,平等的畅饮,喧闹,每个人都在笑着。宛如乐园般的梦。
蕾米莉亚,也在笑着。
然后,她的妹妹也——————
(。。。。。。真是愚蠢至极。那样的,怎么可能会存在)
仅可能是什么错误吧。
坐在一旁的莲子,望着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蕾米莉亚。将人类带来什么的,也许是做出这种反常之事的缘故,使得思考发生了偏离吧。事实上,昨晚的自己根本就称不上冷静。
不仅是因为,面对从东之国度前来的鬼和天狗——————虽说在黑烟的覆盖下,什么都看不见,但那仍然是满月之夜,因而变得有些异常兴奋了。
而那,已是清醒过来了。
今晚是十六夜,月亮只会变得越来越缺损。
所以,说出了口。
“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哎?”
莲子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连考虑都没去考虑,不满那样的反应,蕾米莉亚烦郁地搔了搔头。
“只要想的话应当是能做到的。因为人类杀死吸血鬼的唯一方法便是,在沉睡时发动袭击呐”
“为什么我不得不杀哟”
“那还用问吗?因为吸血鬼就是为了被人类消灭而诞生的啊”
笑着,说道。
对什么感到不爽似的,看着一脸笑容的蕾米莉亚,莲子颦起了眉头。很不愉快的表情。毫不将之掩饰,莲子说道。
“那算什么”
“就是那样的命运哟。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
“。。。。。。虽然不大清楚。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才是,为何没有杀了我哟”
“。。。。。。那是,”
“无法杀死,这么说过,对吧。袭击人类的,不是吸血鬼吗?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不是你吗?说起来,命运究竟是什么哟”
在堆积如山的质问下,蕾米莉亚没能做出即答。
代替回答,她伸出了手。修长延伸的爪尖,搭在了莲子的脖颈上。她的身体随之一颤,僵住了,但是,莲子并没有后退。
一面伸手在面颊与脖颈间抚弄着,蕾米莉亚说道。
“在那之前,有件事想问一问你,人类”
“。。。。。。宇佐见 莲子哟。什么事?”
“你说不害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记着。
记着不惧怕吸血鬼的莲子曾说过,她所恐惧的仅有一件事。对于害怕之物过多的吸血鬼来说,是句着实难以置信的话语。
被问及的莲子,颇感害羞地搔了搔脸颊,
“我真正害怕的是,连理由都不知道,就那样失去最为重要的友人哟——————由于那个原因,才会追至此处。陷入这般窘境”
“。。。。。。为什么,那个会是不杀我的理由?”
“所以说啦,根本就没有杀你的理由。虽然我是人类,但气度还不至于小到不承认人类以外的存在呐。世界,应当是什么都有的哟。不那样的话会很无趣呢。而且——————”
“而且?”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作是人类呢”
那个瞬间,莲子,并没看向蕾米莉亚。
望向并非这里的某处。像是在远眺不在这里的什么人似的,那是连蕾米莉亚都能明白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那样的意志,自己并不具有。
(因为我,一直都只是被命运玩弄啊)
话语——————自然地溢出了口。
“你——————真强呢”
“被拥有最强的幻想之名的吸血鬼这么说,只觉得是在讽刺哟”
“即使我谁都杀不死?”
莲子陷入了沉默。
对话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无法吸宇佐见 莲子的血的理由。
吸血鬼,这么一个存在的,根本上的欺瞒。
关于自己的命运。
全都说出来吧,蕾米莉亚这么想到。将迄今为止没能向任何人吐露的事情。正因为此刻是太阳西落,夜晚即将降临的黄昏时分,才能将作为夜之王时无法说出的事情,全部化作话语诉说出来吧。并非对着其他什么人,而是对着不惧吸血鬼的奇怪的人类。
如果是她的话,似乎颇为不可思议的想告诉她。
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向她诉说。
诉说给似乎不同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们,不同于怪物们,奇怪的人类听。
蕾米莉亚,说道。
“——————我,谁都无法杀死”
重复的话语,伴随着淡然的笑声传了出来。
听闻那带着自虐的话语,莲子以眼瞳反问道。
怎么一回事,这么问道。
怎么一回事。
那正是,蕾米莉亚最想知道的事,同时亦是她最想倾诉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得不被这样的命运所玩弄呢,为什么非要是自己呢。
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夜之王,不死者的王,吸食鲜血的鬼——————语源来自狼人与报丧女妖,最初是指复苏的死尸。会施以穿刺之刑,吸食血液,拥有诸多弱点,随着时代的变化,结合其他的传说,被赋予的事物。。。。。。我们对吸血鬼抱有的印象,大多是受到后世创作者们创作的影响”
一口气说至此处,接着,莲子说道。
你不是那样的生物么。
蕾米莉亚答道。
正是如此,这么答道。
“正是如此啊,正是如此哟,人类。无法渡过流水,害怕圣水,战栗阳光,被白木桩贯穿便会死去——————带着多种弱点的同时,也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吸血鬼”
深吸一口气,将之呼了出来。
就连空气,也带有一股血的味道。
“而且——————在最后必定,会被人类消灭,有着这样一个命运的生物。那便是我。仅是吸血就已拼尽全力地,采佩什的末裔,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啊”
“那样的话又为何,会无法杀死人呢?”
“正因为那样,才无法杀死呐”
那是,蕾米莉亚一开始就抱有的疑问啊。
出生时的事,完全记不起来。
因为她从一开始,便是以现在的容姿出现在世界之中的。没有任何变化的五百岁的,采佩什公的末裔,最后的吸血鬼。父亲也好母亲也好,连他们的面容都不知晓,仅是知晓自己是怎样一个存在,诞生了出来的,人工的幻想。
自人手中诞生而出的,悲哀的鬼。
“想想看就明白了——————像这样扭曲的生物,怎么可能会是自然出生的呢?”
“那是。。。。。。可是,不就是那样的生物吗?就算是我,也不会知道怪物诞生的理由哟”
嘶的一声,蕾米莉亚将指尖指向了,摇着头的莲子。
赤红的爪尖触在莲子的眉间,蕾米莉亚宣告道。


“那种事还用问吗——————是你们创造的啊”


“——————”
宇佐见 莲子,闭上了嘴。
是因为注意到了,那件事么。
是因为从未去考虑过,那种事么。
究竟是哪一边呢,蕾米莉亚并不清楚。但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有关系。因为不管莲子的认知如何,那,对于蕾米莉亚而言,都是一个自明之理。
自己诞生的理由,仅存于此。
“就像是把吹拂于夜晚的风称为恶灵那样,就像是将随风摇动的柳音听成恶魔的私语那样,是你们命名的。给潜伏于夜晚的什么,给夺取人命的命运,起了名字。起了吸血鬼,这么一个名字。就这样,你们创造了出来啊——————连同那在最后必定会被人类消灭的命运一起”
莲子无法将视线,从摆在眼前的指尖处移开。蕾米莉亚的声音渐渐变强,变高,在房间中大声的响彻着。不仅是朝着坐在面前的莲子,像是要传达至从遥远边境看着自己的人似的,像是要传达至世界之外似的,蕾米莉亚浮在空中,高声叫道。
“不死者的王,夜之王!不觉的滑稽么!!那种东西又能怎么样啊!?”
被创造的幻想,最强的怪物。
由人的手,事先就被赋予了会被打倒的命运的生物。
事先就被决定了一切的生物。
在那之上,她无法对现实进行干涉。
对同样的幻想,无论再怎么疯狂——————却连一个婴儿也杀不死。
另一方面,面对鬼与天狗也不存在决定性的败北。无论是受到了怎样的痛击,也无法被鬼和天狗那类幻想的存在杀死。
若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被赋予了吸血鬼要被人类打倒这样一个死亡的命运。即使想死——————就连自杀,蕾米莉亚都做不到啊。
“想笑就笑吧!尽管嘲笑这个夜晚独自一人,仅能在命运之上舞动的,悲哀又滑稽的幻想吧!”
坐在床边的莲子,睁大双眼凝望着浮在房间中央的蕾米莉亚。带着华盖的床。不睡在吸血鬼规定的棺材中,也仅是面对命运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反抗。
那个鬼,以及天狗,是不是和自己相同之物呢,蕾米莉亚并不清楚。从东方边境前来的她们,也许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境况吧。
然而,那是毫无意义的。
无论天狗与鬼是怎样的存在——————也是无法改变吸血鬼的宿命的。
蕾米莉亚,笑了。
冷然嘲笑着。
嘲笑着滑稽的自己。
嘲笑着仅能看着滑稽的自己的莲子。
嘲笑着创造出滑稽的自己的什么人。
像是在嘲笑一般,她张开了口。
“与你们不同。我,仅是这样一种幻想。或者说——————你们也是,那样么?”
被谁,创造了出来。
被谁,决定了命运。
是仅能在那之上舞动的,滑稽的存在么。
对于蕾米莉亚的质问——————莲子,眯起双眼答道。
“那种事。。。。。。我不知道呐”
“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那个的。也知道自己无法从那里逃脱。所以,才感到羡慕啊。羡慕不仅不感到恐惧,还试图以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你。说不定,我也能变成那样吧,甚至让我产生了这般的幻想——————”
说着,蕾米莉亚将双翼舒展了开来。从附于肩胛骨上的翅根伸展来的恶魔之翼,在房间之中扇起了一阵狂风。一面紧紧抱住华盖的框柱,莲子看见了。
看见了,天花板上,像是在望着,那里无法看见的月亮似的,昂首仰望的蕾米莉亚。

——————那也,仅是一场梦吗。

她的脸上,笑容,已然不再。
无论是哪种表情,都不存在于那里。
抛开一切,对于死亡做好了觉悟的面庞。
即便如此,那张面庞。
在莲子的眼中,则更像是在哭泣着。
“——————不行!!”
莲子反射性地叫道。因为她发觉了,蕾米莉亚在考虑着什么。
然而,一切都晚了。
已然,无法阻止蕾米莉亚了。她的心,已经做好了决定。
“如果是从东方边境到来之人的话。。。。。。说不定,能够杀死我吧”
“我决不允许哟,放弃什么的——————!!”
莲子的叫喊,转眼便消失在了狂乱的风中。即便如此,莲子依然叫喊着。因为她,就是她。宇佐见 莲子,就是宇佐见 莲子。
因而,莲子决不放弃地叫喊着。
是声音,传达到了吗。
仅是那么一瞬,蕾米莉亚,望向了莲子。
然后——————仅是那么一瞬,她,笑了。
并非是冷然嘲笑,而是无比柔和地笑着,说出了口。
“没有办法啊。梦醒夜明,这是无法改变的规则呐——————如果有人能够记得,名为吸血鬼的这场梦的话,仅是那样便已足够了啊”
一瞬,过去了。
蕾米莉亚的笑容,已经不存在与那里了。上挑的嘴角在杀气下颤抖着。即便离得如此之远也能明白。明白,在那座城市中,有人在等待着自己。明白,从东之国度前来的鬼,期盼着与自己做个了结。莲子的身影已然不在她的瞳中,莲子的话语已然传达不到她的耳边,

不再回首,蕾米莉亚飞起了身。

撞碎华盖,
向着夜空一跃而出,
飞翔在少许欠损的月下,
朝向那座为黑烟包裹的人类的城市直飞而去。
等待在那里的是,鬼和天狗,以及在她们的逼迫下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的人类少女。长着一头银发,浑身上下衣衫褴褛的少女,抬起了头,仰望向天空。望向了看不见月亮的,被黑雾所覆盖的伦敦夜空。
少女凝望着,像是要割开那些般突然出现的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与那双赤色眼瞳,视线相交。
美丽,圆润的,赤瞳。
蕾米莉亚看着,映在那双眼瞳中的,自己。
“。。。。。。别忽略我,独自享受夜晚哟!”
随后,瞄准与无名少女面对面的萃香,蕾米莉亚坠落了下来。少女逃了开来,而萃香则毫无畏惧地挡下了蕾米莉亚全力的一击。
这就够了,蕾米莉亚想到。
因为能够将之打破的才是,吸血鬼啊。
“开心的夜晚已经结束了——————做个了断吧,东边的鬼。因为夜晚并非永恒呐”
如果不是最强的话,便没有存在的理由。
就像切不了肉的刀不存在价值那样,就像是杀不死人的杀人鬼不会存在那样,不是最强的吸血鬼是绝不会继续活下去的。背负着败给人类这一命运的生物,是决不会被幻想击败的。
像是要证明那件事似的——————像是要证明那是错误的似的——————蕾米莉亚放出了弹幕。
足以将人类整个吞没的大粒弹,和伪装成巨弹的楔弹群。运用流淌于全身的魔力所创造出来的,为了击杀幻想的幻想的弹丸。面对眼前那片压制空间的弹幕,萃香就那样露着一脸笑容。
“似乎意外的会很开心呢”
伴随着话音,挥动了,右腕。
那是一副让人感到远近距离发狂了般的光景。萃香挥动的手腕,从肘部开始难以置信的巨大化了。如果说弹幕是填满空间的攻击的话,那么萃香的一击便是轰碎空间的攻击。被打飞的弹幕全都消失,同时萃香的手腕亦烟消云散的还原到了原本的大小。
在压力的作用下,风吹卷了起来。
毫不费力地将弹幕消除的萃香,伸出纤细的手腕,敲了敲自己的角,说道。
“操控密与疏的力量。今晚就让我毫不吝啬地全都展示出来哟”
与满面笑容的萃香相对的,蕾米莉亚的面庞之上染满了苦涩。
并不是因为,攻击被避开了。
不满于先前萃香所放言出的话语——————毫不隐藏自己的感情,蕾米莉亚叫喊了出来。
“——————怎么可能会,开心啊!!”
面对情绪激动的蕾米莉亚,萃香,将右腕高高地举向空中说道。
“实在是太浪费了——————夜晚还长着呢!不开开心心地舞至清晨吗!呐啊,天狗!”
“今晚就让我在一旁观战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呢!”
高高举起的腕前,射命丸正浮在天空之巅。黑烟之中,右手所持的并非照相机,而是一把巨大的芭蕉扇。
唤起狂风的,天狗的扇子。
射命丸,将之,
“吹拂吧,群云,轰鸣吧,神鸣!”
一闪而动。
风立刻吹卷而起。比迄今为止任何人引发的都要强,像要搅拌伦敦的大气似的强风吹卷了起来。停止的黑烟卷起漩涡,在风的搅拌下,云层彼此相撞,被加以强烈变化的天空宛若鸣叫般地划过道道雷光。与此同时——————高举手腕的萃香,也运起了密与疏的力量。此刻仰望天空的话,会发现与风毫无关系,云不自然地增加着密度。
蕾米莉亚终于明白了,她们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已经迟了。
云早已聚集,条件全都准备好了。即使什么都不去做,她们的目的也将达成。为了能与拥有强大力量的吸血鬼一战的方法。并非在睡眠期间偷袭,而是为了能在正面战斗将其击破的弱点。方法有圣水,有白木桩,有十字架,有日光,以及——————

“仅此一夜,这里将化为魔鬼岛!!”

——————雨,降了下来。
从人工创出的云层中,宛若暴风雨般的豪雨倾盆而降。月也好,夜也好,全都被隐藏,就连路灯的光亮也在厚厚的雨幕的覆盖下,再也看不见了。
在那比起黑烟还要恶劣,最糟的视界之中。
“流水是,有效的吧!?”
割开雨水,萃香飞起身。挥动着右拳,耿直地笔直突进而来。如果是飞在空中的话,应当是不难避开的一击。
想要避开。
然而,身体的反应略微变得迟钝了,无法跟上蕾米莉亚的意志。比起她动身避开,萃香击出的拳头要更为快速。
一瞬之间的判断。
放弃闪避,一脚蹬在地面上浮了起来。拳头朝着失去了立足点的身体直轰而去,可是,没有反弹力的身体为了从冲击中逃脱,向着背后倒飞而出。
鬼的力量,被挡开了。
“。。。。。。呜,”
可是,没能完全挡开的力量贯穿了全身。宛若麻痹般的痛感撕裂全身,为了忍耐住那股疼痛,蕾米莉亚呐喊道。
“你这混蛋也是被强行赋予使命的幻想吧!!”
鬼。
蕾米莉亚是知道的。名为鬼的幻想。讨厌说谎,期盼堂堂正正地决斗,喜欢与人类互拼性命——————注定在最后会被人类背叛讨伐的幻想。
都是一样的啊。
吸食血液的鬼也好,来自东边的鬼也好。
落后于时代的鬼,恶魔,吸血鬼。
幻想一类早已化作遥远的过去。如今撼动夜晚的只有鄙俗的杀人鬼而已。谁都不会仰望天空。望不见月亮。也不相信鬼怪的存在。
关上了聚光灯的舞台。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即便如此依然在舞台上舞动的,悲哀又滑稽的小丑。
“。。。。。。被强行赋予名为鬼的使命,成为幻想,不再必要的话,就谎称那种东西从未存在过。其结果造成了你来到西边这种状况啊!”
叫喊着的同时扭转身体,手中生出了一柄巨大的长枪。赤红之枪。并非是徒劳的释放弹幕,而是将之收束聚集成的强力攻击。以鬼为对手的话,那样要更为适宜。
“你也是——————憎恨着自身的命运才对啊!!”
乘着话语,蕾米莉亚将赤枪掷了出去。
奔驰于夜空的赤枪,在摩擦热下燃了起来,触及的雨水转眼便被蒸发。萃香没有避开,伴着白雾飞来的长枪。
而是从正面,一拳击了上去。
无比的,愚直。
东方的鬼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呐,像是在这么昭示一般。
全凭力量——————将赤枪,打碎了。
一声尖锐的,金属破碎的声音混在雨声中。赤枪在空气中四下崩散。赤红的血,从萃香的拳上淌落了下来。
就算是鬼的拳头,也不可能会毫发无伤。
然而,萃香颇为开心地,舔了口流出的鲜血,双唇好似抹了口红般,染上了一层赤红,赤唇的两端微微上挑,萃香笑着,
“——————因为开心所以没关系啊。因为就算是被赋予的命运,只要我觉得好,便足够了。那是,我的意志啊。即使是被其他什么人创造出来的——————这具肉体也好,这身鲜血也好,这份生命也好,都是属于我的啊!相反,你又如何?对于自己是个吸血鬼,无法认同么”
被这么问及,脑海中浮现的,却并非是自己。
而是另一名,吸血鬼。
与自己不同,无法知晓命运,仅仅只会破坏的少女。或者说,正因为知晓了命运,才将之破坏了的少女。
仅是那么一人的,最爱的妹妹。
不想连她,也被强行赋予那样的命运。
尽管不是最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可是却又必定会被消灭的命运。然而,如果自己死去的话,她便会成为真真正正的最后的吸血鬼。
绝不能输。
只要自己不倒下的话,她就没有去背负那种命运的必要。
那是,一直都很清楚的。
虽然清楚——————但蕾米莉亚却并没有那么坚强,没有坚强到能去享受那份命运。
想。
吸血鬼,一言不发地想到。
不可怕,明明这么说的话就好了。
无论是顺从命运。
还是反抗命运。
不可怕,如果能挺起胸膛这么说的话,一定就不会发展成这种状况吧——————
“——————我的命运,是属于我的啊”
即使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路可以选择了。
挺起胸膛,舒展双翼,蕾米莉亚呐喊道。
朝着无比遥远,雨云对面的月亮,朝着身在同样一轮月亮之下的妹妹,蕾米莉亚喊道。
“我的名字是,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夜之王,最强的幻想!是采佩什的末裔,同时也是最后的吸血鬼啊!!”
喊叫的同时,蕾米莉亚带着足以将雨水蒸发的气势向鬼冲去。赤瞳所视之前,来自东之国度的鬼,亦跳向自己的面前。两股强大的力量,在伦敦的夜下碰撞在了一起。鲜血骨肉四下飞散,生命喷涌播撒的,幻想生物们的战斗。
月亮,哪儿也望不见。

然而,却有两名人类,在看着那场战斗。




“。。。。。。仅是在一旁看着,么”
城堡的尖塔。一面从最高处,眺望向遥远的伦敦街道,莲子悄然嗫嚅道。伦敦的上空骤然间雨云聚集了起来呐,正这么想着,即使是离了这么远也能清楚望见的猛烈豪雨以及狂雷惊涛骇浪般的涌动着。
我明白。鬼,在那里战斗着。
吸食鲜血的西洋的鬼,与厌恶谎言的东洋的鬼在战斗着。
幻想,以溢满现实的街道为舞台,战斗着。
而我仅能——————从远处望着她们。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存在与此的啊?”
抬起头。城堡的上空并无雨云,仰望天空的话,就能够清楚地望见月亮和星星。如果看不到月亮与星星的话,那么宇佐见 莲子便无法知晓时间与地点。
一八八八年,伦敦。
自己绝不可能会存在的时代。
自己应当是不可能存在的场所。
明显极不寻常的,相当异常的什么。
异变。
“这是梦?这是幻想?梅丽她,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呐。。。。。。”
不知道。就连自己会误入这里是否是梅丽的所为,莲子也不知道。梅丽所留下的,仅是一枚神社的照片,和“来找到我吧”这么一句话而已。
仅能在一旁观望的自己,感到了一阵遗憾懊悔。
那,并不仅是因为,没能去探寻梅丽。还因为没能阻止,虽然很短暂,但却是与我交谈了的吸血鬼,露出那副表情。
没能阻止,她的放弃。
是因为自己并无力量么——————还是因为在这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异邦人的缘故呢。
她们的命运,是属于她们的。也许那里并无我插足的余地吧,莲子甚至这么想到。
仅是,在一旁眺望。
正因如此,莲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像要将之全部烙在眼瞳之中似的,远远的眺望着伦敦。狂雷轰落,破碎声响彻,穿过街道的巨大人影以及——————像是要将其顶回去似的,十片巨大的光翼猛然绽放,全部都映入了莲子的眼瞳之中。
“。。。。。。姐姐大人的,羽翼啊”
从身旁,传来了一声话音。
听闻那陌生的声音,莲子猛地转过头来。立于那里的是,总觉得与蕾米莉亚颇为相像——————但发色却并不相同,像是吸血鬼般的少女。
像是,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长于背后的那双羽翼的缘故。
并非是作为吸血鬼的象征的蝙蝠翅膀。随意弯曲的翼骨从背后伸出,像是装饰般的,附于骨上的既不是肉亦不是皮,而是泛着各色光彩,不断闪耀的宝石。
扭曲,被破坏了的吸血鬼。
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并没有看向立于一旁的莲子,而是凝望向伦敦的夜空以及地面升起的光,低声自语道。
“姐姐大人对于自己是只吸血鬼感到痛苦,可是,却又只能是只吸血鬼。即使知晓这个世界是存在命运的——————即使知晓开始与终末都是被事先决定好的,但却是无法从中逃离呐”
“。。。。。。。。。。。。”
“——————这种命运,明明破坏掉就好了”
面对突然间出现的少女,莲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如果这个世界是梦的话——————创造了像她们那样的幻想的,应当是身为现之住民的她们呐。
人工的幻想。
可是,莲子想到。
远远眺望的,芙兰朵露的侧脸上所浮现的表情——————离去之际所看见的,蕾米莉亚的微笑,会是人工的事物么,这么想到。
那并不是什么假货。
会不会那才是她们的意志呢,这么想到。
“为什么。。。。。。我们,会被生下来呢。以这样一副扭曲的形态。。。。。。索性,真的全被破坏了,或许会更幸福吧”
“。。。。。。。。。。。。”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宇佐见 莲子的职责,并不是说。
而是见证到,最后一刻。
莲子看着。紧闭双唇,并排站在芙兰朵露的身旁,凝望着伦敦的夜空。
结局,终于到来了。




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胜负仅是一瞬之间。
射命丸在招起风后,坚决地贯彻着旁观者一职,战斗演变成了蕾米莉亚与萃香的一对一胜负。东之鬼和西之鬼。论地利,蕾米莉亚这边要略高一筹,但由于从天而降的雨水,吸血鬼的能力随之衰减。另一方面,萃香也是,因为喜爱愚直过头的攻击而极易受到蕾米莉亚的款待。
轰击,殴打,穿刺,释放,凿削,剜割。
雨中,无数次交错而过的攻击相互削开了肌肤,然而,却是无法割开血肉。
两人都很清楚。
都清楚,小心谨慎的战斗是不行的。
清楚想要战胜这个对手——————就必须施以灌注全部力量的一击才行。换言之,对于对手来说,那亦将成为一次进攻的机会,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不利之中。
在知晓那一点,却依然选择了全力一击的,果然是,伊吹萃香。
“——————真开心哟,吸血鬼!”
利用了密的能力巨大化。现在的萃香不仅是拳头,而是全身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头顶直达云端,两根角肯定是穿至云层之外。
每前进一步,脚边的地面便随之凹陷,砂土全都洒落向了泰晤士河。如果她所奔跑在的道路不是横跨伦敦的泰晤士河的侧道,而是城中街道的话,前进道路上的屋宅将会全部崩塌吧。
河川的周边,空无一人。
由于黑烟下视野极差,意外失足落水时常发生在泰晤士河。如果是伦敦街区的住民的话,白昼时分暂且不论,至少夜晚是不会想靠近泰晤士河的。偶尔会有流浪汉与她擦肩而过,被巨大的萃香吓瘫在地,但是等到明日,必定会以为那是吸食鸦片后的幻觉。
在伦敦的街道中奔来跑去的巨大的鬼,这还真是一副缺乏现实感的光景呐。
唯有被踩踏的地面,以及轰鸣的怪声,昭示着她是有着质量的。
“我是毫不开心呐!这种战斗也好!这种生存方式也好!这种命运也好!”
在萃香前进之前,抢先行动的是蕾米莉亚。与地面擦身而过,以她那超人般的反应,不断地避过从身后飞来的弹幕与火炎。虽然没有任何的反击,但由于专心躲闪,从而连一道擦伤都没受到。
尽管如此,萃香的攻击并未停下。
因为她在等待着。蕾米莉亚并不只是一味的逃跑——————而是有着什么企图,在窥伺着反击的瞬间。明白此事,还会兴高采烈地期待着,这边是名为鬼的生物啊。
鬼,笑着说道。
“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还活着啊!”
“。。。。。。!!”
硬生生咬住了,无意间漏出口的话语。鲜血不禁从唇边渗出般强力的一咬,蕾米莉亚加快了速度。
并非正面,而是向着侧面。
向着泰晤士河。
“啊——————”
萃香发出一声高呼。吸血鬼惧怕流水。虽然据说是蔓延的瘟疫被水划分时的纪念,但理所当然的,吸血鬼是无法渡过河川的。
然而,这里却又不同。
亦可以算是人类的愚蠢——————因为他们为了划分而在河川之上,建起了一条大道。
横断泰晤士河的,最为宽阔的大道。
在伦敦桥的中央,蕾米莉亚停了下来。
“——————来做个了结吧,东之国度的鬼哟!”
并没有什么理由。
只不过,如果要做个了断的话就是这里了,仅是这么想的而已。四周空无一物,开阔宽敞的地方。从两岸隔离开的河川之上。绝对没有任何后路可逃的背水一战。
必须使自己被逼至绝境。因为这个敌人很强,强到自己陷入绝境,不得不使出全力。
享受着战斗的鬼——————无比强大。
——————而那也,到此为止了啊。
蕾米莉亚,从伦敦桥的中央,凝望着立于泰晤士河对岸的巨大萃香。并非仰望,而是笔直的凝视着她,笑了。
仅此,已是足够了。
“——————伊吹山的酒吞童子,萃香!宴会正盛,就让我来结束这场夜晚吧,吸血鬼!”
飞了起来。
足以遮天蔽日般巨大的重量,轻而易举地就飞了起来。朝着伦敦桥的中央,蕾米莉亚所立之处的正上方,萃香一口气跃上了空中。
挥动的手腕是,右腕。
到了此刻,已然不再耍些什么小花招。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只有拳头才能决定一切。萃香那被高高举起的,被紧紧握住的拳头,正是她本身的代替啊。
(我,没法像她那样)
仰望着被高高举起的拳头,以及畅快欢笑的萃香,蕾米莉亚想到。
没法像她那样,欢笑。
尽管如此——————
“因为夜晚是这般的冥暗”
将双腕,伸向夜空。
十根手指,直指萃香那遮蔽夜空的巨体。在她和云层的遮隐,望不见月亮。望不见,一直守护着孤独一人的吸血鬼的月亮。
真碍事啊,这么想着。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碍事。一直都想拥有能够挣脱自己所有束缚的力量。
一直都想拥有,能够自由操控,并嘲笑命运的力量。
然而,那种东西是哪儿也不存在的。
只不过。

——————如果是那个人类的话,会不会拥有呢。

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既不是面前的敌人,也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一个人类的身影。
吸血鬼并不可怕,曾这么说过的,不可思议的人类。
如果是那个人类的话——————是否会对命运一笑了之呢。
不知道。
因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并不是人类。
因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只是一只吸血鬼。
她,只是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因此——————
“愉快的夜晚,也到此为止了哟!”
作为夜之王,带着勇敢无畏的微笑,放了出来。
放出了话语。
放出了力量。
像是要握住天空般张开的十根手指。从那里,放出了光芒。光指增大的同时,不断地延伸着,转眼间,每一根的长度都超过了泰晤士河的幅宽。看着那宛若花瓣般扩展开来的光指,萃香露出了惊讶的笑容。
她,应当是明白的。
明白这是,萃香招数的一种应用。
延伸的光指,严格上讲并不仅是由光构成的。其大部分是由,以血液为媒介从泰晤士河同化来的水分构成——————让光击通过水与水间的乱反射增幅威力。
变为萃集水分,操控光的巨大手腕。
因为在看到,能够像化成蝙蝠闪避的吸血鬼那样变化的萃香后,不禁想到,如果自己能做之事她也能做到的话,那么她所做的,自己同样也能够做到。
而那个,完成了。
从地面伸向天际的十根光指。宛若花瓣一般,宛若羽翼一般,闪着庄严的光辉,蔓延至足以将巨大化的萃香完全包裹住的恶魔之指。
此时此刻的她所能够做到的,最大威力的攻击。
光指的颜色,从金色转变为赤红。闪着赤红光辉的指,仿佛想扯住萃香般的闭合了起来。由于缩尺不正常的缘故,对于速度的体感极为异常,但指尖却轻易地超越了音速。
十根指。十枚牙,十之死。
面对那朝向自己被释放了出来的最后的一击,伊吹萃香的回答是,
“——————来了!”
爽朗的回应,与单纯而纯粹的一击。
瞄准十根光指——————将灌注进全身力气的拳头,挥了下去。


在撼动大地的冲击下,伦敦桥宛如歌一般地崩塌陷落了。


然后——————





没有姓名,仅被称作杀人鬼的少女,看见了。
看见了,窗外,作为伦敦象征的伦敦桥的崩塌。
那是一瞬之间所发生的事。幻觉般巨大的鬼飞向天空,同时像是要迎击她似的,十根光指直伸而出,紧接着两个怪物冲撞在了一起——————伴随着动摇大地般的冲击,伦敦桥坠落了。
可是,面对那副如若是伦敦住民,不可能不会震惊的光景,她的内心却是毫无变化。
仿佛将时间停止了似的,她的内心陷入了硬直。
从背对鬼和天狗逃出来的瞬间开始。
第一次的,逃跑。
迄今为止从未有过一次。那也是当然的啊。如果失败了一次的话,仅是那样,便不再具任何意义。
不得不杀死。
因为她是为了杀而被生下来的。
不杀便会丧失自己的存在意义。
然而,少女却是没能达成那件事。
鬼也好,天狗也好,都没能杀死,在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她从眼前的现实逃离了。可是,即使是逃至算是安全的炼金术师的小屋,也没能消除内心的恐惧。
仿佛不管怎么逃,就算是逃至天涯海角,都会追来一般。
仿佛没能杀死的事物——————否定了自己的事物,会追赶而来一般。
无法,安心。
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恐惧,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仅是,从敞开的窗户,观看着逐渐发展流动的事态的推移。
同时,也终于注意到了。
发觉了。

发觉了谁也没有追过来。

必须逃离,这么想的,仅是自己。没有一个人特地追来。没有反过来杀死自己,没有一个人给予痛下杀手的她惩罚。只有杀才是其存在意义,将之深深烙在她心中的老妇,在房间的角落化作一堆白骨,什么也不会说。
因此,少女注意到后——————愕然了。
既非恐怖,亦非安心。
那是,一种绝望啊。
谁都,没有看着自己。
谁都,没有追赶自己。
谁都,没有想要杀死自己。
谁都,不在。
老妇已逝,无父无母,就连敌人也没有。
伦敦的天空布满阴云,就连月亮也看不见。
而那所示的,仅是一件事实。

——————我,在这个世界是孤独一人的啊。

一种名为孤独的,绝望。
“——————”
何等的悲哀。
少女跪倒在地面,一动也不动。屋外的崩塌声已然停下。明明是发生了那般混乱的事,却是没有一人前来确认。惧怕着开膛手杰克的城市陷入了沉睡,没有一人,与她看着同样一副光景。
满心悲伤。
对自己孤独一人感到悲伤。
对一直都未注意到此事的自己感到悲伤。
因为老妇,并未教予自己。
不完全的感情,从未教给过自己。
所以,少女从不知晓。
从不知晓,活着会是这么的悲哀。
然而,少女却是,知晓了。
失败,杀伤,逃跑,然后发觉了。
发觉了,在自己的身体中,有着一颗悲伤的心。
“呜,呜呜。。。。。。”
泪水,滴落了下来。
想止却是如何也止不住,少女紧咬双唇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哭泣着。明明就很清楚,如若哭泣的话就会变得更加凄惨,可是泪水却是无法停止地,一颗接着一颗溢了出来。泪珠,泪珠,大颗大颗的泪珠。无法停止。没有一人听见这初生的产声。早已死去的老妇一动也不动。
能够听闻少女哭泣声的人也好,
能够呼唤像是发出产声般哭泣的少女的名字的人也好,哪儿也没有。
少女,独自一人。
孤独地,哭泣着。
(。。。。。。唤出我的名字)
一边感受着胸中翻腾的情感,少女不停地哭泣着。
一直都想被呼唤名字。
留在这里也可以哟。
活着也可以哟。
被生下来真好呐,一直都希望被这么告知。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倒不如。
“——————”
少女,注意到了。注意到了坐倒在地的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把银色的小刀。天狗也好,鬼也好,都没能杀死的小刀。不过——————少女知道,能够杀死的事物还留有一样。
宛若机械般的动作。
泪水流淌的同时,少女将小刀贴在了自己的颈边。
相当简单的事情。已是做过好几次了。明明是杀人却是完全不需力气。仅是割上少许,生命便随之消失。用小刀一割。切下去的话,生命便会伴随着血液喷洒而出。那样的话,便能达成自己诞生的使命。
夺取生命。
夺取脆弱,
而无常的,
降生在这个世界中的,生命。
“——————呜,”
手,一动也不动地定在了那儿。
应当是件无比简单的事情的,却是什么也做不到。摁压也好,拉开也好,都做不到,连松开手指也无法做到。
宛若时间停止住了一般,她的动作冻住了。明明手肘以上是动弹不得,身体却是嗦嗦的抖个不停。
明明对活着感到恐惧,却对死也感到恐惧。
少女,想到。
大家,究竟是怎样活着的呢。
究竟该怎样做,才能活下去呢。
明明是这么的可怕。
在这个世界之中。
在这望不见月亮,被黑烟包裹的伦敦街道。
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消逝的,悲伤之中。
“。。。。。。。。。。。。”
流着泪,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混杂着黑烟与异臭,散发着一股雨水的味道。雨云。天空也好,月亮也好,全都看不见。曾是那般猛烈的豪雨,此刻已是逐渐地平息了。
泪水,溢满了视界。
猛然,想了起来。
从天边飞降而来的吸血鬼,会不会是穿过云端前来的呢。也许那双美丽的赤瞳,是映入过月亮,才会那般美丽吧。
同时,进一步这么感到。
她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地战斗呢。
少女看见了。看见了以伦敦夜晚为舞台战斗的鬼们。其中一边是颇为开心地笑着,而另一边则是颇感痛苦地战斗着。
颇感痛苦地战斗的少女,是救了自己吗。
简直就像是,,明明不想战斗,但除了战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般的吸血鬼少女。
即使再怎么痛苦,也不得不活着啊,那么哭泣着呐喊般的,状况。
为什么,明明那么痛苦,却还活着呢。
“。。。。。。。。。。。。”
颤抖,停住了。
唯有回想起吸血鬼少女的,那双眼瞳时,恐惧便随之离去。那究竟是为何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就那样不知为何而杀,却又只能杀的自己——————和吸血鬼战斗时的身影,总觉得似乎有些相似吧。
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仅在想着那个时,颤抖才会止住。
“——————”
决心已定。
消极,且极不可靠的弱小决心。但比起一直独自坐在这里,这刚刚从胸中诞生出来的,不知名的感情要更加的值得依靠。
就那样敞着窗户。
就那样紧握银制的小刀,少女,纵身跃向了窗外。
并非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与那名非人的少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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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7: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月狂病患者 于 2014-8-14 21:19 编辑


十一

然后——————蕾米莉亚,勉勉强强地还活着。
不对,如果要评论打一开始就不能算活着的吸血鬼的话,也许应当说是,勉勉强强没有毁灭吧。连使双翼再生的余力也没有,蕾米莉亚那仰面横躺着的模样,不管是多么偏爱的眼光看去都像是一具死者的尸体啊。
勉勉强强,没有毁灭。
萃香的那一拳确实极具威胁,但那本身却是被自己的攻击挡住了。问题在于,攻击的余波使得桥崩塌了,在魔力耗尽的状态下,落进了属于活水的泰晤士河。
吸血鬼,是无法在流水中保护自己的。
如果不是运气好,飘至岸边的话,恐怕就会那样在水面被分解,消灭了吧。
“运气好——————么。好也好,坏也好,都是命运,么”
虽然是想自虐似的笑一笑,但面颊的肌肉抽搐,从口中漏出的,仅是毫无意义的呻吟。
就连满足的微笑都无法做到的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蕾米莉亚使得身体一阵轻微的痉挛。
雨水不停地落下。
与先前的豪雨不同,滴滴答答的朦胧雾雨降了下来。可是,不论是多么的少量,流水肯定会,一点儿一点儿地侵蚀蕾米莉亚的身体。对于仅是勉强活下来的身体而言,已是十足的威胁了。
是前往不会淋着雨的地方呢,还是逃回自己的城堡呢。
无论是哪一边,蕾米莉亚都没有选择。虽然也有就连飞行的力量都没剩下的缘故,但是——————在那之上,她的心,倦了。
倦了,想就这样睡下。
想就这样,毁灭消亡。
将身体一直置于雨中的话,就能够毁灭了吧。或者说,待到清晨到来的话,阳光便会杀死自己吧。
思考至此,蕾米莉亚猛然间想了起来。
那样真的会死去吗,这么想到。
日光也好,流水也罢,都仅是个弱点——————想要杀死自己,人类的意志是否才是必须的呢。就好像,即便是逼至那种程度,伊吹萃香也没能杀死自己。
“。。。。。。那家伙,满足了么——————”
不知道。最后的崩塌,使得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没有致命一击的感觉,也无法断定是都还活着。
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许还会相遇吧。
因为带着那样开心的笑容战斗的她——————
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停止战斗吧。
“但是我,不一样。我是——————毫不开心”
曾想将一切全都抛开。
从未获得过,胜利。
即便是冠以最强的幻想之名,亦是如此。仅是不败,仅是不死,就连胜利也无法获得。
就连自己的意志,也无法将之坚持到底。
吸血鬼的命运也好,最为重要的妹妹也好,就连自己的生命,似乎都无所谓了。如果是想那样不停地在命运之上舞动的话,即使是在这里睡去,直至死亡,不也是相同的吗。
生也好,死也好,都无所谓了。如果在这里这样睡去的话——————命运是不是便会决定呢。
那种不负责任的思考在蕾米莉亚的脑中横穿而过。让人无法拒绝,诱人至极的恶魔的低语。仅是闭上眼睑,放开意识,那便会实现。毫不困难。只要放弃的话,一切便会结束。
——————不要放弃。
蕾米莉亚想起了,莲子的话语。
(那一定是,比起任何事都要困难哟)
落在身上的雨水传来一阵冰凉之感,蕾米莉亚,闭上眼睑,想就那样任由雨水打在身体之上,
然而。

雨,停住了。

“。。。。。。。。。。。。?”
曾那般削弱了自己的雨,突然间停住了。既不是变小了,也不是离远了,而是完全的静止了下来。同时,就连曾是那般烦人的雨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明明遥远的天空中还积着厚厚的雨云,月亮也好,星星也罢,全都看不到。
带着疑问,凝望向天空。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蕾米莉亚的赤红眼瞳,准确无误地理解了。仅是躺倒在地的自己的周围,雨粒是呈停止状态的。明明雨在对面一刻不停地降着,唯有蕾米莉亚的周围,雨粒停留在空中,并没落下。
好似时间停止住了一般。
雨水也好,黑烟也好,都没再靠近蕾米莉亚。
蕾米莉亚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不过,在她思考之前,答案便被揭晓了。
咔噌,的一声。
在所有的一切,全都停止之中,传来了足音。咔噌,咔噌。三声轻微足音后,停了下来,足音的主人,站定在蕾米莉亚的身旁,刚好能够窥见到来人的面庞。
长着一头银发,手握小刀的少女。
她是谁呢,蕾米莉亚立刻认了出来。不仅是在今日。曾在夜晚的街道中,见到过数次。之所以会记得这名仅是个人类的少女,是因为内心对她感到相当的羡慕。
羡慕她能够杀死人类。
——————开膛手杰克。
在人类之间,被那么称呼的少女。
那名少女,将泛着银色光辉的小刀紧握在手,俯视着自己。
没有恐惧。
她所握着的是一把银制小刀。刀身上刻着血液一般的花纹的那个,是一把专为杀死幻想之物的武器啊。虽然也能杀死人类,但那其实是能够给予非人生物致命伤的凶器。
一刀挥下的话,便会死去。
如果是这把刀的话,确实能被杀死。
即便是理解了那一点,蕾米莉亚的内心也没有一丝恐惧。唯有近似安心的,极为奇妙的感慨溢满了胸中。尽管不知道,她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是——————仅从外表来看的话,只像是前来厮杀的。
即使真是那样,也并不坏。
在蕾米莉亚的眼中,就算是少女再怎么奇怪,也还是个人类。
因为如果是这名散发着人血味的少女的话,是能够杀死自己的。
那样的话,一切都将变得轻松。
可是。
“——————为什么,在笑着?”
少女所抛出的,并不是手中的小刀,而是一句话语。
听闻那被直接抛落的话语,蕾米莉亚答道。虽然面颊与其说是笑着,倒不如说是在抽搐,但总算是做出了一副微笑的样子,
“因为活下去,实在是太艰辛了啊”
“明明艰辛,却还笑么?”
“因为艰辛,才只能笑啊——————只能虚张声势的,勉强自己去笑啊。仅能靠着那样做,活下去啊”
“我——————从未,笑过”
“那还真是浪费呢。明明有着一张这么可爱的脸庞,笑起来的话,一定会像花朵绽放般美丽吧”
愉快地张着疼痛不已的嘴,到底是在干什么呐,连自己都这么想着。
那是吸血鬼和杀人鬼,面对面时应当说的话么。不该是更加的杀气四溢,一言不发地相互厮杀么。可是少女并没有挥下小刀,而蕾米莉亚亦没法无视少女。
因为她看见了。
看见了,宛若满月般圆润——————但却欠缺了意志之光的,少女的眼瞳。
那简直,就像是自己的眼瞳一般。
完全无法,视而不见。
也许少女,也在想着同样的一件事吧。
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瞳,就像是自身的一般,这么想着。
因此少女,将蕾米莉亚心中所想之事,以几近相同的话语,说了出来。
“我觉得——————活下去,很艰辛”
“我也是啊”
轻描淡写地,答道。
那是句无需回答的话语啊。只要看到那双有所欠缺的眼瞳,那种事无需传达便能够理解呐。
总觉得,有些相似。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毫不相同,但是根本上的部分,却是无比相似。
活着,感到艰辛。
不得不就那样欠缺了最为重要的什么,
不得不在欠缺了最为重要的什么的世界中,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欠损,却还不得不活下去。
那是,真正的艰辛苦楚。
无可救药的,艰辛苦楚。

“我——————”

正因如此,少女,说了出来。
将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宛如停住的雨水般溢了出来。生下了自己的老妇。在试验管中所听闻的事。将为了驱逐幻想而被创出的事实,与无需驱逐幻想已是逐渐消失的事实说了出来。关于杀人的情况,和没能杀死的自己的情况,以及初次获得的哀伤。
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啊,她这么说道。
为什么,会被生下来呢。
为什么,不得不活下去呢。
不知道。
因为谁都没有教给她。
少女,露出一副随时都会哭泣的脸庞,依赖似的,对着蕾米莉亚说道。
至今为止未能向任何人倾诉的话语。至今为止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的烦恼。少女将一切全都宣泄向了蕾米莉亚,而蕾米莉亚就那样无言的接受了。
少女的来历,对蕾米莉亚来说是值得惊愕的。从少女的话中理解了,炼金术师的老妇,想做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能够杀死幻想生物的人类。
如今,居然还会有人真心追寻,那种时代落伍的幻想——————如果是在另一种情况下相遇的话,也许会和老妇成为朋友吧。
尽管,事到如今已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却是不由得不去遐想呐。
“。。。。。。那亦是,命运吧”
然后,当全部听完时,蕾米莉亚的内心,理解了。
不仅仅只是,颇为相似。
既是完完全全的相同,却又是彻彻底底的相反啊。
未被赋予姓名,本应与吸血鬼厮杀的少女。与从名字到职责,全都被命运赋予了的吸血鬼少女。
杀人的鬼,与无法杀人的鬼。
人类,与非人。
人类,问道。
“明明是这么的艰辛——————为什么”
为什么。
紧随其后的话语,宛若融化在夜晚的伦敦中似的,消失了。即便如此,蕾米莉亚依旧很清楚,少女想问的事。
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为什么,我不得不活下去呢。
究竟该怎样活下去才好呢。
为何而生,为何活着呢。
生的理由。
死的理由。
一个接着一个发出的提问,既是少女的悲鸣——————同时,亦是蕾米莉亚自身的悲鸣。
蕾米莉亚想到。
全部都被定好的诞生也好,
全部都未被定下的诞生也好,
无论哪一边都是同样困难啊。
不仅如此。
说起来,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困难在等待着么。
每个人都不得不在痛苦之中活下去么。明明无法逃避的确实的死在等待着,害怕着终将到来的死的同时,却还不得不活下去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不如。
不被生下来就好了么。
不被生下,永远的呆在胎盘之上要更好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知晓哀伤,永远的在羊水之中做着幸福的梦吧。
也许能在没有哀伤的幻想之中生活下去吧。
诞生于世界的婴儿,也许正是因为不想出生,想继续做着梦,才会哇哇大哭的吧。
可是。
“为什么,吗。。。。。。”
蕾米莉亚,想到。
尽管那也许会很幸福吧,可是——————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被生了下来。
唯有那个,是无法推翻的。
即使时间被停止,也无法改变过去。
因为时间通常,只会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啊。
轱辘轱辘的,轱辘轱辘的,宛如回旋般的——————时间前进而去。
如果那一切,从一开始就被决定好的话。
如果初始与终末,是被决定好的话。
那个——————也许该被称为命运吧。
有一件事,没能告诉宇佐见 莲子。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眼瞳,能够看见命运。
蕾米莉亚,知晓。
这个世界的初始,
和这个世界的终末。
她知晓,梦的秘密。
知晓——————但却是与那毫无关系,正因为即便是那样也不得不活下去,她才将自己称作命运的奴隶。
面对世界,吸血鬼实在是太过无力。
面对命运,吸血鬼实在是太过无力。
即便如此,蕾米莉亚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被生下来,什么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不过。。。。。。即便是那样,也不得不活下去——————因为被生下来了呐”
说着,笑了起来。
无力——————满是自虐——————即便如此,蕾米莉亚所露出的那个,依旧是个微笑。面对自己被赋予的命运,蕾米莉亚笑了。
因为被生了下来,所以不得不活下去。
即便终有一日会死去。
即便充满了哀伤。
即便是再怎么疲倦。
即便命运早被决定。
也不得不活下去。
只要不放弃。
只要还活着。
(。。。。。。啊啊,正如你说的那样呀)
并非眼前的少女,而是想着宇佐见 莲子,蕾米莉亚在心中嗫嚅道。她所说的,是完全正确的。即使再怎么想去否定,也无法否定。
只要不放弃,就不得不活下去。
就算再怎么艰辛,再怎么痛苦,失去得再多,也还是这样啊。
(你——————究竟会不愿放弃,到怎样一个地步呢)
那个,蕾米莉亚也不知道。
恐怕,就连宇佐见 莲子自己,也不知道吧。
即便如此——————能够断言决不放弃,才是她的强大所在吧,蕾米莉亚想到。
活着的人类的,强大。
相信未来的意志。
(要试试不放弃地,重新振作起来么)
蕾米莉亚,想到。
想着自己的命运。想着身为人工的幻想,不死之王,吸血鬼的存在。想着由人而生,由人而灭,仅是那样的命运。想着即便可以看见命运,也只能随波逐流的自己。
想到那仅是一人的,最为重要的妹妹。
想到面前这名宛若弃童般的少女。
然后,蕾米莉亚想起了,那名不可思议的异邦人。
——————命运即为一切,虽然曾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自己回想起宇佐见 莲子的话语——————并凝望着面前这名少女的眼瞳时,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弃了。



——————稍微一点儿,不能说操控,但只要一点儿就好了,试着努力去反抗命运么。



也许是难如登天吧。
也许是鲁莽无谋吧。
也许是什么也做不到吧。
也许会什么都完不成吧。
即便如此。
如果不愿放弃的话,
不如尝试一下,不同的生存方式吧。
像人类一样。
“你的名字,哪儿也没有”
说着,抬头望向了天空。
紧紧凝视自己面庞站着的,银发的少女。
从她身后望见的天空,一点儿一点儿地变了样。在人为招来风的搅拌下,发生了平常绝不可能的变化。
“因为没有被赋予那个,你便诞生了下来”
天空,一点点地映入了眼中。
雨早已停止。逐渐远去的雨云,带走了所有的黑烟。背对着那些,少女的面庞顿时扭曲变形了。
无可奈何吗。
活着,是那么的无可奈何吗。
仰望着那么哭泣着的少女的眼瞳,仰望着在她身后逐渐放晴的天空,仰望着一直被黑烟掩盖的夜空,蕾米莉亚说道。
“不过”
天空,从未寂寞过。
漆黑的天空之中,闪着耀眼夺目的星光。谁都没法看到的伦敦夜空,如今,在所有人的眼前显露了出来。
“即便如此还想活下去,如果这么期盼的话”
星星,与月亮。
仰望着逐渐下沉,从满月变得略微欠损的月亮,蕾米莉亚说出了口。

“——————如果你那么期盼的话,就由我来赋予你吧。赋予你活下去的理由。赋予一个属于你的,名字”

少女,睁大了双眼。
啊啊,蕾米莉亚想着。她的双瞳,果然是无比美丽啊。宛如悬于夜空的月亮般,美丽的眼瞳。尽管溢满了忧愁,带着满心哀伤,却又不得不去寻求些什么的眼瞳。
生活于夜晚之人的眼瞳啊。
真的?她以眼瞳问道。真的,蕾米莉亚答道。尽管满身疮痍,连起身都还做不到,但惟有心境,是想放声大笑般的愉快。
“如果你那么期盼的话,就由我成为你的依靠吧。如果说月亮欠损的话。。。。。。那么用其他的事物来补上就好了。如果无法在阳光下生存的话,那么化作绽放于夜晚的花朵就好了”
也许那样,也不错吧。
人类,和非人。杀人的鬼,和无法杀人的鬼。歪斜,扭曲,相似却有相反的两人。
或许。
或许,能够改变也说不定。
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两人一起。
因此。
戏谑似的笑着,蕾米莉亚说道。
“你,害怕我么?如果不怕的话,那便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哟——————因为夜晚是那么的美丽。愿意和我一起活下去吗,直到死亡来临”
听了那句话。
少女,第一次笑了起来。
宛若绽放于夜晚的花朵一般,少女笑着。一边笑着,同时涌出的泪水,落在了蕾米莉亚的脸上,蕾米莉亚伸出舌尖,舔了舔像是雨滴般的泪珠。
比起血来,泪要更加的,美味。



于是——————







“。。。。。。可是。现,是会转变为梦的哟,莲子”




——————于是,宇佐见 莲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幕间

——————于是,我从梦之中醒来了。

“。。。。。。。。。。。。梦?”
不过,没能立即理解,自己已经醒来了。出现在睁开的眼睑之前的是,从未见过的木制天花板,房间之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榻榻米的蔺草味,以及从敞开的拉门另一侧悄悄潜入的朝雾的气息。
既不是自己住惯了的公寓的房间,亦不是梅丽的房间。在陌生的房间之中,我醒了过来——————所以才不觉得,这是现实。
我仍然在,做着梦。
那场梦,是否才是现实呢,甚至这么想到。
“。。。。。。给我振作点儿啊,宇佐见 莲子”
对着自己这么说着,我坐起身。这里,并不是什么陌生的房间。虽然还未住惯,但和昨晚睡前所见却是并无变化。
被遗忘的,腐朽至极的神社。
追寻着梅丽,我造访了映在她所留下的照片上的神社,与奇妙的少女相遇,入睡,然后——————做了一场奇妙的梦。
梦。
那是场,梦啊。
无论再怎么精巧,只要醒来的话,也不过仅是一场梦。我所不知道的世界。一八八八年的伦敦之梦。无法杀死人的吸血鬼,和只能杀死人的杀人鬼的梦。我误入那个世界,看见了少女们的烦恼。时而,是以我自身的视点。时而,又像是看电影一般,以一个俯瞰全景的旁观者,看着她们。
一场赤红的,梦。
梦。
应当,仅是一场梦啊。
可是。
作为以揭露被封印的秘密,越过梦现的境界线,将梦转变成现为目的的秘封俱乐部的一员,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去考虑啊。
——————那,仅仅只是一场梦吗?还是说。。。。。。不知道。
只要醒来的话,无论是哪一边,都是梦呐。
只有永不会醒的梦才被称为现——————我从梦中,回到了这一侧。
我所能够做到的,只有看着梦境。
看着活在梦之世界的,她们的生存方式。
“梅丽的话,无论哪边都是一样的哟,曾这么说过呢。。。。。。”
一面回忆着曾越过梦与现的分界线的友人,我直起了沉重的身体。
注意到了。
“——————”
话语,停住了。意识也好,视线也好,所有的一切,都牢牢的固定在了一点之上。就那样定格在半起身的状态,我丝毫动弹不得。仿佛仅是意识稍微分散的话,那就会在转瞬之间,宛如梦一般的消失不见。
枕边,有着一样从未见过的事物。
昨晚睡时并未有过。一次也没见过的事物。明明我是不知道那个是什么的,但我却是无比确信,那绝非现之事物。
有这毫无光泽,深邃蠢动般的花纹。
我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
战战兢兢地,取在了手中。

一张写着“咲夜的世界”的卡片。

宛若梦的证据一般,那个,出现了。
“——————!!”
紧紧握着那张卡,我转过身,从房间中飞奔而出。手中的卡,不会折断,不会弯曲,似乎还隐约带着一丝热度。
曾经,在玛艾里贝利・哈恩,误入梦之世界时,带回过我们的世界所没有的由天然素材制成的食物。
这个——————与那,亦是同样的啊。
无需理由,我这么确信道。正因为这样,我才飞奔而出。遵循着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遵循着发自心底的冲动。
目标人物,与昨晚一样,坐在塞钱箱上。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金发的少女坐在那里,凝望着鸟居。
“喂!”
她毫不惊奇地,以一副兴趣索然的视线,看着“嗵嗵”狂奔而来的我。无所谓。我伸出左手,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将握在右手的卡片举至眼前。
然后,说道。
不容分说的,问答无用地,向她宣告道。
“做了一场梦哟。一场赤红的梦。一场吸血鬼的梦”
她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仅此便已是足够了。她是知道的。知道些什么。仅是摆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态度,紧闭双唇,不愿说出而已。因此,我代替不愿说的她,我说出了口。说出了梦中所见。说出了吸血鬼,与杀人鬼,以及天狗和鬼,还有被雾所包裹的伦敦的物语。她,目不转睛地认真听完了,那个荒诞无稽的故事。
对着全部听完了的她,我说道。
“你是——————认识,她们的吧”
并非询问,而是一口断定。
她,没有逃避。
“。。。。。。算是吧”
微微颔首,她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再次望向了鸟居。为了方便他人来访的门槛。凝望着对面,遥远彼方的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
想起了已然远去的过去。
魔法师般的她。
她究竟是什么人,而我所做的梦又具有着何种意义呢,我并不清楚。说起来,就连她为何会呆在这座神社中,我都还不知晓。
即便如此,有些事还是知道的。
那场梦,并非仅仅只是一场幻,而可以说是曾经在某处发生过的现。
然后——————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事。
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异变的真相也好,目的也好。这之后会怎么样也是完全不知道。
那边足够了。
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被隐藏了起来——————因为将被隐藏的事件曝露出来,正是秘封俱乐部的活动。
在发生这什么。有着什么被隐藏的秘密。牵扯到梅丽。那样的话,我所要做的,仅是将之揭露,追赶上梅丽啊。
因此,作为其总的一步,询问道。
“她们——————怎么样了”
还有,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你究竟是什么人,本想这么询问的。
然而,却是没能问出口。
面对急切逼问的我,她露出了一个反应。
将帽子,压低了。
魔女的三角帽,遮住了她的表情。遮住了映射意志的眼瞳。将所有的一切,全都遮掩住。唯有勉勉强强可以看到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
深邃而沉重,宛若自嘲般,扭曲的笑容。
就那样笑着,少女说道。
那句话语,让我,没能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些家伙已经不在了哟。最强的吸血鬼,引起了异变,毁灭了”


什么情况啊。
就连质问的思虑,都没能成为话语问出口。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不允许任何追问般的,沉重无比的话语。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声音,甚至让人感到,那是一生悲鸣。
毁灭了。
引起异变。
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在消失之前确实存在过啊——————就连这样的话语也没法说出般,她,将真相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在思考冻结的我面前,她进一步按住帽檐,帽子随之向前弯曲,就连嘴角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黑色的帽子,掩盖住了她的心。
从我。或者说,是从她自己的面前。
一直紧紧揪住前襟的左手,无力地,松了开来。
唯有握在右手的卡片,还举在我的眼前。
咲夜的世界。刻着小刀和鲜血,以及时钟的花纹的卡片。
如果诞生下来,痛苦地活着的她们————已经毁灭了的话。
为什么。尽管很想这么问,可喉咙,却是纹丝不动。对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我,她,就那样望向远方,说道。
“如果对丧失消逝感到悲伤的话,就忘记一切回去哟。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
听闻她那论述般的话语。
我,没有一丝迷茫地,答道。
“。。。。。。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唯有那个,是绝不会让步的。即使什么也不知道,即便是得知一切,等待我的结局只有悲伤——————唯有那个,我是无法认同的。
因为我,就是我。
我还,无法回去。
无法在这里返回。
无法放弃。
直到再次和梅丽相遇为止。
因为只要放弃的话,便会就此终结。
是吗,听闻我的话,她这么答道,从那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什么都别再和我说了,全身散发出了这样的气息。
我紧紧握住卡片,转过了身。如果她不说的话,那么就只能自己去调查了啊。
调查这座神社。
调查这场梦。


然后,又做了一场梦。



做了一场樱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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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7: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现梦
第二章
樱与死
身后花瓣纷飞,同时紧紧相牵的手尖,满是柔和的温暖。
《樱森语》


1

樱花,绽放了。
“——————”
那是樱花啊,没能立刻理解。呆然地伫立着,仅是完完全全沉醉在眼前的光景之中。什么都无法考虑。什么都无法思索。一枚枚几近相同的花瓣不断地飘降沉积,思考也好,内心也好,全都被覆盖住了。
白。
薄红。
樱之,花。
我,正立于,满开的樱之森下。
无论望向哪边都是樱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天空之中,花朵盛开争艳,地面之上花瓣飘降沉积。要说那之外的话,全都在一片寂静之中为飞舞飘落的樱花瓣所埋尽。明明夜晚的森林中只有星月之光,但在我的眼中,就像是花瓣自体发出了一抹淡淡的光似的。
在昏暗的黑暗之中,带着一抹微弱的光晕,樱花瓣飞舞着。
樱花,
樱花,
满开的,樱花——————
“——————,”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
然而,话语却并没从口中传出。发出声音,便会破坏这片寂静,灵魂深处作出了拒绝。幽玄的景色。既无生亦无死,全都为樱花埋尽了的空间。宛若梦境般的世界。
在梦幻之中,我迈开了脚步。
并非是走向哪儿。无论是走向哪儿,世界之中都只有樱花,仅仅只是,漫步在樱花之中。
仿佛被什么诱惑一般。
我的双足,独自迈着步子。
无法停下。足音被沉积于地面的花瓣吸收。不仅是呼吸,就连鼓动的声音都让人感到心烦。樱花们没有一丝声响。风——————不,唯有穿过樱花间的空气,奏出轻微的气息。
仿佛就连呼吸,都会被染上一层薄红色似的。
仿佛呆在这里的话,迟早,连我都会变成一株樱花似的。
事实上,
她,就像是樱花一般
“——————”
她,站在樱花之下。悬挂于敞开的樱之森的上方,昏暗的夜空之中的星星与月亮,能够清晰可见——————夜晚的守望中,在一株其他的樱花所无法相提并论般巨大的樱花树下,少女独自的舞动着。
明明应当是从未见过的。
却有着一丝既知感。
樱花般的,少女。
少女舞动着。身后的樱花还只有五分开。——————即便如此也远要比其他樱花更加美丽——————像是填补那尚未迎来满开的樱花一般,少女在舞动着。
还是说——————是在等待着吗。
等待着身后巨大的樱花迎来满开。
她明显,是在对着樱花舞动着。即便有人告诉我,她是为了让花朵绽放而诞生的樱花精灵,我也会率直地相信吧。并非是容姿,而是从存在上来看,她就像是一株樱花似的。至少,不同于人。不同于,在伦敦邂逅了的妖怪们。
既非生,
亦非死,
在那缝隙之间舞动的少女,就是樱花本身呐。
因此——————我被震撼了。为之着迷了。完全无法反抗。因为少女和那株五分开的樱花的美丽,远超盛开争艳的满开的樱之森。我已然被那诱惑人并将其紧抓不放的樱花的魔性,捕捉住了。
那是很危险的啊,理性在脑中的一角敲响了警钟。
然而,为什么不得不避开危险呢,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那,不是件幸福的事么。
忘记所有的一切——————做着梦——————沉睡在,樱花之下。花瓣将身体掩埋,最终在樱花之下陷入长眠的我,成为樱花的一部分。成为,掩盖天地的,樱花的一部分。
就像是在人们的心愿思念的聚集下,形成了世界那样。
我成为樱花,而樱花成为世界。
那说不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呢,我那一片朦胧的脑海这么思考着——————就连那份思考,亦逐渐被掩埋在了樱花之中。我的身体与意志无关,已然是躺在了花瓣之上。
唯有眼瞳,反抗着沉重的眼睑,看着。
并非是看着月亮与星星,而是看着樱花与少女。
看着手持折扇在梦幻之中舞动的少女。少女优美地舞动着。合着手的动作,拂起了一阵微风,飘落的花瓣乘风飞舞。樱花与少女携手共同舞动着。微笑。面庞之上淡淡的浮现着一抹不食人间烟火般出神的笑容。那双眼瞳什么也没在看。宛若晶莹通透的玻璃珠一般,映着满满的樱之薄红色。
就连那个,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意识,逐渐坠入了樱花的黑暗之中。在最后,竭尽全身的意志,我,凝望向了少女的眼瞳。
那双染满薄红色的眼瞳之中,映着我躺倒的身影。

宛若坠入梦中一般,意识中断了。



2

还以为是不是死了呢。
“如果每当快死时能获得五文钱的话,如今就是大富翁了呢。。。。。。”
我将不知从何处听闻的玩笑,连同叹息一齐呼了出来。睡醒时的感觉极为糟糕,就算是那白痴般的话语,也无法忍耐地脱口而出。
与吸血鬼和鬼那会儿,暴力的危险不同。
是种诱惑人,让人困倦入眠般,寂静的危险。
“旧日本式的危险呢。。。。。。话虽如此,随着科学的发展,后者的可怕亦染上了浓郁的色彩,无法消除,——————”
起身,环视四周。如果要说旧日本式的话,眼前便是。铺着榻榻米的地板,木制的——————而且还是天然的!——————宅邸。与之前那座腐朽神社那样的天然纪念物,以及由人工再现的日本屋宅不同,真真正正的,被实际使用的,旧日本屋宅啊。
我先前躺着的被子也并非是合成纤维吧。
如果带回我的现实之中的话,究竟能卖多高价呢——————那般黑色的念头从头脑中一掠而过,不过却是将之完全无视。
“也就是说,昨天的那个并不是梦了呢。。。。。。不,归根究底,这个世界是场梦呐——————”
回想起昨晚,失去意识的瞬间之前所看见的事物。幽玄的樱花与舞动的少女。让人难以觉得那是人间之物的景色。可是,现在的问题,却不在那里。
从樱花之后望见了,月亮与星星。
自那里获知的事物是——————如今所在的这里是,十二世纪的日本山村。
“也就是说,与之前一样,吗。我在,过去的梦中。继十九世纪的伦敦后,是古老而美丽的日本。。。。。。时间也好,地点也好,似乎都是乱七八糟呐”
是仅有意识飞离呢,还是连肉体都移动了呢。。。。。。唯有这个,由身为观测者的我来看的话是无法弄清的。问题是,那究竟具有怎样的意义呢。
为什么,会做着梦呢。
“能安全回去的话,看来有必要和魔理沙谈一谈了呢”
话说回来,亦不觉得那孩子会如此简单就坦言一切,肯定得一较耐性。
不过,只要这是梅丽所留下的,仅有的一个线索,我便没有“不追上去”这一选项。
就算是,濒临死亡也在所不惜。
“这回似乎还真是几近极限了呢——————在梦中死去了,大概,真的就会那么死去吧,不注意不行呐”
哟,重新振作地站起身来。当前的目标,牢牢地坚定在了胸中。
去了解这个世界(梦)。
为此,首先,必须去见一见那名幽玄的少女才行。身体传来些许沉重感,腹中亦是饥肠辘辘,但却并未到不能动弹的程度。枕边叠放着的——————虽然是清洗掉了泥土污渍,但是因为不了解构造么,叠放的方式颇为随意——————衣服换上,打开隔扇朝向屋外,

“——————想去哪儿”

正想迈出的脚,停住了。
完全没感到一丝气息。根本没想到会在那里。
然而,一名短发的少女,正背靠着隔扇,坐在檐廊之上。呈圆形展开的短裙下,两腿正坐,瞪着站立的我。
触碰即斩般,危险的眼神。
然后,比那双眼瞳更为危险的是,手中握着的日本刀。
像是阻止想要外出的我似的,泛着微光的刀身横向刺出。真正的日本刀。细细望去的话,坐着的她的腰间还挂着一柄短刀,其中一柄的鞘上扎着一朵可爱的花。
架着刀的少女,瞪着我说道。
“答不出来的话,就换个问题吧。为何,要踏入这西行寺家的属地?”
“。。。。。。如果知晓了那个的话,我也不会苦劳了呢”
咕。
回应直率回答的我的是,日本刀的靠近。无言的压力。仅是翻转手尖,便到了足以将我砍倒般的接近。再一看,少女的眼瞳已是变得更加的险恶了。
真是完全开不起玩笑的性格呐,这么理解的同时。
“很遗憾,是真的哟。即使是我,就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啊。你能告知我的话,就帮大忙了呢——————你的名字是?”
本是想友好地谈一谈的。
但少女,却是痛苦地扭曲着面庞,猛地站起身走下了庭院。不知何时,刀已收进鞘中,完全没看见一丝动作。
背对着我,不再回首。
外面太阳早已升起,空气中洋溢着温暖的阳气。开阔的庭院对面,虽然可以望见樱花盛开的群山,但像昨晚感到的妖异感却是稀薄了许多。也许,正因为是夜晚,才会那样的吧。
因为夜晚,并不是属于人类的时间。
一面望着远处,高出一个头般巨大的樱花树,心中默默思考着,
“真是对不起呢。妖梦虽然是个好孩子,但白璧微瑕的太过逞强了,”
转向一旁,声音传来之处,宛若樱花般的少女站在檐廊,凝视着走下了庭院的少女——————妖梦的背影。
究竟是从何时便在那里了呢,完全是一头雾水。和樱花一样,夜晚相逢时的那种妖异的气息,已是稀薄了许多,也许这间屋宅的住民都是这样的吧。
作为人的现实感极为稀薄。
总觉得,就像是来自幽冥似的。
不,不仅是人。
那株樱花,这片土地本身,充斥着一股幽玄的气息。
“玉一般的孩子呢”
“哎哎,让人怜爱的,先代庭师的遗孤哟”
“哎——————”
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听闻我这奇妙之处下,发出的惊呼,樱之少女不解的歪了歪头。不过,要说吃惊的话,却是我这边。刚才应当并不是存在什么疑问的对话才对。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猛地想到了。
为什么先代庭师不在了,而妖梦出现在这里呢,这么想到。
相当奇怪的疑问。既没有根据,亦没有理由,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模糊不清的疑问。
并非逻辑性的思考,而是在意识之外,从无意识的深处浮现出来的,对于未知事物的既知感与违和感。
在伦敦也曾感到过的那个,如今,又再次浮现在了我的心中。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越是想便越发的混乱起来。结果,我就那样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没有哟。你的名字是?”
“我叫,富士见之女。大家都是那么称呼的。亦或者是,西行寺家最后之女也可以”
“从刚才就有些在意了。。。。。。西行,是指那个西行?歌仙的?”
对于我的提问,少女还以一个微笑。
要说与樱花相关的西行的话,在日本就只有那么一人。在贵族的权威大肆复兴的时代,歌颂大自然,热爱樱花,最终逝于樱花之下的伟大僧侣。
换言之,也就是,西行法师。
。。。。。。时代上的吻合,而且亦存在着西行有着不为人知的孩子的逸闻。与成为了日本三大恶灵的人物紧密相连,属于藤原家系,以及颇具背景的家系即便是在超自然圈内也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通常自称是那个家系,我是绝不会轻信的,不过——————对于眼前的少女是来自西行家一事,我倒宁可相信。
因为,少女看起来实在是太像樱花了。
“西行之樱,吗。那个,富士见之女小姐?该不会,昨晚的那个就是——————”
说着迈出了一步,我正想靠近富士见之女的身边,
“——————不行哟
被阻止了。
并不是刀。她将手中的折扇向前伸出,以平稳的声音,宣告了一句。
那里并无危险。
不仅没有危险,还能感到一股温柔之意。
明明是这样,但我却感到那是远比刀剑还要恐怖得多的事物。不容分说,被掌控了生杀予夺之权的感觉。折扇的先端,紧抓我的心脏不放。
平稳笑着的她的眼瞳,静静诉说着。
——————靠近的话会死的哟。
在那股无言的压力之前,就这样停住脚步,我说道。
“。。。。。。昨晚的那个,实在不像是场梦呢。那株樱花,究竟是什么啊?”
看着并未退开提出疑问的我,富士见之女露出了颇感意外的表情,
然后,笑了。
展开折扇,她遮在了微笑的嘴边。眼神透着愉快的笑意,唯有这个是与昨晚不同的。
昨晚的她,宛若樱花一般。
而现在,她的眼瞳之中,映射着作为人类的意志。
“真是个稀奇的孩子呢。既不是不清楚那份恐怖,亦不是从恐怖从逃离,而是选择面对恐怖”
“女孩子呢,可是有绝对不能后退的理由哟。而且,我真正感到恐惧的,并不是你”
“是吗——————”
说着,她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向了庭院。开阔的庭院中,妖梦握着扫帚清扫着樱花的花瓣。虽然是背对着我们,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明显是在惦记着这里。
她的眼瞳越过妖梦,望向樱之森。
望着那在满开的樱花之中,还只有五分开的巨大樱花。
“——————那正是,西行之樱。在父亲死后绽放的,西行樱。吸食人血,诱惑死亡,被诅咒了的西行妖,哟”
西行妖。
是樱,却又非樱,吸食人血,诱惑死亡的樱花树。
那么果然,昨晚我是濒临死亡啊。在我那么做出理解的瞬间,富士见之女迅速地转向我这儿,像是个淘气的孩子似的笑了。
“有一件事,必须要订正一下呢”
“。。。。。。什么?”
会被说些什么呢,看着战战兢兢地问道的我,富士见之女就那样笑着,简单的说道。
“不是昨晚哟。你,整整睡了一天半”
“。。。。。。难怪感到饿了呐。。。。。。!!”
不知不觉地,叫出了声来。
那是件极具冲击性的事实。不能不叫喊出来。惊得在庭院中竖耳倾听的妖梦浑身一颤,富士见之女轻轻的窃笑着,
“对不起呢。真没想到,会有人在那儿”
“这次我,还真算是铤而走险了呢。。。。。。”
“因为樱花,是会诱人死亡的——————在我看来,虽然是很在意,你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在那里呢,不过。。。。。。还是暂且先,放在一边吧”
说着,富士见之女“啪,啪”地拍起了手。庭院中,妖梦一面收起那颇不情愿的表情,转过身来。会被吩咐些什么呢,一副已是隐约有些预感的表情。与之相对照的,富士见之女露出满面的笑容张开了口。
“妖梦!客人似乎是有些饿了,所以开饭吧”


3

喂,吃吧,这样一种感觉。
“。。。。。。谢谢款待”
“多谢款待。非常美味哟,妖梦”
明明吃的都是一样的料理,却有着这般大的差距。与满面笑容享受着料理的富士见之女不同,要说我的话,是在承受着从贴墙正坐的妖梦那儿传来的敌意的同时,如坐针毡般的进食。
明明应当是很美味的,却是毫无胃口。
富士见之女吃完放下筷子,啜饮完茶后,“妖梦。始终都出鞘的刀,在紧要关头,是斩不断想斩之物的哟”
说出了这番,像是训责的话语。
。。。。。。这种事真希望能一开始就说呐,绝对是吃饭要比我更为优先呢,这类想法宛如山一般多,但是我一口气咽下料理。
“那么,能告诉我吗?西行妖的事。。。。。。还有,为什么这座屋宅会只有你们呢”
事实正是那样的。
尽管我觉得,像这样气派的屋宅,想必也该会有很多佣人的,然而,除了富士见之女和妖梦以外,谁也没有遇见。这顿料理,也是全由妖梦一人准备的。
说起来,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屋宅,是因为远离山脚下的村镇的缘故吗,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人的气息。
唯有樱之气息,溢满了屋宅。
山从以前就被称为异界,而这里正是如此。那么说来,仅仅两人,生活在这异界的她们,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异界的住民。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亦是同样的——————果不其然,富士见之女微笑着反问道。
“在那之前,能否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呢。根据理由,我将会送回你——————不然的话,就不得不阻止哟”
妖梦,微微的动了。
远离我与富士见之女,贴墙坐着的她,对“阻止”,这句话作出了反应。
区区这种程度的距离,在她看来等同于没有。如有万一,能够立即行动的位置。可是,做出了反应,然后又立刻自制住了吧。
以头脑的一角思索着,我说道。
“硬要说的话,是迷途者哟”
“哎呀,嘛啊”
“成为迷途者,正探寻着友人,这样说才是最正确的呢。虽然这里应当是有着什么线索的,但我,就连那是什么都不清楚,而这里是哪里亦是毫不知晓。。。。。。这不算回答么?”
“不。——————寻找之人的特征是?”
我概括地说明了下梅丽的为人。尽管说不期待是骗人的,但是看见富士见之女遗憾地摇了摇头,也并无任何失望。本来就不可能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找到的吧。
然后,也没有简简单单便放弃的打算。
“你的目的,不是西行之樱的话就足够了。因为如你所见,这里是一片无人接近的土地,不过——————被西行妖所惑,为死而来之人并不是没有”
“为死而来是指——————”
“就是那么回事哟,”
富士见之女,微微笑着。
明明是在说着了不得的事,却是一副柔和的微笑。靠在墙边像是在抑制自身感情般,强行装出一副无表情的妖梦,还算易于激动。
就那么微笑着,富士见之女说道。
“你也看见了吧?吸取了西行之血的妖樱,诱惑人走向死亡。期盼的话,便长眠于花下——————正如这句话所说的。只不过,连他人也强行诱惑致死,父亲并没有期望过”
“自然地活至死。。。。。。是吧。没期盼过,希望别在花下开宴会吗?”
“哎哎。因为父亲他,是无比痴迷地爱着樱花啊”
可怕,这么感到。
明明富士见之女脸上浮现的微笑并无变化,话语亦是极为平稳,但其自体却让我感到了恐怖。和樱花所具有的那种非人的恐怖感不同,与之相反,属于人类的恐怖感,出现在了那里。
富士见之女,在笑着。
——————可是,这是,该笑着谈论的事情吗。
就这样不明所以的,我听着。
听着那连同微笑,一起诉说了出来的话语。
“这里之所以没有人,正是出于那个原因。村民深感恐惧而不敢靠近,来到这里的都是些迷途之人。因此我,为了不让那些人被诱致死亡,而不得不将之遣返。那便是,身为西行寺家末裔之女的,我的职责”
“。。。。。。。。。。。。”
“不过——————那也,已经结束了”
以颇为开朗,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感到神清气爽的声色,富士见之女说道。坐在墙边的妖梦,却好似在强忍着苦痛一般。
她正想宣告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富士见之女已是完全地接受了那件事——————而妖梦,却是没能接受。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宛若人,
宛若樱,
就那样微笑着,
“当西行妖迎来满开时——————我将献上自己的生命,封印住那株樱花。让它不会再次绽放。让它不会再诱人至死。以我的死,为它画上句号”

将自己的死,说出了口。
“。。。。。。。。。。。。死?”
重复地问道。
好似理所应当般的话语,无法与脑海中的想象相连接。死。死亡。献出自己的生命。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意思,我是明白的。明明是知晓了,坐在墙边的妖梦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低着头的理由,即便如此,却还是无法理解。
因为坐在面前的富士见之女,在笑着。
将自己的死诉说出来的她,就那样温和平稳地笑着,那副模样实在是难以与死的印象相连接。
就那样笑着,哎哎,富士见之女点了点头。
“诞生于樱花之下,与樱花一同成长,从父亲那儿,被托付了那株樱花的我——————于樱花一同飘散,很相称吧。以我和樱花的生命,将我和樱花封印”
“你说,以生命。。。。。。为什么!?”
不由得想要站起身——————双足,却停住了。
富士见之女,目不转睛地看着惊愕的我。在她的心中,决心已然坚定了下来,无论我做些什么都不会产生任何动摇,从她的眼瞳之中,我明白了这么一件事。
既没有任何迷茫,
亦不是自暴自弃,
以自己的意志,决定下了自己的生与死。
因此,她说道。
就那样平稳地微笑着,将那走至死亡的生,化作话语,说出了口。
“被诅咒的,并非只有樱花。我的血,也是,在诅咒中诞生了下来。从出生便拥有的,奇妙力量”
说着,站起了身。
无声地从榻榻米上踱过,她拉开了隔扇。没法紧随其后,我只能转动视线,追逐着她。妖梦就那样低着头,不曾抬起,拉开了隔扇的富士见之女缓缓地转过身来。
清晨那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面庞之上。
同时——————光芒之中,蝶在飞舞着。
就像是从光芒之中洒落了一般。一羽蝶在无风的空中飞舞着,然后停在了富士见之女伸出的手指上。
停在指尖的蝶的身体,并非是有着生命的肉体,而更像是闪耀着光辉的黄金一般。
那,绝对,不是生物。
没有生命的事物,如今就在那里。
富士见之女,将其名称,说出了口。
“操控死灵的力量。随着父亲的死,以及西行之樱成为西行妖的同时,我的能力亦发生了变化。从操控死去之物,变成了宛若樱花一般的——————诱使生者死亡的力量”
同一时间,粉碎了。
朝阳照耀下的黄金之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裂崩散了。碎裂成无数细小光粒的蝶的——————死灵的残骸,逐渐消融在了朝阳之中。
生命的终结。
将生命诱致死亡,操控死亡的力量。
就像是恶灵似的呐,没能这么说出口。如若将那句话说出口的话,妖梦一定会对我以刀相向吧。
——————然而那是无法被掩盖的事实。
樱花的精灵。
我的印象,没有一处错误。
“。。。。。。所以,才阻止了想要上前触碰的我吧?”
听闻我带着确信的提问,富士见之女点了点头。
避开了过度的接触,是因为接触会将我杀死吧。——————因为有着诱惑死亡的担心。这样一来,屋宅中什么人也没有的理由也就理解了。常人的话,应当是不可能与这名宛若诱惑死亡的樱花般的少女一同生活的。
独自一人。
她被隔离开,居住在了樱之森下地屋宅之中。
。。。。。。在樱之森中,曾觉得是樱花诱惑了死亡。
那算是,半对半错呐。
不仅是盛开争艳的樱花们。在樱花树下翩翩起舞,宛若樱花般的她亦是——————
“终有一日,我是会无法抑制住这份力量的吧。不断吸食血液的西行妖,会无差别地诱惑死亡吧。所以——————在那之前,我也好,樱花也好,都将凋谢。为了将樱花,作为樱花来爱。为了深爱的父亲”
她,有些可怕,心中这么想到。
那是,与樱花的恐怖之处,相同的事物。
即便是内心理解了的现在,那也并无变化。
只不过,还有着一个,疑问。
为了父亲,在最后,这么宣告的瞬间,她的微笑发生了一丝变化。轻微到不专心注视的话,是无法察觉的变化。从不明其意的平稳笑容——————变成了带有人性的,总觉得有些扭曲的微笑。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也许那并无意义吧。
即便是那样,也绝不能不出声询问,一定是出于,为了知晓什么而存在与此的自负吧。
我,询问道。
“。。。。。。那是,你的愿望?”
富士见之女,没有回答。
当我出声询问时,她的面庞之上所浮现的,已然满是宛若樱花般的笑容——————一句也没有回答,消失在了隔扇的另一侧。没有一丝足音,唯有气息逐渐的远去。过了足以确信她不会再回来的时间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相当的,艰难呐”
伸手拭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淋漓。明明已是春季,后背却感到一阵微寒。比起心来,身体要更加的坦率。
我,感到了恐惧。
并未后退的只有我的心,身体却是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眼前的那个是极具危险性呐。不能触碰。不能接近。不然的话就会被诱致死亡哟。
可是。
——————与梅丽初次相遇时,似乎也是那种感觉。
因此,身体才能略微承受得住。是我的身体啊,肯定是相当坚强的。心中作出了这番毫无根据的理解,我转过身。
转向了留在房间之中的,另一名少女。
魂魄 妖梦,在看着我。
不,在看着,这种表现实在太过普通了。她在,瞪着我。富士见之女还在时努力试图抑制住所有感情的她,在变为两人独处的同时,毫不掩饰地将满满的敌意投向了我。
对着让富士见之女,诉说了出来的我。
对着揭露了那无法避免,同时又是她绝不希望的现状的我。
投以如同刀一般的,目光。
。。。。。。说实话,选择有两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移开视线,默默地站起身,回到房间中躺着去。那样的话,妖梦应当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吧。不过,我是既没有收获,亦没有损失。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当做完全没有看见。
那是——————只要我是秘封俱乐部,就无法选择的选项啊。
因此,我选择了,另一个选项,开口说道。
“。。。。。。你觉得,那样就好了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啊!!”
没能做出反应。
冲击来得远比知觉更快。也许被居合拔刀斩杀时,人们都会陷入这样的一种感慨吧。
当反应过来时,原本应当是坐着的妖梦,已然把我推到,将半拔的刀紧紧贴在我的颈上。
缩短距离的动作也好,被推倒一事也好,甚至连拔刀的瞬间,都没能注意到。
神速。
连开阔的庭院,也能以一步跑过般的,迅捷动作。
“我是庭师啊。从者啊。剑士啊——————半吊子的!这样的我,有何资格反对那位大人决定的事啊!?”
爆发的感情,是她一直以来,不断抑制的感情呐。
没能向任何人倾泻的感情。绝不能让富士见之女看见,也没有其他倾诉对象,永远得不出答案的,轱辘轱辘卷起一个漩涡,不断沉积的感情,寻求着去处而溢了出来。
因为,在这座宽敞的屋宅之中,只有她们两人。
没有一个人,能来理解她的苦恼。
。。。。。。明知那样还这么发问的我,说实话即使是被当场斩杀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将刀贴在一层肌肤之上,以话语向我斩来。
“你这家伙又明白那位大人的什么!?明白那位大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不得不去封印樱花的吗!不得不看到为父亲所爱的樱花诱惑致死的亡骸的苦恼,你这家伙不明白吧!!”
刀。
被架在颈边的刀,仅是触碰便会被切裂般的锐利。即使不被触及,依然还有着一阵冷飕飕的恐怖感传来。只要有那个意思的话,是能够轻易切落我的脑袋的真正凶器。
明明是这样,却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不会被她斩下呢。
“我是刀。是那位大人的刀啊!守护那位大人,守护那位大人的意志,仅仅只是一柄刀啊!!”
。。。。。。啊啊,这样啊。
我,理解了。
因为她,简直就像是要痛哭出来似的。
仿佛就像是,迷路了的孩童一般。
虽然富士见之女,对于牺牲一切没有一丝动摇,可是——————想要抑制自身感情的妖梦,内心却是动摇了。
不得不扼杀的感情。
不想让,富士见之女死去的,心愿。
在那个心愿,与自身的职责之间,左右为难。正因为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法选择,仅能接受现状,才会想拼命地去抑制吧。
仿佛与想杀死自己的富士见之女一样。
“对于寻人我毫无兴趣。你就尽量去随便找吧。也不会赶你走。只是——————绝不要妨碍那位大人。不然的话,”
力量,被灌注了进去。
触及脖颈的刀,微微的,一触。一层皮。刀并未切裂血肉,而仅是划开了一层比花瓣还薄的肌肤。渗出来的血珠,将清净的刀身染上了一抹薄红色。
痛楚,与赤红。
混在那之中,妖梦,对着动弹不得的我宣告道。

——————斩。

一双眼瞳,带着毫不动摇的杀意,贯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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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7: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4

味道有所不同,我这么想到。
伦敦那满是黑烟的空气也好,我所居住的人工世界也好,都与这儿的不同。并非被加工过的,自然的空气。土地的味道。青草的味道。微风的味道。诞生诞生诞生,最终腐朽,归还大地这一循环的味道。之所以还略带些水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才刚过清晨的缘故吧。
从山脚下地村镇仰望山中,太阳正缓缓升起。
阳光照耀下的樱之森,离至此处看去的话,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恐怖——————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是个外来人吧。远远这么望见的景色,与映于屏幕之上的樱花并没有很大的差别。
立于那片樱花之中时,似乎第一次明白了那份恐怖感。正因如此。。。。。。生活于樱之山脚下,村镇中的人们,明显地畏惧着。
畏惧着樱花。
“记得樱花成为赏花祭的象征,是在这之后很久的时代呐。。。。。。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糟糕呢”
尽管叹了口气,独自环视着村镇,但是——————聆听我牢骚的,却是一人也没有。没有人——————并非这样,而是几乎都闭门不出。
在田地间劳作的男人们还算好,但上至妇女,下至孩童,全都闭门不出,这怎么想都是极为异常啊。虽然是那样,可唯有气息却是清清楚楚地存在着,让我感到自己在被偷偷地注视着。
外来人,也许是因为这个吧。
“虽然借来了衣服,不过现在看却是毫无意义呢”
低头看了看身上短小而简朴的衣服。不知是木棉还是麻制的呢。这亦是天然的素材。。。。。。或者说是毫无人工素材。。。。。。与我相称这点还真是有些可悲呢。如果换做梅丽的话,恐怕会满是违和感吧——————大城市的话应当还算好,可是像这样的村镇,仅是陌生的面孔便被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我,迈着步子。
从远方吹来的风,拂落着樱花的花瓣。尽管已经简单的处理了脖颈处的伤口,但在风的吹拂下,传来一丝轻微的痛意。痛之赤红,与樱之薄红联系在一起。
——————那正是,恐惧的真面目。
每个人都对于触碰花瓣感到恐惧。简直就像是相信着,即便仅是被触碰到了一次,也会被夺走生命一般。
尽管脆弱飘散的樱花是死的象征,不过。。。。。。在这个村镇中,却是被当做死亡本身避忌着。
“。。。。。。话虽如此,还是无法连好奇心都扼杀的呢”
寻找到了目标,我略微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村镇之外,樱花所无法够及的边缘地带,几名孩童围成一个圈,在做着游戏。简朴的衣服之下,是尚未成长发育的手足。比起恐惧来,溢满了好奇心的眼瞳。
这个年纪的孩童,应当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的——————俗话说,好奇心是连猫都能杀死的,人的不幸是从不能静静地待在家中开始的,亦有这么一说。
。。。。。。。。。。。。
全部,似乎都与我自身相吻合。
追寻着秘密的,秘封俱乐部。
无法扼杀好奇心的,永远的孩童。
如同幻想一般。
“。。。。。。奈~,稍微打扰一下你们好么”
断开漫游的思路,我尽可能地露出温和的笑容,向围成一圈玩着蹴鞠的孩子们搭起了话。如果引起骚动的话就立刻逃跑,虽然心底暗暗这么想着,但那份担心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不仅如此。
孩子们,仿佛预先就已经知晓会有陌生人要来到村里似的——————露出笑容,以充满好奇心的眼瞳望向我,
说出了一句,全然未曾想到过的话语。


“大姐姐——————是来进行妖怪退治的大人物么?”


。。。。。。那之后的事,大致已无法忆起了。
孩子们围着我,七嘴八舌地向我诉说着——————情报连珠炮般的一个接着一个,在我的脑海中爆裂了开来,在想详细问一问之前,发现了从屋中出来的家长,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于是,现在,我正独自,攀登着山。攀登着将山脚下的村镇,与西行寺的屋宅连接起来的,贯穿高山的石砌台阶。山道的两侧果然是樱花林立,花瓣无声地,不断飘落着。
在我所走过的道路上,
在我所向的前方,
花瓣,飞舞着。
“。。。。。。。。。。。。”
不过。
是因为独自一人走着的缘故吗。将村镇远远抛在身后,归至西行寺家的同时,我不停的思索着。
思索着,孩子们所说的事,在村镇中所得知的事。
孩子们,误以为我是妖怪退治的专家了。要说为什么的话,山脚下的村镇,大多对这座山——————这片樱花感到恐惧,排斥着诱人死亡的妖怪樱。
直到这里,都是能够想象的。
然而,孩子们,却是更加的率直,更加的残酷。樱之森中有着一件巨大的屋宅,那里居住着诱人死亡的鬼,接近的话就会被吃掉的,所以绝不能进山,被父母这般告诫着。
他们将这些事,兴高采烈地告诉了我。
。。。。。。孩子们,知道吗?
知道居住在屋宅中的仅是一名热爱樱花的少女吗。
知道鬼什么的,是哪儿也没有的吗。
知道樱花也,仅仅只是想绽放而已吗。
。。。。。。她们,知道吗?
居住在屋宅之中的少女们,知道吗——————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山脚下的人们看待的吗。
如果说这是无可奈何之事的话,也许真是那样吧。西行妖确实会诱人死亡,对樱花感到畏惧的村民们的心情也并不是不能明白啊。
不过也仅是,能够明白。
无法认同。不想因为无可奈何而放弃。即便这个世界,并非我的世界,并非我的现实。
梦之世界,幻想的过去。
。。。。。。这个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现实的过去——————与之却又不同。存在于伦敦的吸血鬼的事也好,西行法师之女管理着诱惑死亡的樱花之事也好,我孤陋寡闻了,这些都从未听说过。
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梦,
不同的现。
唯一清楚的是,这是已经过去的事——————这是已然过去,终结了的梦,雾雨 魔理沙做出了证言。
。。。。。。是的,不可思议的,不仅是梦之世界。
梦境之外,呆在腐朽了的神社中的少女,雾雨 魔理沙。在知晓关于梦之世界的事的同时,缄默不语的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与我同样,是探寻着幻想呢。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梦之世界的住民呢。
“。。。。。。让人在意的是,那孩子为何会独自一人,呆在神社中呢。。。。。。虽然我是为了追寻才到达了那里,但雾雨 魔理沙,倒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呐。。。。。。”
口中一面这么嘟囔着,我独自攀登着石砌的台阶。之所以不让自己的声音停下,是因为不那么做的话,似乎便会被樱之森诱惑。
四周一片寂静,
除了樱花,再无其他。
仅是离开村镇少许,气息便顿时一变。人的气息骤然消失,而樱花那浓郁的存在感,飘荡在那里的。明明最为恐怖的西行妖还离得很远,但由樱花们酿成的氛围,已然不同于人的那种。
并非仅有西行妖是特别的,樱花自身,果然是属于不同寻常的彼岸之物啊。
既恐怖又美丽的,满开的樱花。
我漫步在,樱之森中。
多亏这条山道一直延续到西行寺家,并不会迷路。不同于四面八方皆是樱花的樱之森深处,脚下结实的地面,支撑着我的理性。
尽管心中依然是涌出一股,想要一面大声叫喊,一面逃离的冲动。
我走在连接人与樱的世界的,境界线之上。
梅丽的话,究竟是怎么表现的呢。
。。。。。。宛若梦一般,是这么说的吧。
梦。
关于这个世界,我,继续思索着。思索着这个我所不知道的,奇妙的少女们生活着的,发生着以科学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件的世界。
魔理沙曾经说过——————红之吸血鬼也好,杀人鬼的少女也好,确实都曾是存在过的,曾这么说过。然后,在那之上,魔理沙这么说过。
她们已经全都不在了。
。。。。。。如果将那些全部相信的话,那么如今我所误入的梦之世界,也并非仅仅只是一场梦,而是一个作为现实存在于过去的世界啊。是误入了那个时代之中呢。。。。。。亦或者是,在追溯体验着什么人的记忆呢,我并不清楚。
梦之世界。
抵达幻想的世界。玛埃里贝利・哈恩所看见的世界,如今,正展现在我的眼前。为了探寻美丽,而无法将视线从那移开。
梦。
让我做了这场梦的家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究竟是想将什么传达给我呢。
虽然那是即便再怎么思考也弄不明白的事情,但却是不能停止思考,我仅是一个劲儿地重复思考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同时攀登着山道。唯有樱花的花瓣,依旧不变的飞舞在视界之中。
“——————啊”
妖梦正在,樱花之中。
并不是沿着山道。而是在山道之外的樱之森中,有气无力地,漫无目的地走着。是因为背对着我的缘故吗,还没有注意到我这边。
究竟是向着那儿呢。
“。。。。。。。。。。。。”
那副有气无力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哪儿也没有朝向。那像是要逃向不是这儿的某处般的步伐,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该不会,连她也。
思考所花去的,仅是短短的数秒。我深吸一口气,脚下加大力量,跨出了结实的山道。走向了没有道路的,樱之森中。追逐着妖梦那彷徨的背影。踏过一层层积累的花瓣。
妖梦的步伐极为缓慢,转眼便已追上。望着那副背影,究竟该出生说些什么好呢,我犹豫了。
“什么事啊。就算是迷路了,我也不会帮你的哟”
在我出声之前,妖梦张开了口。
一开始便碰了个钉子,我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起来是早就注意到了。
叹了口气,我故意弄响足音,走到了妖梦的身旁。比起我来,她要略微矮上一点儿,她无视于我,仅是凝望着前方。
凝望着那映于眼瞳之中的樱花,我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迷路了呢”
“。。。。。。仅仅只是在散步。。。。。。不对,是在巡视。搜寻有没有什么人误入这里,也是我的职责呐”
这么说着,她瞪向了我。由于已经习惯被瞪着,事到如今是不会再胆怯了。
虽然被人敌视,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事——————但那也不算是什么恶意,最重要的是,像她这样容易理解的人,反倒让我心情爽快。
“就算是那样,我也还是对你保持警戒。在我的知觉范围内,没能感知到你。只觉得,是突然之间,便从樱花之中出现在了森林的边境”
“事先声明一下,我可不是什么樱花的精灵哟。因为连我都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内心却是认同了。
即便向妖梦说明,她也不会明白的吧。
不会明白我是从别的世界误入了这里的——————正如字面上的意思,越过境界,出现在了那里。
梦与现的境界。
梦之世界。
梦幻般的樱之森。
“。。。。。。从村里的人那儿听说了哟。山里住着可怕地鬼。甚至委托了法力僧前来退治之类的”
“无论是何人前来,都只有斩”
“那么,村里的人们,也全都斩了?”
脚下,停住了。
第一个问题毫不犹豫做出了回答的妖梦,然而,对于第二个问题却是定住了。没能即答,她凝望向远远可见的西行妖。
诱人死亡的妖樱。
人们会恐惧是当然的——————希望将之排除,也是理所当然的愿望。在那之上,只要樱花,或者是人不消失,冲突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不,也许是已经发生过了吧。
同时,被她斩杀了吧。
将一切。
“。。。。。。如果那位大人,是那么希望的话”
“不过我想富士见之女,是不会希望看见这种事的呢”
我接在那声充满了迷茫,有气无力吐出来的话语后,说了出来。尽管只是相处了短暂的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想象那种事会从富士见之女的口中说出来。正因为不想杀人,她才选择了以死来完成封印。
——————不,不对。
并非是不想杀人。
她,只是。
不想让樱花——————,
“西行妖——————不能斩了吗?”
回过神来,我已然问出了口。我也停下了脚步,望向她所携带的刀。两柄宝刀。
如果说西行妖是所有一切的元凶的话。
那么应当也是有,将其砍倒这么一种方法的。
然而回应我的,却并不是明确的回答,而是妖梦的激愤。
她凑了过来,将脸贴至额与额相触般的接近,以一副已是达到忍耐界限的眼神,好似孩童般的喊道。
“为什么你这家伙老是和我抬杠啊!?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你问为什么。。。。。。”
看着恼怒的她,我思索着。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呢。从相遇开始,我似乎便一直在惹恼妖梦。虽然也有她过于激动的原因,但似乎并不仅是那样。
率直地答道。
“。。。。。。是为什么呢”
“。。。。。。。。。。。。回去了”
“玩笑哟玩笑。总觉得你,让人有种奇怪的担心哟”
是因为过于愚直的缘故么,不过这句后续的话语果然还是留在了心中。转身准备离去的妖梦,听闻我的话,停下了脚步。
哎呀,该不会连内心的话语也传达到了吗,连忙摆好架势,但她,却仅是望着樱之森,嘟囔了一句。
“祖父大人,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祖父大人?啊啊,就是先代庭师么。。。。。。?”
“是的。同时,也是教导我剑术的老师”
魂魄妖梦,并没有回过头。
没有回头看向我,她拔出了两把刀。她灵巧地架起长短不一的刀。并非玩耍,而是用惯,完全熟练运用这一事实,仅是从架势上便能看出。
“斩妖之刀,楼观剑。断迷之刀,白楼剑。从祖父大人那儿获得的,我的刀”
妖梦挥动了,拔出的刀。
勉勉强强,仅能看见一道白线在空间中疾驰而过。如果是在夜晚中的话,恐怕只会感到那是光的反射吧。在追赶上认知之前,随着妖梦挥刀的结束,身旁的树枝在第二挥下,伴随着重力的牵引,落在了地面之上。
树枝的切口光滑平整,如果那是人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吧。斩,这一话语,她的手腕之中,有着充足的力量将之实现。
如果说,即便是那样,也无法斩断的话——————那就已经,不是技术,而只不过是心的问题了。
“挥上一年的话,便能斩杀人类。挥上十年的话,便能斩裂岩石。挥上百年的话,就连无形的事物都能斩断。最终,时间也好,灵魂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将能够斩断。。。。。。祖父大人曾这么说过”
凝望着挥完的两柄刀,妖梦说道。
刀身之上,映着眼瞳。青色的眼瞳。然而,在身后盛开的樱之薄红的渲染下,那双眼瞳看起来就像是一抹赤红一般。
妖梦凝望着自己那双映于刀身之上的眼瞳,牢骚似的,漏出了一句。
“我,就连樱花都斩不断。只是个半吊子啊”
“。。。。。。试过了呢?”
“刀只是砍入了树干内一寸,仅此而已。溢出来的树液,就像是人血般的赤红哟”
说着,再度挥动。随着手腕的挥动卷起了一阵风,剑痕纵横一闪,刀所能够触及的范围内的樱花瓣,全都被切裂了。一枚花瓣变为两枚,两枚花瓣变为四枚。飞舞的花瓣无法从刀口逃离,化作比指甲还要细小的碎片,飘散在空中。
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拍手喝彩的技术。
然而,我却仅能在一旁看着。
因为,挥舞双刀的妖梦自己,并没有露出对于自己技术感到骄傲的表情。她为自身的修炼不足感到后悔,对于没法斩断西行妖感到自责。
刀,停了下来。
风止住了。她所斩开的花瓣全都落在了地上——————可是,一枚又一枚的,新的花瓣,一刻不停地从空中飞舞飘落了下来。
满开的,樱花。
“。。。。。。无论我花上多少时间,也无法斩倒西行妖。最重要的是,那位大人,并不希望那样。因为并未憎恨着西行妖”
一面仰望着飞舞的樱花,妖梦将两柄刀收回了鞘中。
我亦,仰望着樱花。
仰望着将群山染成薄红,盛开争艳的樱之森。
“因此,才要舍弃生命来封印西行妖。直至樱花忘却了血的味道,将永远永远的沉睡下去。我什么也做不到。仅能尊重那位大人的意志。。。。。。只是。。。。。。如果。如果说。。。。。。祖父大人还在的话,也许会教给不够成熟的我,答案吧。。。。。。”
这么说着,妖梦摇了摇头,截断了话语。
积落于银发上的樱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即便如此,妖梦依然不满意似的搔了搔头,
“就算这么对你说,也没有任何办法呐。给我忘了吧”
“。。。。。。就算你的祖父大人在的话,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吧”
我将截断的话语,接了上去。
妖梦看向了我。并非是怒目瞪视,而是以坦率的带着疑问的眼瞳。以像是在期盼着什么答案似的眼神。
但是,我所能说的,仅是我的答案而已。
那对于她来说会有何帮助,我并不知晓。只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做,我仅是编织出了那样的话语。
“得出答案的,永远都是自己哟。你为何要斩呢——————魂魄 妖梦,为何不得不斩下去呢。我想,就算是那个人在这儿,一定,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吧”
“。。。。。。祖父大人,是一位相当严格的人。以练习来习惯,让流淌于体内的血液自行觉醒吧,并非是口头之上的话语,而是以自己的行为举止,教给了我很多东西”
声音之中,已然没有丝毫的怒意。
并非是对我的训诲,而是在自己心中重新思虑一番般的声色。
她的眼瞳,通过我,仿佛在看着深感还念的什么似的——————在此之上,我没能再说出些什么。
妖梦,短暂地闭上了一会儿眼睑,随后凝望向我,
“谢谢你,宇佐见 莲子”
微微地,低下了头。
然后,不待我的回答,她转过了身。背对着我,朝着西行寺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向着那道背影,我投去了最后的疑问。
投去了,曾经提出,却未获得回答的疑问。
“。。。。。。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说在这座山中,居住着鬼的话”
妖梦,并未回首——————光,疾驰而过。
这次真是,完全没能看见。
拔刀的瞬间也好,归鞘的瞬间也好,甚至连剑的轨迹都没能看见。一瞬之间,仅像是看见了反射回夕阳那赤红的光一般,声音也好,微风也好,都丝毫没有引起。
仅仅只是,一片寂静。
立于既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的妖梦身旁的树木,被斜着斩断了。
一闪。
有着远比人的身体还要粗壮的枝干的樱花树,被斩断,缓缓地倾倒在了地上。刹那间,樱花慌乱地漫天飞舞,而妖梦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了薄红色的另一侧。
她,直至最后都未曾回首,就那样说道。

“那么我仅是,成为鬼而已”

不具一丝温度,宛若樱花般的声音。


*

可是,我还并不知晓。
还不知晓,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同时,谁也无法让流逝的时间倒回。还不知晓,时间,命运,世界,仅是逐渐地流落至暴力之上,即便能够短暂地停留,也无法逆回这样一个普遍的真实。
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朝着终结坠落。
正因如此,那才并非是什么稀奇之事,而是一个哪儿都有的故事啊。
“真是个不错的村镇呐。平静,远离都市的喧闹。。。。。。。如果那位大人还在的话,一定会将寺院建在这种地方的吧”
“主人。你的认知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无论是住在都市还是住在村镇,人,就是人啊。性质,是绝不会改变的”
“但那些人正是,那位大人想要拯救的哟。既是为了人,亦是为了妖”
奇妙的二人组。
不仅是在村镇,就算在都市中肯定也是与众不同的。身材较高的那一位虽然戴着草笠,一身袈裟样就像是一般的僧侣,但却是名女性,而且还有着一副异邦人的面貌。由于以单手持着,于人而言过长的锡杖,比起一般的男性来,更具威压感。
侍立在一旁的尼风少女也是,不仅以衣服与草笠遮掩着自己,那头青发和眼瞳,也与尼并不相称。尽管,草笠之下的某种本性,并非属于人类,但是——————她们将之,高明地隐藏了起来。
为了生活在人群之中。
“因此,才不得不继承意志。直到那位大人归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尽可能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起来”
“。。。。。。主人真是,太伟大了。只不过,总觉得并不相称呢。一定又会,陷入深受伤害的窘境哟”
“嗯,我也这么想。不过,因为我有你在身旁呐。多亏补足了我所不及之处的你,我才能毫不畏惧地前进啊”
“像这样以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出让人害羞的话语,也是主人的不足之处呢。。。。。。那么,委托之人似乎是来了哟”
跨进了村镇的同时,她们停下了脚步。
尼风的少女退开了一步,侍立在僧女的一旁。相对照的,僧女挺起胸,微微地抬起了笠檐。
视线之前,站着一位老人。
带着数名青年的老人,是这座村镇的村长——————话虽如此,由于这座村镇真正的支配者存在于山里,所以顶多仅是村镇的代表者——————而已。
伫立在身后的男子们,全都有着一副以力量自傲的体格,如果发生什么的话,就以腕力来谈一谈,暗地里这么诉说着。
尽管是明白这一点,僧女却是没有一丝胆怯。
对于她而言,即便是这座村镇中的所有人都来了,也丝毫构不成威胁。不仅如此,因为对于她而言,是应当去保护的事物,所以就连在被威胁都未曾感到。
背后,尼风的少女暗暗地叹了口气。——————明明不用效仿到这种地步的。
“是命莲寺的大人吗。降伏妖魔的僧侣的。。。。。。?”
面对半信半疑的老人,“正是”僧女有力地点了点头——————我们来自天竺,正在进行着修行之旅,亦担任着将害人的妖怪封印的职责。听闻这里存在着诱人死亡的妖怪,便十万火急地赶来了。
虚实混杂的话语。
尼风的少女,再度轻轻叹了口气。真正巡回各地,退治妖怪的是另一名少女,而那其实是,暗地里救助受到人们迫害的妖怪的行为,可是。。。。。。即使那么说,事到如今已是无可奈何了。
因为,为了人与妖之间的关系而行动的少女,已是被封印了。
因此,她们是代理啊。
毗沙门天的代理的,命莲寺的代理。
既然身为代理——————便不得不完成其职责。
真是万分感谢呀,说着老人垂下了头,抓住那一瞬间,僧女轻轻地碰了一下尼风少女的手肘。别再那样了,对于这番无言的指示,少女回以微微的耸肩。
“那是相当可怕的妖怪。随意诱人死亡,随着春天的到来,村里堆满了亡骸。还请,务必,务必。。。。。。”
“我明白了。全都,交给我们就好了”
喔喔,老人不由得漏出了一声欢声来。对于那总觉得像是演技似的声音,僧女却并未察觉到。立于身后的男子,像要挡住老人似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来带路,”
“——————不用,我明白了。都到这儿来了,肯定是不会弄错的。。。。。。一起来的话,会被卷进去的”
打断了青年的话语,僧女一挥锡杖。呷啦,发出一声鸣响,全员望向了锡杖所指之处。
视线之前是,一座山。
在逐渐下沉的夕阳的照耀下,并非是薄红色,而是染上了一层真红的——————樱之森的,满开的山。
少女紧握锡杖的手中注入力量。明白的啊。明白那才是威胁所在。甚至从山脚下都能感到,那拥有着诱人死亡魔力的妖樱的存在。
不得不做好发生争执的觉悟。
即便如此,也并无恐惧。
因为她,并非是为了杀,而是为了拯救而来的。
指向让人恐惧的樱花,她毫不恐惧地,说道。

“诱人死亡的妖怪就是——————那株樱花吧”


*

然后,还有一人——————
从村中仰望向的前方,在那格外巨大的樱花的根边,站着一名少女。
紧挨着一点点接近八分开的巨大樱花,她抬头望向了天空。对于站在树根边的她,无论再怎么看,映在眼中的也仅有樱花的花瓣。
漫天的樱花。
凝望着无声降下的花瓣的眼瞳透着恍惚,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宛若樱花般的,笑容。
谁也不在。
谁也没在看着。
唯有樱花,在看着她。
唯有她,在看着樱花。
然后——————
对着樱花,她低声嗫嚅道。
“很快,我就会前往那边去了,父亲大人”
那才是她真正的愿望啊,她微笑的面庞这么诉说着。
樱花飘降。
太阳西落。



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平等的——————夜晚降临了。





寅丸 星并不是人类。
虽然谎称是来自天竺,但那其实并不完全是骗人的。因为她的真身本来便是不存在于这个国家中的。
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漂流到这儿来的呢,那是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的陈年旧事了。作为妖怪活了很长时间,长到全都忘却了。
是人又并非人。
是妖又并非妖。
是兽又并非兽。
妖兽,一般被这么称呼的事物,便是她的真面目——————不过那仅仅只是她的一面。作为凶暴野兽的天性,在与一位僧侣的邂逅下发生了改变。
她,被改变了。
从吃人的妖怪,变成了期盼着拯救苍生之人。
从袭击妖怪的野兽,变成了期盼着能与妖怪共存之人。
成为了联系着人与妖的事物。
也许,那仅是出于对那名僧侣的少女永志难忘的憧憬吧,但是——————至少像现在这样,在僧侣不在之后,也不曾放弃被授予的毗沙门天的代理一职,云游于诸国。
“娜兹琳。想想,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主人。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说?”
听闻寅丸唐突的话语,被称作娜兹琳的少女,颇感讶然地微微倾首。
主人,虽然是这么称呼的,但是她真正的主人却并非寅丸 星。她是侍奉于毗沙门天的,为了支持作为代理的寅丸 星而呆在她身旁的。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寅丸才会想向她道一声谢。
即便是僧侣被封印之后,也不曾发过一次牢骚,一直跟着自己的少女。尽管言语有些刻薄,但对于寅丸来说却是最为信赖的伙伴。
“因为今晚的对手,似乎是与迄今遇到的虾兵蟹将不同。我觉得想说之事,还是在能说时,尽早传达比较好哟”
“。。。。。。在战斗之前那么说可是相当的不吉利哟。。。。。。”
“因为无论再怎么感谢你都是不够的呢。既是难求的部下,又是重要的友人哟”
“都说了,再那么说就会输了啊!”
对着不知不觉踏中了败北条件的寅丸,娜兹琳大声地喊了出来——————话虽如此,面颊之上却是微微染上了一抹赤红,是自己也发觉了么,她转向了一旁。
无论看向哪儿,都只有樱花。
像是要围住延伸向西行寺家的山道,漫长的石阶,像是要围住她们似的,樱之森无止境地蔓延开来。在夜晚的黑暗之中,为星月之光所照亮的樱花们。今夜的月亮是一轮满月,薄红的樱花在夜下闪耀着。
无论走至哪里,都只有樱花。
唯有樱花,在夜下翩翩起舞。
在那片,樱花的尽头,站着一名少女。
“你也是,那么想的吧?魂魄 妖梦小姐”
“。。。。。。。。。。。。!?”
娜兹琳慌忙抬起头。石阶之前,像是要堵住前往西行寺家的道路似的,妖梦站在那儿。两柄刀已然被拔出,架好的刀身反射着月光,带上了一抹微弱的光晕。
眼瞳,就这样无言的诉说道。
——————从这儿开始,不许踏入。
“何时。。。。。。!”
“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了哟。仅是因为樱花的气息太过浓郁,你才没有察觉而已”
一面说着,寅丸用力地握紧锡杖。但是,却并没有摆出架势。尽管从对面感到的只有敌意,可是从一开始,就并非是为了积极战斗而来的。
如果能够避免的话,就尽可能地避免。
正想将那说出,寅丸张开了口,
“——————!”
并未将气息呼出,而是屏住呼吸,向前踏上了一步——————同时,被锡杖防住了的刀奏响了一声低沉的金属音,耀眼的火花在夜下迸射四散。原本应当是站在远处的妖梦,不知何时在眼前挥动着刀。
真是千钧一发。
如若动作稍有一丝迟缓的话,横扫而来的刀便会砍下娜兹琳的首级,并就那样毫不停留地斩落寅丸的手腕吧。
看起来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一瞬之后,妖梦已然出现在了眼前。能够感到气息触碰般的接近。比对付莲子时的移动远要迅速,宛若越过空间般的跳跃。在这条脚下极为险峻的石阶上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是让寅丸发出感叹的步法。如果不是寅丸 星的话,不仅是防御,甚至连察觉都是不可能的,本应是必杀的一击。
寅丸的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
不过,对于妖梦来说,亦是同样的。虽说是严峻之地,但却是有着习惯到闭上眼也能奔跑自如的自信。因此,立脚点不利,这并不能成为理由。没有任何借口的,必杀的一击。虽然仅从举止上就能够明白,对方是有着相当的本事的——————正因如此,妖梦才打算一击命中的。
然而,楼观剑被锡杖防住了。
——————但是,那并非没有预想过。
为此准备的第二刀。如果避开或是防住第一刀的话,无论如何,动作都会产生破绽。如果是白楼剑的话,是能够轻松抓住那个空隙的。
斩入三寸,人便会死。
所以。
“什。。。。。。!”
使妖梦惊愕的,绝不是因为刀被防住了——————而是被防住的刀,在超乎想象的强力之下被弹开了。
在反作用下,姿势倾倒。
看起来并不像是灌注了多少力量。不,在这距离下,以这种动作是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反弹的。只可能是以相当强健的肌肉在一瞬之间注入力量。
妖梦,并没有多去思考。
就那样惊愕着,身体动了起来。身体忠实地完成了锻炼得无比熟练的动作。利用崩倒的姿势,像是要从寅丸的死角拧进般挥动了白楼剑。自下而上,割至颈边,锡杖所无法防御的位置。
而寅丸,看见了那个。
不可能看清的高速斩击,寅丸确实是在看着,确实是看穿了。抬起下颚,微微地移动身体。仅是那样,刀尖便无法再够及寅丸的脖颈了,像是就算那样也要报一箭之仇似的,妖梦扭转手腕,刀捉住了逃开的寅丸 星的草笠。
隐藏住面庞的草笠,在空中飞舞。带着黑色条纹的金发,暴露在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视线相交。
并非属于人,而是猫科的,黄金之瞳。
“妖兽——————虎吗!”
叫喊着,妖梦蹬离地面。
是害怕在那不安定的姿势下遭到追击。然而,寅丸并没有追赶拉开距离的妖梦,而是站在那里微微地行了一礼。
“正是。在命莲寺为僧,毗沙门天的代理,名唤寅丸 星。关于诱人死亡的樱花,前来商量了。争斗之意,我们是——————”
“商量。。。。。。你说商量!”
没能听到最后。
听闻寅丸的话语,妖梦瞬间激动了起来。空隙也好,其他什么也好,全都没有。全力蹴向地面,卷起一阵风的同时,将楼观剑猛斩了下来。被暴风吹散的花瓣随风狂舞,将之切断的一击瞄准寅丸袭了过去。
——————樱花一闪。
斩断樱花的,一挥之剑。
寅丸以锡杖挡住了,就要碰上身体的一击。——————可是,妖梦早已移向了下一个动作。顺着反弹之力,在寅丸试图追击时已然跳开,着地的同时踢向石阶,反转过身斩向了身后。
逆风吹拂。
在吹卷而起的樱风之中,即便如此,寅丸的眼瞳依然捉住了妖梦。反扭手中的锡杖,以金属箍挡开楼观剑,
切裂樱花瓣,白楼剑刺了出来。
被看穿了呐——————其实仅是灌注在楼观剑中的力量过于强大,使得锡杖无法从容收回而已。
没能躲过的刀尖,划过了面颊的表面。仅是切裂了皮肤并没什么痛感,但还是传来了微微渗出血来的触感。
即便如此,妖梦依然没有停下。
“妖怪退治的专家有什么话好商量的!是想说教不能让人死吗!?斩落其首级,就是你们的做法吗!”
“不,不是,我——————”
刀与锡杖相互交错。触及刀身的同时,火花迸散,夜晚的黑暗中绽放出了朵朵赤红之花。
刀与锡杖的声音混杂,逐渐被淹没在了吹卷而起的风中。
妖梦的脚下没有停下。一面纵横无尽地行动着,一面不停地以变换自如的双刀斩挑向寅丸 星。尽管身体能力占有优势的寅丸能以锡杖挡住袭来的双刀,但是细微的伤痕一点点地增加在肌肤之上。
使足劲儿挥舞的太刀,
与瞄准盲点之处的短刀。
面对侵入者大为激动的同时,妖梦的刀却是颇为冷静地狙击着她们的生命。从祖父那儿被教授的剑术,已是磨练到了即便是在无意识下也能够挥出的程度。
意识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心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只要成为仅是一挥之刀,挥刀的剑速便会逐渐加快,刀便会逐渐锐利起来。即便如此却还在不断地叫喊着是因为,她没能成为一柄刀啊。
无法认同富士见之女的死,
亦无法成为富士见之女的刀,
相互纠缠争斗的感情向寅丸寻求着出口,挥动着刀。
“有什么不同!?身为妖怪却又将妖怪埋葬的你们,不就仅是个背叛者吗!”
“——————,”
寅丸的动作,硬直了。
仅是那么一瞬。甚至连一瞬都不到的短暂时间。是被妖梦的话语触动了心弦吗,寅丸极不自然地僵住了。一瞬过去的话,便失去意义,极其短暂的空隙。
已然足够。
——————如有一瞬的话,便足够击杀八回。
就像切开樱花瓣时一样。
抓住那个充裕的破绽,妖梦发动了双重的攻击。太刀横斩向脖颈的同时,以那为掩护瞄准心脏将短刀刺了出去。即便此刻已从硬直中恢复了过来,也是不可能防住这回的两重必杀的。
如果她是一个人的话。
“能否到那为止呢”
两柄刀,被停住了。
并非是锡杖。阻止了妖梦的刀的是,从寅丸 星身后伸出的两根弯曲的铁棒。妖梦并不知晓,有着复杂外形的那个,被称作探宝棒。她所知晓的,仅是无法杀死寅丸 星,刀被阻止了这么一件实事而已。
手握探宝棒的是,那名尼风的少女。不,尼衣早已被脱去。原本一直被草笠隐藏的鼠耳也好,从衣服下摆时隐时露的尾巴也好,她都已是不再隐藏。跟随着寅丸的少女——————娜兹琳讽刺似的翘起嘴角,
“主人实在是太笨嘴了。因此连带头脑都变得不好使了。即使那样连珠炮般发问也不会得到回答的哟”
“娜,娜兹琳?能稍微酌情一下吗。毕竟我也是有威严。。。。。。”
“早就忘光了吧?”娜兹琳高声笑着,“不过,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背叛。仅是打心底——————想要拯救而已哟。被妖怪袭击的人也好,被人袭击的妖怪也好呐”
说着,娜兹琳灵巧地转动了两根探宝棒。被卡住了的两把刀随之咯吱作响,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妖梦撤回刀,向后跳了开来。朝向身后的翻身一跳,轱辘轱辘地在空中翻转着,灵巧地落在了石阶之上。
夺刀失败的娜兹琳,将转动的探宝棒触在肩上使之停下,以弯曲的棒端指向了妖梦,以及她身后的,远远可见的西行妖。
“元凶是那株樱花吧?那么,摸索出将其封印之法不就好了吗。并没有想要杀死你的主人啊。我家主人的愿望,只是一个共存啊”
“。。。。。。那样的话,亦是徒劳的。因为即使你们什么也不做,我主也将赌上自己的生命来封印西行妖”
“什么——————”
生命,听闻这句话,寅丸 星的表情严峻了起来。
然而,在她对此提出什么疑问之前,妖梦再度架起了双刀。变成了二对一,并未这么去想。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将妨碍富士见之女的人,一个不留地,全部斩杀。
因此,这以上再无必要交谈。
“而且,那句话怎么让我去相信?仅是有可能会产声妨碍的话,你们就必须斩——————妖怪所锻的这柄楼观剑,没有什么是——————斩不断的”
那是,最后的通告。
说完,妖梦奔跑了起来。仅是斩,仅是变成那样,聚精会神地从阶梯跑了下来。
“娜兹琳,离开些,”
“我会离开并进行援助的,所以尽管安心战斗就好”
娜兹琳向身后跳开,相反的,寅丸 星将半个身子向前摆好,从袖中取出一座宝塔。将真真正正的,毗沙门天的证明——————寅丸毫不犹豫地将之与锡杖组合在了一起。
光,诞生而出。
不仅是宝塔,锡杖自体泛着金色的光辉。不仅是作为寅丸 星的力量,甚至是不得不用上作为毗沙门天代理的力量——————在那一事实之前,娜兹琳轻轻地叹了口气。
距离,缩短了。
先动的是,寅丸。猛烈地挥动泛着光的锡杖。光芒沿着挥舞的轨迹晃动着,呷啦,发出这么一声鸣响,
“宝塔啊,展现你的力量吧!”
光,被释放了出来。
爆发性膨胀了开来的光,焚烧着空气的同时,笔直前进而去。伴随着物理威力的弹幕之光,将前进道路上的樱花瓣一片不剩地全都烧尽了。
妖梦将那展现毗沙门天的威光的光击。

“——————现世斩”

斩开了。
将那足有身高数倍的光线,伴随着楼观剑的一闪,左右切裂了开来。从中心被左右切开的光随之弯曲,失去了原本的目标,着弹在了石阶左右两侧的樱之森。沙土爆炸,被连根轰起的樱花树飞舞在天空之中。
尽管可以看见光的另一侧寅丸 星的惊愕,但对于妖梦来说却并不值得惊讶。
从天而降的光姑且不谈。如果是能够对现之世界产生影响,物理性的弹幕光的话——————那便完全没有斩不开的理由。
只要是有形之物的话,就能斩。
可是,真正想斩之物是——————
“。。。。。。。。。。。。!”
像是要抛开迷茫似的,妖梦加快速度。看见远距离攻击并没什么效果的寅丸架好锡杖,娜兹琳从胸中取出了钟摆。从轱辘轱辘转动的钟摆放出的是,无数追踪式的光弹,而妖梦则将之全部斩开。
迸裂飞散的声与光。
连山亦被动摇的战斗,现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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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7: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月狂病患者 于 2013-4-4 19:02 编辑

6

我从西行寺家的庭院,看着石阶之上的战斗。
明明是离得如此之远,战斗的余波却是波及至此。飞舞交错的光贯穿天空,剑戟之声乘风传来,时而还有流弹划过一道抛物线刺入地面,冲击使得樱花瓣四散飘舞。
虽然针对我行动的那时,只不过是在威胁而已,但是。。。。。。当魂魄 妖梦认真起来战斗的话,竟会是这般的激烈么。
心中既没有恐惧亦没有惊讶,我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因战斗而一片喧闹的石阶的反向,耸立于樱之森中的西行妖。
即便有着妖梦那种程度的力量,也无法斩倒那株妖樱吗。
“一开始,只是一株普通的樱花哟”
“。。。。。。。。。。。。”
“仅是一株做着开花之梦而诞生下来的樱花。即使期盼着绽放,即使接受了凋零,也从未诱惑过死亡”
富士见之女,站在了我的身旁。
对于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我并没有惊讶。溢满屋宅的樱之气息,一天天的增强着,全身散发着樱之气息的她,无论是出现在哪里都毫不奇怪。只要有樱花,那么无论是哪里,她都是存在的吧。
宛若樱花般的少女。
伫立在檐廊,以浮现憧憬之情的眼瞳,凝望着西行妖。微笑一尘不变地挂在面庞之上,就算在这清晰可闻的战斗声中,也是一片平稳,她诉说着。
诉说着樱花。
“被死诱惑了的其实是人那一边。因为从那花开花落的脆弱无常,联想起了生与死。明明那种事物,与樱花并无关系,只不过是一场幻想而已——————转化为幻想的心愿,改变了樱花的存在。是人,将樱花诱致了死亡的”
“简直就像是,樱花提出的抗议呢”
“因为我就是,樱花啊”
说着,她走下了庭院。
从檐廊跳下的她的身体轻盈飘忽,感觉不到有着一丝重量。宛若樱花瓣的动作。富士见之女在庭院中走了数步,飞舞飘降的樱花之中,猛地转过了身来。
配合着她的动作,花瓣翩翩起舞。
十五的月亮,照映着她和樱花。
我,动弹不得。
宛若被迷住了似的,
宛若被诱惑了似的,
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
凝望着微笑的富士见之女。
“我的名字,还未曾说过呢”
“。。。。。。。。。。。。”
“西行寺 幽幽子。那就是,我的名字。幽幽,什么的,并不是给人取的名字吧?父亲一定是,希望能生下一株樱花来呢。。。。。。因为他,真正爱的是樱花啊”
说着,富士见之女——————幽幽子她,笑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浑身一颤。
又来了。甚至有些让人厌烦的恶寒席卷过全身。比起被以敌意相向时,还要让人厌恶的什么。并非是生存的本能,而是一种直刺心头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用力握紧拳头,忍耐住颤抖不已的身体。
并没有想要逃离。
因此,堂堂正正地回望向她,我说道。
“简直就像是——————除了樱花,什么也不爱呢”
“正是那样哟”
简洁的一句。
足以让出声询问的我这一边不知所措般的简洁,幽幽子这么答道。那种事从一开始自己就很清楚啊,她笑着,
“父亲,只爱着樱花。父亲,如愿死在了樱花之下。就那样,没有死在我的身边,而是死在了樱花树下”
“。。。。。。。。。。。。”
“我,并没有为那个人所爱。那个人,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樱花啊。一定是因为我——————没能如那个人所希望的,成为樱花吧”
幽幽子,笑了。
。。。。。。那便是,她的黑暗啊。
无法在白昼的阳光下被诉说出来,仅能在夜樱之下诉说的,她的心愿。名为西行寺 幽幽子这一存在的,黑暗。就像是樱花美丽的背面却是带着一抹恐怖之感一般,她亦是,吐露出了一直被隐藏着的自己。
热爱樱花,作为一株樱花存在,被父亲寄以这样的期望。
那之外的,全部没有必要了。
作为一株樱花,那便是西行寺 幽幽子诞生的理由。
没能完成那件事——————幽幽子这么笑着说道。
。。。。。。笑着的理由,相当的简单。
因为她,就要完成心愿了。
那时,被岔开了的回答。
她的愿望。
将樱花封印,与樱花死去,和樱花成为一体。
完成诞生于世的理由。
“。。。。。。因此我,甚至有些同情西行妖哟。明明是作为樱诞生于世的,却没有任何人来观赏。谁都仅以生与死相视。就连父亲——————在最后,没有看见花朵而看见了死亡。没能完成诞生于世的理由,可怜的,西行之樱”
“所以——————才要封印,是吗?赌上性命,将樱花。将两株樱花封印。将西行妖,和你自己封印”
幽幽子,微微颔首。就那样微笑着,她做出了肯定。
——————终于,似乎是明白了。
眼前的少女的恐怖感。
为何诉说出自己的死的她,能像这样平稳地笑出来呢。为何并不是妖梦,而是幽幽子让我一直感到恐惧呢。
相当简单的事啊。
那是,樱花的恐怖啊。
她就是,樱花啊。
樱花就是,她啊。
魂魄 妖梦,即便是带着敌意,也仅仅只是个人类。是一名想要抑制自己复杂感情的少女啊。但是,幽幽子却是不同。她是樱花。有着人形的樱花。被寄以作为一株樱花诞生下来,没能成为樱花,但却即将作为樱花死去——————绽放在夜晚的樱花啊。
不同于被诞生的理由所束缚的吸血鬼。
不同于并未拥有诞生的理由的杀人鬼。
没有完成诞生的理由的,樱之少女。
那便是,西行寺 幽幽子。
正因为这样,她才想要死去。
为了这回能够,完成诞生的理由。
为了能作为一株樱花。
为了有一天,谁都知晓的纠缠着樱花的死之印象会被忘却——————樱花能够,仅是作为樱花绽放,她要将西行妖封印,使之沉睡。
陷入一个永不会醒的,死之长眠。
“。。。。。。好么,就那样?”
即便知晓回答,也不得不出声询问。
——————虽然樱花终将绽放,但是,人身的她,却只会腐朽。
当西行妖再度绽放时,死去了的她,哪儿也不会存在。看见盛开争艳,为人们所爱的西行妖,这一愿望她永远也无法实现。
不过,她的回应,却是完全如我所预想的一样。
“如果,人们能爱着樱花的话。忘却死亡,仅是,樱花能够,作为樱花存在的话”
“。。。。。。。。。。。。”
“而且,在沉睡期间,也许还会梦见幸福的梦之类的,对吧?”
幽幽子微笑着。既不是以让人难受亦不是让人恐惧的微笑,而是作为一名少女,做梦般的笑容。
幸福的梦。
也许,是一个樱花能作为樱花被爱的梦。
或许,是在樱花之下生者与死者能和睦赏花的梦。
亦可能,会梦见一个宛若幻想般的世界吧,幽幽子说道。
永不会醒的梦,将会成为她心中的现。
。。。。。。可是。
仅是一人被留了下来的那孩子。
独自一人,被留在了梦中的,那孩子。
将那个,
“——————,啊,”
话语却是,被打断了。
我和幽幽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动视线。并非向着——————西行妖。而是转向了台阶那边,应当是妖梦与入侵者战斗之处。
战斗的声音,停了下来。
不仅是声音,飞舞交错的光也好,飘舞散落的樱花也好,所有的一切,全都停止住了。樱之森一片寂静,逐渐变回了夜晚的平稳寂静之中。
即便侧耳细听,也无法听闻一声挥动刀戟的声音。
战斗,结束了啊。
但是——————如果说结束了的话。
究竟是哪一方获胜了呢。
“在意妖梦么?”
“。。。。。。你不在意吗?”
那种事,我想是无需多言的。
如我所想。因为幽幽子听闻我的话语,那种事无须多问哟,这么反应道后,
“因为妖梦,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那么,说道。
与诉说关于樱花的事时不同——————人性的声音。面庞之上并无微笑,而是颇感困扰似的,担心着妖梦的表情,自然的浮现在了幽幽子的面庞之上。
不是也能露出那样的表情么,尽管这么感到。
我却是一言不发,幽幽子就那样,遥望向远处的阶梯,
“并没有一定要跟从我的必要的。明明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离开这座屋宅的。那孩子却是直到最后,都想要完成我的愿望。。。。。。。将花朵捆在那孩子的鞘上,那个,是我做的哟”
“。。。。。。可以理解。原本就觉得,像那样可爱的事,绝不可能是她自己做的。。。。。。可是为什么?”
“曾有过一段为了追赶上逝去的祖父,而沉溺于严厉至极的特训中的时期。所以我,光是剑是不行的哟,这么对她说过。。。。。。结果,反而变得更加沉溺于剑了。。。。。。即便如此,即使花枯萎了,那孩子也一直那样,装饰在鞘上”
“。。。。。。。。。。。。”
“——————我希望,那孩子能够怀着自己的愿望活下去”
就像我,带着自己的愿望死去那样——————幽幽子编织出那样的话语,合上了口。
并非樱花,而是作为人,担心着妖梦的话语。
。。。。。。我想到。那正是宛若梦境一般,如果她们以不同的形式相遇的话——————不拘泥于生与死上,仅是会变得幸福起来也说不定吧。
然而。
就算,不是那样。
因为不是梦,因为梦无法变成现,因为已经是无可奈何了,这类放弃的选项——————在我之中是,连一个碎片都没有的啊。
“。。。。。。我稍微去看一下。如果我也没有回来,感到有些危险的话,就赶紧逃离这儿吧”
“明知危险还要去么?你也是个奇怪之人呢”
对着转过身,跑了过去的我,幽幽子微微笑着,同时说了出来。正是如此啊,我点了点头,坚强的对她笑着,
“很不巧,已经习惯了哟”
“哪一边?”
“哪边都有哟。而且我还认识更加危险的怪人呢”
——————而那孩子,如今并不在这里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仅是为了现在存在与此的她而行动。为了虽然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明明仅是短暂的交往,但却是让人放不下心的,直行坦率的她。
我,奔跑了起来。
奔跑在飞舞的樱花之下。
两百由旬(注:由旬为古印度距离单位,1由旬约合11~15km)化为一瞬,虽说没到这种程度,但我疾驰在道路之上,越过庭院,奔下石阶。曾走过一次的通向村镇的道路,绝不会迷路。尽管四周一片昏暗难以看清脚下,尽管到处都被弹所毁坏,极为危险,但是勉强还是到达了。
到达了战场。
在那里的是,远超想象的惨状。原本林立在道路的樱花树,有的被刀斩断,有的则被光线消灭了,视界之中没有一样完好之物。被当做立足点,被击毁,被贯穿,无论哪一株,都是伤痕累累。
散落的樱花,宛若流淌的鲜血一般。
正因为战斗结束,一切又回归到寂静之中——————才让人感到更加的凄惨。
然后,在那中心。
“。。。。。。你,和这孩子是一伙儿的么?”
她们正立于那里。
好似靠着刺入地面的探宝棒站立的鼠之少女,与一身法衣的虎之少女。然后是,被虎之少女打倒,倒伏在地无法看清表情的妖梦。
两柄刀,脱离她得双手,滚落在了阶梯之上。
——————啊啊。
一眼,便明白了。
她,输了啊。
还好总算是活着——————毫无这么说的打算。
对于抛弃所有的一切,想为了西行寺 幽幽子挥剑的她而言的败北,恐怕是不同于我口中的败北的吧。
因为如若两名侵入者是问答无用地夺去生命的话,那就不只是妖梦,而是直接关系到幽幽子的生命会被夺去的啊。
所以,应当是不能被击败的。
应当是不能输的。
可是,败北这一现实,既非梦亦非幻,仅是作为一个事实存在于那里。
“。。。。。。啊啊,并不是想取走性命什么的哟。只是关于樱花的事来商谈一下的——————不过,她实在是太过胡闹了,我们不得不阻止她。对不起——————”
尽管鼠之少女低下了头,但我却是一言不发。
那份败北,是属于她的。
胜利也好,败北也好,都是只属于她的。
并不是,我可以插嘴的事。
“。。。。。。。。。。。。”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片颇为不愉快的沉默之中。
鼠之少女纳闷似的看着我,虎之少女则在警戒着倒伏的妖梦。伏着脸的妖梦,仿佛抛尽了一切似的一动也不动。要我说的话,干脆将西行寺 幽幽子叫来可能会更好些吧,甚至这么想到。
因此。
最初注意到了,那件事的,是我。
“——————那,个。好红?”
“。。。。。。。。。。。。?”
鼠之少女颦起眉,我伸出手指向了一点。
指向了石阶之前,樱之森脚下的原野。
红。
仅能那么形容的事物,出现在了那里。
听闻我的话语,最先是鼠之少女转过了身,接着虎之少女也在警戒的同时,忘了过去。唯有妖梦,既没有起身,也没有望去。
我们三人在,看着。
看着那既非薄红,
亦非夜色的,
鲜艳的赤色。
看着那简直就像是朝阳升起般,围着樱之森冒起来的赤红。看这本应一片昏暗的夜晚眨眼间被照亮,连天空都被染上了赤红,以及升起的烟之白色的地方。鼠与虎的少女为之语塞。一定只有我,以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望着那个。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明白的。
尽管是明白,但却是毫无现实感。正因为是在现实中能够发生的事——————比起弹幕光和妖怪樱来,才会无法感到那是现实之物。
赤红。
摇曳的赤红之色。
赤红之光。
赤红之热。
燃尽樱之薄红,艳丽的赤红。
赤红的——————火炎。


樱之森,燃着了。





归根结底,一直受到樱花威胁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曾相信吧。
不仅是居住于西行寺家的人们。就连自称妖怪退治的专家之事,他们——————村镇的人们也不曾相信。对于可疑的二人组,应当是不可能会去期待什么的。
不,也许起初确实曾期待过吧。说不定这些僧侣们,能够将那株可怕地西行妖打倒吧,曾这么期待过吧。
可是,当实际战斗开始,即便是村镇,亦响彻着夸张华丽的弹幕光与剑戟之声中,在地动山摇般的冲击中,他们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西行妖,和将之藏匿的西行寺家所持有的威胁。
同时,如果那些僧侣拥有足以打倒西行妖的力量的话——————那边是更为恐怖的事物,难保那股力量不会转而针对村镇,注意到了这么一件事。
无法忍耐。
原本,就已是几近极限。
无论何时恐惧会发生反弹都毫不奇怪。
人类,通常并没有能够直面死亡般的强大。无论是谁,对于迟早必将到来的死亡,都是刻意地视而不见地活过每一天。那是还很遥远的事呐,这么糊弄过去,以尽量不去考虑,来忘却死亡的恐怖啊。
然而——————之所以不去看,是因为,西行之樱,实在是太过美丽了啊。
引人注目,夺走意识般美丽的,樱之死。
倒不如说,能够忍耐到今日已经是个奇迹了吧。西行死后,对于在春季美丽与妖异不断增加的樱花,已是一点点的到达了村民们的忍耐限度了。
而那,在获得了机会下,终于发生了反弹。
并非是半瓶水的情绪。生也好,死也好,全都燃尽的火炎。明明稍有不慎的话,火便会移至村中,但是人们仿佛全都发了狂似的,不停地放着火。燃起的火,烧焦樱之森的火炎升至天际,宛若太阳诞生在了深夜之中,诞生在了满月之下一般,整座山被烧得一片通明。
或者说,他们也是知道的吧。樱花——————死是,不做到这一步是无法赶走的事物吧。
因此,西行寺 幽幽子,并没有责怪他们。
仅是,一声叹息而已。
“。。。。。。愚蠢的人们。谁都,无法逃离死亡的。我也好,你们也好,无论是谁”
西行妖之下,一面望着猛烈燃烧的樱之森,幽幽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周,空无一人。
有的仅是数不尽的樱之森。尽管火炎还尚未蔓延至西行妖,但是火势极强,如果不立刻逃走的话,恐怕就会被卷入火海吧。
——————逃往哪儿?
幽幽子不禁笑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奇怪到让人无法忍耐。
就算是想逃,但四面八方的森林全都被点燃了。
在此之上——————除了这里以外,已是,没有任何可去之处了。
“放着不管的话,明明只要那样就好了。。。。。。对吧,西行妖——————”
笑着,幽幽子抬起头仰望向西行妖。
八分开的樱花。
薄红的花瓣——————仰望的眼瞳之中,一片模糊。
“。。。。。。啊,”
注意到了。仰望着樱花的眼瞳,为泪水所润湿。明明嘴角浮现着笑容,但唯有眼瞳之中,泪水却是持续不断地洒落而出。视界为泪所模糊,美丽的花朵无法看清,那件事比起任何事来都要悲伤。
悲伤。
悲伤得,无法忍受。
——————为什么?
对于诞生于自身之中的疑问,答案已然飘落。
伴随着泪水,幽幽子轻声说了出来。
说出了悲伤的理由。

“大家——————都会喜爱的,明明是这么想的”

无比悲伤,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对于望着樱花的只有自己感到无比的悲伤。为了成为樱花而被生下来,又无法成为樱花,选择了死去——————因为作为樱花诞生的西行妖,无法被任何人观赏便得死去,实在是太过悲伤了。
一直是相信着的。
相信着,大家其实,是想看樱花的。
既不为生,也不为死,仅是因为那份美丽。因为美丽到不能不看。以仅仅那样一个理由——————坚信着,每个人都是想仰望樱花的。
如果自己和西行妖都不在了的话,大家便都会变得喜爱樱花起来。
因此,甚至是选择了死。
可是,错了。
不仅是西行妖,将樱之森全都点燃了的村民们的行动,彻彻底底地粉碎了幽幽子的愿望。他们借着火炎,向幽幽子宣告道。
全都消失就好了。

——————樱花什么的,谁都不会来观赏啊。

“愚蠢的是。。。。。。我,呢。。。。。。”
身体,崩倒了。
站起来的气力,已是哪儿也没有了,和服被弄脏了也毫不在意,幽幽子坐倒在樱花树的根旁。
就那样笑着,泪水一粒接着一粒,止不住地洒落了出来。
清楚地认识到了。
一直视而不见的事情。一直不愿去想的事情。盖上盖子,一直拼命隐藏的事物,终于涌了出来。无止境地从胸中溢出的负面感情,比起火炎更加激烈地在她的心中燃烧并蔓延了开来。
对于生的绝望,与对于死的谛观。
无法按耐住,想在樱花之下睡去的愿望。
“曾以为,谁都会喜爱的。。。。。。会祝福,喜爱诞生于世的樱花的。。。。。。曾是这么相信的。但是,仅仅只是想去相信——————”
止不住的泪水。止不住的笑容。
一面笑着,哭泣着,幽幽子就那样坐着掘起了地面。道具也好,什么都没有,双手很快便沾满了泥土,指甲折断,鲜血洒落,但幽幽子却是毫不在意地全神贯注地拨开泥土。
即使没有任何记号,也绝不会弄错。
因为掩埋的——————不是别人,正是幽幽子她自己。
“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为什么。。。。。。”
话语也好,泪水也好,笑容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停止。
燃烧蔓延的火炎亦是无法停止,本应极为遥远的火炎,不知何时已是迫近眼前了。飞舞散落的樱花瓣燃着火,在落地之前便被燃尽消失。火粉纷飞,宛若夏日般的热气挤压了过来。
无法停止。
手没有停下,沾满了泥土与血污的同时,幽幽子终于挖掘了出来。
挖掘出了,被埋于土中的,
被埋于樱花之下的,
亡父的,头骨。
紧紧地抱着沉默不语的颅骨,泪水流淌,笑着的同时,幽幽子说道。
“父亲大人。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于世的呢?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呢。。。。。。”
颅骨,没有回答。
死者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妖梦也好,莲子也好,寅丸也好,娜兹琳也好,村民们也好,都不在这里。
在这里的,仅有樱之少女,和樱花。
在燃着的樱花之中,倾听她的声音的仅有樱花。
“请回答我。。。。。。谁来。。。。。。我是,为什么。。。。。。”
手,停住了。
泪水,停住了。
笑容,停住了。
话语,停住了。
吸了口气,幽幽子,仰望向天空。润湿眼瞳的泪已然不再。映于她眼中的,仅是尚未达到满开的西行妖,与照耀着樱花的满月——————在她仰望着那些的眼瞳之中,既没有悲叹,亦没有嘲笑。
什么,都没有。
眼瞳之中的是——————无止境延续下去的虚空。
空虚的少女,所能做到的,仅是将那份在心中不断回响的烦恼,对这世界呐喊了出来。


“。。。。。。为什么!!”


对于那应当是没有任何人回应的,悲痛的呐喊。
——————樱花,给予了回应。


8

。。。。。。这副光景,究竟该怎样形容才好呢。
虽然在夜晚绽放的樱之森实在太过妖艳,让人难以觉得那会是人世,不过——————如今却是别的意思上的,不是人世。
说得具体点儿的话,就像是地狱一般呐。
燃着。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着。樱花树也好,枝也好,花也好,就连飞舞散落的花瓣也燃着火。在山脚下点燃的火炎,此时已是燃遍了整座山。尽管石阶本身不会燃着,但由于飘降沉积的樱花瓣猛烈燃烧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地面本身变成了一片火海似的。
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一定就是这副光景吧。
。。。。。。说不定,真的是存在的吧。在这个梦之世界。
地狱也好,天国也好,甚至连神明大人,都是存在的吧。因为吸血鬼和鬼以及天狗,还有妖怪樱与妖兽是存在的,那么那些存在的话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样下去,似乎真的会前往地狱呢。。。。。。”
伸出衣袖拭去额上的汗水。由于环绕在四周的火炎的缘故,着实酷热难耐。会感到呼吸困难,大概并不是我的错觉,而是氧气真的变得稀薄了起来。
继续停留在这里的话,死是可以确定的。
鼠之少女也感到这一状况的危险了么,慌忙拔起探宝棒,
“主人,暂且先到山脚下避难。。。。。。主人?”
慌慌张张跑近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这么问出的话语,同样也被截断。主人,被这么称呼的虎之少女,以让人犹豫是否该出声的认真表情凝望向虚空。本应是按着妖梦的手,已是放开了妖梦,握住了锡杖。
比起与妖梦战斗时,更加强力地——————像是在警戒着什么似的。
。。。。。。警戒着什么?
在手持双刀战斗的妖梦之上——————在如今包围我们的火炎之上——————究竟还有什么需要警戒的呢。
“娜兹琳。去搜查一下从这座山脱离的路线。。。。。。不,来不及了——————真该注意一下的。。。。。。没想到,居然会到如此地步。。。。。。”
随着低声自语,虎之少女所放出的警戒的气息逐渐膨胀了起来。在一股不祥的预感驱使下,我和娜兹琳连忙跑近,虎之少女将与宝塔组合的锡杖向前架起。生出一道包裹住我们四人的光膜。
以孕育着危机的声音,虎之少女叫道。
“——————要来了哟!”
什么。
没有任何那么问出口的空闲——————就算话语说出了口,也会全被消除而无法抵达吧。
轰鸣,与冲击。
撼动世界的冲击,与贯穿世界的轰鸣,同时袭向了我们。不仅是虎之少女张开的结界被晃动,刺入地面的锡杖震动着发出一阵响声,甚至在变得不安定的结界之中亦是一片混乱。
——————我,即便如此依然抬起了头。
因为觉得,不能不去看。
不能不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樱花。。。。。。!”
映入眼中的是,逐渐崩塌的樱之森。
不仅是森林。拥有着森林的山本身,脉动的表面在崩塌着。
在从内侧隆起的什么的推压下。
火炎舞动。燃着的树木被整株刮飞,花瓣飘散在吹卷而起的风中。明白了,脚下本身在摇动着。整座山本身在摇动着。
内侧。
就像是原本沉睡在山中的什么,要诞生出来了似的。
拼命按住锡杖,抵挡住冲击的虎之少女,怒视向远处的一点,
“过于浓郁的樱之气息一直将其完全的掩盖住了。。。。。。这里早就是,幽世了啊。。。。。。!”
“什么意思哟!”
“看。我们大家,全都误解了——————”
视线之前是脉动的中心。从西行寺家的更深处,山的顶点,樱之森的中心,传来了一阵地鸣。
那里有着什么呢,我是知晓的。诱人死亡的,西行法师长眠的,西行寺 幽幽子所深爱的樱花。
西行妖。
极其巨大的樱花树,在我们的注视下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地面隆起,埋于樱花之下的事物显露了出来。
难道说,不由得这么想到。
那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光景。那种事物应当是不可能存在的,甚至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即便如此,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仅仅只是一件事实而已。
那是,枝啊。
看起来像是根的,枝。枝即为樱花树本身。樱花树们,在地面之下紧紧相连,形成了一株巨大的——————实在是太过巨大,足以突破天际般巨大的樱花。
足以覆盖一整座山的,巨大樱花。
一直沉睡于地下,仅以一部分枝在表面窥视的那个——————如今终于露出了全貌,想要盛开争艳了。
这是。
这是真真正正的,诱人死亡的——————
“我们曾以为是西行妖的樱花,只不过是一根树枝而已啊。八分开什么的已是那种程度了。。。。。。这回,西行妖真的要迎来满开了!”

——————西行妖的诞生。

“。。。。。。幽幽子大人!!”
是从那里,看见了什么吗。
原本好似死去了般一动也不动的妖梦,突然跳起身想要奔跑过去——————虎之少女用力,将那副身体拽倒了。金色的结界之中,妖梦的身体重重地被摔在了地面之上,即便如此,也还是挣扎着试图起身,
“放开,放开我!我,必须去,幽幽子大人她!”
“——————出去的话,会死的哟”
对着以拼命之样挣扎的妖梦,虎之少女简短地宣告道。
会死。
就像是在为那句断言的话语担保似的,新的异变发生在了我们的眼前。
蝶,飞舞了起来。
由青白色的光所构成的,并非生物的蝶。
做出了蝶形的什么。燃烧高山的火炎消去,没有肉体的蝶播散着光芒,飞舞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静静地,
静静地,
宛若花瓣般,飞舞着。
梦幻的蝶群,从西行妖的方向,一群接着一群地飞了过来。足以遮掩住月亮的巨大化了的西行妖无风自动着。摇晃的同时,伴随着花瓣一同生出了无数的蝶。
“主人,那些蝶。。。。。。”
“在诱惑着死亡。恐怕,村民们都已经。。。。。。”
由于被虎之少女所张开的结界遮挡,蝶群无法接近。可是,宛若樱花瓣般埋尽世界的蝶群,逐渐飞向了山脚下——————相反的,从山脚下,散发着微光的人魂状的事物,轻飘飘地逐渐飞向了西行妖那边。
不。
人魂状的事物,这种说法太过敷衍了。
那些一定,就是人魂啊。
无差别将人诱惑致死。
宛若樱花。
宛若西行寺 幽幽子。
“幽幽子,大人。。。。。。”
一直挣扎着的妖梦,停住了。
如今发生了什么呢。究竟是谁,做出蝶形,散布着死亡呢。她也,注意到了。
祈愿着樱花能为人们所爱的西行寺 幽幽子。
她,在知晓,人们并没有爱着樱花,而是在山上点燃了烈火时。
真的,不会绝望,谁能那么断言呢。
将人。
将所有的一切。
不会抑制住期盼之事,将一切诱致死亡——————不会成为樱花,如何能那么断言呢。樱花瓣与蝶,相互触碰,交错穿插,重合在一起的同时,不断地将人招致死亡。所有的一切。将所有的一切,填满着死亡。伴随着飞舞于天空的死者之魂的增加,盛开的樱花的美丽也在增加着,飞舞散落的花瓣与蝶的数量亦在增加着。
。。。。。。浑身一阵寒战。
花无法停止。
死无法停止。
该不会——————永远都不会结束吧。直到以死填满整个世界为止。直到以花填满为止。直到以春填满为止。直到吞噬梦本身为止,西行妖都将盛开下去。
以这个世界的死,为食粮。
樱花,是否会比世界更加美丽地,绽放呢。
望着在夜晚盛开的西行妖,甚至连那种妄想,也无法被当做是一个妄想而将之无视了。
樱花。
樱花。
铺天盖地的,樱花。
所有的一切,都被樱花的满开,逐渐的吞噬。
“又是吗。。。。。。!我又没能拯救吗。。。。。。!?又要失去吗!”
发出了一声充满悲痛的叫喊的是,虎之少女。好似依靠着般握住锡杖,以忍受着痛苦,以溢满苦楚的声音,她说道。
说出了,对她而言的哀叹。
“拯救人类也好,拯救妖怪也好,全都做不到!我就,不行吗——————圣 白莲,如果由你来,引导的话。。。。。。凭我,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主人。。。。。。”
娜兹琳,靠在了虎之少女的背上。纤小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那具高大的身体。虎之少女以一副随时都会哭泣出来的面庞,吐出了宛若泪水般的话语。

——————所有的一切,都仅是逐渐消逝吗。

我。
我——————
我才不管哟,那种事!”
踢了出去。
说老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那真是有够乱来。一脚踢在张开结界的虎之少女的背上什么的,怎么想都是一种自杀行为,弄不好的好此刻已被诱死的蝶群袭击了,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踢上去。因为我觉得,她的话语,才是属于自杀性的啊。
感到不爽。
说着凭自己是不行的,全都是徒劳的啊,想这么放弃的虎之少女也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倒伏着一动也不动的魂魄 妖梦也好,都让我感到不爽。
放弃,是属于他人的任性。
但是,即使是被告知,让我那么接受,我也不会认同的。即便是,全部都被决定好了,作为我也只会奋起反抗而已。
有谁曾,那么说过。
至少——————我是无法认同。
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你做什么啊!?”
向前扑倒的虎之少女,即便是那个样子也仍然勉力地握住锡杖维持着结界。尽管对她得使命感感到钦佩,但我并没有就此放过。
“想绝望是随你便,不过能否请别牵连他人呢”
对着虎之少女——————亦或是对着其他什么人——————仅是那么一口咬定,我走了上去。我一把抓住由于虎之少女被踢飞,重获了自由的妖梦的身体,揪住衣襟将她拉了起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死去的眼瞳。
空虚的,映不出任何意志的,暗淡的眼瞳。
“给我振作点儿,魂魄 妖梦”
映于眼瞳之中的我,是连我自己都能清楚明白的愤怒着——————对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妖梦,我毫不踌躇地伸出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
视界的一端,娜兹琳和虎之少女惊讶得张大了嘴,可是被扇在脸上的妖梦,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仅是保持着那副被打的样子,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按住由于被打而变得通红的脸颊。
扇得手都痛了,那是骗人的。
疼痛也,仅属于她啊。
绝望是,仅属于她的,心的痛楚啊。
即便如此——————我也有,要说的话。
“针对我那时的气势都上哪儿去了啊!?”
紧紧揪住,叫喊。用尽力气,拽起放弃所有的一切,陷入绝望,甚至连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的妖梦的身体。
也许并没有那么做的情理吧。
也许并没有那么说的权力吧。
即便是那样,我也不能不说啊。为了我,就是我。为了宇佐见 莲子就是宇佐见 莲子。为了秘封俱乐部,能作为秘封俱乐部继续存在。
为了将梦转变为现。
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存在状态被改变。
无法,放弃。
“要在这种地方,放弃吗?不是有着心愿吗。你的心愿!成为西行寺 幽幽子的刀,守护着她,这些话全都是骗人的吗!?”
“——————不可能了”
话语,漏出了口。
软弱无力,却又是清楚明白的话语。妖梦并没有望向我这边,就那样伏倒看着地面说道。
说出了,软弱无力的,充满了绝望的话语。
“幽幽子大人,并没有将西行妖封印,而将自己献上了。。。。。。吸食西行之血,迎来了满开的西行妖,是不可能阻止的。。。。。。甚至连祖父大人,也不可能斩倒。。。。。。我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
所以,已经无可奈何了啊。
所以,只有放弃了啊。
所以,绝望也没什么关系啊。
听起来,仅像是在那么说着似的。
“。。。。。。如果祖父在的话?如果圣在的话!?错了吧!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期盼着什么,那才是问题所在吧!?”
两只手抓住妖梦的前襟,我强行将她转向了这里,以撞首般的势头将脸凑近,不让视线移开,而是怒目瞪视向她的眼瞳。
以我的意志,照射向,
存在于那双眼瞳深处的,意志。
“——————期望也好,放弃也好,别给我归罪于他人呐”
微光闪动了。
那么觉得,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存在于妖梦眼瞳深处的意志,似乎是望向了我——————不过我,没有再去等待她的清晰回应。
因为在最后,是必须自己亲自行动的。
所以,如果她不动的话,就由我来行动。
“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就由我去哟!Bad eng什么的,绝不承认啊!”
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妖梦坐倒在地面,而我转过身,走向了虎之少女的身旁。
然后,一把握住了。
在她的脚边,握住了脱手后,一直躺在地面之上的两把刀。
我紧紧地握住,魂魄 妖梦的刀。
“——————你想做什么啊!?”
“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要去哟,满开的樱花之下”
对着一脸惊愕的虎之少女,我好似理所当然般地答道。尽管手中的刀远比想象中还要沉重,看起来是没法随意挥动,但那种事并无任何问题。
“即便是斩不倒西行妖,但释放绝望的富士见之女应当还是可以的哟。至少,这一现状会改变。虽然不能说所有的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我也知道这是无谋的乱来,但还是要远胜于什么都不去做啊”
“那种事。。。。。。不,可是。。。。。。以我所见,你仅仅只是一个人类。就连靠近。。。。。。”
“让我来教给你一件好事吧,虎人”
对着陷入困惑的虎之少女,我笑了起来。
并非是事到如今才说出口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类的话,谁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我将追寻着梅丽,甚至不惜来到了这种地方的原动力,化作宛若弹幕般的话语,释放了出来。

“相信自己的心愿,人是能将梦转变为现实的哟”

“。。。。。。。。。。。。!”
“不管是庸人,还是伟人,那件事都不会改变。人都是那样活着的哟。即便终有一日将会迎来结束。即便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因此,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而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在普通不过的事。
不想放弃。
所以,前往。
仅仅只是那么一件事而已。
因此,如果妖梦不去的话,仅是由我去啊。并非是为什么人。而是为了我能,贯彻我自己的意志。
正想动身前去。
“真的——————那么想吗”
那只手,被抓住了。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魂魄 妖梦。
站起身,毫不去在意沾满土污的衣服,用力地拉住了手握双刀的我。
她,在看着我。
以蕴含意志的眼瞳,凝视着我,她说道。
宛若祈愿一般。
“你说,梦,心愿。。。。。。是能变为现实。你觉得,能拯救幽幽子大人吗”
“。。。。。。这一点你自己不是最为清楚的么”
因此,我答道。
面对她的心愿,她的思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瞳,真诚地回答道。不,并不是回答。
“那孩子只是绝望了而已——————我并不认为,这一状况,会是西行寺 幽幽子所期盼的。希望大家都能喜爱樱花的话语,应当不是骗人的哟。那样一来,就不是能否做到,”
因为答案,从一开始就存在于她的心中。
我,仅是重复而已。
将她曾说过的,她的心愿重复一遍而已。
“——————守护住那孩子的愿望,真正的愿望,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妖梦,看着我。
就那样凝视着我,她,笑了。
仅是那么一瞬。甚至让人以为是看错了般的刹那,妖梦面庞之上确实露出了笑容。听闻我的话语,好似颔首般地,笑了。
仅是一瞬之间。
一瞬过后,她的脸上已然没有了笑容。只不过之前那满面的绝望,也不知消失在了何处。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唯有永不消退的坚强意志,浮现于她得眼瞳。
不会动摇,
不会屈服,
亦不会迷茫,
仅有那么一个心愿,存在于她的心中。
“让开——————那位大人的刀是,我啊。不是你”
不待我做出反应。那么说着的同时,刀已然从我的手中消失,被握在了妖梦的双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呢,我颇为不可意思地安心了。
因为,那两把刀,果然还是更加适合由她持着。
取回了刀的妖梦,背对着我迈开了脚步。已是,不会再回首了。穿过被踢飞的虎之少女的身旁,想要走出结界之外。
面向之外,正是蝶与花瓣的死亡舞曲事件的中心。
仍在不停盛开着的,西行妖。
对着那副背影,虎之少女说道。
“要去吗。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妖兽。这一回,我不会输了。无论怎么说。。。。。。”
说至那里,妖梦停了下来,思索起了什么,随后缓缓地转过身,闭着一只眼望向了虎之少女。
两柄刀沐浴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说不定,那是她独有的亲切吧。
撩起有些碍事的短发,魂魄 妖梦说出了口。

“这柄由妖怪所锻的楼观剑,不能斩断的事物——————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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