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喵玉殿官方微博

 找回密码
 少女注册中
搜索
楼主: 浴血之凰

[转载作品] 东方青桐香~ Chapter "New" of Wonderland(已完结)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藤原妹红很少做梦。


在不断颠沛流离中生存的一千三百年过来,她已经习惯了坐着睡着,保持极浅的睡眠,以便发生紧急情况下能够立即反应。虽然终究不会死,却也不愿意无谓尝到“死一回”的滋味,把周围弄得脏兮兮的,然后复生。


最开始与人类和自然,然后与强大的妖怪精灵的搏斗,最后是与同样不死的宿敌一次次生死相博。她注定永远在生死轮回之间徘徊,永无休止。


另一方面,她同样也是厌恶做梦的。一旦进入梦乡,身体和主观意识安宁下来,她潜意识的精神反而信马由缰,受不得她自己控制地回溯起一千三百年来惊心动魄、死死生生的年月。从藤原大宅时的记忆起,富士山上的皎洁月光与雪径,几百年上千年背井离乡、衣衫褴褛的无穷流浪,战乱年代命丧屠刀和铁蹄之下,以及烈火焚身的煎熬。和平的年代,比起另外那些恐怖的记忆,仿佛如落入烈火间的枯叶般一闪便消失了。每一次从这样的梦里惊醒,她都浑身冷汗,仿佛死过数遍一般。


死亡的意义是生命最后的痛苦和恐惧,以及一切的终结。在她这里,只剩下无穷无尽,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体验的痛苦。就连普通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在她这里都已经像日升日落那样毫不稀罕。


自己的生命尚且无足轻重,这世间还有何物,能让她的心中泛起一点点的波纹呢?


友情?幸福?世间的道德标准?人间的信义?在无限的时间面前,一切都近乎于零。她过去上千年里曾经不知多少次试图接受这些人类间的条条框框,或者尝试被这些接受,最终还是重归一无所有;只是在她从梦里醒来时,让她无比怅惘的反顾自身,这个千年来经历了一切却与一切格格不入的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就连来到幻想乡以后曾经安宁的一段时光,还有当下再一次的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有时会悲观的认为这也只是又一次没有未来的轮回罢了。当然作为人类的那一面自己,与从前任何一次落脚在某地一样,这一次同样不愿轻易割舍和现在身边的一切,和幻想乡、和慧音的联系。


似乎问题只是,她什么时候将不得不舍弃掉有关幻想乡的一切,前往新的落足之地。




第十一章 人与妖怪之别(下)






正午已过,因为日照角度的缘故,屋子里反而更加暗了。


各类大块小块的食材放在锅里大喇喇的一煮,储存了许久显得干巴巴的猪肉提供了仅有的油水。桐咲小心翼翼把碗凑到嘴边,单一的咸味充满了口腔,更夹杂着一股陈粮的土腥味。隔着地灶对面坐着的妹红吃的正香,心想不用说料理颇为精通的父亲,就是附近任一个普通人家也不应该这样随便吧。


这样的饭菜她并非吃不下,而只是让她觉得违和。她愈发觉得这个外表看不出刚强的少女本不应该属于这所陋室,更不用说她口称的“在这儿住了很久了”。


碗筷相碰的声音响个不停。妹红看来真是饿了,桐咲虽然也饥肠辘辘,吃了两口,很快却没了胃口。


“妹红小姐。您……到底在这里住了多久?”桐咲鼓起勇气问道。


嚼东西的声音稍稍停歇了一下。


“……嗯。有一段时间了吧。问这个干嘛?”妹红的声音被饭闷着模模糊糊,回答本身也是模棱两可。


“……没事。那个叫自称文小姐的天狗,和妹红小姐认识的吗?”


“这个……偶尔会来这儿发些无聊的报纸吧。我倒是很好奇。”妹红举了举筷子,显得神情自若。她或许没注意到桐咲已经放下了碗,或许早已料到对方会吃不下这种毫不讲究的料理。“桐咲小姐是怎么和文那家伙遇上的?她……对你哪方面感兴趣吗?”


桐咲心里有些紧张。“文文小姐她……对我哪方面感兴趣?”


“嗯。老实说,我可不认为文会对被妖怪掠走的小孩出手相救。那些天狗们,如果没有感兴趣的新闻题材的话,就算竹林烧光了也不会来看一眼呢。不对,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条大新闻吧。”妹红自顾自的在那说。


她疑惑的目光再次落在桐咲的脸上,桐咲赶紧低下头去吃饭。她感觉颈后发痒,却忍住了一动不动。这时听见妹红的筷子又动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知觉。


“妹红小姐,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吗?”她试探的问。


“嗯。是啊。”


“那……为什么要预备两副碗筷呢?”


桐咲切菜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简陋的橱柜里,不多不少,只有两副碗筷。都是不易打碎的木碗,不像是为备用预备的;而且碗筷做工细致光滑,不像这个小屋的所有物,倒像是人间之里店铺的成品。


“……确实,”妹红点点头,微微正色。“偶尔……会有另外一个人来这里吃饭。这对碗筷也是她带来这里的。……说什么‘想和别人打交道,吃饭要好好的吃’什么的。”她挠挠头,眼睛看向了别处,似乎有些发窘。桐咲就差脱口问她“以前是怎么个吃法”,想想有点失礼还是算了。


“说出来也无妨,”妹红继续说,“就是在寺子屋教书的上白泽慧音。桐咲小姐如果在寺子屋上过课的话,应该一定是知道的吧。”


“哦!”


妹红看着她恍然的表情,轻轻的笑了。“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熟呢。在我刚来到这里时,慧音帮了我不少的忙。”

这一句话当然远不足以概括她和慧音二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桐咲这个一无所知的人类小女孩面前,妹红决定还是让她了解的越少越好。




“真没想到慧音老师是这样厉害。”


“有吗?”


“嗯,想不到慧音老师认识这样多的人。……之前爱丽丝小姐那儿也是,好像慧音老师和她已经认识了十多年的样子。”



如果说在这几天之前,上白泽慧音在桐咲心中的形象还“仅仅”限于一位寺子屋里和蔼可亲的老师,那么这几天关于慧音的听闻则真的让她叹为观止了,甚至感觉自己的渺小。


“爱丽丝?你说的是魔法之森的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


“是啊,想不到妹红小姐也知道那位人偶使。


话已经出口,桐咲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上去时,发现这时候妹红也已经放低了碗筷,又一次带着有点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在看,仿佛觉得眼前这位眉目长相不知怎么有些熟悉、自称桐咲的小女孩身上颇有点古怪。


“……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桐咲小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位爱丽丝的?……你是谁家的孩子来着?”


这回她红彤彤的眼睛有点吓人。桐咲到了嘴边的话,又临时改了口。她没有顺势说出自己母亲的过去身份。


“不不,我只是前天去森林里玩,遇上了妖怪,所幸被爱丽丝小姐救了一命。”她把她在森林遭遇袭击的经历说了。当然,有关平之助的事,还有那个黑色魔法使都没有讲。妹红听后,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怪不得你到哪都被妖怪盯上。”妹红甚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谁让你这么淘气。”


她说得很轻松。可是刚刚妹红小姐盯自己的眼神,已经深深烙在了桐咲的心里面。那是在明明知道她自己是个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的前提下,一种冷漠,甚至于嫌恶的目光。似乎她的态度所针对的,就是这副似曾相识的面容。


刚刚的一番对话似乎已经打消了妹红的疑云,她正举起碗吃完最后的一点残羹剩饭。


“妹红小姐……您似乎也认识过去很多的人呢。”


“你是说爱丽丝吗?嘛……怎么说爱丽丝小姐也是在幻想乡居住了很久的魔法使,知道她也不奇怪吧。”然后她不说话了,怎么看都好像是想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的样子。


“那,我能向您打听一个人吗?”


“咳咳。我可能大概不会知道啊。人间之里那边我几乎没去过的。”


大概妹红以为这个小女孩能够问起的也就是人间之里里面什么卖玩具卖吃的受孩子欢迎的小人物吧。桐咲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咬了咬嘴唇。


“你要问的到底是谁啊?”妹红问,夹起碗里最后一片肉来。


“雾雨 魔理沙。”


没有立即听到妹红的回答,桐咲也不敢抬起眼睛去看。只是几秒过后,听见妹红“笃”的一声把碗放在地上。然后她开口了,温和的感觉明显消失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人?”


“这是,从慧音老师和爱丽丝小姐的谈话……听来的。她们那晚的谈话……”桐咲按照之前所想的回答,脸上发红,声音却不自然的越来越低。

“哦,原来如此。”

她顿了一顿。桐咲依然垂着头,盼望她能说下去。



“雾雨魔理沙,我不想提起那个人。”


妹红的声音斩钉截铁。桐咲听到这样的回答抬起头,看到妹红,全身上下打了个激灵。


妹红仍然是原来的坐姿,然而平静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她眼中的红色更加鲜艳,好像要冒出火来。她对上桐咲吃惊的眼神,把头转向了别处。但是桐咲已然发现,她皱起的眉头下似乎埋藏着某种痛苦。


“妹红小姐,为什么……”桐咲喘着气。


“对不起,”妹红换了一种口气。“如果只是因为偶尔听见而感到好奇的话……原谅我无可奉告。不知道她的事也没有关系的,对不对?”


她像是一个姐姐在告诫妹妹不要到野兽出没的地方去玩一样。桐咲差一点就要放弃继续探寻下去了。她暗自咬了咬牙。“不……那个人的事与我有很大关系。”


她早已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尽管身体僵硬,心脏剧烈的跳着,还是说出了口。“我就是……‘雾雨魔理沙’的女儿。”


一缕橘色在眼中闪过。她甚至感觉到屋内温度的骤升。但是她已经狠下心来一定要问个明白。对于母亲的担忧在这几天,经历重重历险考验,早已超过对她自己安危的忧虑。


不自然的橘色光来自于藤原妹红的左肩。在桐咲的眼里,刚刚那里似乎闪过一抹火焰。眼前地灶里锅下的炭火早已经黯淡下去,在这个缺乏明亮光源的小屋里,没有理由看错了的。妹红忙伸右手遮住了肩,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现在更像是欲盖弥彰之举。


现在,即便透过薄薄的衣衫,似乎也能看见火光在浮动。妹红渐渐手指用力,深深的陷下去,似乎在以这样的动作尝试按捺住满心的愕然与怒火。


“你看见了……?”妹红绝望的望着桐咲。她的眼中似乎有些哀伤。


“是。”桐咲如实回答,细声细语却并不退缩。“妹红小姐……你不是人类吗?”


“唉。我还以为你妈妈早说过我的事的。”妹红无奈的苦笑着,仰面向天。“她真的没有对当年的事情……有任何的悔恨吗?”


“悔恨?……”桐咲心中打着鼓,“我不知道。直到刚刚我一直认为……妹红小姐是一个独自生活在竹林里的人类的大姐姐。”


“哈。你现在可知道了,我和那些会袭击人类的妖怪一样,是一般人眼中的‘怪物’啊。‘雾雨桐咲’小姐。”她似乎有点讽刺的说着这个并不属于桐咲的姓,而它正是致使她内心情绪失控的原因。她的表情也似是在嘲笑这个孩子过于天真的无畏。


她回忆起当年最后一次去人间之里的时候,回忆起和那个雾雨魔理沙的交手,回忆起当时周围的村人抛给自己鄙夷和恐惧的眼神。想到自己的绝望之感,妹红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法自已的颤抖起来——除了对那个人的恨,还有被人里完全的敌意包围的恐惧,直到现在依然挥之不去。


但面对这样的妹红,桐咲只是直直的坐着,微弱的火光下,她轻轻咬着下唇,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一般的孩子不是应该对我这样的……怪物,避之不及吗?”

火在炉中闷燃着,也在妹红青筋裸露的乳白色的手掌下一跳一跳,在手背照出火红的光亮。




“我相信……慧音老师常来看望和帮助的妹红小姐,不会是坏人!”


火苗的光在桐咲坚定的漆黑眸子里闪动。听见慧音的名字,妹红的心头一阵空洞。房屋里陷入了沉默。


“慧音……她在村里近来还好?”


“是。村民依然都很尊敬她。”


慢慢的,妹红肩头不自然的火光渐渐减弱下去。她的手臂垂下,桐咲看在眼中,心头一紧,之前妹红原本白皙细腻的指尖,已经被灼烧的焦黑,涨起令人揪心的血泡。


“果然是个好女儿啊……”


“……妹红小姐?”


“你妈妈是那个黑白,有这勇气倒也不足为奇呢……我也在奇怪,你这个小女孩要怎样才能跟文那样的家伙处得来……”


妹红的好似全然没有在乎自己的严重灼伤的手指,仰面向天,回想着旧事。


“这样的胆魄,到底是令人庆幸,还是种不幸呢……”她喃喃着,面孔颓然。


* * *


————————
十五年前,寺子屋
————————


“那么,谁知道这个问题——”


“老师!老师!”


“嗯,小笠先答——”


“不是!”小女孩脸一红,周围几个孩子在偷偷笑着。“慧音老师,我刚刚看到妹红姐姐从窗子里望呢——”


在孩子们眼中,上白泽慧音一脸气馁的样子,谁都以为她又要弹出一颗百发百中的粉笔头。但她叹了口气,来到了窗边。有些稍大一些的孩子们“哦哦”的开始起哄,慧音瞥他们一眼。


“妹红,有什么要紧事吗?”


“慧音,不想打扰你,可是村子那边好像有人着急要找你……”


“哦,不过我在上课……很快,一会的……”


寺子屋地处人间之里边缘位置,慧音从早上上课到现在,自然也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也以为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一些她教过课帮过忙的村民对于她的信赖是如此之深,以致有些时候连邻居吵架账本算错这样的事情都来找她,让她感觉有些好笑。


“不不,这次似乎很不一般,听说和那个雾雨……”


这时候,一道骑扫帚的黑影掠过窗前地下,妹红和慧音都注意到了,抬头仰望天空;而窗边坐着的孩子也探出头去看,发出欢呼。


“是魔理沙姐姐!”她们叫着,“我们要看弹幕战!看弹幕战!”


在那时,雾雨魔理沙在孩子们眼中与其称作是一个异变解决专家,还不如说是弹幕战的高手来得更为直接贴切。她经常使用一些如烟火般耀眼的华丽弹幕,还有绚烂而且猛烈的魔炮攻击,这些都让一些孩子歆慕不已,奉为心中的偶像。慧音觉得今天后面的课估计都没有孩子会认真听了,但她还是尽量想避免让孩子观看妹红和魔理沙之间的战斗。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还想让妹红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融入孩子周围,早日适应人间之里的生活。虽然是并无危害的蓬莱人,但过早的让孩子们知道也是不妥的,甚至她自己半人半兽的身份也没有向年幼的学生表露过。自己和妹红没有改变过的年轻容貌总会被慢慢长大的孩子们发现,她想总有恰当的机会告诉给他们的,等他们长到了合适的年龄。


“别闹了,都好好上完课再说。”她在嘟着嘴的孩子面前关上了窗户,转过头。“妹红,你去和魔理沙小姐稍等一下,再过一小会……”

然后她放心的离开了窗边。妹红和魔理沙,在她心里面都不是太让人担心惹出事来的人……




* * *


室外“咚”的巨响传入耳中。正要草草结束课程的慧音心头一震,半截粉笔竟从手指间掉落。


“都坐下别动!”她慌忙赶至门边,却挡不住从她身后、从高高的窗户里探出头一窥究竟的孩子的脸。与此同时,这声巨大的响声也吸引来了附近的邻居。


所有人,被在场的一幕惊呆了。有的孩子甚至哭了出来。


妹红伏在地上,几乎已经成为一个血人。她咳嗽着,手指扣入了地面,有的人看到,她的侧腹部已经开了一道骇人的口子。这对于人类少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可是,毕竟她是不死的蓬莱人。妹红只是心里充满疑惑。


中弹,这在弹幕战中并不算稀罕事。但令她真正疑惑的是刚刚这一击的火力。那根本不是弹幕战应有的火力,应有的伤害。她挣扎着要站起来,继续面对她的对手。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


“妹红!!”连慧音的叫声中也是充满着悔恨的意味。


妹红捧着鲜血淋漓的侧腹,剧痛如同巨大的蟒蛇般绞着她全身,但是她站的很稳。人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看着一副直立的尸体。妹红望向了那个下重手攻击她的黑白魔法使,眼中没有憎恨,只有不解。对方依然举着熟悉不过的八卦炉。然后她茫然的四顾,四周村人陌生而惧怕的眼神更加让她惊心。


突然,黑白魔法使的手臂硬生生的缩回了,她楞了片刻,转身拨开人群,跑开了。只留下重伤的妹红在目睹了一切的人群当中。


妹红感觉众人的眼神愈发难以承受,她还没有想到,她一时间坚持着站起来的刚强,正是在村人面前毁灭了她的致命一击。如果她伏在地上不动,还会给慧音以回旋的处理的余地吧。


“慧……音……”


不管怎样,慧音还是她最后的指望。她浑身都是血,脸上却如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巴巴的望向了慧音。上白泽慧音眉头在颤抖,她回身看了看仍在哭哭啼啼的寺子屋的学生们。


妹红颤颤巍巍的往寺子屋门前走去。“对了……还有件事……一定要告诉慧音……”几个学生看她走来,尖叫着缩回探出的脑袋。


“那个魔法使……她的力量……”


她看见慧音咬了咬牙,回身过去,对学生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关上了寺子屋教室的门。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天啊……”


众人仍在畏惧的瞧着她。她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单膝跪倒在阶下。这是怎么了?


如同所有不应该发生的事,突然都集中在了一块。





此事过后,慧音驱散了众村人,妥善的安排了学生们安全到家,最后才秘密的把妹红送回了竹林。不需要慧音过多解释,冷静下来的妹红能够理解她这样安排的苦心。


“等到下一个满月……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改写。”慧音痛心的向妹红保证。但妹红知道这件事慧音没有错,而且那时为止关于藤原妹红的不利传言已然传遍了人里,妹红清楚改写这样大的影响对于慧音意味着什么。她试着安慰慧音,事已至此,也无意再挽回。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她去劝说。事情接下来出人意料的进展,远远超出了慧音能够掌控的程度。人间之里为数不多的妖怪店铺遭到袭击,妖怪被暴力的驱逐,还有另外几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并发生,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妖怪和人类间爆发了冲突。最后博丽的巫女确认了一切事故的主谋,前往退治的时候,人与妖怪之间的破裂已然难以修复。连慧音也无法左右村民愈发强烈的排斥妖怪的决定。

“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历史。简直就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慧音这样感叹道。




藤原妹红从此守在了她的小屋,不再轻易外出,只是通过天狗和慧音定时的来访百无聊赖的了解些外面的情况。她对于事情的进展并无话语权,因为她自身也是促成这一剧变的一部分,尽管并非所愿。带着万分的不情愿打听时,她却听闻“雾雨魔理沙”这个同样处于风口浪尖的人,已然在村人们视线里消失了。据说,慧音和博丽、守矢两位巫女都参与了这个决定。


“魔理沙并非有意这样的。为了能让她从此回归正常,内幕还是不多说的好。”提到魔理沙,慧音只是这样简单的告诉妹红。但是妹红在内心只是认为,慧音不想让她再去找她的麻烦。


想不到,时光荏苒,十五年几乎独自一人远离尘嚣的生活着,想不到当年那个黑白少女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藤原妹红也只能够感慨,人的变化会是如此之快。当然并不是太快了,而是时间在她这里流逝的太慢。甚至等同于静止。任何有限的时间对于拥有无限时间的蓬莱人,都几乎等同于零。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桐咲。除了发色有所差别、只穿着普通村民的衣服,脸上的神情不尽相同以外,简直就是又一个少女时代的魔理沙。也怪不得她看在眼里,特别是知道桐咲是其女儿以后,一时间愤恨和疑问又重返心神。


但是妹红目前已然镇定了许多。“慧音待你还好吧?”


“嗯。”桐咲两天来经历了不少事情,这时一些疑惑也渐渐解开。“那时在爱丽丝小姐家中,恐怕也是因为爱丽丝小姐和妈妈有过渊源,慧音老师担心我,才特地在深夜赶来确认我的情况。”


想起爱丽丝临别时的冷酷,桐咲一阵心苦。“不知道幻想乡里,还有多少人憎恨着妈妈。”


“那么桐咲,”妹红开口又问,这一次不再那么气势凛然。“你特地要问你妈妈的事情干什么?难道她现在不在你身边?”


“是的。她前往魔法森林,已经六天没有露面了。过去她一般三两天就回来的,而且昨天是她生日,她……本应一定按时赶回来,和我还有爸爸一起庆贺生日的。”桐咲气馁的答道。


“哦?那家伙……你妈妈也能遇上危险?”


妹红显出质疑的神色。但面前这个小女孩焦灼和消沉的心情见于颜色,令她不得不信。“那……你向博丽巫女寻求过帮助了没有?”


“这件事的困难就在这里……”


“……啊?”


“似乎爱丽丝小姐,慧音老师,还有苗姐,小铃阿姨,”桐咲试图回想起经历过的一切,“……都在隐瞒着什么很可怕的事实。前天我进入森林时,曾经遇到了一个自称‘雾雨’、和我年龄相仿的黑色魔法使女孩。”她看到妹红听到了神情有些异样,“那位魔法使就在我面前,轻易击败了强大的妖怪,而她也自称并非人类。有猜测说,那个人就是我的妈妈!”


“她真的自称雾雨?黑色魔法使的打扮?”妹红追问道,似乎她都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是的,而且我似乎见到她的面孔,和我隐隐相似。现在,所有妈妈当年的熟人都在尽量避免让巫女直接处理这件事情……”


“是这样吗……”




不止桐咲,连妹红听到这一切都惊心不已。但这种震惊接下来又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从她脸上退去,成为一种不知怎么有些悲悯的神情。


“我猜,你妈妈难道……已经舍弃人类的身份,成为妖怪了吗?”


如果是在两天以前,桐咲一定会当即否认这一无稽之谈。但是现在的她只是沉默的听着,心如刀绞。


“妈妈和爸爸一起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了,”她只是不愿意接受这样贸然的判断。“除了偶尔远行都是在村子里面度过的,怎么会……”


“听着,桐咲。”妹红以一种近乎死气沉沉的语气,“看上去像人类的妖怪,在幻想乡一点也不少见。妖怪完全可以像人类一样,包括保持人类的生活习惯生活。”


这句话完全无法反驳。就在片刻以前,桐咲还以为这位妹红小姐还是人类。爱丽丝小姐也是。妹红看到泪光隐隐在桐咲的眼中闪烁,但她也只能往下说。她对于有关雾雨魔理沙的事情几乎有了自己的答案,如果再对这个不知情的小女孩隐瞒的话……妹红隐隐觉得,反而是一种残忍。


“其实在一段时间之前……约莫十五年前,我几乎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你妈妈用那样的手段攻击我的时候,我仿佛看不到人类的那种柔弱和仁慈……让我都一时不知所措……”


那一刻,她想到过去自己与凶暴的妖怪之间惨无人道的搏杀。


“妖怪和人类,是什么把它们区别开的呢?诞生的根源?人类也可以通过魔法修习成为妖怪。身体的强度?这也可以用后天来弥补。桐咲,你如果真要问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我说,根据的是‘人心’。”


“……?”


“你知道,妖怪很多诞生于人类的恐惧。它们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人类会感到恐惧——会在乎很多东西。害怕丢失财物,害怕天地剧变,害怕猛兽袭击,害怕衰老病死……这样就诞生了不同的妖怪。一旦这些在乎之物统统抛却,漠视世间的人们所珍视的一切,也就不足以称为人类了……”


妹红垂头盯着自己的手。那里刚刚灼烧的痕迹已经消失的一点不见,变得洁净粉嫩,和之前握着桐咲的少女细腻的手一样;她的一双手自千百年以前便是这样,从未改变过。但正是这种不合情理、永久不变的肉体,或者说对无论怎样严重的伤害都无动于衷的那股冷酷的情怀,让她有时反倒觉得恶心。她望了望锅中的猪肉——她不会觉得自己可以无限消费的身体比这要更有珍惜的价值。


“那样的‘人’,或者说妖怪,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长生不老也好,魔法研究也好,制造恐慌、获得信仰也好。而并不在乎他人的感情,生命。”


妹红抬起头,想着自己“存在”的目的。为了杀掉那个使家族崩坏的月之公主,她在富士山上将月岩笠推下悬崖,夺得蓬莱之药。从此之后,幸福的生活有如泡影,自身生命如同草芥。她在长久的生命中习得了妖术和操控火的力量,踏着无数妖怪的尸体,她可以说距离复仇的“目的”越来越近,而与此同时她却与原来生于藤原家的那个天真的贵族女孩越来越遥远。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这个白发红瞳的她,还和千年前那个车持皇子藤原不比等有何联系?她的所谓与大仇人辉夜姬的生死相搏,究竟是延续着当初的复仇,还是为了给自己无穷的生命找一件事情可做,为所谓“活着”找一个证据?


“妹红小姐是说……我的妈妈,也会成为‘达到一个目的而罔顾一切’那样的存在吗……”


你妈妈当年为了变得强大而研究魔法,可是尽全力的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啊。妹红本想这么说,最终担心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会立时崩溃掉,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对于魔理沙这个人的了解,各种各样的证据,她对于获得更强的力量那种无穷无尽的渴望——让妹红一度肯定“她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女”是一件迟早的事情。她看着桐咲身子伏在地上,尽管是自己所憎恶之人的女儿,却也心里生出强烈的怜悯。




“不……不会的……”


“桐咲……”妹红皱了皱眉。


“她……是我的妈妈……”


妹红不知道如何劝说她好。如果事情真的变得那样不幸,魔理沙就算不对当年给自己和幻想乡众多妖怪的伤害有任何遗憾,会为她给女儿带来的伤心和绝望而后悔莫及吗?





忽然,她抬起了头来,脸上肃然。


“桐咲。”


妹红站起来,盯向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护住了桐咲。


“怎么了?”桐咲揉了揉眼睛,声音有点哽咽。妹红脸上的表情让她都感觉到紧张,甚至把悲哀的情绪冲淡了点。


“不要出声。”妹红压着声音说道。千年的经历早就让她对危险的直觉强于常人。昏暗的屋子里,木门那边看着一团漆黑,也安静的有点怕人。


但等不到数秒,刹那间一声巨响,桐咲的耳膜、身下的木板都大震起来。劲风过后,她遮住眼睛,看到门已经被吹飞,差点砸到她跟前,之前门的位置露出一个翠绿色的方框。


“快!”妹红对桐咲喊道,“避开门口!”


妹红上前一步,桐咲赶紧爬开几步。她从一旁看见妹红手掌中间升起一团火焰。刚刚那个白袍怪人的影像又隐隐浮现在眼前。说不上为什么,尽管妹红保护着自己,她的心情仍然无法平静下来。竹林间仍是说不出的安静。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慢了,妹红盯着空空的门口,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听不见敌人行动的声音,更看不见敌人的影子。以她也只能听见竹林间竹节在风中轻微的吱吱扭动的声音。


火焰在妹红掌心安静的燃着。她甚至做好了立时被杀死的准备,这样宣而不战的情形实在诡异。


“怎么……”她叨咕着,稍稍直起了身。


在她见不到的地方,竹林丛丛稀疏的灌木和竹丛之后,轻微的呼气纳息声,细小的手指,轻轻放开。


妹红觉察到风声异响,已然晚了片刻。她没有闪开,而是硬生生的伸出手去阻挡,似乎被来物贯穿手掌也再所不惜。


“碰”的一响,又是一阵风擦过桐咲的耳边,妹红已经全身飞起,似乎被看不见的手掌横地里推了出去。她重重的撞到了墙上,整个小屋感觉都晃了一晃。


“妹红!”


“……别惊慌!”妹红喊住了正欲起身的桐咲,她察觉自己并未死去。“这种程度的攻击……”


就算没有死去,她的灵魂也可以脱离重伤的肉体,重新构建肉体而复生。这是她作为蓬莱人的本领。


突然,她的眼睛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惶。她试图扭动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试图灵魂脱离的举动也是无济于事。几乎是头一次,她感觉如同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的鸟儿一样,尽全力挣扎也无法脱身。


灵魂……被封印住了?她绝望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胸前仍在抖动的箭杆。桐咲看到,箭杆上捻着的重重灵符发出微弱的红光,上面写有“博丽”的字样。


这个时候,就连她也能听见不断接近、不疾不徐的轻轻的脚步。


“果然在这里了。”


桐咲急忙转头,和挎着一杆长弓、刚刚踏入门口,外形纤小的新代博丽巫女博丽怜梦对上了视线。




(本篇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3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势同水火

“……妹红小姐!”
桐咲一时没有理会博丽怜梦,这让后者幼小的脸庞现出哑然的神色。她反而在地板上爬过几步,来到藤原妹红身边关切的看着。妹红只是脸色刷白,紧咬着牙关唔唔做声。任她怎么使力,身体四肢最多只能瑟瑟的发抖,带的她胸前的箭杆抖个不停。
“别挣扎了,就凭妖怪的怪力是无法挣脱这博丽的封印的。”这是博丽怜梦的声音。她幼稚的声音里并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嘲讽,仅仅是信服的重述着当初教给她这一切的人的原话而已。
即便这样,如果说桐咲原先还对这个小巫女履行职责的行为持有理解的话,现在却有了一点点的反感。妹红急促的喘着气,不知道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和绝望。可是桐咲没有任何办法减轻她的痛苦,或是解除封印,而身处被博丽巫女解救的立场,她也不可能去求怜梦解开这个“妖怪”身上的封印。她只能咬着嘴唇,眼睁睁瞧着痛苦不堪的妹红。
——这大概,就是妹红小姐她当年经历过的无助?桐咲不禁想着。
就在这时,怜梦走上一步,从怀里抽出了灵符,似乎要作最后一击。
“……等等!”
再也顾不上什么,桐咲拦在了妹红身前。她比怜梦大上一岁,个头上也稍稍高了一点;但是面对着那仿佛象征着幻想乡最可敬可畏的博丽之力、红白色的巫女袍,她的气息不由得急促起来。刚刚怜梦与射命丸文几乎不分上下的几手,桐咲都看在眼里。怜梦手持的灵符后面,一双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你!?”怜梦同样没料到被解救的对象,反过来会袒护对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毕竟还很小。
就在她们僵持的短暂片刻,后面藤原妹红的气息逐渐安稳下来。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
博丽怜梦举着灵符,歪头好奇的看去,桐咲也扭过头看,不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然后,耀眼的火光冲进了两个小女孩的眼中。桐咲大声叫起来。
“妹红!”
此时妹红全身已经裹入熊熊烈焰当中。她仍坐在墙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木偶。离得最近的桐咲只觉得面前滚烫,橙黄一片,衣角都烤得卷起来。不过,妹红胸口的封魔箭,也一起卷入了烈焰中,缠满灵符的箭杆在火中渐渐变色。
“不好!”怜梦一个激灵,总算记得一扯桐咲的袖子,拉着她跌跌撞撞跑出了木屋。火已经在木屋中蔓延开来。
“妹红!”桐咲仍在回身叫着,门口处浓烟滚滚。
说起来,怜梦的封魔箭虽然有暂时封印对方行动甚至魂魄的巨大力量,却没能封印对方的能力。如果说其如同一个大锅盖罩住了妹红的身体和灵魂,那么妹红则用大火把这个锅盖融穿。自然这样一来,她的住所也保不住了。
怎能……这样!桐咲瞪大了眼睛,瞧着难以再支撑两分钟以上的小屋。她知道妹红不会死,但现在她也没能走出来。桐咲不敢想象,那样一个如同人类一般的大姐姐,活生生的自燃烧成灰烬,会是怎样一股惨烈的模样。
竹林间黑烟浮动,渗进竹林的阳光都变得浑浊不堪。
“哼哼哼。还真是符合她性格的行为呢。”
桐咲听见第三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忽的想到怜梦原是和她的那个不知来头的“师父”在一起的,浑身一震。但是急忙回身看去,发现并不是那一位红蓝相间打扮的人。
“这位小姑娘,”一位容貌娇美非凡的华贵少女正从竹丛间走出,她垂在身后的一头黑色长发如绸似水。“圄于陋室还真是辛苦您啦。和我家妹红相处的还好?”
黑长发少女的脸上笑意盈盈。这更加让桐咲心里一阵寒战。

博丽怜梦有点不安的垂着头,似乎对于辉夜这一脸的满足和轻快也是有点不舒服。“……公主殿下,”她回想着师父对这位大小姐的称呼,“刚才那个……妖怪她……”
“你刚刚提到‘妹红’……”桐咲喘着气,“你们认识!?还是说,是你带着巫女大人……”
“啊拉啊拉,真是聪明的孩子。”被称为公主的黑发少女十分赞赏的转头向着桐咲,一双妙目似乎想把桐咲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没错哟。正是我带着怜梦找到妹红的小屋的。”
“……妹红?”博丽怜梦依然执着弓,有点迷惑的看着永远亭的公主大人,又转头看看目光急切的桐咲。小屋仍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着。她显然不知道两人谈论的“妹红”到底是谁。
“您刚才说妹红小姐正会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脱身……你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桐咲脱口而出,“你和妹红小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嗯嗯。真了不得!”
永远与须臾的罪人,月都的公主蓬莱山辉夜弯着腰,笑得花枝乱颤。“小怜梦要是能有这位小姐一半的聪明,现在早已成为优秀的博丽巫女了呐。”
桐咲听这位刚刚谋划了这场恶行的人突然夸奖起自己,心里犯疑,不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来头的人物。而博丽怜梦听了辉夜姬的贬损,竟也一句话不说,显得十分沉静。
“烧的差不多了呀。”辉夜很没必要的一手遮在眼睛上方,望向了顶棚已经垮塌下去,整个包围在火里的小屋。“还没有出来,想不到她还这么享受被烧烤的滋味啊。”
“你……”桐咲再也难以忍受,想到妹红悲惨的身世,不由得想为妹红反击。这时,一边默不作声的怜梦突然长长的睫毛一抬,洁白的振袖抖动,她擎起了弓来。
“哦。终于复生了吗。”
桐咲还没回头,当空已经响起不似人声的厉喝。
“辉夜!!!!!!!你这家伙!!”
“哇哇。好可怕好可怕。”
一个滚滚的火球从小屋的废墟中升起,向这边扑过来。刚到半路,桐咲看见怜梦袖子小幅的一摆。浑然没有见到正常人拉弓射箭的动作,甚至连实体的弓箭都没有看到;空空的弓弦如露水溅上草叶般抖动,耳边便响起熟悉的破空之声。桐咲似乎听见妹红的声音“嗯”了一下,火球势头稍减。
“这个傻瓜……”辉夜轻喃道。她站在那里,似乎完全不担心火球的靠近。
与此同时,桐咲手指一次次掠过弓弦,轻响不绝,到了第七声,火球歪歪的坠下地来,光热散去,藤原妹红伏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颤抖着。
“妹红小姐!”桐咲追上前去。辉夜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幽幽的说着话。
“就凭不死之躯就想硬来么……可不要小瞧了小怜梦灵矢的力量啊。不过,就算你正常能够避过这些灵矢,在没有弹幕决斗规则的今日,妹红你真认为面对我和怜梦两个人有任何的胜算吗?”
藤原妹红刚刚复生的身体,此时又穿透了几个洞,汩汩的流着血。她明白辉夜说的是实情。怜梦的灵矢密度不足、力量虽能穿透身体却也不足以一击致命,真正可怕的是它的准度。从怜梦最开始忽施突袭,一击封印她的一箭开始,连续八箭,一箭也没有射偏。从博丽怜梦一眨不眨的漆黑眸子就可看出,这个小女孩有着怎样坚定的念力。
精准灵矢的牵制,加上个和妹红自己实力差不多的月之公主,恐怕真正战起来自己只有被一次次杀死毫无还手之力。她狠狠的锤击着地面。
“妹红小姐。”桐咲也伏在她旁边。妹红看到她的脸,白了她一眼,碰开了她的手。这让桐咲更加心痛。
辉夜叹了口气。“妹红,你究竟是为什么而发怒呢?是为了你那死过千回万回不足惜的身体吗?是为了你那污秽不堪的小屋吗?”
桐咲惊讶的发现,对于这样直接的侮蔑,妹红竟没有回击。她的拳头现在软软的耷拉在地上,身子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什么被困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魔怪在她体内冲撞着,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那一刻桐咲恍然了。现在,就连妹红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发怒。那些总要被无穷的时间丢在后面的失去之物,能有什么可怜惜的吗?甚至,为什么要把眼前这个人称作“仇人”这一点上,她都在迷茫不已。
博丽怜梦向公主投去谨慎的目光,似乎在说“不要再说了,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但是辉夜却毫不理会小女孩忧心忡忡的劝阻。
“真是的,”辉夜在茫茫青烟当中,两手托了托背后垂着的秀发,“你还没有发觉,我这是在把你解救出来吗?”
妹红抬起了头,疑惑的重复着。“解……救?”
“对啊。如果不烧掉的话,你还要永永远远把自己捆在那儿了不成?”
辉夜一脸娇嗔的表情,“你也是,多少年窝在那个臭烘烘的小屋里不出来。这样的牢笼,干脆毁了算了。想想就生气。”
“牢笼……”
“哈,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个破笼子的话,找我来复仇也是可以的哟。”辉夜说着,柔媚的向她送去一个眼神。
妹红死死的瞪着她。片刻之后,她脸上的仇恨冰消瓦解。
“是这样啊。哼哼。哼哈哈哈。”
没有预兆的,妹红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桐咲和怜梦夹在这难以理喻的两人中间,只能互相干瞪眼。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辉夜,我必须好好的‘感谢’你啊!”
藤原妹红这艘小小的航船……如果说上白泽慧音是守护着她安歇的港湾,那么蓬莱山辉夜则是那可供她永远漂泊下去的无尽大海。既是命运,也是存在的意义。
“辉夜,等着变成灰吧!我已经宣战了,你不会就此逃跑的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待会有你好看!”辉夜佯怒道,“不过呢,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做点什么吗?”
妹红勉力站起来,瞧了瞧旁边一脸忧色的桐咲,以及全神戒备着自己的怜梦。看来,这个认真的小巫女还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危险的白发妖怪呐。
“啊,是是……这可不是小家伙方便观看的场合。桐咲,咱们走吧。我送你出竹林。”
桐咲看妹红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背后的屋子的废墟还冒着烟,她却自见到桐咲以来从没有过的开心,好像甩掉了一切包袱。
“喏,还有这个。”
辉夜突然把博丽怜梦推向前,小女孩猝不及防,一个趔趄。
“啊?公主殿下,这……”
怜梦对于恶语相向的两人突然变得如同多年的好友一样,还温热的讨论着厮杀的话题,脑袋里已经晕了。这时还被托付给敌人,如果是只猫的话她早就炸毛了。
“告诉你多少次了怜梦,不用叫公主殿下!”
“……是。可是……”
“好啦好啦,别磨蹭了。我家妹红不会伤害一个这么大的小女孩的,更何况还是守护着幻想乡的博丽巫女。”她特地强调了“守护”两个字,朝妹红撇过去一个微笑。“对吧!”
“哼,你这家伙,我都被你给摸透了。”
仅仅是顾念着慧音守护幻想乡的那份苦心,妹红也无法对怜梦下手,尽管身上慢慢回复的箭创还在疼痛着。
“那,老地方见。可不要迟到哦。”辉夜一转回身,摆了摆手,慢慢走远了。
“公……公主殿……不、不对……”
博丽怜梦在那儿干着急,她迟疑了半天,终于转过身面对着妹红。
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料般,妹红在充满嫌弃的看着她。事实上妹红早就离开了原地,仿佛根本就无视怜梦的存在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踏入了自己小屋的废墟,蹲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柔软的白发扫过仍然冒着热气的余烬。片刻后她站起来,拿着一只斑驳的木碗,焦黑已然无法使用,但她还是把残余收入了口袋里。桐咲没有看到她的脸。
这时她转过头来,面情平静。“我们走吧。”
* * *
走出竹林的路上,桐咲依然牵着妹红的手指。妹红白发凌乱,身上也沾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不少的血,而她的手指依然柔嫩。桐咲回想起几小时前类似的经历,感觉如同隔世。
这几小时里的所见所闻,在她心里搅起了怎样的波涛,恐怕只有她自己能晓得其中滋味了。她低着头走路,妹红依然和带她来小屋时那样,话语很少,偶尔停下分辨方向。
桐咲不安的看看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竹林,又扭过头看看后方。隔着十步远,博丽怜梦远远跟随在两人身后,同样是沉默不语。从她一眼就能看穿的小脸上读的到满满的谨慎,她双臂收敛的叠在身前,虽然笼在宽大的袖中,桐咲却几乎肯定她在紧紧握着弓柄。
她不情愿靠近桐咲妹红二人情有可原,不用说妹红,就连桐咲经历刚才的事情也跟这个小巫女之间似乎产生了隔阂——尽管也不能说怜梦有什么错。她只是在执行退治妖怪、守护人类的巫女的职责而已。
唯一的疑问是——她为何偏要一直跟随二人而行呢?
“喂。我说啊。”
桐咲还没想到开口,妹红却终于停住,探头向后大声对怜梦喊过去。对于怜梦几乎又已经拉开了的攻击架势,这一次她熟视无睹。
“博丽的巫女,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你一个人就可以飞回去了吧。”
桐咲突然想到一件事,让她有点害怕——如果博丽怜梦并非如村人传言那样无能,而实际有着高强的手段(她一击封印妹红身体的手段已经见识过了),同时又对那位“公主殿下”足够的尊敬,那么她是不是要在确保桐咲安全离开以后,跟随妹红企图再一次彻底封印她呢?
她抬起头望着神情散漫的妹红。怜梦依然握着弓柄,脸上的警惕未曾退却。
“我自己……走不出这竹林。”
“啊?”
这样的回答多少出乎桐咲意料之外。怜梦的脸有点泛红,表情却还倔强的很。
“等等,”妹红说,“就算你不熟悉竹林的路,你飞起来总能认清神社的方位吧?”
怜梦脸更红了,和她衣服的颜色渐渐接近。
“我……不会飞……”
“什么?”
桐咲猛然忆起,文文在带她摆脱怜梦的追击的时候,怜梦并没有飞来追击。当时还以为只是被倒下的竹子挡住了去路,却没想本人根本就不会飞。
似乎是前一代的博丽灵梦过于强大的实力,让几乎所有知道博丽神社地位的幻想乡居民误认为“飞行”是一种巫女必要的能力了。不过,没有飞行能力注定使其在战斗中缺少必要的机动性,在大规模弹幕战中闪避不灵是必然的。再说,幻想乡能够较为熟练的运用灵力的人里面,有谁不会飞呢?
“是的。”怜梦垂着头说,似乎这样的惊讶和质疑她已经面对过很多次了。“我没能习得像上代巫女大人那样自在的飞翔的本领。师父也说,我自身的灵力还很弱,现在只能设法集中一点才能有所杀伤,而飞行这种灵活调动身体的事情还办不到……”
“这样说,你是从神社步行来的吗?”
“是。到了修行的日子,我都要花一个时辰从神社走到竹林边缘,师父常常会在那里等我……”
妹红忍不住点头。这里距离神社有十几里路,她一个拥有异常身体的人自然不在话下,但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往返这样一段路确实不易。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来回就要两个时辰,而且不会飞行的话,就在战斗中……”
“不要你一个妖怪来告诉我。”
小巫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让妹红心头一凛。她应答不上,只得没趣的转头无言的继续带路。桐咲回头再看了怜梦一眼,隐隐觉得这个女孩愈发的难以令人亲近。
走了一会,竹丛渐渐稀疏,地上清晰的小径也现了出来。
“沿着这条兽道就是去神社的路。”妹红说道,“抱歉我就送到这里了,我想有神社的巫女大人带着也不至于被妖怪袭击吧。”
她这话似乎只对桐咲说。提到怜梦的时候也是不甚热情。
“妹红小姐,多谢……”
藤原妹红本已经回身,听到桐咲的告别又忍不住转回来,最后端详了一下她那张可爱又可恨的脸。似乎犹豫一下,她拍了拍桐咲的肩膀。
“如果发生了什么,别太在意。实在……找慧音也行。找得到我也行。多保重。”
似乎隐约在谈到关于自己妈妈的事。桐咲还没想好怎样应答,妹红已经转身离开了。想到打扰了她的生活,她看着那竹林间越来越小的白色背影,心里暗自过意不去。
要不要把这次奇遇,告诉给慧音老师呢?也方便重建妹红小姐的住房。
“……哎。你在想什么,这位……”
桐咲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恐怕自己会是人间之里最为无忧无虑的孩子之一。
“我叫做桐咲,水野桐咲。我家住在人间之里,请多关照。”
“桐咲小姐。我是博丽怜梦,博丽神社第14代巫女。”
怜梦终于放下了弓,可她脸上的神情可没有松懈。“请桐咲小姐告诉我,那个名叫妹红的妖怪究竟是谁?您是如何与她认识的?”
虽然用语很恭敬,却难以称得上关心或者和气。桐咲隐约觉得,刚刚在小屋里那一幕——怜梦试图解救自己,而自己却在那一刻选择袒护妖怪,给她的自尊已经造成了伤害。而现在,她问的问题桐咲也不愿回答,恐怕怜梦知道也是为了日后去退治的吧。
“……她只是通常住在这竹林里而已。又不伤害人。”还不如说,现在的妹红小姐是深深被伤害的对象。
“可是,公主明明知道你被她掠到了这里来的啊!”
被妖怪掳走还要替其说话,桐咲察觉在怜梦的眼睛里自己似乎不可理喻。
“不,那只是碰巧而已!妹红小姐没有抓走我,更没有试图加害我,”其实桐咲已经几乎肯定,那叫做辉夜的人只是找个理由,引得怜梦去攻击妹红的小屋而已。“其实,那位公主小姐让巫女大人您来攻击她的屋子,才真的不对……”
“你在说什么啊?!师父大人所敬重的公主大人,怎么可能有错!”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浑然没有了她执弓狙击妹红时的沉稳。似乎以不敬的言语谈论师父和她的同伴,在这位小巫女看来是无法容忍的冒犯。
可是,在桐咲这里恰恰相反。妹红明明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如果不是事关重大的博丽的巫女大人,如果是她在寺子屋亲密的伙伴的话,她真的想眼含热泪的道出妹红身上的悲苦。
两位几乎素不相识的豆蔻少女,独自相处不到两分钟,几近达到分道扬镳的地步。桐咲抿紧了嘴巴,转过身去。她不想让怜梦看见自己眼中含着泪水。妹红的遭遇,对妈妈的思念,还有两者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种种滋味在她心底翻覆。
她们怎能够想到,十余年前,她们二人的前人,正是幻想乡里扬名远近的,最亲密无间的搭档?
可是,真要分道扬镳,多少让桐咲有些为难。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而不论怜梦的真实实力怎样,至少有对抗妖怪的力量。在这条偶有妖怪出没、长达大半个时辰路途的兽道上独自行走,实在是危险之至。另一边,怜梦似乎也在犹豫,她显然知道有必要和桐咲结伴而行、保护这位陌生的小姐安全抵达神社区域,却又老不下脸皮开口冰释前嫌。
这时候,头顶上空传来一声鹰类的高嗥。桐咲与怜梦两人一齐抬头望去。
尽管距离地面很远,桐咲还是能够感觉到那鹰的巨大,双翼展开足有两人身长。当那鹰逐渐接近时,桐咲看到了——
“有人……在鹰背上!”
人与鹰在快速的接近。但是桐咲就算不知情,她的紧张也只是一时。她眼睛落到身边的博丽怜梦身上——并非因为有巫女在身边而无所畏惧。她注意到,怜梦抓着弓的手臂只是微微一动,但是又垂下不动。这似乎表明,过来的似乎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正想着,那鹰已经变得十足的巨大,显然是向着这里来的。尽管心怦怦跳着,桐咲只是在它挟着劲风降落在身前地上时,退了一小步。那鹰生的十分雄俊,一对金色的眼珠目光凛凛,而从它的背上面,跳下来一位苗条的少女来。桐咲看见她一身旗袍装束,粉色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包子,容貌温和秀美,然而右臂却密密麻麻绑满了绷带。
怜梦对于来者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她似乎还在生桐咲的气。
“茨木小姐,您来到这里有什么事吗?”从怜梦的语气看,她竟然认识这位驾驭巨鹰的少女。
“嗯。”那少女走近两步,清澈的眼眸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桐咲,又转回怜梦脸上。“我正是来找怜梦小姐的。您需要快点赶回去。”
“什么?”
独臂有角的仙人茨木华扇脸上现出忧色。
“神社那边,出了些事情。”

(本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神社旧友

“出事……”博丽怜梦浑身一震。
茨木华扇把刚交叠在胸前的手又放了下来,“虽说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十几位村民聚集在神社,我恰好在那里,他们吵着要立刻面见巫女大人。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尽快回去。”
“可是,毕竟路途遥远……”
“如果没有关系的话,不妨让我载你们回去。”华扇转头和蔼的望了望那头巨鹰,后者似乎会意,俯低了身子。“怜梦,还有这位……年轻的小姐,你为什么在这里?”
桐咲急忙说,“啊,我本来住在人间之里,恰巧……来到了竹林,和巫女大人遇上了……”
博丽怜梦用奇怪的神色看了桐咲一眼,然后她转过头来,有些抗拒的望着巨鹰。那鹰澄黄威严的眼珠也在俯视着她,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
“好吧。”怜梦咬咬牙,走上前去。桐咲总觉得她每迈出一步都在下着很大的决心。
“那么……请你也一起上去吧。”华扇对桐咲说道,“神社的事情完了,我会送你回人里去。时间紧迫,见谅了。”
桐咲也只得内心惴惴不安的跨上鹰背。她感觉到,在她登上来时坐在后面的博丽怜梦稍稍往尾部挪了挪,和她之间腾出了一段间隙。华扇走上前,她坐在了二人中间。
“抓紧我。”
博丽怜梦赶紧攀住了茨木华扇递给她的左手,而她奇特的缠满绷带的右臂则揽住了身前的桐咲。“这就起飞了,或许一上来有点不适应。不要害怕——”
话音未落,巨鹰迈开大步,奔了几步;两位小女孩不约而同的一声短促的惊叫,伴随着巨鹰又一声高嗥,强劲的巨翼扇动,气流让她们一时间睁不开眼,鹰已经离地飞起。
算起来,这是桐咲今日第四次尝到离地高高飞起的滋味。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巨鹰速度不比文文,却感觉一个劲的往天上冲去。桐咲的眼睛紧闭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格外缓慢。上升之势依然不止,她暗自担心,会不会就此离开了大地冲上星空,再也回不去了呢。
阳光从眼缝里漏进来。对面的风并不如想象那样强烈,桐咲不禁睁开一条线。但是她的全身顿时僵住——一大团白花花的东西迎面快速接近。她从没有与天上的云彩如此之近。
要撞上了!她浑身紧张的一缩,眼睛紧紧的闭住。但是片刻以后,她只是感觉湿湿的雾气席卷了全身,凉凉的很舒服。
“害怕吗?”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是被怜梦称作“茨木小姐”的那位少女。茨木华扇的手臂仍然护着她,她与桐咲距离如此之近,桐咲甚至能够闻到不知是她胸前的牡丹花还是身体发出的馨香。
桐咲缓缓睁眼,仿佛是少女柔声的安慰,她这一次不再害怕。而且她感觉的到,鹰背上出乎意外的坐的安稳,而且还有少女手臂的保护。这一次不必担心被甩下去的危险,她是这样感觉到的。
“没想到白云的里面是这样……”
周旁雾气缭绕,让桐咲想起人间之里雾雨朦朦的日子,而头顶显出不明晰的太阳的轮廓。她看见,貌美的少女正在冲着她颔首微笑。
“很抱歉这时问起来,”桐咲不由得开口了,“请问,您是巫女大人的什么人呢?”
“我是居住在妖怪之山上的一位仙人。我叫茨木华扇,叫我华扇就好了。”少女款款介绍说,“也没有和博丽神社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只是和前代巫女故交,因此时常来拜访神社去而已。”
“……居住在妖怪山上的仙人?和苗……东风谷早苗大人一样吗?”
“你说早苗她呀。我们之间也是熟的很,”华扇点点头,“不过我并非住在高高的妖怪之山顶上。那样居高显赫的地方,并不有利于修行的。”
桐咲曾听村里人讲过一些仙人的传说。他们居住在幽静之所,远离人寰,与草木和鸟兽为伴。这样说来这位名为茨木华扇的仙人能够自由的驾驭这样可怕的巨鹰,也是她修仙而得的本领了。
“华扇小姐,我有一点疑问……”
“嗯?但说出来无妨。”
“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您以前认识我的吗?”
面对她敏锐的直觉,茨木华扇只是微微一笑。她扬起头来,“我们要出这片云彩了。”
桐咲又一次被迫闭住了眼睛,这次却是突破云层,迎面甫至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等到再次睁眼时,她面对无比阔大的幻想乡的大地山河,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最近可能会有场雨呢。”华扇眼望着铺盖在大地上方的云彩。远远的下方树连成海,在一片片的云彩下明暗区明;稍远处成片的人类村落房屋整齐的排布着。三人凌于云上,望地上的一切,有如清澈池底五颜六色的石块。空气也说不出的凉爽清新。
“真羡慕能飞啊。”这样的景象面前,她心里空荡荡的。虽然此时远非享受这一刻的心境,但至少让她舒了口气,胸臆中块垒稍减。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在享受这种常人难得一遇的飞行经历。桐咲无意的回过头,只见一双小手从背后紧紧的抓着茨木华扇的腰部,雪白的袍袖在劲风里啪啦啪啦作响着。
“……巫女大人?”
巨鹰在空中小小的回旋着转了个弯。但是桐咲之前已经有过数次远比这要命的“试飞”经历,身边又有华扇保护着,她安心的侧身望向华扇背后。在那里,博丽怜梦上身倒是坐的笔直,但是眼睛分明紧紧闭着,不自然的咬着下唇。
“……茨木小姐,还没到?……”怜梦这时轻声问道。
“已经走了大半啦。”
“唔……”
桐咲继续向下望去,忽然觉得眼前山川、还有村落的景象有些熟悉。啊——她想起来,难道是前一日,从小铃的书中看来的幻想乡的样子吗?
这样想着,在小铃合上妖魔书之际,那个浮动在人里周围的小点似乎又在眼前抖动着。这时她已经能够看到人间之里的轮廓,想必博丽神社也不会太远了。
“快到了。做好降落的准备。”果然听华扇这样说。桐咲感觉身体轻了起来,身周的云向着耳后的方向飘去,光线也感觉变暗了。靠的更近时,桐咲望见博丽神社门前的空地上,真的有些人影在摇晃。怜梦从刚才问过一次华扇以后几乎再也没吱声过,现在的她勉强睁眼遥望人群,似乎很是不适应很多人聚集在神社的景象。
“那个是……怜梦小姐!”巨鹰在低空从神社顶上盘旋一周,终于有人发现了鹰背上的人。她们越落越低,伴随着震动,巨鹰降落在空地上。不等华扇去扶,怜梦自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鹰背。整了整脑后的蝴蝶结,面向迎上前来的村人们。
“……大家下午好。”可是各位村民神情紧张,并没有回应她的问候。
“怜梦小姐,你今天去了哪里?我们听说神社附近居然有妖怪出没,召集了人往这边来了。”
桐咲往人群里看,诸多都是身材魁梧、扛着家伙的农夫或是匠人,突然她心里一颤,在人群里发现了平之助的身影。他也在偷偷的盯向这边,显然在巨鹰降落时已经看见自己了。从他狠戾的表情来看,心里对早上在文文手底下吃的亏一定恨得咬牙切齿。
“妖怪?”博丽怜梦的困惑明明白白写在她不善于掩饰的脸上,显然她对文文的事情一无所知。“在神社?”
“没错的!还有这两位青年……”他们让平之助和洋介露出身来,“他们说本想找您寻求妖怪退治的帮助,非但没有见到巫女大人的面,反而遭到了不明妖怪的攻击……”
桐咲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些人聚集而来的意图。怜梦的妖怪退治能力本就被一部分人怀疑着,现在在村民心中本应保护着人类的博丽神社,却出现妖怪袭击参拜客的事件,确实非同寻常严重的事件。文文或许考虑到掩盖与桐咲一家的关系,所以才在平之助二人面前故意展示桐咲被妖怪抓走的假象,却没有顾及博丽神社的清白。还是说,文文她压根没有料到,村人对妖怪的排斥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博丽怜梦没有立时回答,不知是不是暗暗自责着,神社发生这种事情确实与她自己“擅离职守”有一定关系。
“各位,这不是怜梦小姐的错误。”
“……茨木大人。”
这时,茨木华扇走上来,站到了怜梦的身旁。人群里几位稍大一点的村人,面对她沉着端庄的姿态显得格外恭谨,似乎是敬重她仙人的身份。
“就像我之前告诉大家的那样,怜梦小姐定期要出门修行。”
“修行?”人群里刚刚还有些激动的人们相互看了几眼。
“没错。怜梦小姐一直以来都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学习弓术。这样的修行,正是为了锤炼她的能力,以便日后能更加出色的守护大家。袭击事件实属无奈,幸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有此前车之鉴,怜梦小姐一定会安排更加妥善神社的保护措施的。”茨木华扇顿了顿说,“还请各位给怜梦小姐更多的宽容。”
她的话似乎缓解了人们的焦虑,紧绷的神情纷纷松动了一些。
“茨木大人这样说是没错。只是……”
“哎?那个不是……水野家的丫头吗?”
桐咲听得声音好熟,顺着声音找去,居然是织子的父亲——那个从桐咲这儿买过豆腐的大叔。她刚才光顾着注意华扇和怜梦周围紧张的氛围,甚至一直忘了跳下鹰背。
“啊,”她顺着翅膀边缘滑下地。“很抱歉让叔叔担心了,我很好。”
她一边应着走近,一边苦苦思索着怎么解释被文文抓走、和妹红相遇的经历。
“哦哦,果然是你。”大叔说,脸上呵呵的笑了,呼呼的扬了扬粗壮的胳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你又去哪里瞎跑去了?”
“没想到……遇上我?”
桐咲微微一呆,她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环顾其他人,都围拢在怜梦和华扇身边,从没注意到真正被妖怪‘抓去’的自己。
“我是说,你是怎么跟那个仙人在一起的?你乱跑跑到她家去了?不对……”
“等等,”桐咲屏住呼吸,“大叔您怎么和大家一起来神社了?”她明知故问,却有必要问一问。
“噢,还不是因为那俩二缺小子的事儿。”他口无遮拦的嘴巴毫不留情,“也是他们平时缺德冒烟的报应,在神社转悠都能被鸟妖怪袭击。我本来不想管他的事儿的,要不是平之助的老子来劝——”他向平之助身后一个如木柴般干瘦的中年人撇了下下巴,“看着十几年一起喝酒的交情还是来了。”
桐咲听后,默默不语。
“唉!不过真也没想到,现在居然在博丽神社都有袭击人类的妖怪在,不知道哪里还安全……”
“那两个人,没有提起……我当时也在神社吗?”桐咲的心怦怦乱跳。
“哦!?当真?”大叔闻言,显得格外吃惊。“怎么,你也看见那只妖怪了么,长的啥样?噢,”他突然眉头一皱, “丫头你真太幸运了,没被妖怪抓走。要是再次遭了险,油豆腐他可……”
桐咲已然明白了。看来平之助明明眼看着她被妖怪抓去,竟然对村民绝口不提。如果自己真正遭遇不测,恐怕村民将永远不知道自己何时、怎样失踪的呢。想到这儿,她的心中一阵冰凉。
桐咲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偷偷瞥见大叔关切的眼神,最后选择撒了一个谎。
“不。我在后殿寻找巫女大人,没有看见那妖怪的样子。也没有被妖怪注意到……真是幸运。”
要是告诉大叔实情,这直肠子的大叔恐怕会一怒之下一巴掌把平之助搧倒在地。仔细想想,这样也的确免去了提起文文和妹红的麻烦。果然,看大叔信服的点了点头,虽然还在对自己的去处穷追不舍的问。
“对了还没说呢,丫头你是怎么跟博丽巫女大人在一起呢?”
“后来我遇上了一位……妈妈过去的朋友。”桐咲脑筋快速转着,“她说看到了巫女大人离开,就带我去找她。”虽然有些“细节”隐藏了,以上所说都是实话,一点不假。
正在她想着如何蒙混过去,桐咲听见另一边人群里的声音又渐渐高了起来。
“就是那个!”猛地听得平之助的声音叫道,“长着巨大翅膀的人形妖怪!没错了!”
“真的吗?”博丽怜梦声音里也充满了震惊。
桐咲以为文文又来了,心里面一颤,抬头却没发现天上有身影靠近。然后她反应过来,怜梦在讲在竹林时看见文文掠走自己、和文文交手的事情。缺乏心机的她一并讲了出来。
“很有可能,”只听怜梦认真的声音说道,“我在竹林里见到的天狗妖怪,而且她还带着……”她转过头,一双眼睛往桐咲的方向注视过来。桐咲见了心中大急,她本来想隐瞒自己被文文抓走的事实的。幸好——暂且把它看做幸运,众村民并没有对那妖怪带着带着什么感兴趣。
“那么,怜梦大人追到那妖怪了吗?退治了吗?”
“这……”怜梦迟疑着。她并不擅长作伪。
“当时正在茨木大人所言的高人手下修行,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展示出修行的成果吧!”
“是啊。对于这样胆大包天的妖怪,不将其退治掉,恐怕全村都不会安宁……”
“大家都静静,怜梦大人说她已经和这只妖怪战斗过了。最后怎么样了啊?”
桐咲看到,随着周围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博丽怜梦的脸上逐渐填满了窘迫和沮丧的表情,她的头也越埋越低。
“对不起……我让她跑掉了……”
“什么?”
人们的脸上挂着失望,而更有人早就料到般的显出轻视的神色来。博丽怜梦埋着头,曾经握着那把令妖怪胆寒不已的长弓的细小手臂,现在无力的垂下着。
“不过……不过!之后的白发妖怪,我……”
她又住口不说了,眼睛迷茫的瞧着别处。她一定在想,就算是妹红,她有成功的退治掉吗?她望了一眼被她“救下”的桐咲,好像在本能的求她说一句话。
桐咲确实被她可怜的神情触动了。之前也是——在桐咲她挺身而出保护那只“白发妖怪”时,在怜梦窘迫的被迫承认需要妹红带路走出去时,还有对她的师父、对那竹林公主的倚靠,都是仅仅让人感到,她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罢了。博丽的巫女也好,什么强大的力量也好,她所有的只是瘦削稚嫩的肩膀,远不足以扛起这一切。
这就是,被质疑者的现状。
桐咲差一点就要和盘托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包括怜梦搭救自己的努力,然而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忍住了。她忽的想到,如果村民知道妹红的存在,而且把她当做危险的妖怪而请求退治那可如何是好?人们对于妖怪可不是那样富有同情心的。而且,妹红小姐和慧音有着直接的联系……如果这样的联系被发现的话……
她牙齿紧咬着,最后并没有说。当她让开怜梦求救的眼睛,低下头去,怜梦的眼里不只是不解,更多的是悲哀。
“对不起……”
听怜梦的声音在道着歉。起风了。或许是由于天上大片的云彩遮住了阳光的缘故,桐咲一时觉得全身阴冷,几欲瑟瑟发抖。
“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对不起!”
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云彩遮蔽的,暗灰色的空地上回响,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茨木华扇打破了尴尬的岑寂。
“大家……怜梦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她只是在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她说,“除了怜梦她以外,还有哪一位,自信有能力负担起于幻想乡如此重大的责任来呢。”
她的巨鹰站在人圈之外,自顾自的用喙整理着羽毛。人们对这样的开脱显得无动于衷,脸上纷纷的有些阴沉。
“如果不能守护神社的安全,甚至是人里的安全的话……那么被公众选出的巫女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喂……小声点……”
人们在交头接耳着。怜梦没有反驳,她早就无话可讲。
“走吧,看起来要变天。”终于有人这么说,然后他们熙熙攘攘的开始散去。博丽怜梦仍然垂着手站在那里,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离开。桐咲仍然站在原地,紧紧注视着怜梦的样子,经过的村民中有的刚刚注视到她,有些惊讶。
“你不一起走吗?桐咲丫头。”
见大叔这么问,桐咲摇了摇头。眼前这一幕,在桐咲眼中不知怎么有些既视感。
哦——她想起来了。
六年前的祭会夜。那时那个年仅七岁的怜梦,那个刚刚搞砸了祭祀仪式的见习小巫女,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台上。她面对着上百双挑剔的目光,无法挽回自己带来的过错,也无力向人们辩明自己的无辜。只是这一次,真的是她自己的过失吗?
“抱歉,桐咲想再留下一会。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没关系的。”她对大叔说着。自然,大叔对桐咲内心的思虑毫无察觉。
他好像想到什么的样子,一张脸凑近了小声对桐咲说道,“能和仙人大人打好交道,自然是天大的福气。如果能从大人那儿打听些延年益寿的法子,也给老叔我传授传授啊。我会多去你家买豆腐的。”暗中朝着背后踹手站立的茨木华扇使使眼色,打了个OK的手势。
大叔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高估了自己和茨木华扇的关系。桐咲也只能微笑着,目送他向自己挥着手离开。然后,她转过身来,面对着神社前的怜梦。
桐咲明白了——博丽怜梦,她为什么会急不可耐的退治妹红,以至于对袒护妹红的她自己都怀有着敌意。一直承受着期望的重压,她是多么渴望成功一回,证明自己啊。
“怜梦小姐……”
她开口说道,可是怜梦并没有回答她。她轻轻回过了身子,往博丽神社的正殿走去。经过茨木华扇身边时,她微一停顿,轻轻开口说了句什么。桐咲不知道那是不是“谢谢”。可是她终究没有过多停留,走入神社门中,关上了门。
此时,天空的云已然越聚越多,只有远方的天边留有一条晴蓝色的天空;色彩黯然的博丽神社,显得种如图画般静止和寂寥的感觉。
“桐咲,我送你回去吧。”
茨木华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接近身边。见她直直的注视着神社已然空荡荡的门前,华扇也忍不住移过目光过去。
“那个孩子承受着多么大的重压,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个中滋味了。”
虽然和自己无关,刚刚茨木华扇替怜梦开脱的场景看在眼里,她不禁对这位拥有奇特手臂的仙人心怀感谢。华扇仰头望了望天。
“走吧。你如果淋了雨,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桐咲听了,一动不动。
“华扇小姐……你和我妈妈认识对吗。”
“如果桐咲你已经听说过一点你妈妈当年的事迹……我说不认识你也不会信吧。”华扇接近了巨鹰,抚摸着它的羽毛。“来,上来吧。”
“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
“?”
“能不能……走着送我回去呢,华扇小姐?有些话想问问您……”
华扇凝视她半晌,接着心疼的叹了口气。
“可是桐咲你的样子……刚刚提到你妈妈时,你显得很抗拒啊。”看来她对于桐咲面临的困境已然略知一二。不过,桐咲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想听听关于怜梦小姐的过去的事。”
茨木华扇什么也没回答。然后她回过头,对着巨鹰说了两句什么。那鹰当即意会,迈开大步助跑几步,再次冲天而起,向着茨木华扇所居住的妖怪之山方向飞去。
桐咲和华扇一样,目送着鹰逐渐化为天际之间一枚黑点。
* * *
“……你已经知道了,怜梦小姐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她十岁那年真正继承了博丽巫女的衣钵。由于之前她的名字中有一个‘怜’字,所以就取名为怜梦,恰好和灵梦同音。”
桐咲和华扇并着肩,沿着桐咲的来时的路缓步而行。华扇这时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桐咲耐心的听着。来时洒满晨光的湖畔碎冰,此时却呈现出天空一般的灰白色。
“……灵梦——也就是前任博丽巫女,正是推荐了怜梦的人。也不知道很长时间没有离开神社的她是怎么物色到怜梦的,现在想想,或许是她一贯可信的奇妙直觉吧。”
“可是,自怜梦成为见习巫女以后,却没有展示出人们料想的巫女天赋。人们免不了一次次把她和前代作比,可是越这样比较人们就越是失望。没有记错的话,上代的博丽灵梦仅仅不到四个月就获得继承博丽之力的资格,并且在任期间不断在异变解决中展示出她无与伦比的天赋;然而怜梦,她用了三年有余苦修才勉强合格,而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飞行。”
“如果说灵梦是起舞于天地与境界之间的二色之蝶,那么怜梦就是默默开放在大地上的一朵红白之花。在一些人的眼中,就如同云泥之别。乐观一点,如果灵梦她当初物色继任巫女的直觉没错——这朵花或许有一天会绽放出惊世的色彩,只是现在还在花苞期吧。”
“再后来,事情似乎有了一点点的转机。似乎是桐咲你所熟知的那位风祝小姐,东风谷早苗一时突发奇想的结晶。谁知道呢,有时她的思路在幻想乡里没几个人能理解的了。”
说到这儿,桐咲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似乎是在怜梦正式继任后,一次早苗和几位神社的客人去拜访,我也在,然后我们有些尴尬的观看了怜梦掷出封魔针和阴阳玉的练习,手法依然生疏的很。说到底,除了她无法自在的控制灵力之外,而且限于无法飞行的缘故,能够攻击的范围也是无比局促……”
“然后早苗她就说了句,‘不如试试弓箭怎样?我记得貌似桔○还有千○音都是用弓的,’”茨木华扇失笑,“还以为她是在玩笑(她说的那些都是谁啊),没想到早苗她果真去人间之里找来一把弓来。当时我们都觉得怜梦一个十岁的小孩甚至没法拉开这把猎户用的硬弓。”
“然而——真是奇迹,就是她触动弓弦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灵力波动。那是对于怜梦就连她用功练习封印术时也没有过的反应。这或许就是天赋吧。弓箭对于博丽怜梦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与她那性子也可以说丝丝入扣呢——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灵梦的梦想封印是没有死角的华丽烟花,而怜梦的灵矢则是专注于一点的认真,坚持,直来直往。”
“‘谁最擅长于弓术?’对于经历过弹幕战时代的人,答案无非两个人选。其中一个因为怜梦天资的缘故拒绝了传授,然后我们拜访了另外一人——就是怜梦现在跟随修习的老师。”
“竹林中的……那个银色长发的阿姨?”桐咲奇道。
“嗯,桐咲你居然遇见到了。那可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怜梦能有那样的高人肯于将弓术倾囊以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怜梦她十足的珍惜这样的机会,无比的敬重着她的箭术老师。知道是为什么吗,桐咲?”
“是因为……那位老师始终对怜梦小姐委以信任,相信她能够成为出色的巫女吗……”
“你也刚刚见到了。在灵梦小姐从神社离开以后,这个幻想乡还有多少村民能够把希望寄托于怜梦身上。”桐咲听了这话,默然不语。
“村民都在怀疑着怜梦成为博丽巫女的资格。甚至怜梦自己也在每天怀疑着。这个时候有一个给予她信任、扫除她心头的阴霾的人,并且为她指点光明……”
所以,这也是怜梦对于那位公主殿下调侃的声音能够最大程度的容忍,甚至还极力维护她的声名的缘故。
“可是,人们对于并不出色的小巫女选择不信任,并不是说就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桐咲不解。
“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而生命本身相比于妖怪也是无比的脆弱不堪一击。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心中需要树立起怀疑的防线,警惕着一切可能的危险,才能够趋利避害、走过令他们陷入绝望的困难。这是人类的共性。恐惧既是弱点,也是财富——正因为害怕失去,他们才不得不学会珍惜。”
她住口不说了,桐咲也低着头只顾走自己的路。再走一阵,离开了湖畔,穿越稀疏的树林,人间之里就到了。
“桐咲,你真的不问起关于你妈妈过去的事情吗?”
桐咲听她突然提到,全身一震。她有点惊慌失措的抬起头,“不……我已经知道妈妈过去伤害过很多的人。我不想在更多人前提起妈妈,让她们想起伤心的往事了。”然后她沉下头,“只是不知道,妈妈她现在是在哪里,是怎样的处境……”
茨木华扇叹了口气。“你能这样为别人着想,已经很好了。既然这几日以来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我担心的是,桐咲,你还相信着你自己的母亲的为人吗?你要知道,因为当年的事,幻想乡多少当年她的旧友,已经与她反目成仇。”
“这是……真的?”虽然她已经从几人来的经历觉察了。这种事实说出来,还是让她惊心不已。
“所以桐咲,你需要处处小心才行,不要轻易讲起自己所知道的你的母亲的事来。”“……嗯。”但是她依然不解,自己的妈妈到底有怎样的本领,能够如此深远的影响到幻想乡本身。
“自然那件事的主要责任并不在魔理沙。只是被煽动人心的妖怪利用了而已。她外表开朗,坚强,但也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恐惧甚至说狭隘,只是藏的更深。正是这一点被妖怪利用了。”
“煽动人心……有那样可怕的妖怪在吗?”
“嗯。能够懂得并戏弄人的精神的妖怪,不仅能够直击人类恐惧的根源,对于精神更加脆弱的妖怪来说更加避之不及。如果被煽动的对象是强力妖怪的话,恐怕那件事会更加难以收拾吧。这样难以和任何群体共融的存在,当时由知情者一致的同意,由博丽灵梦前往彻底封印了。”
这些话怜梦从来没有听人讲过。她怔怔的听着,仿佛一同经历当年惊心动魄的事件。
“……我了解的也是片面。”茨木华扇眉头微蹙,继续说道。“但是即便退治完成,那件事给魔理沙、给很多人造成的无法估量的伤害不用说,就连归来的灵梦,不知道为什么都很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不知道她在为何事而后悔。她的消沉情绪,还有人与妖怪之间的分道扬镳……我甚至认为是导致她比预期提前离任的原因之一。”
“……啊?可是记得慧音老师说,博丽灵梦大人寻找接班人选的时间已然晚了……”
“那是相对于她突然的离任决定来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年届三十的她力量仍然雄于幻想乡,至少再有十年也没有任何问题,何况她作为历来天分最好的巫女之一这样做也无任何异议。”
“那,她现在去了哪里呢?”桐咲急问。
“灵梦她……大概三年前,即怜梦刚刚接任不久,突然决定离开神社远行。从此再没有人见到她。据她临走时所说应该是和隙间妖怪八云紫有关系,不过那些事跟桐咲你并没有关联。”
“就算这样,妖怪毕竟只是‘煽动’而非‘操控’,恐怕有些原因是出于内在而不是外在。”她突然打住了话题,表情严肃起来,“现在的她到底有没有向众人隐藏着什么,还未可知。就是这样。桐咲你还相信着她、爱着她吗?”
“华扇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桐咲突然隐隐觉得不对劲。难道说妈妈她……
“不,我不知道。”幸好,华扇只是摇了摇头。“究竟现在你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既不开口讲,也碍于需要隐藏身份的决定不便说给其他人。而且,我因为某种缘故,也无法全力协助博丽巫女调查此事的究竟……”
她陷入了沉思。怜梦相比于三年前刚继任时,虽然仍没有实质的成就和功劳,作为巫女的直觉和灵力都在成长着。从她不冷不热对自己的态度看得出,她已经逐渐感觉到,华扇作为“仙人”以外的另一个身份了吧。
“我相信我妈妈。她不会再做什么危害大家的事情的。”这时,桐咲的声音异常的坚决。
“即便……她现在的真实身份谁也不清楚吗?”
“她对我,对爸爸的爱……不会是假的。妈妈她不会离开我们的。我是这样相信的。自然……如果妈妈在的话,我一定会问的清楚。”
华扇不禁望了望薄雾中苍茫的小路远端。前面还有多少路,从这里望不清楚。两人只是心里知道,这条路通往现在仍不在视野中的人间之里。湖边冷冷的风吹过,零落的草茎掠过她们脚下。
对于一个人的信赖,到底是处于了解,还是发于感情的一种、近乎盲目的固执呢?不仅是桐咲对她妈妈如此,过去曾聚集在博丽神社的旧友,亲近人类的那一侧对于不成熟的新巫女怜梦的信任,恐怕也是这样一种“盲目的固执”吧。
“桐咲,你觉得怜梦能够有朝一日,成长为灵梦那样强大的巫女吗?”桐咲一时没有回答,而华扇也并非等待她的意见。
“现在再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已经不像三年以前、四年以前那样,近乎于彻底的否定。有时真的觉得怀着希望,事情就真的能够好转呢。我是这样想的,还有早苗,或许还有八云紫,射命丸文等等……”
“请等一下,”桐咲突然察觉,“……八云紫?您刚刚就提到,似乎前代博丽灵梦大人离开就和她有关系。”
“嗯。那个八云紫是,守护着整个幻想乡、幻想大结界的,很重要的……”

没有等茨木华扇多作解释,风声异响,就连桐咲也一惊站住了脚步。树叶翻飞,水波潋滟。
“啊呀呀,你们在这儿啊。”
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俏丽高挑的身形,现在张开翅膀、稳稳降落在雾之湖面之上,高齿木屐的鞋底轻轻点着水面。她正是早上带着桐咲卷入历险中的射命丸文。
“文文小姐!”桐咲失声叫出口,“你怎么在这儿?”
“哎?你们认识的?”华扇微微的吃惊。
“老相识啦,从这孩子上辈子就认识啦。”文文调侃着,对于华扇的在场好像毫不介意。
“怎么样?那个白袍人追到没有?”桐咲焦急的问道。
射命丸文用手指搔了搔脸颊。“那家伙真是麻烦的很。虽然有几个勉勉强强算是帮手的同伴,还是让她逃脱了。真是追不上、围不住呢,那样形迹可疑。”
“哦……”
文文平安无恙,桐咲为此感到高兴,但也是十分担心——她隐隐觉得,这样令文文都觉得棘手的陌生人盯上了自己,恐怕不日间将再次找上门来。
对于自己怀着恨意的,还有平之助他们……
“于是……射命丸文的取材继续进行!来,桐咲对镜头笑一个——”
文文的在这样的阴天里简直让人嗅到阳光的味道一样。真不愧是注重形象的新闻记者——这会儿她已然换了一件整洁的白衬衣,从肩至腰多了一条华丽的枫叶色条带。反正以她的速度,赶回家里换一件衣服是方便之极的事情吧。但这样不合时宜的开朗却让对面两人心里并不好受。
“我说,文你过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要送桐咲回人里了。”茨木华扇有点没好气的说道。
“啊呀~不要这样,人家东奔西走取材很辛苦的说……”
这时候桐咲和华扇一齐转过身继续走了,文文见状,赶紧从水面上跳上地来。“喂喂!等一等桐咲,这一次有好消息哦。”
“好消息……?是什么?”
“我在人里附近见到你的妈妈了。”文文机灵的一笑。“说不定等你回到家,你妈妈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了哟?”

(本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4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众矢之的

桐咲放开了步子奔跑着,急促的喘息着。尽管阴云低垂令人透不过气,尽管她的胸中比起初闻消息的惊喜,更多的是惆怅和迷茫。
“桐咲!不要想就这样一直跑到家啊,你会吃不消的!”华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文文飞在上空,不紧不慢的跟着。
茨木华扇说的没错……桐咲现在额发被汗水沾湿,腹部作痛,但是她的双足完全不想要停下来。直到她在稀疏的树丛之间望见人里的大门,突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心中的目标,她的腿一软,差点摔倒。把手放在起伏不停的胸口上,她看着熟悉的门楼;在她略微显得哀伤的脸上,眸子里微光闪动。
乐观点想……那样苦苦期盼的日子,总算迎来了终结。虽然“仅仅是”一周左右的分别,经历这几天的历险与听闻,桐咲感觉好像经历了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一样漫长。
更重要的是,妈妈她安全的归来了。从文文的口气来看,并没有显得和人类有什么区别的异样。
“我就到这里啦。如果咱贸然飞进人里可是会被赶出去的。”文文的声音传了过来。
“……恐怕是被退治的对象呢。”桐咲想立刻这样回答,哪知道喉头发甜,气喘的厉害,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发出一串的咳嗽。
这时,一只手轻轻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摸。“我能够理解你急切的心情,桐咲。”茨木华扇说道。“也别太着急了。母女单独相处的时候再问起吧。”
“嗯。”
“桐咲,我也不远送了。我可能还会回到怜梦那里看一看。以后再见吧,多多保重。”
她和两人作别,在她们目送下走进了人里。眼前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熟悉街道,让她感觉渐渐宽心。仅仅是由于快下雨了,因此人比平时要少。
“妈妈安然无恙。这就足够了。”一时间,她似乎感觉压抑在胸口的烦闷和恐惧轻了一些。

“桐咲——桐咲——”
这时,却听有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声音在远远呼叫着自己的名字。桐咲感觉奇怪,循着声音找去,转过街角时,她看到了她的同学。
“织子!!我在这儿!”
“桐咲!终于找到你了。”那女孩跑过来,满脸关切。“真是的!你大半天都去了哪里啊!明明应该在家养伤的!”
几乎是听她气喘吁吁的提起,桐咲这才想起一天前自己还弄伤了手臂。曲折的经历与浓郁的思念让她几乎忘记了自身。
“我出去走了走……”她敷衍着,“织子,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你爸爸不知道你一大早去了哪里,急忙想找你回去。对了,人家快中午时去你家看望你,结果你却不在家,哼。”
“实在对不起,让你白跑了……我这就赶回去。”桐咲赶紧道歉。
“对了,除了你爸爸,还有其他人也在找着你呐。”织子看起来并不生气的样子,反而有些好奇的神色。“在乎你的人还真是多啊……”
“谁?到底,是谁要找我?”
桐咲心里怦怦乱跳。她希望是自己母亲,而不是那个平之助。
“说出来让你吓一跳!”织子突然眉飞色舞起来,“首先是东风谷早苗大人!风祝大人是如何认识你家的呀,咲酱你居然一直瞒着我~”说着扑上来抱住了她。
桐咲万没料到好友会这么兴奋异常。想来苗姐这位全村敬重的大人物,也对织子说了拜托的话,让小女孩受宠若惊吧。“唉唉,这个说起来呢——”
“啊,算了。”织子放开了挣扎的桐咲。“总之呢,东风谷大人对我说‘麻烦找到桐咲请告诉她,她的母亲到家了,快点回来’,喏,就是这样。”说罢,织子用顺从而透着欣喜的眼睛偷偷瞄着桐咲脸上的反应,她心里仿佛还在羡慕着风祝大人的眷顾。
妈妈真的……到家了……
她终于心完全放下来了。事到如今,她反而觉得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同梦幻,一点也不真实。什么森林里的魔法使,什么煽动人心的妖怪……仿佛都只是一场梦一般。妈妈只是像从前出门那样,到森林里几天现在回来了,或许依然带来一堆叫不上名字也做不了菜肴的花花绿绿的蘑菇。她按捺住直奔回家,冲进母亲怀里的冲动。
“织子你刚才说,首先是苗姐——啊不是风祝大人,”幸好她及时改了口,“那难道说还有别人?”
“啊,那个……说来就有点奇怪了。”织子突然现出有点害怕的表情,“一个没有见过的大姐姐,是在我在街道上喊你名字的时候听见了。她的眼睛很美,不过不知道怎么有点让人害怕……”
“不认识的姐姐?”
“嗯。她当时在石川家的店铺门口。她说她认识桐咲你的妈妈,有事情想告诉桐咲你。她说就在那里等着。”织子突然看见桐咲的身子晃了一晃。“桐咲?怎么了?”
“不,我没什么。那既然很近,……我们……如果是妈妈的朋友……”
织子不知道,桐咲现在心中突然涌起的惊惧几乎让她无法说完一句话。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她只是努力的在猜测,却无从猜起。
“她还说有礼物要带给你和你的妈妈。她的笑容仿佛无法拒绝,我就继续来找你了。……桐咲?”
她觉得桐咲的微笑很是勉强,更有点魂不守舍,心里暗暗犯疑。
“啊。是了,礼物……昨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来着。”
“哦,是真的吗?那,生日快乐了……”
“织子……不好意思问一下,你身上带着零用钱吗?既然……到那家店铺,我想给妈妈买束花。”石川家的店是在人间之里经营了几十年之久的花店。
“啊、是啊,”织子被这么一问有点措不及防,“可是,这是给爸爸他买酒的……”
“是在抱歉,可是我在回家之前急着想用。并不多,就是一束花啦。等我回家会找爸爸还你的。”
“好吧……爸爸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一些叔叔们去神社了,这会不知道回来没有。”
“请放心,我会一起去跟大叔解释清楚的。”她说完,拉着织子往花店的方向走去。
“哎哎!等等……”
桐咲没有做声,在她眼里,仿佛周围零零落落走过的村人都已不复存在。过了几十步,在织子的大声抗议下,她们站在那家店铺的门前了。过去每次桐咲从店门前经过时,都要忍不住停步下来,驻足观赏门口还挂着水珠的花儿,但是从来没有买过。囊中生涩让她几乎没有信心走入店门。而现在,偌大的花店里有点黑乎乎的,店家似乎没有因为阴天而掌灯,不知什么缘故。
“……不知道那个姐姐有没有还在这里等着。没准已经回去了。”织子小声叨咕着,看起来她对眼前有点安静的景象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桐咲向前迈步过去,而织子小步小步的挪着。虽然门大敞着,几个花架挡着店里的场景看不清楚,如同天然的玄关。
在桐咲一脚踏上店内地板的同时,她突然听见了里屋的说话声。
“你……其实是妖怪吧!?到底有何贵干!”
同时听到这句话的两位小女孩同时身上一震,握着的手也捏紧了。
“三郎,不要讲话了……”一个有些衰老的声音,充满恐惧的乞求着。
“你不知道妖怪是禁止进入人间之里的吗?”先前那个壮年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好像想努力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快出去!”
桐咲从花架旁边探出身子望去。店里并不深,只是光线较暗。一瞥之间,只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微微转身,酒红色的裙摆飘动。
有如玻璃破碎般刺激着耳膜,惨呼声让桐咲一时间浑身僵硬。她扶着花架,紧张而沉重的呼吸立刻让那妖怪知觉。

“哦。”


桐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躲在她身后、同样听到了先前说话的男壮年惨叫声的织子,绝望而短促的尖叫。
“跑!”
她倏地转身,用全身力气把织子往门外推去。此时妖怪似乎还没有动,而自己离门边就只有一步之遥。她默默祈祷再怎样嚣张的妖怪,至少不会在人里的街道上行凶。而且苗姐已经来到了人里中——
然而,刚刚伸足出去的她,扑地摔倒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踩在后面的右脚像是牢牢黏在地上一般。
准确的说来,是缠在了当地。一条不知从何处伸来的藤蔓捆住了她右脚,一旦倒地,藤蔓开始拽着她身子往店里更深处拖去。
“快跑!快去找苗姐来——”桐咲最后看到吓傻了的织子坐在门外地上,用尽力气喊道。
然后桐咲小小的身体被残暴的掀起在空中。花架倒塌,更多的藤蔓纷纷撑破了四周的花盆,如皮鞭般抽出,缠住她的四肢脖颈。倒刺陷入她的脚踝手腕。
“哈——”她的眼睛大睁着。这样的变故让她惊的说不出话,只是本能的挣扎着,如同有力的手掌中挣扎的一只小鸟。可是再怎样蠕动,只有加剧手腕脚腕处刀割似的剧痛。她双足悬空,身子几乎举到了与对方平视的地步。
“你好啊,水野桐咲小姐。”那绿发的妖怪微笑着,在黑漆漆的店内笑容依然显得甜美异常,充满成熟的魅力。“向你和你那隐姓埋名的母亲问好啦。我是风见幽香,四季的鲜花之主。”
“你……认得我……”桐咲加紧喘息着。“幻想乡多少当年她的旧友,已经与她反目成仇。”华扇的话此时在她耳边隆隆作响。
“嗯嗯,我和你妈妈算是从梦幻之国就认识的‘老朋友’。不过桐咲酱关于你的事,还是近来才听说的,”她负着手,贴近了桐咲的脸,“从一个自称‘与异变解决者有着深仇大恨’的妖怪那里。”
被破坏的花盆、纵横纷乱的植物搞得一团糟的店内,花店老板在不远处背紧贴着墙壁“啊啊啊啊”颇为滑稽的叫着,一位青年伏在地上,呼吸几不可闻。
“闭嘴。”花之妖怪只是说了句,花店老当家立即大气也不敢喘,声音如同被剪刀喀嚓剪断一样的空气里消失了。开店几十年的他自然知道花之妖怪的恐怖。空气里只剩下桐咲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桐咲咬牙说道,“我妈妈她明明已经远离了人与妖怪之间的纷争……”但不等她说完,腹部被什么抽中,前所未有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啊。正是因为她远远的躲开了,把当年发生的一切抛在脑后。”风见幽香带着玩弄般的语气,“我很是奇怪,不知她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妈妈她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好吗,桐·咲·酱。”
桐咲闭口不言。这个时候远远的传来洪亮的钟声,那是有妖怪进袭的警报。风见幽香仿佛完全充耳不闻,她仅仅是举起了手里的阳伞,锐利的伞尖一直向上,挑起了桐咲无力垂下的下巴。
“哦哦。简直和你的母亲生得没什么两样呢,特别是那永远不服输的眼睛。明明只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小孩子。真是可怜的女孩。”
尽管被痛楚包围,尽管内心战栗着,桐咲还是直视着风见幽香那危险的红色瞳仁。她看到对方眼里的轻蔑与恐吓似乎减淡了些。伞尖慢慢往下垂去。
但是到了桐咲的胸口,伞尖稳稳的停住了,距离她起伏不停的胸口不到半尺。
“对了,我说过的,要给你母亲一件礼物的吧?”
桐咲盯着指在胸前的伞尖,店里忽的一晃亮了起来,有如云上晴空。店主又咿咿的叫起来。灼眼的如同太阳的光球在伞尖凝聚,越来越大。
“听说她近来过的很自在呐。不过,一旦……”
风见幽香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入耳中。桐咲感觉胸口如同被烈火烧灼,如同被虫子啃咬,沸腾的血液窜到四肢百骸,令她身体僵直。她出不来声音,眼角却噙着泪水。
“妈妈……”
桐咲并没有害怕,只是思念着她仍来不及见的一面的、数日未归的母亲。门外远远传来熟悉之极的呼叫声与急促的脚步。风见幽香目光明亮,笑容微绽。
“如果雾雨魔理沙失去了……这个平凡的女儿……”
白光吞噬了视野里的全部。
这是桐咲失去意识之前知道的最后一件事。

(本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桐咲!”
一张带着顽皮表情的少妇的脸倏地挤入了视野,正在呆呆出神的水野桐咲吓得一时无措。
“果然是在这里!”
“……妈妈!”
愣了片刻,桐咲才叫出了口。那位二十多岁的少妇伸出手,拉住了她小小的手掌。
“该回家去啦,到午饭的时间了。”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一年,桐咲五岁。
那时人间之里周围还不算危险,孩子们时常还是结伴到这里玩耍。不过这时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伙伴们大多都回去了,只有桐咲一个人依靠着村外那棵最大的梧桐树坐着。轻风吹拂下的草地一道道掠过波浪一般的的光彩,偶尔有白色的蝴蝶从身边翩翩飞过。
“竟然连你爸爸那样的厨艺都没办法叫你按时回家吃饭……”年轻的母亲扶着额头,装出很无奈的模样,“真是的,咱家里饭菜的香味,我从这儿都能闻到啦。”
桐咲使劲嗅了嗅,摇了摇头。“桐咲什么也没闻到啊。”
可是妈妈轻轻戳着她的小鼻子笑着说,“那样的话真该好好训练一下了。如果在村里跑迷了路,必要的时候还能追着这香味找回咱家啊。”
“妈妈……当初是追着这香味找到爸爸的吗?”
这回是做母亲的愣住了,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过了片刻,她嗤嗤笑了起来,而女儿也一同笑着。
“小坏蛋。嘴上从来不吃亏。”她揪了揪桐咲头顶的小辫。“我猜,是不是哪个伙伴告诉你说这树下有财宝?想要什么东西,告诉妈妈去给你找就好了。”这位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收藏癖,心想女儿有和自己一样的苗头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桐咲嗫嚅着,似乎有些害羞说出口。“真的没有。”
“一定有原因的,”母亲带着狡黠的笑,“不然这么扭扭捏捏的呢。”
小女孩似乎被看穿了,她的脸更红了。
“桐咲……桐咲只是在听梧桐姐姐说话。”
“梧桐姐姐……的话?”
“是的。妈妈你听,”桐咲微微仰起头,看着在风里哗哗作响的茂密的树叶。“她一直在对我们说话呢。我和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也是,一直说个不停。不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倾听她的话,她就很失望的在那里一直说啊说的。桐咲心想,虽然现在听不懂,总有一天我能够听懂梧桐树姐姐她在说什么的。那时她一定会……很高兴。”
她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彩。母亲听着她天真的言语,心里有些好笑,更有些感动。
真是个充满幻想的孩子。她想着。如果让她像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努力追求着未知,追求着更强,放开去闯荡这个无所不包、奇妙难言的幻想乡,会不会是更加适合她的人生呢?
但是,那样的事情绝不会让它发生。自己的迂回之路不能让女儿重走。这一点自从桐咲出生之时就已经决定了。她把桐咲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很轻。
“其实妈妈能够听得懂梧桐树姐姐的话啦。她是在叫你赶紧回家吃饭,小坏蛋。”
她突然想到,女儿的名字里有一个“桐”字,是不是让幼小的她对这里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种亲切呢?
雾雨魔理沙——不,水野纱丽——所知道的是,尽管没有过去两年桐咲就已然懂得自己和梧桐树姐姐终究是无法对话的,女儿还是时常在放学后来到梧桐树那儿,在下午温暖的阳光里坐在树荫下,暗暗沉思着什么。

第十五章 爱深切

在警铃响彻人间之里村落的时候,东风谷早苗正在村子另一边的大街上。
桐咲以及前去寻找她的那个孩子织子迟迟没有出现,让早苗无法在水野家里安坐,于是也出来寻找。突如而来的警报让她吃了一惊,她和街上寥寥数人一样,下意识的转头四顾,寻找着可能出现的入侵者。
人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响起过警报了。以人里周边为界,十几年人与妖怪愈加严重的隔阂,早已让弱小的妖怪妖精不敢靠近,而强大妖怪则由巫女或者贤者出面,暂时维持了双方大体上互不侵犯的对峙局面。此时早苗的心里只想,会是谁呢?
天空的云越来越重。这时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远处,从村子另一边传来的女孩子的哭叫。
“织子的声音?”
或许袭击事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顾不上许多,运起风祝的力量。顿时,她宽大的袍袖裙摆被风鼓动,她也轻飘飘的升起,直接飞越几重街道,前往织子的声音传来的地点。二十几年的风祝经历,对她来说操纵身边的风、乘风飞行就如走路一样容易。
循着声音她几乎顷刻间就找到了织子的身影,一个村民一边安慰着她停止哭泣,一边喊着周围匆匆忙忙的跑过的人们应对紧急情况。
早苗降落在不远处,快步上前。“发生什么事了?”她抽出了腰间的御币。
“啊,正要派人去找您,东风谷大……”男人急忙行礼。
“别说那些了。”早苗急问,“侵入的妖怪在哪里?有人见到是什么模样吗?”
“这个孩子说的……但她一直哭着,说不出话来……”
早苗已经蹲下去,抚摸着织子的脑袋。
“不用害怕,早苗姐姐在这里。”她柔声说,“带我去你看到妖怪的地方,好吗?织子。”她同时心中判断,看来并不是她最为担心的妖怪大举蚤乱,不然此时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向她报告实际的事态。但是仍然愈早赶到出事地点解决愈好。
织子僵硬的点点头,看来还在忍不住的颤抖着。
“早苗大人……快去……桐咲在……”她断断续续地说。
早苗心里惊疑。“桐咲……?”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吸引了这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伴随着邻街震动大地的巨响,墙壁洞穿、瓦片飞散的声音,如同烈阳般耀眼的一束粗大的光束斜斜的直冲云天,狂躁的搅动着满天阴云,街道上忽明忽暗。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有的下意识遮住眼睛,愕然望着这惊天动地的奇景。
早苗已经不是多年前刚来幻想乡时,自恃现人神的力量而咋咋呼呼的女高中生。她在周围人人几乎都不知所措的时刻依然保持着思索能力,立刻起身往那个方向赶过去。周围的人一愣,有的也大脑近乎空白的跟随过去,包括被大人拉扯着、跌跌撞撞的织子。女孩子似乎吓得已经忘记了哭。
“如果……桐咲真在那里的话!”早苗发现自己正狠狠咬着下唇。刚刚那种威力的魔炮,在她所见过的人里面,排除已然不复当年的水野纱丽——雾雨魔理沙,就只有……她拿御币的手心微微出汗,指甲陷进掌心。
如果是那个妖怪来寻衅的话,最后结果会怎样,她简直不敢想象。
当石川家的店铺远远的望见时,可以预见的混乱场面一览无余:人们惊慌的四散逃开,石川店铺一整面墙,连带着街对面的屋顶已被整个掀飞,房屋的椽子倒塌下来,与成堆的瓦砾一起散落在街道上。而一位风姿绰约的红衫少女,一手提着收起的阳伞、一手支着腰间,表情轻松的站在自己的杰作之前。
“风见幽香……!果然是你!”
“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东风谷早苗小姐吗。”幽香妩媚的调侃着,如同和友人间茶余闲谈。“这么多年没见,又长大了呀。”
“你为什么无视约定,刻意过来寻衅?”早苗根本不理会,平举御币直指风见幽香快步上前,神情平静,眼里却几欲冒出火来。“看来今天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仗着自己力量恣意妄为的后果。”
风见幽香轻哼一声,依然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把阳伞的伞尖在另一手里掂了一掂。
“啊拉,真过分。今天明明是给某母女送生日贺礼来着。”
早苗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你在说什么疯话?来这里大肆破坏……”
义愤填膺的她突然想起了桐咲。触及内心的恐惧,她下面的话出不了口。风见幽香笑的愈发得意。
“你把桐咲……刚才……”
早苗已经站住了脚步,虽然御币还指着对方,她却忍不住两腿颤抖。她拼命让自己信服,这只是对方让自己心中动摇的精神攻击而已。但她惊惶的内心已经无疑表露在急迫的呼吸上。
“真是迟钝呐。你也知道吧——那样娇嫩一个小女孩,轻轻碰一下,就坏的不成样子了呐。”
身后听到了二人对话,被大人搀扶着的织子,此时已经晕了过去。
“是的,我杀了她。”
话音未落,二人之间的地面突然尘土激扬,一道沟壑箭一般的向风见幽香所站的位置劈开过去。幽香只是往旁边错了一步,轻飘飘的让过,但是仍飘在空中的酒红色裙角被仿佛无形的兵刃切下的一小片。随即,她背后耸立的墙上发生了爆炸,一时呛人的烟雾弥漫。
“哈,还不错,”风见幽香捋了一下头发,“再来两次这房子就彻底倒了哦。”
“风见幽香。这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东风谷早苗一字一顿,声音听起来冷酷到可怕,但是风见幽香对此只是嗤笑。
“当年那个怕事的小风祝,居然也硬装成这副模样……”
但她突然不说了。所有人眼前同时一暗,本就阴云密布下的街道,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如同黑夜。只有人和房屋的轮廓,清晰的映衬在远方铅白的天际上。
“这……”
突然间头顶再次大亮。众人惊愕抬头,一道又一道的光从天而降,陨石般的白色光球已经向风见幽香站立的地点砸了过去。阵阵炸裂如同神祗震怒,众人眼中眩晕,耳中轰鸣。
“哦!”风见幽香甚至没有料到这样猛烈的宣战的姿态,但作为绝对自信的强者,她只有心中渐渐的更加兴奋起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她心里暗暗称道,一边优雅的回转闪躲开所有的攻势,偶尔伞尖点出魔弹把光球炸开。然而在如闪电般剧烈的光晕下,她渐渐看不见早苗站立的地点,而光球甚至还在变得更加密集。
脚下的大地也在颤动,仿佛变成了波动的水面。一道土浪突然奋起砸到,幽香及时跃起,才没被土石卷在当中。不难看出她口称的“拿出全力”并非虚言。神力足以让人类和一般妖怪心中惊恐、战意全失,然而她可是风见幽香——纯粹的自然之力孕育出的怪物。
“好,该我反击了。”
她举伞斜地里一挥,妖力自四面八方迸射而出,一时间风向竟然逆转,吹飞了身周十米的光球。紧跟着,她身周周围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织出一张大网,封住了土浪的突进,也一时把来自上空的攻击挡在外面。
“要比力量,你还差得远呢!”
然后,藤蔓上结出花儿千朵万朵,散为花瓣,如雨点般倾泻而出。光球的密度稍减,风见幽香终于看见早苗在弹幕缝隙中疾速飞行的掠影。“看见了!”她将伞指过去,花瓣也蜂拥而上。
但是早苗一言不发,手中御币挥出,风再次如粘稠的潮水般涌动。花瓣纷纷的被风吹偏了方向,往天上飞去,早苗随风飘荡的身影也是难以捉摸。幽香尚未再次来得及出手,紫光闪动,重重叠叠的御札直奔面门而来。她千钧一发撑开了阳伞,御札全打在伞面上爆炸,发生灵力的碰撞甚至让预备不足的她退了一步。
她暗暗恼怒,被对方弹幕一直压制着,无疑是一种耻辱。
“这种不疼不痒的攻击……也差不多了吧!”她浑身发热,眼中突然迸出妖异疯狂的色彩。再次挥伞,妖力与神力两股直接碰撞,这一次更加强大的力道让两旁的房屋都在摇晃。藤蔓上结出硕大的花轮,伴随着兵刃相击般的锐响弹射出去,将进袭的光弹一一击破在天上。
让出足够的空间以后,风见幽香自己突然挺起伞尖,指向了街道的方向。
众位远远看着一动都不敢动的村民、沿着街道两旁的上百家店铺,此时尽在她的魔炮攻击笼罩之下。从脚下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地传上来令人间万物惊骇的魔力,涌过全身,汇聚在伞尖一点。
“如果这时动手攻击的话……”幽香咧开嘴,眼露凶光。
正在这时,她突然念及一事,迟疑了片刻。
只见早苗在光幕中模模糊糊的身形,拦在她和众人之间。她双手持着御币静静站立,竟然闭着眼睛,手中快速变换着手势,口中默念。就在幽香刚刚迟疑的一瞬间里,巨大的五星图案已经在街道上浮现。满布符札的地面上五星与五星相嵌,变幻着华丽的光芒。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纵横交织的光柱撕破了地表,将藤蔓斩成一截一截,同时不及反应的幽香也被数道光一并贯穿。她勉强稳住步子,脸上却现出诡异的笑容,不知是对方的力量带给她的惊喜,还是因为变故来的实在太快,之前轻视的表情还来不及消退。
早苗已乘风跃起,高高飞在空中。幽香一瞥间看到,早苗清澈的眼里竟是盈满热泪。
“为那个幼小的,无辜的生命……”她眼睛瞪得大大,已经失去原来和风细雨般的声音。“到阎魔那里忏悔去吧——!!!”
光与巨响让众人一阵退缩。
近处房屋的屋瓦尽数被掀飞,窗子被打破,罡风卷着零落的花瓣压逼众人退了两步。等到他们心惊胆战的看过去时,地上被浅浅的砸出一个大坑,早苗一个人站立在当中,出声喘息着。厉风不再,云光黯淡。
“东风谷大人!”
尽管有人呼叫出声,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接近。或许是被适才激烈的战斗所威慑,或许早苗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力量有一种更加可怕的威压。仔细听来,现在她身周的风依然不自然的号叫着,似是哀哀的悲叹;人们纷纷害怕,此时贸然前去会不会突然触动神怒,招致风雷之祸。
战斗已然止歇,早苗眼望严重破坏的街市,比起幽香一开始的魔炮的破坏几乎不相上下。转过头来,风见幽香的阳伞丢在一旁,伞骨断折,而她本人的身形已经如蒸发汽化般消失不见。
尽管内心依然悲愤难平,稍稍冷静下来的她也不由得对刚刚的冲动有些后悔。她作为守矢神社当家风祝,现在所掌握的神明之力已经今非昔比。这次如此迅速的结束了战斗,更多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知道两人继续用这种程度的力量战斗下去的话,半个人间之里会不会尽毁于她二人之手呢。而且无论如何,桐咲那个孩子都已经……
念及此处她鼻子发酸,不顾身后众人,忍不住拭了拭眼睛。
“……哼哼哼……”
“!”早苗不由得举头四顾灰暗的天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花的香气。被自然之力粗暴的揉烂的花瓣在脚下泥土随风滚着。
“……花之芬芳,因为风的传播而更加绵远。”
空灵的声音,毫无疑问是风见幽香。早苗心里悚动,她头发披散,急忙摆出防御的姿态。
“在哪里!?”
笑声在空气里回荡,嘲讽之情毫不掩饰。早苗一动不动的站着,而有稍缓过神来的村民听见妖怪依然健在的笑声,更是惊惧如在噩梦里。
“身为风的使者,你能遇弱则柔,欲强则刚,而缺乏阴阳相辅的调和之力……守矢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早苗瞥不到人影,花瓣却不断在灰色的视线里浮浮沉沉。
“当心!”她大声向人群警示。可是无济于事,从全身上下传来刺痛的感觉,她大震之下,御币差一点脱手掉落。与此同时,人群里又一次发出惊惶的叫声。
“呼呼,不过……我与那个妖怪已经赌输了一次,刚刚险些又赌输第二次……”
“你说和谁?赌什么?”
早苗不明她话里的意思,喃喃的问道,幽香却并不回答。“啊啊,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早苗赶紧低下头看去时,顿时心里空荡荡的,沮丧一词已不足以形容。
她原本光洁的蓝白色巫女装,此时从头到脚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刺痛的感觉正是来源于植物蓬勃的根系——虽然只是嵌在外衣表面、并未伤及身体,但早苗深知对于风见幽香来说“更进一步”是多么容易。
不仅如此,她所在的街道,店铺墙上屋顶上,还有不少人们的身上,都开满知道不知道的花,简直成为了一条花的街市。早苗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风见幽香的声音还在继续,空洞而不失柔腻的嗓音,却刺得她耳鼓发痛。
“……第一,她赌我不会直接杀了桐咲,开始我不以为然,直到现在才发现确实这样比较有趣,所以是我赌输了。”
“你说,……‘直接’?”早苗出神的喃喃道,只有她自己能够听的清楚。
“……第二,她赌我会冲动之下杀掉你和在场所有人。这一赌我不想再输了。而已。”
早苗突然明白了她在最后的攻击之前突然迟疑了片刻的原因,一时无言以对。仿佛自己和自己一直保护的人里,只是妖怪之间为了打发无聊所玩弄的棋子。人间之里,幻想乡人类安心的庇护场所,此时此刻仿佛已然宣告陷落。
“袒护着弱小人类的风祝啊,就此别过……”
“等、等一下……你说的与你作赌的‘她’,到底是谁……”
风声岑寂下去。周围飘舞的花瓣渐渐散落,化作灰泥。早苗知道,她走了。也是的。强者本来就没有必要回答败者的问题。但暂时看来,这一次危机也算是结束了。她心中反而不再沉重,垂首片刻,迈步走向了垂危的石川店。
“东风谷大人!恐怕那间房子要倒了,还是……”
早苗仿佛没有听见。此时累累花朵依然挂在身上,如同为战败者特别颁发的“勋章”;植物刮擦着皮肤,早苗忍受着这样又痛又痒的折磨,一个人走了进去。片刻后,躲得远远的众人看见,她背负了石川家还在颤抖不止的店主出门,几个人一愣,赶紧想到迎上前去。
“可能还有几个人在里面……附近店铺里可能还有伤者。拜托大家……”
人们重新行动了起来。看见店主长子也被数人抬了出来,早苗站在一团黝黑的店里。头顶勉力支撑的椽子发出吱扭的危险声响。她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御币连挥,风刃切开蛛网一般的植物藤蔓。
她突然停下了,双膝一软差点倒了下去,不知是喜是悲。
那里被残存的藤盖住的地方,露出一双沾满灰尘的小脚,一动不动。
* * *
好热。
好热。几乎无法呼吸。
她跑着。跳着。如果是置身火炉中,总该到尽头了吧?用尽全力叫喊,却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响。
感觉皮肤要被融化,身躯要被热浪挤扁。脑袋早已发昏,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原地徒劳的绕圈。她甚至有一刻想到死去,尽快的结束这样的折磨。
不明的火舌,缠住了她的两腿。她很快停止了挣扎的尝试,睁大着双眼,感受着来自内外的灼烧的剧痛,仿佛身体已非自己所有。
“……桐咲……”
火焰将胳膊也缠住了。她没有对那个呼叫她名字的声音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绝望的注视着这个困住她、折磨她的无边无际的空间。
“……桐咲……能听见……”
那声音不再传来。桐咲的气息减弱下去,视线愈加暗淡。
突然,她感到后颈一阵清凉。精神似乎清醒过来一些,而四肢百骸的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甚至引起了痉挛感。
“……对不起,请让一下……!啊,慧音……去永远亭找……”
烙在眼中的酒红色慢慢褪去,剩余的漆黑背景里,不时有模模糊糊的光亮。后颈后背一点一滴的清凉感更加密集了。
她的眼皮动了一动,如油腻过一样。苍白的远天与昏黑的人影。似睡似醒间,一个在心里最思念的人在眼前晃动。
“妈妈……”
她感觉自己倚靠着的东西震了一下,苍白的暮景下暗绿色的发丝闪过。原来是被人负在背上。
“……桐咲。桐咲!”背着自己的人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呢喃,反复急切的呼叫着。
阴了好一时,天上终于下起雨来,而凉爽的感觉正是来源于此。桐咲感觉绞着浑身的疼痛愈加难以忍受,舌尖都僵直几乎发不出声音。
“苗……”她牙关嗒嗒的相碰。
后面的“姐”还没发出,她头一垂,又昏迷过去。
* * *
人类,有时候为什么能够甘于忍受痛苦,甚至是不惜抛弃无比珍爱的自己的生命呢?
因为是人类啊。
生命脆弱的、顾虑多多的,因此而善变的人类啊。
* * *
“……这究竟是?”
“我刚刚听见了警报……是谁……?”
“……桐咲!桐咲!”
“等等!……丽,你要去哪里!……”
似乎曾有人反反复复呼叫着自己的名字。但是等桐咲“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声音早已远去。思绪就和天空一闪即逝的闪电那样,刚形成模样就已溃散,只留下昏暗的幕景。外面雨声沥沥,天空也是同样的昏沉。
似乎有人坐在身边的黑暗里,又似乎没有。她刚恢复一点意识,再次感觉浑身又烧灼起来。虽然这一次酒红色不再染遍视野。她的身体难以安分。
“好热……”
脸上一凉,似乎有人拿凉毛巾擦着,可是无法减轻她内心的灼痛。
“桐咲!别怕。躺着别动,别动……医生很快……就……”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父亲。那个跪在身边男人不断安慰着,但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听起来害怕的很。
“爸……妈妈……我想见……”
父亲没有回答,转身去盆里投滚烫的毛巾。桐咲害怕起来,她想四处张望,可是全身不听使唤。
“老爸……妈妈她……”
忽的,她全身如被一股电流穿透。眼前的景象疾速退入黑暗,这一次是她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藤蔓扯入黑暗里。
“难道说……她……”
急促吞吐的呼吸,连带着将要呼出的话语,一并压入了早已不堪重负的胸中。好像要炸裂一样。
* * *
铅灰色,橙黄色,与绿色。天地间一切之物,如此分明的形成了三个条带。
太阳花田。这是尚未属于桐咲知识之中的词汇。她也不会明白——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怎样会在这里、以这样的视角静静看着这令人屏息的景象。
说不出的广阔无际。令人沉醉的宁静安详。美丽如同天堂秘境,又给人深陷地狱囹圄的死寂与绝望。仿佛天都在怜爱着这片领域,迟迟不肯如人间之里那样降下滂沱大雨来。稀薄之极的雾气仅仅带来湿润的气息,滋润着不论是人,妖,还是花。
在这样和睦的景致里,不用说是此间盛开的太阳花和生活在这里的妖怪,就算是偶有路过的人类,也会讨厌起突然出现的喧哗来吧。
可是,寻衅的叫嚷声就在附近,接连不断。同时升起的,还有愈浓的灰烟。
“风见幽香!!你在哪儿!”
刺耳的叫声充满了愤恨,不,甚至是同归于尽的决意。桐咲于昏昏沉沉中看见,灰黑的浓烟蔓延着,花丛中开始偶尔间迸出一点火光。与此同时,周围如画一般的向日葵海不再静寂,纷纷向尚未露面的入侵者发出斥骂的声音。
是的。她能听到。那来于自然之间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漂泊的意识似乎也被这种同仇敌忾的情绪渐渐感染。
我……是谁?她迷茫了。趁着雨还未下,橙黄的火在花海中开始蔓延。但是这样庞大的一片花田,里面盛放的向日葵何止千万。阴沉的风吹过,传来仿佛超脱世外的波涛之声。
这些……会全都是死去的生命吗。她突然产生了这样奇异的想法。
如果我死去,会变成这片花海之中的一员吗?

一个女人的背影走进了视野。她身着普通的村人服装,浅栗色的头发披散在背后。但是蓬勃的火光让她的身影愈加漆黑,而随风飘起的透过光亮的发丝一缕缕显出金黄。
这是谁?对于此时的桐咲,明确的答案似乎就在近旁,却够不到。似乎一只无形的手,挡在她与身为桐咲的记忆之间。她仅仅是觉得那是无比熟悉,无比思念的影子。一团火从她的手里持续的发出,此处背着看不清楚。
“风见幽香……!你不是要找我出来吗!?现在我过来了!……”
她的声音越高,花田的火光愈烈,而周围花儿的痛苦的叫嚣声也更加令桐咲头痛欲裂。
“你不要让那孩子……卷入过去的恩怨。我一个人……”风声猎猎。
这时候,另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声音传入桐咲的耳朵里。是如此的清晰的传来——不,简直就像桐咲身体里发出的一样。她害怕起来。
“……想要救回那个小女孩吗?嘻嘻,就用这样‘请求’的方式?”
“风见幽香,你快点出来!不然我不会住手——”花田中那个人倏地转过来。
桐咲看见了她的脸,一瞬间想起了一切。如果她自己是真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不顾一切危险,冲入那个人的怀抱。
和听见的声音一样,自己的母亲——水野纱丽的脸上也带着近乎残酷的决意,以及悲凉。看她的神情,似乎并未发现风见幽香的身影,更没有注意到“桐咲”的存在。看来风见幽香仍隐着身形,欣赏着孩子的母亲无助的模样。
她突然想,会不会是风见幽香的缘故,有意让自己的意识来到这片花田,“欣赏”这对母子的窘态呢?
“风间——”
突然,大地动摇起来。眼前正在熊熊燃烧的向日葵似乎有了生命,一棵一棵卧倒下去,似乎是钻入了土中,火势也伴随着弱了下去。似乎水野纱丽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变化。
紧接着,更多的向日葵花疯狂的冒出来,几乎一眨眼间,之前燃烧的残破向日葵的位置就已经被新的取代。被它们所进逼,纱丽退了一步,她接着冷静的挥了挥手里的火光,面前再次燃烧起来。可是和之前一样,无论怎样点火,新生的向日葵只有更多,而空间更加狭窄。到最后,她的身影完全陷入一人多高的向日葵的包围之中,附近的花轮纷纷垂头,俯视着被困在其间的水野纱丽。
桐咲只能够呆呆看着这一切。她似乎能感受到花丛中那个人的愤怒和绝望。
“魔理沙。为什么你不使用魔法?你那原先为之骄傲的魔炮呢?难道你以为,太阳花田会允许一个四处纵火的普通人活着离开么?”
这样强大的自然力量之前,她已经放弃了抵抗。无数以她为中心的向日葵花轮,好像围观处刑的千万双眼睛。
“幽香……我只是不解,你为何要害死我唯一的女儿。如果你只是痛恨着过去的我……”
她的言语里充满了苦涩。但不等她说完,周围的花纷纷的雀跃起来,有如野蛮人美餐前的舞蹈。
“你选择了无视我的问题,普通人。好,闲谈到此为止,孩子们,马上可以进餐了。”
桐咲的内心被猛烈的撕扯着。“妈妈!!!!!!!!!!!!!!”但是没有声音发出。
“啊对了,我和‘她’的最后一个赌。”
仿佛所有天籁之声都从这片大地消除了,只剩下风见幽香悠然的独白。
“她赌我会放过前来寻仇的你。很可惜,这次她要输了。”
花儿们在涌动,似乎等不及幽香下一句话说完就会一拥而上。
“你们这些喜好戏弄感情的妖怪,”纱丽此刻无计可施,唯有苦笑,“真是恶趣味的赌局。”
“是啊,妖怪之所以存在还是为了什么呢?”
“与异变解决者有深仇大恨的妖怪”——桐咲突然回想起来,关于与幽香作赌的那个神秘的妖怪,幽香曾经这样提到她。
“……煽动人心的妖怪。”
桐咲真想用最大声音叫出来。风见幽香,这个实力强大到无法估计、得意洋洋的戏弄着人心的妖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被那妖怪利用这一点。不知道那个尚未现出真正身份的妖怪,究竟是用怎样的方式抓住了这位强者精神的弱点,“操纵”着她闯入人间之里,先引来、再除掉魔理沙。
但是这样想已然无济于事。
“永别了,美丽而又短暂的恋之花啊。”伴随幽香最后的发言,花枝一齐扑上水野纱丽的身体,越箍越紧。
精神的急迫在桐咲胸中已达极点。她似乎感到自己燃烧了起来,无尽的能量冲破身体,向着四面八方急涌出去。
就在这时,茁壮如同远古石柱的木枝,从母亲所站立的四周纷纷破土而出。进袭的向日葵花被迫排挤出去,蓬勃生出的尖锐枝条将捆缚着母亲的花藤无情的切断——
但只是最后的意识而已。身心如煎,桐咲眼前金星闪动,再次陷入长久的昏迷。

(本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5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喧嚣月夜


一片漆黑中,稍稍亮起一点微光,很快又恢复成无差别的黑色。记忆的片段也在她脑中如此般时隐时现——


一步步走近、微微怪笑的黑色魔法使。


被腾腾浓烟和尘土玷污了的翠绿竹林。


红白的小巫女无言离去的背影。


还有,简直如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一般、直指在胸前的伞尖……


紧紧跟随,无法消退。如利爪般紧紧攫住她的记忆,完全占据她的脑海和视线。时而她仿佛惊觉从噩梦中醒来,想要挣扎着起来,下一秒却又掉回到记忆的漩涡之中。无尽的梦魇,让她分不清是醒是睡,是现实还是虚幻。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知觉中的事物在一点一点的明晰。然而,一开始她的思维极为迟钝。长久困窘于梦魇让她内心疲惫之极,她本能的排斥着自己的感官,并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场景。她宛如一具人偶,事物映入眼中,却引不起任何内心的波澜。


直到她最终,看清楚了面前那是什么。犹如把昏昏沉沉的她猛地推入到冰冷的池塘里,浑身如同针尖攒刺,她的身体震颤着无法抑止。


* * *


花。


她没有看错。那是花。


一时间,她以为又回到了太阳花田,无以计数的花从记忆深处、从视野里光线照不到的盲区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欲将她掩埋在花海的坟冢之中。


“桐咲!!”


一只手忽的碰到她肩膀,桐咲本能的一缩。但是那手臂继续迎上前,然后是身体,那个人就跪在身旁,轻轻将她颤抖不停的柔弱的上身拥在怀中。


桐咲的头痛得一胀一胀的,眼眶也灼热的发痛——但是她两只眼睛丝毫不敢闭上,因为只要叫那黑暗再次蒙住视野,便被无数花儿再次吞没。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她紊乱的气息。


“不要害怕,桐咲。已经没事了……”


她只听见这个声音在安慰着她。那是极其熟悉的声音,她却想不起来。


“您是……是谁?这是哪?”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


看上去是夜里。古典的和式居室笼罩在皎洁的银白光中。她顺着光线看去,发现是从拥抱着自己那人身后案上的一盏灯里发出的,除了月光,她想不到其他可与之比拟的柔和纯净的光采。那光也如同清凉的甘霖滴落,开始洇湿她恐惧的心中干涸坚硬的土地,将一直如同烈火般折磨着她的痛苦记忆一点一点冲淡。


与此同时,跳跃着月亮的银光、白丝夹着青色的长发渐渐在视线里聚焦。


“慧音……老师?”


“桐咲,”听到小女孩认出了自己,慧音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宽慰与欣喜。“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永琳的估计还是如此之准……”


桐咲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和微微的疼痛感让她气息还有些颤抖。但,她还活着。

身上覆着雪白而有着浅浅的满月图徽的被单,周围房间里是淡雅洁净的陈设。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怀抱着自己、正用身体保护着自己的人,上白泽慧音。被这样的安全感包围着,她忽然感觉要哭出来。
“慧音老师!”她抱得更紧了。“我没有事!我还活着……咳……”


她一口气噎住了。慧音想起了什么,她轻轻放开了桐咲的身子。“等下,我给你倒杯水。”


“不、不用了老师……”


虽然这样说了,她还是只有目送慧音起身走向了身后摆着那盏灯的桌子。这时她注意到先前惊醒时分看到的花——只不过是屋角放置的一束鲜花而已,在冷月般的光中依然不失鲜艳。


“是早苗拿来的。”慧音端着水回来,好像注意到她看到花束时不安的神色,“早苗她也真是。花之妖怪留下这样的恐惧,在拿花过来之前真该考虑到这一点才是啊。”


她看着桐咲接过了水喝起来。“这里是永远亭,不会有危险的。彻底好起来之前,你就在这里安心的歇息吧。”


“永远亭……”桐咲恍然间似乎听谁讲过这个名字,此时却想不起来。


“嗯。幻想乡最出色的药师就住在这里。自从你受伤以来,她每日给你调药、观察你的病情,并且出色的预料到你就要醒来了呢。虽然如此,她似乎一开始也没有能让你苏醒过来的把握,说是希望很小。最后能一口答应下来为你和你妈妈治伤,不知又是为何……”


“我妈妈她……!?”


桐咲差点被水呛到,干脆也不喝了。“慧音老师,我妈妈伤情怎么样!?”


她感觉到,慧音明显迟疑了一下。她似乎有点后悔说漏了嘴。


“你的妈妈……她现在很好。她与令尊今天白天刚刚来看望过你,只是……”


慧音看着榻上脸色还很苍白的小女孩,她投过来怀疑的神色。她最后只得叹了口气,看来桐咲并不肯轻易放过这点。


“桐咲,你先安静躺下。”


桐咲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抓着被单。她依言躺下,一些令她难受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确实桐咲,那天自从你受伤昏迷以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并没有严重的后果,你妈妈受了些轻伤,但现在已经无碍。请不要担心。”


“是说……在那片向日葵的田野里的事情?”


这话毕竟是根据自己那些“记忆”的揣测。桐咲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嗵嗵直跳。但她没有想到,此时慧音心中更是愕然不已,差点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桐咲如何能在昏迷不醒之中得知她母亲的事情,她也只能归结为母女连心了。慧音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她身旁,一对冷静的深蓝色眸子与桐咲四目相对,好像希望能开出些什么。但只是片刻,她与桐咲同时避开了彼此的视线,一时无言。


“你妈妈并无大碍,至少……和桐咲你这样的伤势无法可比。”慧音终于说道,“她受了些外伤,不过在药物的调理下,几天前就可以走动了。那之后她一直守着你,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暂时离开。相信她很快会再来的,或许明天。”


慧音有些不安的看着桐咲。她所说的情况却已在桐咲的意料之中,不过也没有讲明母亲受伤的缘由。桐咲话到嘴边,最终没有问出口。


“您说几天前……难道我已经昏迷了好久吗?……”

“算上今天,桐咲你已经有十天不省人事了。”




慧音说着,出神的望向房间另一边。桐咲顺着她眼神看去,那边的墙壁上有一面硕大的圆形窗子。此时窗扇打开,比室内的白光更淡一些的月光洒在窗扇上,外面一片漆黑中隐约能听见海涛般的树林的沙沙声响,夹着窸窸窣窣的虫鸣。


十天。桐咲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点。她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还有些沉重,但比起十天前已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地狱一般的痛苦已然是天壤之别了。她仍在想——真是奇迹。


虽然母亲不在身边,有点难掩失落,不过得知她还安好,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那后来,人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慧音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啊,那还用说。风见幽香来大闹一场以后,虽然幸运的是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死……人间之里的和平却无法再继续了。眼下,村民们正在修复那场打斗中被破坏的店面,村子周边布置了昼夜不停的巡视,寺子屋自然也停了课……不过我并不认为花之妖怪会再次找回来。虽然心爱的花田被侵犯,她是那种更在乎在精神上压倒对方的妖怪。兴致尽了也就把过节置之脑后,除非再有不知深浅的村人自己找上门去。”


“风见幽香……”桐咲不禁学慧音重复起那个名字来,“也是过去曾在幻想乡很活跃的妖怪吗?”


“过去的她也是一般人会选择躲着走的危险的妖怪,然后有时来到村里的花店,倒也客气的很。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居然主动践踏人与妖怪的界限,与人间之里为敌。恐怕知道她的不少村民一定记恨在心吧。真的不知道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这个……”桐咲小声说,“在花店的时候她倒是提到了一些。似乎是关于和另外什么人的‘赌’……”


“赌?”


慧音似乎也没有多想,看样子倒是对于不断语出惊人的桐咲越来越好奇。“说起来桐咲,你是如何知道你妈妈她去过太阳花田的?”


“嗯……我想我,‘看’到了……不知道因为什么……”


慧音看了看她,“果然是这些说不清楚的原因吗”。她这样想着,又看了看窗外的星空。


“已经很晚了。桐咲好好的养伤吧,等天亮睡醒再请永琳来看一下你的伤情恢复的怎样。”


“等等,”桐咲急切的问,“我妈妈她去了花田,后来那里发生了什么?”


“桐咲!”

慧音的话里自有一种既温和,又不容违抗的语气。桐咲立刻乖乖住口了。



“其实关于你妈妈的事,我一开始并不打算让你现在知晓的。”慧音耐心的说,“现在的你还是什么都不要想,先恢复健康最好。你的父母这些天一直很担心的陪在昏迷当中的你的身边,期待着你能够醒来。你知道几天来,你先是在森林中遇上妖怪差点丧命,然后又在风见幽香手下死里逃生,你的父母有多么牵挂。我必须要对她们负好责任,你要为他们的思念着想才是。”


桐咲沉默不语。慧音说的无疑是对的。她一贯在父母眼里是个乖女孩,这几天母亲不在的时候,自己竟然连续惹了这么多麻烦——虽然有很多次麻烦是直接找上自己的。可是,母亲的事没有弄清楚,她如何能够安然入眠呢?


“那就这样吧。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你父母不在的时候,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了,桐咲。好好休息吧。”慧音语气柔和了些。她说完,就要去熄掉灯。桐咲内心大急。现在她觉得毫无困意,四肢看样子也在慢慢恢复活力,想要睡着看来是不成了。


这时,却从窗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慧音,你就告诉她吧。”


“啊?”


虽然被这声音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慧音和桐咲却都没有过于惊慌失措。因为毕竟这声音的主人是熟悉的。


“这女孩对于她母亲的挂念和坚持,或许比慧音你了解的,还要强烈的多呢。”


这句话说完,说话者从窗子下面站起身来。桐咲躺着没有看见,她只见慧音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妹红,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听着了?”


* * *


“有……一会了吧。”


“什么‘一会’。既然听见我们说话就进来好了啊。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在屋子里面睡觉?”


“这么宽敞密不透风的屋子,怎么睡着也不舒服。所以干脆就出来走一走。”


正是竹林中居住的不死少女,藤原妹红的声音。她还是那种听起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光是听声几乎就想象的到一副懒散的模样。但是这样的声音却让桐咲分明的有种怀念感。她本想撑起身来见妹红一眼,但是迫于慧音老师的之前的威压又决定还是不动的好。


“嗨嗨,小桐咲。”能想象的到,妹红耸着肩趴在窗栏上,正在跟自己摆手。桐咲有点窘迫,只得从被子里举起了一只手,算是回应。她听见妹红嘿嘿的笑了两声。


“妹红小姐……为什么也在这儿?你也在看病……吗?”


“怎么会啊,看病那种东西咱怎么需要。还不是因为这儿的主人还有徒弟烧了我房子,又知道你在这里,干脆就上这儿来借住一段时间咯。”


“啊……哈?”


桐咲足足用了五秒钟才理清楚她说的话。“你说这里的主人……是那个黑色长发的公主?还有……怜梦大人的师父?”她只能想到这里。至于怎么会想到跑到仇人家里借住,而且对方居然还答应下来,这算是永远也弄不懂了。


“啊,说的没错。看来小桐咲你恢复的不错。”

“妹红!”




“哈啊,慧音,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但是接下来,妹红想不到的换了一种异常认真的口气。


“慧音。现在的桐咲,对于她母亲过去的了解,或者说疑问……比你想象的要更多。如果再继续瞒下去的话,只怕她会难以入睡吧。”


“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慧音迟疑道。


“慧音你啊,每次都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我刚刚遇上桐咲时,为了维护她自己的母亲,她已经有了冒自己生命风险的勇气……和觉悟。这是亲情的力量,是任何事情阻挡不了的。想想当年的我做出的选择吧。为了父亲的仇,舍弃了人类之路。”


妹红的话有着难以辩驳的力量。慧音半晌无言。


“也好。”她长叹了口气。“不过妹红,在你面前提起魔理沙的事情,你不会感到反感?”


“要么说你总是考虑的太多。嘛,多亏了某人,我现在对于当年的事情不是那样的怀恨于心了呢。”


桐咲知道她说的那位居于此间的“公主殿下”。不过妹红马上又补充道:


“还有这位桐咲小丫头。看到她,总会让人觉得她的妈妈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呢。”


妹红说的很轻松。桐咲感觉脸上有点发烫,内心又隐隐有些对不起她。


“我妈妈她……之所以不在这里,不会是因为发现妹红小姐在这儿的缘故吧?”


“呃……”


“……不过,这孩子将来想必也会很难缠就是了。”


看来她的猜测并不假。她甚至可以想见,焦急的母亲在走廊见陡遇上当年深深伤害过的人,大惊失色的样子。虽然母亲大惊失色的时候印象里几乎没见到过呢。


这是不是表明了,她还是对当年做下的事情,非常的悔恨呢……


“桐咲。”


回过神来,慧音又在自己身旁坐下来,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窗口的妹红却终究没有进来,现在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你急切想知道这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呢。”她看了眼桐咲恳求的脸。“本不想现在让桐咲你担心挂念的。你妈妈差一点就死在了太阳花田。”


尽管桐咲对于这样的答案可以说心里早有所准备,内心还是不由得惊恐的颤抖。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母亲的遭险。她那天高烧之中,在如同“梦”里看到的一切,居然是确确实实的真事。重伤根本无法亲自行动的她本来是没有任何理由看得见幻想乡彼处发生的事情的。


换句话说,与其说这是在后怕,更不如说是在对于自己身上某种莫名其妙的现象的恐惧。

慧音见她缩在被子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顺理成章的以为她在为自己讲述的过往感到恐慌。“等我们反应过来,想到‘她可能直奔太阳花田寻仇’的时候,几乎认识你妈妈的人都吓懵了。就算流传着传言说她还在动用着当年那可怕的魔力,对上风见幽香这种妖怪,我们想不出比两败俱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更好的后果。”




“那个时候距离她当时不顾一切离家而去已经过去小一个时辰。虽然几乎已不抱希望,早苗还是冒着大雨,急忙赶往太阳花田看个究竟……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有亲历所以不知道。早苗刚刚和风见幽香交手不久,如果她寻找你妈妈的途中恰好再度与其相遇,又会发生什么事?就这样焦急不安的等待着,外面风雨交加,每一分每一秒都加倍的难熬。”


桐咲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静静的听着。她的手却不知不觉间抓紧了被子,都是汗水。


“最后,她们还是回来了。早苗背着你昏迷不醒的妈妈飞回来的时候,她自己也被雨淋的浑身湿透,精疲力竭。她说,她发现你妈妈的时候,当地的场面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


“为……为什么?”桐咲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据她所说,当时的太阳花田里并没有看到风见幽香的人影,却不知她是否隐身在那里。但从很远就可以看到,几株高大嶙峋的枯树干围成一个圈,周围的向日葵东倒西歪,像是被这几株树木破坏了的样子。然后,她就从枯木圈的中央,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你的妈妈。”


“事实上我们当时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其中原因,因为你妈妈当时的样子很吓人。血把早苗的风祝袍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慧音望着虚空喃喃说道,似乎一时没有留意到桐咲的存在一样,看来当时的景象也深深镌刻在了她心里。“还好,不多时,永远亭的药师就赶到了人里……”


“慧音老师……花田中的那些,会是我妈妈施放的魔法……吗?”


“那些不太清楚。也许是有神秘的外人相救,也许是她陷入绝境施放的自保魔法——即便如此,从她重伤的伤势来看也应该是最后的手段了。而且早苗还说,印象里那些树木并不是像她所侍奉的神明一样,采用从天而落的手段,而更像是……从地里生出来一般。”


简直和她的梦里一模一样。但是桐咲依然什么也没讲。


“从地里生出巨大的树干,在太阳花田?……风见幽香是众所周知的自然之力的化身,四季的鲜花之主,还有什么人能够在她自己的领地,以自然力对抗自然力、违抗她的存在呢?就算没有问过其他魔法师(因为没有闲暇他顾),我们也不认为能是一般的魔法使在这种情境下能够独自做到的结果。”


“那是……”


“桐咲。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妈妈。但是请放心,她,还有你,现在都已经安然无恙了。就不要在担心更多了。”


桐咲知道,今晚的对话应该是结束了吧。老师说的没有错,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再想问母亲事情的经过,还是等自己完全康复之后,和母亲会面比较好。她不由得再次思念起妈妈来。算上她失去意识的十天,这一别已经有半个月了呢。


机缘巧合,似是阻止着她们母女的见面。


“妹红,你还在听着吗?”听着慧音对着窗外轻声唤道。“……妹红?”


没有人答应。慧音站起身来。桐咲听着窗外竹林天籁,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忽然,风声大了起来,夹着翅膀扑棱棱拍动的声响。慧音一步赶到窗台,探着身子观望。


“妹红!!”桐咲跟着她这一叫也背上一凉,急忙想要坐起来。


但是,一股剧痛突然贯穿了她半边身体。她没有能坐起来,只是死死抓住了被子,蜷在被窝里喘息起来。疼痛一现即逝,她内心却再也无法安定。


刚刚那是什么?


还在微微出神间,窗外掠过一声惊叫。

“啊~~~~~~~~!”是个尖细的女孩的声音,桐咲却不认得。




“妹红?你在干嘛?”


慧音还没往下问,风声已然安定下来。桐咲还是抬不起头来,四肢百骸还在隐隐发麻。翅膀的扑腾越来越响,其间还夹着刚刚那个女孩呼叫的声音。


“抓我干什么?我只是路过的!快放开我啊!”声音里有点恐慌,不过这倒也让桐咲暗自松了口气。


“哦呀……这位不是……”


桐咲终于能够脸向着窗子,却看见妹红像抓小孩一样擒住一个粉发女孩的后领,女孩徒劳的挥舞着双臂,头上戴着一顶有着一对翅膀的奇怪的圆帽子。


“那个什么……小碎骨?”


“什么啊!人家的名字是米斯蒂娅·萝蕾拉!小心我让你们这些人得上夜盲症哦!”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过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未免也有些显得刺耳。


“别叫啦,”妹红好整以暇的用小手指掏掏耳朵,“谁让你在竹林里不怀好意的窥探这里。”


“什么啊,我只是路过而已!……只是听见有人说话好奇的看了一会!谁知道上来就来抓人家啦!快放开我……呀!好烫好烫!!”不知道妹红做了什么手脚。


“算啦,妹红。”慧音说道,“都这么晚了就放了米斯蒂娅小姐吧。再吵下去,永远亭的主人也会困扰的。”


桐咲却看见,妹红听到慧音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


“哦哦,那正好。我倒想看看辉夜那家伙被吵的睡不好的样子呢。”她转头对仍在她手里挣扎的夜雀米斯蒂娅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想听听米斯蒂娅小姐你唱首歌……”


“妹红!”


桐咲也有些不安。“妹红小姐,这里的主人也算是我和我妈妈的救命恩人,这样做的话……”


“嗨,说到你妈妈,小桐咲。”


“?”


“眼前这位米斯蒂娅,也是当年和我一样,被你妈妈的作法曾经伤害过的家伙哦。”


“……”


桐咲再次体会到,茨木华扇曾经说过的“你妈妈过去的故人现在已经有很多反目成仇”,这句话有着怎样的分量。她本来执意要阻止妹红闹下去,然而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以及反驳的力气。三人的对话源源不绝从耳朵里灌进来。


“……那家伙既然允许我住进她家,也就做好了三更半夜被骚扰甚至我直接冲进她屋子开打的准备了吧!”


“可是妹红你这样做,桐咲也不好受……”


“你们是我的粉丝?好啊!”


“不不,米斯蒂娅小姐,你误会了……”


“哼哼,既然想叫我开嗓也没必要这么强请啊~直接说不好么~”


她清了清嗓,开始唱起来:


“迫近吧 迫近吧


月黑风高夜,我在树林间疾奔


木叶纷纷遁隐我的行踪


那个身影在慢慢接近——”

说也奇怪,她的歌声确实有种灵性,好像自觉往耳朵里面钻。但是桐咲完全没有心思听懂她在唱些什么。她伸手拉了拉无可奈何的慧音的裙角。




“桐咲?什么事?”


“慧音老师……我妈妈当年对这位米斯……小姐做了什么?”


“她啊,当年也算是乐于和人类打交道的妖怪呢。她本来经营着一家烤八目鳗的铺子,后来还开进了人里里面,不过……”


她们已经尽可能的小声了,不过理所当然逃不过近在咫尺窗外的夜雀的耳朵。她这么快已经渐入佳境了,这时眉毛皱了两皱,歌声戛然而止。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唱呀!”


“不好意思!米斯达……米思塔小姐?”桐咲结结巴巴的说。


“是米斯蒂娅!”


“喂,要不要换一首别这么黑暗的歌曲啊。小孩子可听不了这个。”


“黑暗吗?在我们夜雀里可是觉得很帅气的……”


“那个……夜雀小姐?”


“啊?”


桐咲犹豫要不要道歉,但是妹红突然打断了她。


“再来一首!别停下!”她似乎巴不得米斯蒂娅能够声音放的更开一些。“我跟你说,屋里这个孩子的母亲,当年也听过你唱过歌的哟。”


桐咲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到这点,赶紧低下头去,免得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来。楞在那里,简直脸上如火烧一般。然而偷偷看了一眼米斯蒂娅,却见她满心期待的向自己微笑着,丝毫没有介怀,仿佛时刻期待着老歌迷的掌声和喝彩。


“Ok,这次要好好的听啊!”


慧音这时已经蹲下来,在桐咲耳边说道:“恐怕啊,米斯蒂娅她早就忘了吧。当年的事情。”


“~~~抱着酒壶的老头~~~噗通摔进了河里~~~~”(唱)


桐咲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会吗?”


“虽然过去熟识的食客,经营的烧烤摊都早已不复存在,作为夜雀的她也还在努力的歌唱啊。”


“嗯——虽然真正原因只是鸟脑袋吧。”


桐咲可以想得到,妹红说完这句话,歌声又一次的中止了。


“你们在说我什么!”


妹红却也不理她的抱怨。“唉?辉夜那家伙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真是无趣……”


“永远亭这么大,又是月之公主深居的堡垒,恐怕有什么奇特的术式隔绝外界干扰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说怎么在里面好几次不自主的走到了死路呢。唉,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明天还是搬出去好了啊。”


说罢,她对桐咲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去。“今晚也闹腾够了。慧音,辛苦你了,恐怕寅时差不多过半了吧?要不成也去睡吧。”


“唉?你们不听我唱歌了吗??别、别走啊!”


“啊啊,米斯蒂娅小姐,实在对不起……”慧音望了一眼抛下焦急的夜雀一人踱步而去的妹红,似乎很是无奈,为什么自己还要收拾残局,负责把来了劲头的米斯蒂娅劝说回去。


“不过,我们一开始确实不想这时候听您唱歌的……”

“啊~~~你们骗我!我要让你们得夜盲症!!”




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自屋里响起。


“那个……夜雀小姐。”


慧音一转回身,正攥着小拳头、踮脚站在窗前的米斯蒂娅也往屋子里看去。刚刚说话的桐咲双手交叠在胸口,闭上双目。


“我妈妈曾听过您的演唱,这一点……我自己也是刚刚听说。想必您的歌,会让当年的她记忆尤深吧。”她的眉毛动了一下,“我也想,从头到尾听一听夜雀小姐唱一首歌呢。”


“……桐咲。”


……虽然过去熟识的食客,经营的烧烤摊都早已不复存在……


桐咲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妈妈她当年是在怎样的机遇下遇上了您,听到您唱歌的。我想现在的她也会想念那样的歌声的。就请让我把您平和的歌声留下来,带给我母亲她吧。”来到最后,她的声音里竟不自觉的充满一种恳求。


是不甘让天然的忘却了一切悲伤的过去的对方,就这样没有得到一点东西就离开吗?是希望能用对方那和天籁融融为一的歌声,抚平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愧疚吗?


夜里的空气静的可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桐咲说完,静静躺下来,等待着夜雀的回答。她也是可以预料并接受,米斯蒂娅听到这些话不理不睬的离开的结果。


然而,她听见了歌声。





“让我用歌声 蒙住你的眼睛”

“然后 感受我的手心”

“请允许我 独自领你前行”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中,独有这一支独唱。不过也正因只有这一支,在闭住眼睛的桐咲心里,它占据了全部。





“这世间太多烟火
太多冷漠”


“看得太多
听得太多 最后在狂乱中坠落”


“我只叫你
触摸手心里”


“唯一的真实
世间的所有”





“头发被风吹乱
请不要睁眼”


“我在前面,正努力阻住所有风寒”


“裙袜被擦破
但请不要停步”


“我在前面,亲自试探着最坦荡的路”





桐咲感受得到。慧音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不,不止如此——





“可以停下了吗?你在问。”


“不,我还没有看到真正清朗的天空。”


“可以睁开眼了吗?你在问。”


“不行哦。月亮还未落下。还在看着我们。”





这时候的妹红,也在不远处听着吧。甚至,还有其他的人。


她的意识安和下来。此夜不断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此时终于彻底趋于平歇。她感觉到,米斯蒂娅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柔和。





“……直到你说,想睁眼见我一面。”


“不行。我依然拒绝着。”


“那样的话,我的身影大概只会飞散”


“毕竟之于世界,我在你眼中只是小小的一点——”




“听着我的歌声
蒙住你的双眼”


“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的前方。”


“请相信我。”

* * *




风在呜咽着吹过。极远的天空泛着鱼肚白,一时光线不足以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明知道是仲春时节,却好像如临寒烟衰草的深秋般冷寂。


然后逐渐看出来了——映着一抹凌晨时分淡淡的水蓝色,她一身素白袍也如坚冰一样冰冷。和记忆里一样,斗笠下随风飘荡的黑纱不露出一丝面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过分的单薄。


她在愣愣的瞧着什么?从轮廓来看,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的东西。正想着,她打亮了火,映亮了石壁,也在她身上铺上一层暖色。


石壁上贴满了符纸。符纸上用浓墨写着复杂的“封”字样。


唉——


这时却听她长叹了一声。她的一只手慢慢攀上了面前的石壁,动作极为缓慢。白净纤细的手指接近了已经有些年头的变了色的符纸,无害的碰到了。


她的手指开始渐渐用力。


这时,突然间,洪亮的声响从并不远的地方传来。她可以看到全身一震,手上随即停止了动作,看来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撤下手,疑惑的转身四顾。是钟声。


但是她还没有走上一步——发生了。


似乎声响没法完全的感知到。但是下一秒钟,四周岩壁倾覆,伴随着巨大的火光。视线陷入了地里。附近的灌木拔地飞起。


钟声延绵不绝。那人的白袍陷在火光碎石当中——


* * *


“……哈啊!!”


桐咲这一次在剧痛来临之前惊坐起来。但四肢的疼痛还是随即赶来,她颤抖着用双臂抱住了脑袋。


钟声隐约还在她脑中回响。停不下来。但她的思维已经开始飞速转动。


钟声……是在哪里……


“怎……怎么了!”


一个黑影从墙角跃起,桐咲还没惊呼出声,她已经跪在自己身旁,双手抓住了自己肩膀,自然比慧音可要粗暴的多了。


“别怕桐咲!我是妹红!”那人单刀直入的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看来是妹红小姐跟慧音替换了。此时窗外天刚蒙蒙亮。

“出事了……一定是……”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那样洪亮的钟声……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的……


“桐咲!你刚刚在说什么?快回答我啊!”


钟声……


钟声……祭典……


“命莲寺……”


“哈?”


桐咲慢慢抬起头,对上了藤原妹红疑惑的视线。她眨巴的眼睛里还噙着痛出来的泪水。


“命莲寺。她在那儿。”


她用发颤的声音说。





(本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是一个小楔子。和下面的情节没有什么联系,先丢出来吧。
----------------------------------------------------------------------

她站在那里不动了。手中准备用来给女儿擦拭额头的热毛巾渐渐冷却,而她仿佛没有注意。
从长长走廊的另一端缓缓走过来的,在她的眼里仿佛地狱过来的使者。那个白发接近于垂地、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少女,目不斜视,走至离她还有十步处站好。
两个人对视着,在彼此分隔十五年以后。其中一位看上去还如同花季少女,而另一位则已经不是。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在屏住呼吸,注视着对视的二人。已经身为孩子母亲的那边,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白发少女傲然站立的身躯,仿佛下一刻恐怕就要窜出熊熊烈火,然后席卷着十五年积郁的仇恨,朝着自己飞身扑来。
尽管料到这样的情况,她却是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不用说她才刚刚痊愈,就是毫发未损,现在的她也已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这时候,对面静立不动的少女身侧,一个蓝色的身影扑了上去,猛地拉住她依然插在兜里的手臂。
“妹红!”
蓝衣的女子抱住她的手臂,以免做出什么动作来。而听到了这个名字,孩子的母亲心脏猛烈的一震,在她的胸口隐隐发痛。
缓缓地,名为藤原妹红的白发少女转过身去,最后还不忘向她这边投来复杂的一瞥。她轻轻挣脱了慧音,默默的一步步远去,柔顺的长发如丝绸般抖动。
孩子的母亲愣在那里,看着那位被自己背叛了的人类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她实在无法理解。以那位藤原妹红对仇敌的暴烈的性子,她早该冲上来了才对。
是时间淡化了她对自己的仇恨?她不这样认为。当年她醒悟过来,那个在地里一身鲜血淋漓、痛苦挣扎的少女妹红,脸上又恐怖又惊愕的面容,直到现在偶尔也恍然间出现在眼前。更何况对于不死的蓬莱人,十五年的时光不过是眨眼一瞬。
那只有,对方并没有认出已经年届三十、又早已易容改装过的她自己。自那个时候往后,很多事情改变了。藤原妹红能够淡然的出现在宿敌的家中,也多少暗示了这样的改变。
真的是这样的话,如果有人不慎告诉了她,自己的末日会不会立时降临呢?
蓝色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看妹红离去,慧音脸上也恢复了平静。
“真是对不起。妹红她,其实并不相信你是清白的。”
她……果然呢。
“哎,上白泽老师?……”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踏出门来,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不妙。“……怎么了,丽?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水野先生。等一下纱丽就会到房间里去,您先回房间去吧。桐咲没有什么异状吧?”
“哦哦。暂时没有,只是睡得很沉,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多谢老师关心了。”他回去了。
但是为什么……
“很抱歉这样说……但,现在桐咲能否苏醒过来,还是在于永琳的手段,还有神明的眷顾了。我与你能够做的事情很少……妹红或许暂时都不会离开这里的。你看是不是……”
她犹豫了,但水野纱丽知道她想说什么。
“……雾雨 魔理沙?”
母亲没有答话,仿佛仍在出神。她并不知道,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响,仿佛肩负着沉重的负担,几乎演变成一种疲惫的喘息。
-------------------------------------------------------------------
看来状态还好。周末更十七章。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5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四叶草

“慧音!慧音!……喂!那边的兔子!……”
“喂喂……你做什么……!”
“那个孩子……”
“快、快去找八意大人来!”
房间外面的走廊里,此时来自四面八方、杂乱的脚步响成一片,纷繁的人声并不比寺子屋宣布下课的一瞬间好去多少。还是那个永远亭,还是那个在夜里面曾一度带给她安详之感的和式房间,却因为外面妹红的大叫大嚷搅得鸡犬不宁。不过,与桐咲自己头脑中发出的杂音相比,外面嘈杂的人声至少像是人世间的声音。
空洞的风号、尖锐的蜂鸣,挟着凌乱的梦境碎片,种种幻觉此刻再次变得强烈起来。她变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稍微一动恐便将牵动伤口,只有蜷作一团、低低的呻吟,内心不断的哀求幻觉与疼痛能尽快消失。
谁都好……快来到我身边……快啊……
拉门呼的打开了,桐咲勉强抬起头,透过泪眼隐约辨认出一个红蓝相间服饰的高大人影。在她的印象里曾经远远的望见过一面的那个人。然而她却顾不上立时诉说自己身上的痛苦,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信息需要传达出去。她硬是把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战战的牙关里挤了出来。
“那个白衣人……我看到她了!她在寺院附近……!”
“她在讲什么?”冷静的声音,夹在医疗箱与陶器清脆的碰撞声中。
“不清楚……大概是恶梦吧。”
“那不是梦!”桐咲不觉已经用尽全力叫嚷出来,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淌下。“我之前也亲眼见到!我妈妈在花田里……那个白袍人!她的目标是我和我妈妈——就连那个花妖都被她……”
几乎语无伦次。她再次仰起僵硬的脖颈,发散的视野试图从茫然的人群里寻找那个白色与红色的人影。
“妹红小姐……你也见过的!那个人……她……”
就在此时,她鼻端嗅到一股强烈的草药香气。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然离开她鼻尖。
“非常……非……”
好像突然被剥夺了思考能力。声音,光明,连带着头昏脑涨的不适感,同一时刻忽的远离了她的身体。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危……险……”
桐咲的上身软软的垂了下去。八意永琳将手里的小瓶放回药箱,一旁的慧音不等她再说什么,扶着失去意识的桐咲躺倒。看着桐咲的小脸虽然依然缺乏血色,但已经平和下来,慧音轻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窗外,明亮起来的天空已经开始与丛丛竹叶区别开来。被黑漆漆的叶子切割成一片片的、锯齿状边缘的天,随着竹枝的摇动而变化着形状,仿佛时刻笑着的狰狞的脸,让人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现在该怎么办,永琳?”
但是八意永琳似是在细细端详着桐咲的右臂。慧音耐心的跪在一遍等着。
“嗯。暂时只能这样。是花之妖怪力量催成的话……但是也很难相信就这样发生了。”
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话。还等着她进一步解释,但是永琳却关上药箱,站了起来。
“先让她睡着吧。这一剂药的效力大概会持续四个时辰。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下面服用的药物我会在她醒来之前叫人去配好的。”
来自月之都的天才药师八意永琳说罢,也不理会慧音困惑的神情,径自走出了门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下一刻,妹红从门口闪身而出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就像你所说的,慧音,关上门在外面什么也听不着。这鬼屋子。”
慧音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一面替桐咲盖好被子。
月之头脑也真的是我行我素的作风呢,就连她自认什么人都见过,那一刻也不由得有点火大。不过,幻想乡恐怕也只有她有治好桐咲的能力,也是真的。
“桐咲睡着了。妹红你能……再晚一些离开吗?”
慧音还算庆幸——幸好刚刚妹红,或者魔理沙没有在场。
房间里的两人随口聊了两句。她们没有注意到,就在敞开的拉门的外面,靠着门站立着一个矮小的人影,正竖起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把她们的谈话都记在心里。
* * *
桐咲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多少天没有像样的进食过,虽然有医生调制的药物维持,她也免不了觉得身体空荡荡的。但现在的她还有恐怕更糟糕的状况。
她拼命的回想,却想不起自己在这里睡着以前发生过什么。
八意永琳让她昏迷过去的药物自然封闭了她的外界感官、隔绝了内在的痛苦,而且考虑到避免她再被那样触目惊心的记忆所折磨,特地暂时封锁了她的短期记忆并削弱了思考能力。后一项本来并非必须,但是据慧音讲这个孩子有时太过于敏锐了,所以为让她安心养伤还是暂时把她变的“迟钝”一点的好。
她茫然的顾盼着四周。昨晚发生的事到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自然也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因为什么受了伤……是什么原因呢。
午后的温暖很快让她觉得有点热。她掀开了被子,木讷的站立起来。脚掌踏上了质地细腻的榻榻米。
“喂……”
但是似乎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一张木几上摆着一盏看起来很普通的灯,几本书,还有一个盛满褐色液体、弥漫着药草异香的碗。拉门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能够望得见一些来自庭内的绿意。
那道缝就好像,什么人故意留着——不,更像是方便从那里偷偷望进来而造成的。通常的桐咲或许会做如此猜测,但现在的她把一切看在眼里,头脑中却空空如也。她向门口踏了两步。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十分轻微、却在木地板上难以隐藏的笃笃的跑步声,似在从门口远离而去。
“谁……?”
虽然有点奇怪,却并不惊慌。永琳的药把此类强烈的情绪压抑下去了。
包括对强大妖怪的恐惧。甚至是一直以来缠绕在心头的思念。她只是继续向门口走去,下意识的捋着腮边的发丝。
突然她的指尖停住了。停在了她脸颊边上那根扎得不太仔细的麻花辫上。本来柔软齐整的发丝,此时却有几根戗在外面。她的手指反复的摩挲着。
如此熟悉的感觉。伴随着指尖的记忆,桐咲的脑海感觉一丝丝的刺痛,而另一些朦胧的东西隐隐浮现。似乎就停留在脑边,却见不清楚形象。
最后还是先打开了门。阴影遮蔽下的走廊对面可以看得到庭中的水池,平滑如镜。枝梢细嫩的树木绿意盎然。桐咲不禁为这样平和的景象所吸引,来到阶下,脚踏上了石板。她对于这样一个清澈的水池里面有什么,心里似乎产生了期待。
但是当她俯身在池边,却看见池中没有任何东西。游鱼,水草,碎石,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览无余、干干净净的池底。就连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都是淡淡的——那个眼神迷茫、一身雪白单衣的女孩,在发亮的池底和淡淡青蓝的天空的背景里,两鬓的麻花辫小幅的荡悠着。她的心里也仿佛池水一样空荡无物。
“我说你啊,还要在那里发呆多久啊。”
桐咲回过头,在廊下看见一只矮小的奇怪的人影。看上去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模样,身着粉白色的连衣裙,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站在那儿,可就算踩在走廊上也未必有一般大人那样高。最奇特的,还是她的头顶上,趴着两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兔子耳朵。
“你是……刚刚在走廊里面……”
“啊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住在这个竹林里的妖怪兔,叫我帝就好咯。”那个奇特的黑发小女孩大喇喇的朝自己一指。
“……哦。”
见桐咲丝毫对自己不感兴趣、接着望着空荡荡的水池,因幡帝倒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双脚一蹦也来到地面上。这一下她的形象立刻变得更加矮小了。
“听到妖怪还不害怕不在乎,在你这样年纪的人类小姑娘里面可真是难得一见呐。”她背着手悠闲的走到桐咲背后,探头去望。“当然,也有过就是了。”
红白二色与黑白二色的少女的掠影,从头顶疾飞而过——虽然没能见过那样的景象,桐咲心里却隐约有什么被击中了。
幻想乡的,异变解决专家——
“嗯——?这个池塘有什么可看的吗?”
“是啊,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大一个池塘里,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养呢。这样大的宅子,不是应该……”
“你是说,像你们村里那些土豪的庭院那么故作高雅的养几尾鱼、随便弄些花花草草当摆设?可惜啦,在高贵的月人眼中,有更多的生物在这里只是徒增‘污秽’罢了。”
“月人?”
“嗨,跟你说了也没有用。我都想不通,为什么月都的公主会要八意老大答应收留你在这里。”因幡帝说着,贴得更加近了,气息几乎吹到桐咲的耳朵里。“公主她看上了你哪一点呢?是不是知道什么奇异的珍宝的地点?”
“珍宝……地点……”
“如果是的话,也告诉我好不好?我怎么说也是和公主一起生活的,这里的一员……”
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她能够感觉到,就在意识的附近徘徊着。但是,没有一点思路可以接近它。她不再盯着空空的池塘,闭上眼睛。为了想到些什么,她甚至不觉间皱起了眉。
——火光中的一抹白色——
“哎?!哎哟!”
就连帝也被她突然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两步,摔了个屁股蹲儿。桐咲机械的离开岸边走了两步,然后同样突兀的停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对……还是想不起来……
“哈,你在想什么呢?”
桐咲忽的反应过来,一转身看见因幡帝坐在地上,有些危险的斜睨着她。但这眼神跟桐咲的一对上,帝便低下头去,只有嘴角微微上翘。
“非、非常对不起!”
桐咲赶紧赶上去,虽然意识还是有些迷离。但是帝却不理睬她伸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连衣裙上的土。
“还以为你是个很没心机的小女孩来着……你是打算这样捉弄我的?”
“不!真的不是的!”
“那说吧,你刚刚想起了什么事?”
桐咲现在非常想要道歉,她也想和此时面前看起来依旧愤愤不平的帝解释清楚刚才的误会。可是她张开嘴来却讲不出东西来——只是一闪念的意识,她自己都不清楚刚刚那一刻,自己为何而情绪激动。
“哼,就知道你只是蓄意的捉弄我而已。”
“真……真的没有!我保证!……”
就在桐咲焦急万分的时候,她没有看到一个身影拖拖拉拉的从廊下走近。
“桐咲,你怎么……”那个声音奇道,突然声音高起来。“喂!你!”
那人从阴影大步走入阳光底下,气冲冲奔着帝走过来,正是藤原妹红。看她还有几步就从水池边缘绕过来,帝不慌不忙,不闪不躲,反而气定神闲的叉手站在那里。
“桐咲!离开那个家伙!听我的!”
“什……”
桐咲眨了眨眼,那个风风火火走来的、一头银色长发的少女,自己印象里似乎认识,然而过去的经历却如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纸一样,看不清楚。
“别跟那家伙在一起!那是个讨厌的……”
看到桐咲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妹红更加料定她在这个狡猾的欺诈师这儿不知道吃了什么哑巴亏。别说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就连来到幻想乡、定居在竹林中的藤原妹红自己,有着那样丰富的生存经验,在这个腹黑兔的出谋划策下都不知在辉夜手里吃瘪过多少次。每次想起来找她清算,可她总是逃得一溜烟,仗着与永远亭的合作关系得到庇护,着实奈何不得。
这只在身形小布丁点的妖怪兔甚至在自己面前装老,总归是有些道理的。
“哎呀呀,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
又开始了。妹红真想就在这儿把她按住痛扁一顿,但是桐咲就在身边。而且不知为何,她望着自己这边的眼神有些胆怯和陌生——
“不要被她迷惑了,桐咲!”她不知内情,只能出言警告。
“唉。”因幡帝一副“有理说不清”的表情,摊了摊手。“你是叫做桐咲?你跟妹红小姐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刚刚到底是谁的错。”
“啊……是!”经她这么一提醒,混混沌沌的桐咲赶紧面向妹红。“妹红……小姐,刚刚……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不小心吓到了她……”
妹红戛然止步。“你说你……吓到她?”她眼睛里满是不信的神色。
“是啊。我一个转身,没想到她就在身后,然后就……”
“哦,估计是她想把你推到池塘里吧,结果自己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妹红一转眼,看到因幡帝正畏畏缩缩的躲在桐咲身后,装成一副弱者的模样。她心里一阵嫌恶,后面的话觉得点不点明也没关系了。反正桐咲似乎没有被骗走什么东西。
“桐咲,回房间里休息去吧。”她尽量不去提帝的事。“哦还有点事情我想等你醒来告诉你的,结果你自己走出来了。”
“啊……是。”
“慧音上午接到什么信件,回人里处理事情去了。也的确,现在的人里还没有完全恢复秩序,还有很多工作要有人主持。”
“嗯。”这时候提到慧音老师,妹红这个人的印象终于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她临走时安排我看护你,直到你妈妈来看你,我立即离开永远亭。”
“……啊。”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立时领会妹红这句话里的决意。“我妈妈……”她嘀咕着。
“慧音她还着重嘱咐我,不要让你再有任何冒险的举动。我不会让你走出这个永远亭一步的。听话,一个女孩子就老老实实呆着养伤,你还没有全好呢。”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软下来,但是还是没有任何违拗的余地。
“冒险……”
看着她只是低下头来,唯唯诺诺的应答自己每一句话,妹红心生疑惑。
“今天桐咲你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被这个兔子下了药了。”她皱着眉,看了一眼在桐咲后面吹口哨的帝。后者装作没有看到她。
“不是,什么都没有……和帝她没有关系。我只是偶然间遇上……”
“好吧好吧。回去吧,我会一直在大门口。看到你妈妈远远过来就立刻走开,不跟她碰面,好吗?这点你不用担心。”桐咲点头称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执意要躲开。
“如果临时有危险的敌人,或者坑蒙拐骗的坏人……”妹红望了一眼因幡帝说,“也找我来就好了。”然后她朝向了那只兔子。“你最好自重一点。”
危险的敌人……
白袍——火光——
“等等!妹红小姐!”
“啊?”
妹红正准备转身离开,倏地回身。桐咲脸上满是茫然之色,因幡帝背着手瞧着另一边。
“不……没什么……”
“哦。是不是又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
“不用怕。这儿可是月之公主居住的永远亭,如果被突破了的话月亮的贤者大人可是会被革职的。”
她笑着离开了。桐咲抬头望了望宁静的下午的天空,叹了口气。刚刚又是一闪念,然后消失。难道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了吗。她转过身,准备回到房间里去。
“好险啊!差点做鬼脸被她瞧见了。喂,我说怎么从遇上你之后就没有好事?”
桐咲差点忘记了,旁边还有这么个“小兔子”在。
“帝,刚才的事我很对不……”
“就别提刚刚的事儿啦,你多大了。”兔子摆了摆手,“不过桐咲酱啊,你似乎在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不好说出口呢。”
桐咲想起了她刚刚的话,是要问宝物吗?那种东西怎么可能——
“还是说,”帝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你是在试图回想起什么,却苦恼于想不起来?”
“啊!”
桐咲差点失足踩进池塘里。看因幡帝,只见她负着手、微弯着腰,一对看不透的眸子和桐咲四目相对。
“哼哼——看来被我猜的差不多呢。想不起全貌也没关系,想到什么都跟我说出来呗。”
“可是帝小姐,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啊……”
“跟我没关系,但跟你有天大的关系,对不对?”
桐咲失语了。帝越是这样说,她越是着急想得知自己暂时失去的记忆来。虽然不清楚,但总觉得是生命攸关的事件。她脸上的一阴一晴,都被帝观察在眼里。
“桐咲酱啊,在这里能够遇上我,是你天大的运气哦。不用着急,咱们慢慢去想。”
“为什么这么说?”桐咲见她一只小小的妖怪兔说的底气十足,不由得心里暗生敬重,暂时也不想要回到房间了。
“因为,咱的能力就是‘给人带来幸运’哦。你遇上了我,不怕没有好事。”
如果有稍微了解一些她的人在附近的话,一定会当即反驳吧。从她那儿得到些许幸运之前,早就被她给坑死了。
“好吧。咱们从头来,你想到了什么,会让你这样害怕?”
桐咲努力回想。“我……我只记得有什么白色的人影……还有火光……”
“嗯,然后呢?”
“……没了。”
“就这么点?”帝有些生气。“或许那个妹红说的对,也不过就是个梦嘛。”
“可是……”
“唉呀别可是啦。就这么一点,你就断定这里面有十分危险的事情发生?那个白衣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想不起来了。”
“唉,真拿你没辙。”
因幡帝像老人训斥不成气候的晚辈一样。“要不咱们换一个思路。刚才你说你的妈妈要来看你?你妈妈是谁?”
“我妈妈……她名叫水野纱丽。她住在人里,平时和我爸爸一起经营一家豆腐店……”
帝听到这里咧嘴一笑。她随即反问道。
“纱丽?不是魔理沙吗?”
* * *
对永远亭熟悉的那些人,提到永远亭常常会说到“月之公主”与“月之头脑”,甚至还有一度与人里关系密切、从月球逃到地上来的月兔。然而这只叫做因幡帝的兔子却往往被忽略掉。
这里面也有其道理。帝她本不隶属于永远亭,仅仅是和月之头脑达成了合作关系。但她其实是这作竹林的“主人”一样的存在——自从永远亭建立之前很久,她便已经活跃在这片人迹罕至的竹林里,领导着所有的兔子和妖怪兔。甚至有传言,她认识每一位幻想乡中的妖怪兔,年老的或是新近诞生的,都得俯首帖耳、听其号令。就凭这样的资历,连八意永琳这样的贤者都不得无视她的存在。
水野母女住在永远亭期间,她并非一直待在附近。但是仅仅听兔子们的回报,观察“水野夫人”一小段时间,再加上今早听到的慧音与妹红的对话——她几乎已百分百肯定了她的身份。更不用说桐咲的麻花辫、她酷似母亲的面容,便是活生生的证明。
那个已经成家的女人,便是当年曾风光一度、后又突然销声匿迹的雾雨魔理沙。也就是说,她早就清楚眼前的这个暂时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便是魔理沙的亲生女儿。
最近在故人间流传的、关于魔理沙的风言风语,她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直到遇上桐咲之前,她一直对此没有什么兴趣。那样潜在的危险分子,不用理会就是了。她更多在乎的是,最近一段时间天狗一族在竹林附近的频繁活动。有时八意永琳也会叫她让手下的兔子多加留意。
然后,人间之里遭袭的事情传来,魔理沙母女也来到永远亭。她开始发现,人们对于魔理沙的猜测,可能过于复杂了。如果说这是一场马蚤乱的话,魔理沙一家或许只是被利用起来转移视线的一枚棋子。
那么,如果风见幽香对人里的攻击,还有“魔理沙”在森林的秘密现身不是偶然……
那么站在后面的幕后黑手,是谁?她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桐咲酱,难道你说的那个‘白衣人’是向着你和你妈妈而来的?桐咲酱?”
看到桐咲又顿在那儿不动了,她俯身折了一段小树杈,啪的打在桐咲脑袋上。
“啊!好疼……”
“你丫,好好听人说话啊。”
“对不起……”
“真是的,明明是为了帮你……你怎么知道那白衣人是冲着你来的?”
“我……”桐咲手捂着刚被敲到的地方。“真的想不起来……”
“那个人打你了?打你妈妈了?抢你家豆腐了?”帝不断的问着,留心桐咲的神色。“……在你家房顶开洞了?挖个坑让你掉进去了?跟你一起偷西瓜然后把你卖了?跟你赌钱然后出老千了?”
这么说着,感觉倒越来越像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嗯?她真的跟你赌钱来着?”
赌……
“说起来,那家伙跟前一段时间风见幽香打进人里,有什么关系吗?”
她发现,桐咲又傻傻的呆在那儿不动了。简直就跟铃仙原来讲过的、月都特卫队出了故障的什么什么“机甲”一样呢。但是在这时,桐咲脑海里正在把线索连成一处。从魔法之森,到迷途竹林,再到博丽神社、人间之里……停滞的齿轮渐渐开始转动。
“喂!!我说你!”
她再次伸出了树杈,啪啪啪的敲起桐咲的额头来。
“不要像个死木鱼脑袋一样!回答我话啊!!”
木鱼……
解缚了。逐步记忆起来,她的心底充满了欣喜,但恐惧也随之而来。
“帝……住手啊!我想起了……”
“哈?还有什么?”
桐咲还在揉着通红的脑门,但却嘴角露出微笑,脸颊也泛起一抹久违的红晕。
“帝,谢谢你带给我的‘好运’。”
“不用谢。”帝迅速的收下了这句感谢。“你又想起了什么来?咦,你去哪儿?”
桐咲却转身往回走。是门口的方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告诉妹红小姐和其他人。”必须要尽早让更多人知道,在那里出现的那个白袍人是多么的危险……就连文文那样的妖怪都丝毫奈何不得……
“你即便告诉了她,她能够听进去吗?让她知道你还在乱想,你反而更没有活动的空间了。”
桐咲忽的站住,手扶上了庭柱。帝的话正戳在她的心口上。
“可是,”她无力的答着。
“这里的主人向来不多过问世事。你想要改变什么,是靠不来她们的。”
帝慢慢的走近。看着由恢复记忆时的激动一瞬跌落到谷底的桐咲,她事不关己的笑着。
“那样的话,帝……求你……”
“你是说,帮你转达给竹林外的其他人?比如……神社的巫女之类?”因幡帝故弄玄虚的转回身子。“我的话,确实可以做到。实际上能够在这迷途竹林中找得到路的人和妖怪并不多见。她们的大多数是很久前就居住在这里的妖怪兔,而我,是她们的领导者。”
她倏地回过身。“可是,你拿什么来说服我帮你?”
“拿什么……?”
帝坏笑着,仿佛无比欣赏桐咲此时的愕然,似乎终于为刚才的事情报复了一下。
“我是说,报酬。”
开口三分利,不给过不去啊。
“可是,我身上没有……”
“那,你知道藏有什么财宝的地方,告诉我也可以的哦。”
“我真的不知道……!”
“那样的话,我真的爱莫能助了。”
“等……等一等!”
看着帝转身就要走开,桐咲顾不得什么,上去拽住了帝。她自己体力远远没有恢复,这样一用力,脚下险些滑倒。
“请听我说,帝……那个人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哦~好可怕好可怕。”
“不管那是谁……她能够击败文文小姐、煽动风见幽香那样的妖怪攻击人里,甚至在我的梦里做着不为人所知的神秘的事情……所以……”
“啊呀,她干这些事儿的时候你都见到了?你怎么肯定都是真的?”
“我是梦见过太阳花田里我妈妈和风见幽香的对峙的!实际上也发生了!”到了这时,桐咲已经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而今早的梦……绝对是个不好的预兆。绝对。”
因幡帝的眼睛骨碌碌转着,时而看桐咲一眼。桐咲气息难平,焦急着等着她的反应。
“我实在难有足够的理由信任你,桐咲小姐。你梦见的那些,你自己也无法证明绝对的真实。”
“可,那样的事哪怕只是有可能……”
“如果我擅自散播了什么奇葩的传言出去,于永远亭的声名不利,我也会很困扰的啊。老大怪罪下来我们兔子可吃不消。”
就在桐咲感到绝望的时候,她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让我见识一下你有什么与众不同,这个小忙随手帮一帮也是没问题的呢。”
桐咲心中浮起一丝希望。“真的吗?我要怎么做?”
因幡帝再次凑近了脸孔,神秘兮兮的问道。
“你,知道四叶草吗?”
* * *
“是说传说中的‘幸运草’吗?我曾听妈妈说起过。”
“据说四叶草的四片心形的叶子,分别代表着‘希望’,‘信念’,‘爱’和‘幸运’。公认找到了四叶草便能带来这些,获得幸福。不过,找到一株四叶草本身这件事就需要极大的幸运,因为平均在十万株三叶草中才有一棵是四叶的呢。”
帝转身看向了桐咲。“叫我这个幸运兔亲自去找,或许不成问题。但我想看看,你这样的小女孩藏着一颗大心,究竟有没有与之相配的运气保佑。顺便,这株草也算是给我帮你这个忙,一个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桐咲已经在环顾着周围的中庭了。看上去内庭打理的很勤,阳光照耀的范围内并没有什么丛生杂草的迹象。
“今天下午能让我看到一株四叶草,我就答应你的请求。当然,寻找的范围限定在永远亭范围以内,更远处你也无法走出去。除了这个中庭,外面宅子和围栏之间还有更广阔的空地。而且如果找到的太晚、天快黑了,我也没法勉强兔子们代去捎信。”她看看天,下午刚刚过半。“祝武运昌隆。”她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
桐咲用了不长的时间就将内庭搜索完毕,毕竟有一个相当大的池塘在那里。在此期间,因幡帝懒洋洋的躺在回廊底下,眯着眼看她弯着腰,踏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她的领子附近很快被汗水沾湿。
“从这道走廊出去,左面第六个门进去,再出来,你就看到外面的庭院了。”帝打了个哈欠。“来这儿这么多年,就是我,恐怕也连这里一半的密道都不清楚呢。”
桐咲现在却对密道的奇妙没有任何兴趣。她一心想着那带有四片心形叶子的小草的形象。
依言来到外面,她长出了一口气。自从来到永远亭以后,她还没从内庭出去过。现在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她向前望去,感觉如同站在人里中心街道的中央一样一眼望不到头。只不过一面是住房,另一面隔着围栏,是丛生的高大竹林。不知这所宅子究竟有多么大。
面对这样的挑战,她忍不住有些气馁。但最后还是沿着墙根开始查看起来。
幸福,我一定把你找到。
* * *
因幡帝依旧躺在阴凉的地方,中间还美美的的打了一会瞌睡。醒来后不久,她看见满脸沮丧的桐咲进来中庭,继续更仔细的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她的身体摇晃着走近。
“四叶草……真的有吗?”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怎么,担心我是在骗你?”
“可是……我连一棵三叶草都没找到……”
“那是你没用心去找。”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在这个永远亭之中。说起来,台阶架子的背后你还没有去找呢。”
“那样的地方也会有的吗……”
桐咲隐隐觉得不对。她刚刚想到了其他的选项——“就在这个永远亭之中”,会不会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内庭,甚至是室内呢。帝明明说有很多地方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就是这样的不利条件她也只得接受,因为再没有能帮助她的其他人。她只能把极其有限的希望,寄托在“帝会真心帮助她”这一点上面。但以她现在的体力,没准连傍晚都撑不到,更不用说那毫无来由的剧痛不知会什么时候突然到来。
这时,帝仍然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她看着桐咲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再次走了出去。
“脑袋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吗。”
她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木地板上,仿佛此间的主人。
“如果只相信运气的话……那还叫什么欺诈师。”
天气很好,暖风吹过,她再一次昏昏入眠。恍惚间,桐咲第三次来到她面前。太阳逐渐西斜,影子几乎完全覆盖了内庭中间的池塘,只留一小片泛着光,在对面门廊间荡出一串金色的曲线。
“嗯,找到了吗?”
小女孩的表情似乎已经放弃了。这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找到了。”却听得她说。“就在我手里。”
因幡帝坐起身来。桐咲的一只手空空如也,另一只手,却只握着一只树杈,和帝之前掰下来拍她脑门的那根别无二致。
“你是要……”
桐咲已经蹲下来,握着那根小小的树杈。石板旁边的地面并不松软,她有些吃力的画着。
“帝,你说过,是要我给你看到一株四叶草吧。”
第一片心形的叶子呈现时,只像一个单纯的心形。然后连着心的尖部,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你还说过,四叶草是四片叶子,分别代表着希望,信念,爱和幸运。这些,我和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曾经一同生活过、交往过的人们,都是需要得到的。而不是仅仅只有【幸运】。”
一根小小的梗,把四颗心连在一起,她的笔画到此为止。桐咲怔怔的看着画得有点夸张的四叶草。帝也是。
“或许并不存在现成的‘幸运’让我发现。这样的话……我能做的,只有亲手去画出这样的‘幸运’,以及希望……”
她抬起头来,疲惫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请你……帮助我。”
* * *
“真是天真。”
却听帝这样说道。她身子一跃,踏上了地面。
“你当是我在一直欺骗你吗?你觉得,世间真的没有‘幸运’可言?”
因幡帝望了一眼脚边的四叶草图案。“我是不会接受这样没有诚意的礼物的。我拒绝为你传信。”
桐咲哑口无言。她的泪水从腮边滚落下来。
“帝……”
“不过呢,”帝翘起头一笑,“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四叶草。跟我来。”
虽然毫无兴趣,桐咲还是无言的跟着她走了。帝在前面轻松的迈着大步,好像一副胜利的姿态,而桐咲一路甚至连穿过了几道门都没有留意。泪已经滴落在她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帝停了下来。“看!”
桐咲举目四望。周围看起来还是永远亭风格的建筑,不过是在一个比较封闭的角落。对面墙根的园圃里,种植着一排细密的翠竹。
“虽然不喜欢活物,月人似乎还算喜欢竹子呢。貌似当年公主殿下‘降生’在地面就和竹子有关。在这里面……你看看。”
桐咲依言走近。那丛竹子又细又密,不凑得极近根本看不清楚根部的情况。她探着身子,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这时,有人在她后背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的向着竹丛里倒下去。
……不对!
原本是坚实的土壤,或是墙根的地方,却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她没有支撑点,便向着洞里深处掉进去。光明很快在身后上方越退越远。
“帝!?这是……!”
“永远亭的密道之一哦。”
就如同古时王臣的豪宅一样,永远亭同样保有了“逃脱密道”这样古老的设计。只不过与世隔绝的环境,月之头脑的守护,让这样的考虑未免有点杞人忧天之嫌。再说那个娇贵的、拥有不死之身的公主殿下也不会希望使用这样有失体面的密道吧。
“啊啊,你就当做兔子洞好了。”
桐咲掉到一堆厚厚的茅草上,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但是并不清新的气息让她一时话都说不通畅。
“叫我到这里……咳咳……帝你……咳咳……”
“是啊,我不想替你送信。所以,干脆你自己去好咯。”
“什么……”
洞里虽然狭小,却也容得桐咲这样的体型屈着身体前行。而且,桐咲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十分遥远的亮光。
“快走吧,趁着天还亮着。出了洞口,你能发现引你走出竹林、前往人里的小路。”帝从上方的洞口向她说道。“还是说……你在担心着你的父母,还有此时还堵在永远亭门口、那个无家可归的家伙?”
桐咲一时不言。她咬着牙,确实在为了这些而纠结不已。
“桐咲酱。幻想乡安宁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如果老大没有猜错的话,届时你和你的家人甚至难求一日平静的生活。”
“!?”
“所以,趁着现在,为了守护着你的人们,去做你能做的事吧。”
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了桐咲的声音,疲惫之意似已一扫而尽。
“谢谢你,帝。你果然是不会骗我的。”
因幡帝向着底下的黑暗摆手告别,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见。脚步声在远去。
“说什么啊。我不是直到刚才为止,一直在骗你来着吗。”
……帝!
帝!因幡帝!
黄昏日暮。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中庭里,她的银色麻花辫一直垂到腰间。叫了几声,懒洋洋的妖怪兔才从屋子里现出身来。
“干蛤?老大。”
“你自己清楚。”
话虽如此,八意永琳的声音里却没有怪责的意思。还是说,她已经对这样的发展了然于胸?
“没事的。魔理沙那边,还有妹红那里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帝说的轻描淡写。
“你是否可以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大。那个孩子,就是‘时机’。再说,让她自己去揭明真相,不也是最方便的选择吗。”
“你是说,‘时机’,已经来了吗……”
“喏,请看这里。”
她坐在廊下,赤裸的双足一荡一荡。她指着地上什么东西,八意永琳缓步走近去看。
“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惊叹。
“是吧?明明是时间停止了流动,万物终止生长的永远亭。本不会有四叶草出现在这里,我上百年前就知道啦。”
“而且,还有这么多。”

晚天的蓝色如宝石般纯净,深沉。候鸟的叫声划过长空,慢慢远去,很容易把人的思绪带往燃烧着夕阳的天际。
在桐咲画着四叶草的地方,在她的笔迹经过之处——一簇真正的、翠绿的四叶草,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很不可思议吧。那丫头居然获得了这样的力量。”
“你错了,帝。‘那个’,只是暂时寄宿在那孩子体内而已。她的身体要承受住这样强大的力量,需要比现在这个更加难得的‘奇迹’。”
“差不多的啦。总之有这样的力量现身在幻想乡就是了。”
“外人确认已经全部离开了吗?”
“魔理沙那边确认。藤原妹红的话,等公主殿下回来再问吧。”
“只可惜,公主看来赶不上烟花了。”
“烟花……么。”
永琳微微一笑,从背囊里取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这支箭看起来格外的长,而且箭头是钝的,看不出能穿透什么。
“如果……铃仙这时在这儿,该有多好。”因幡帝说了一句。
八意永琳拉紧了弓弦,向着头顶的天空。她已经不在笑了。
“那些天狗们这些天也猖狂的够了。让她们见识见识永远亭的回应。”
“你的话太多了。帝。”
帝偷偷做了个鬼脸。永琳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炯炯有神的双瞳直视着夜空。随着她松开手指,箭矢破空声音大作,那长箭已扶摇直上。
“对了,帝。”
“啥?”
“桐咲离开之前,有没有把屋里那剂药喝掉?”
“印象里兔子们收拾房间的时候……没有。”
“哦。”
因幡帝听得出来,八意永琳的语气里面似乎已经放弃了某样东西。但她只是继续仰望着天,一时没有再发话。
直到细如蛛丝蝶网般的网状结界开始在天空罗织,在整个竹林的上方铺展开来。
“就这样吧。”她淡淡的说道。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青木之灵(上)

名叫白美的妖怪兔在迷途竹林又细又密的竹子之间一蹦跶一蹦跶的走着。她的身后带着一个打扮很普通的人类妇人,手里提着一个餐篮,看上去很是拘谨的默默紧跟着她前进。
白美作为一个人形的妖怪兔,也算是在这座竹林里待过至少四百年了,而这次“上头”交代的任务却感觉完完全全叫她摸不到头脑。要说派她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带路也就算了,竟然还特别吩咐“带到约定的地点之前多在林子里绕一会,最好绕到快天黑”。不知道老大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就算不明白,她也不愿去多问。跟了那么性子刁钻的老大,问了多半也要被揪住嘲笑一顿落不着好吧。多半还要得意洋洋的说什么“我坑过的家伙比你啃过的草都多”,听的白美她的兔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虽说不是什么危险的活计,但是这样好的天气自己本应该带着小兔子们在竹林间的水塘边遛弯玩水呢。想到已经天国了的愉快下午,她不由得心里念叨起来。已经绕了这么久的圈子,那个不知道是来竹林里做什么的人类还真是意外的沉得住气啊。她自己早就已经厌烦透顶了。
偷偷看了后面一眼,那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人类,满头浓密微卷的头发用头巾包了起来,但几缕浅褐色的发卷还是像葡萄藤那样从鬓角垂下来。虽然她手里的篮子上盖了块布,还是有食物的香气从里面散发出来,白美不禁偷偷咽了咽口水。她再次瞄了瞄背后人类的面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有一点点的怅惘和忧愁。
怕什么,我可是比眼前这个人类活了十倍不止啊!
白美深吸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她料定,后面这一位绝对不会是永远亭什么重要的客人,否则老大不会这样怠慢、还故意吩咐带她兜圈。如果抢了她手里的吃的就跑的话,最后就说突然遇上吃兔子的妖怪、不得不撒腿就跑,这样胡搅蛮缠一番的话,老大想来也不会过分怪责……
“请问……这位小兔子。”
这时这个人类居然自己开口了。而且,还“小兔子”,哪里比你“小”了?白美刷的站住了脚步,却不回头,准备装强势一点的样子。“叫我白美小姐。人类,有什么事吗?”
她双手叉腰,微微斜睨,心想这样子在后面那人眼里一定很酷。
“我想问一下ZE,”那个人的声音依然很谨慎,甚至说是戒备。“我记得去永远亭不用走这样长时间,你确定路没有走错吗?”
且不去管那奇特的口癖,听到她如此问道,白美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被看穿了?
“嘛……就跟着我总没错啦。到时候问我上司去。”
“到底走没走错?你说清楚。”
面对区区一届人类的穷追不舍,白美这下真有点气往上冲。“我说没有错就没有错!别忘了是谁带你来这儿的,你再多嘴多舌,当心我不客……”
忽然,她的头顶上一阵疼痛。
“啊!”她叫出声来,“疼疼疼!你干什么!你……”
她的一根兔耳朵已经被手握住,向上便拽。虽然不至于整个身体被提起来,她却不得不踮脚歪脖,痛的呲牙咧嘴。
“你不是因幡帝手下的兔子吗?马上带我去找她!”
白美听见她直呼头的名字,吓的差一点停止了呼吸。“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妖怪兔怎能由你使唤!你这样弄伤了我……哎呀!”
“马上带我去见她!快!”
自己的耳朵又被抻了抻。依然是那个女性的声音,却是这样无所畏惧,斩钉截铁。这个身单力薄的女子,她不知道面对的是一只“妖怪”吗?难道她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吗?这个人究竟……
“你们……!”
她的话里突然充满了强烈的恨意。白美甚至后颈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突然间,她被这个人类的气势震撼了。失去了赖以自持的信心,她的心底开始源源的涌出恐惧,全身不听话的发起抖来。耳朵的疼痛似乎都不算什么。
“放、放过我……”她断断续续开始求饶起来。
“喂,放了她。”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竹林一侧传来。白美像见到救星一样侧头去看,可这一用力耳朵更疼,从喉咙间再次发出一声悲鸣。
“魔理沙。放下她。”那个声音又重复一遍。
从一簇竹子后面霍拉钻出来一个人影,在人类和白美面前张开两腿站定了。她正是妖怪兔们的领袖,因幡的白兔。对于她对自己的称呼,人类女子显得有点迟疑。
“对不起。你叫我什么?”
“不用再向我隐瞒下去了。雾雨魔理沙。”
“你认错人了。”
对于对方的再一次矢口否认,帝依旧微微笑着,这令那个人类心里并不舒服。帝的身形并不比白美更有威慑力,但是她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慌。甚至比起那个同样无所畏惧、却情绪有些失控的人类女子,因幡帝显得更加泰然。
“放了她,这件事我会与你解释清楚。”
人类的女子瞪着她,好像这样一句普通的话她也要稍稍琢磨一下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但片刻后她还是松开了手。白美瘫倒在地,喘气不止。
“白美,去永远亭报个到。如果碰上八意老大,就说我和魔理沙在一起。还发什么呆,快去。”
白美被她说到一惊,跳起身还绊了自己一下,飞也似的跑了。帝眼望白兔离开,这时回过头去,看见面前似曾相识的人类发白的面容在紧紧的盯着自己,视线好像要把自己钉在地上一般。微皱的两道眉毛间隐约有着当年舍我其谁的傲气。
“你们果然早就知道了。也真亏得你们一直装作不知,让我和桐咲还认为很安全呢。”
曾经的雾雨魔理沙,现在已然身为人母的水野纱丽缓缓的说着。帝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们没什么可装的,你是不是‘魔理沙’于我们没有意义。一件事可以让你尽可放心,铃仙的离去跟你没有直接关系。”
听了这句话,人类眉间的紧迫与敌意似乎松动了些。
“那么,可以向我解释一下了么?为什么偏要把我带到错路上去,为什么要阻止我和我的女儿在一起?”
她看起来已经在努力试图很耐心的交涉,毕竟桐咲还是在对方手里。帝当然明白她心里的顾忌。她似乎毫不着急的侧头仰望竹林间破碎的晴空,过了片刻才转过头来。
“魔理沙,你已经不再在幻想乡的天空里飞翔。这个世界里涌动的暗潮,有很多是现在的你无法察觉到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下,迷途竹林,甚至永远亭本身已经不如你想象那样安全了。我们正在被图谋不轨的妖怪时刻监视着。我们这是为了你们母女的安全才不得不慎重行事。”
“哦?是吗?”水野纱丽锐利的目光依然不离开帝的双眼,她显然并不相信帝的话。“我们刚来这几天,永远亭就被妖怪们盯上了吗?还有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们?”
“我没有骗你。”帝摇了摇头,“是天狗们。天知道她们想做些什么。”
“天狗。哼、为什么是她们?”
“很抱歉,我们也并不清楚其中的真相。或许是天狗的首脑准备抓住不安稳的时势扩张天狗一方的势力,或许在背后操控的另有他人,当然也没准我们想多了,她们只是挎着真刀真枪明火执仗的新闻取材呢。她们也是狡猾的一族,我怎么会知道她们的想法呢对不对?”
说的冠冕堂皇、甚至忧心忡忡,可是纱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戳穿她的谎言。
“即便桐咲这时痊愈,你也难以保护她安全的离开竹林,可以说……连保护你自己都无法做到。总之,竹林里现在不宜任何一个人类久留。八意老大今天也是和小巫女的最后一次会面,交代未来的事情。桐咲的话,既然只有永远亭才能医治,不妨把她交给永远亭暂时保护起来,直到她完全康复、竹林安全一些,再稳妥的送她回去,如何?”
水野纱丽听着这席话,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幡帝的漆黑的眸子里什么也读不出来。虽然天气晴暖,此刻她身体却感到阵阵恶寒。是沮丧,也是绝望。
“……当然,既然让你白白跑一趟,又带到了不认识的地方,我也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是不?呐,就有劳我因幡的白兔亲自带你出竹林去,这样我也跑一趟,就两不亏欠了。如何呀?”
这个……狡猾的家伙!
因幡帝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后跳一大步,摆出防御的姿势。待她看清的时候,骨头里便凉了半截。
“你敢动一步,我就射击了。”
篮子里盖着的布飘然落地。她手里所持、向着自己的,正是和当年那身黑白色的魔女服一样为她的象征,代表着无上火力的道具,八卦炉。这么多年来,表面镌有八卦图徽的金属依然锃亮发光。帝很清楚,在没有SC规则的今日,她如果真的火力全开的话——帝不愿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下场。
“你在骗我。到底是怎样,你实话告诉我。要是再敢说谎的话——”
帝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她愤怒的双眼,努力让脸上不露出什么来。她是察觉了吗?还是仅仅是威胁自己而已?
她此刻的性命,就寄存在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发出光来、黑洞洞的八卦炉中心那里。帝一时间想到曾经流行在幻想乡的发狂的、黑色魔法使的传说。难道,她一直是在隐藏着实力?
她再次看了看小小的却致命的八卦炉。举着八卦炉的手臂一动不动,帝也是。就在这样命悬一线的关头,她的头脑依然在飞快运转着,同时被交叉手臂护住的眼睛暗暗观察着人类女子任何一个表情的微动。
终于,尽管内心并不肯定,因幡帝还是首先开了口。
“我说啊……我们没有把桐咲怎样。何必这样呢?”
她故意提到了此时还“身在永远亭”的桐咲。纱丽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
“我真的没有在骗你。魔理沙。”
这个时候八卦炉并没有收回。可是,帝竟然收起防御的架势,径自走了上来。纱丽惊得连一句胁迫的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能像传说那样使用魔法,你怎么不自己飞去永远亭找你女儿。我又不拦着你。”
啪,啪。帝用手轻拍了拍魔理沙举着八卦炉的僵直的手臂。然后看都不看,走过她身旁。
“天还没多久就黑啦,等那时候周围就更危险了。话说到前面,如果妖怪趁着黑夜来袭击你,我可先跑了不管你咯。”
纱丽咯咯的咬着牙。片刻以后,她默默转过身过去,跟着帝向林外走去,一面缓缓把八卦炉收入了篮子里。帝斜睨着她,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次是赌对了。
“希望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待桐咲。那孩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却经受了这样的事……”
对于对方流露出来的软弱,因幡帝这一次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得理不饶人、痛快的讥讽对方一顿。她显得出奇的认真,甚至连嘴边的笑容都消失了。
“魔理沙。”
“干什么?”
纱丽听出自己的声音如此之小,令她自己都感觉陌生。
“你已经不是‘你’了。那个如其金色的瞳孔一般闪耀的魔法使。”
水野纱丽什么也没有说。她步履沉重的走着,似乎是默可了帝的话。
“虽然传言说十五年前你一直是为害其他人的一方……那个时候,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帝对于从前的事只是一知半解,她凭着直觉已经察觉情况并不像魔理沙发了狂、暴走一通然后隐姓埋名躲了起来那样简单。面前这个沉默、内敛,却有一个风光无限的少女时代的女子,仿佛生命的轨迹曾被什么强行的改变过,以至于就算不考虑改装易容这一方面,她也好像真的从内而外变了一个人。
“我……不愿想起来,那个……噩梦(nightmare)。即便是现在也……现在也……”
她的脸阴沉着,眼神落在面前的地面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帝听见她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了。
“喂……你还好吧。”
“……唔。”
突然,水野纱丽猛地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竹林的一个方向。就连帝都为她的反应而警觉,顺着她的目光立刻紧紧盯着她所凝视的方向。结果看起来仅仅是几只鸟掠过空地,让地上的光斑起了些许变化。
“不是吧……”帝对于她的反应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是普通的村人,毕竟是在不那么安全的迷途竹林里,这样的反应还有情可原。但是换做雾雨魔理沙这个人,帝能够想到的一个词就是“惊弓之鸟”。魔理沙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只可能是这样。从当年留下的某种恐惧,至今仍然存在于她心里。她盯着那片空地的时候,就好像那里有一个空白的人影一般。
“所以说……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啊。”
只是这么想想罢了。这句话,帝并没打算问出来。对方毕竟,已经不是那个憋不住话的少女“雾雨魔理沙”了。
下午的竹林间似乎很是安详,传来纱丽轻轻的脚步声。帝赤着脚,落足无声。
* * *
几乎与此同时,在竹林另一边的桐咲刚刚放慢了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
从永远亭的密道出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站在原地大口的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有阳光从看似很密集的竹林的一侧里透进来,转头过去,桐咲看见了竹子的缝隙里有如明珠一般闪耀着的太阳,在视野里泛现出一条金色的带子。
一路上她也并非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固执的从永远亭逃出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呢?
半个多月以来她已经做出过不少危险的举动。独自深入魔法森林去寻回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平之助,为扭转文文的劣势刻意从白袍人的手中脱出坠落,或者是在妖怪攻击的片刻将同伴推出了店铺。如果之前这些冒险多少还算迫不得已,这一次的出逃,更像是仅仅被一种完全说不通道理的“感觉”引导着。
不过谁又能够断定呢。这样的“感觉”究竟只是一种错觉,还是一个打破目前一切的谜团、一个天赐的良机?
刚刚因幡帝向她透露了幻想乡面临的危险。“幻想乡安宁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届时你和你的家人将难求一日的安宁”,她的这些只言片语,在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愈发的与桐咲的慢慢恢复的回忆碰撞出共鸣的声响。
妖怪们在暗中行动。
博丽的巫女,被严密的监视着。
甚至连数十年间人类安居的乐园人间之里,现在也已经遭到了突破。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那个行踪不定、隐藏着惊人实力的白袍人,目前只有少数人清楚有这样一位神秘人物,而仅仅只有桐咲自己能在梦里“追踪”到她的行踪。还有,从风见幽香那个妖怪那里得来的重要讯息,也只有她自己掌握着。现在这一切,有必要尽可能快的让慧音老师,或者是苗姐、或者博丽的巫女知晓。
博丽怜梦。想起那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却早已经承担起举足轻重的职责的小巫女,桐咲的心里又有些难过。尽管一直实力不被承认,一直遭到贬低和质疑,在现在人里动荡的时期怜梦也不得不担负起守护人类一方的责任来吧。相比起来,桐咲自己却可以选择安静在躺在亲友和先辈的守护之中,把一切交给那些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人,默默等待危机的度过。
不。这样的她,才不是水野桐咲——当年那个“雾雨魔理沙”的女儿。
自信,坚决,以及行动力。这些本是来自她与生俱来的性格,在她得知了母亲过去作为异变解决者的传说以后,那种自信,勇气,更如同穿越了时空,透过母子的血脉,愈加有意识的印在桐咲的心里。
她再次眼望着从西方天际照射而来的,灼灼的夕阳。她想到今天早上那个谜一般、却无比真实的梦境。“我的这一份特别的力量,是被需要着的。”她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时间已经不早了。要在天黑之前回到人间之里。她知道,要走完这段遥远的路途并不轻松,虽然她已经跑了很久——
想到这点她觉得很奇怪。奔跑了这么久,直到刚才停下来之前她并没有歇息过一秒钟,可是此时此刻双腿并没有任何的酸痛感,反而好像流动着无尽的力量。就连刚刚停下来,也只是出于一种惯性而已,实际继续跑下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当永琳抑制她思维活动的药力减退、她原本的思考能力渐渐恢复,她不得不疑惑的直面这个奇怪的事实。虽然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她余光里的光线微微闪了一下。桐咲马上转头去看。
来自西方天际、在竹子间闪耀的那颗金色的珠子,似乎刚刚在一瞬间消失掉又重现。现在它好好的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凝神向着太阳的方向瞧过去。似乎是因为有些晃眼,竹林间的状况并不明朗。
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桐咲的不由得警觉。万一是,刚刚有什么活动的物体飞速掠过那儿……
突然,在她的眼前,那颗明珠再次一晃,被一个黑影遮住了。几乎与此同时,不再刻意掩饰的密集踏地声冲入了耳中——
呼。
桐咲感觉就如同躲开一个皮球那样,下意识的蜷下身子一躲。只听轻微的“嚓”的一声响似乎就在耳边发出。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头顶飞过,带过一阵狂风掀动了她的发丝和腮边的麻花辫。
后颈凉飕飕的,衣领居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那个是妖怪?还是野兽?”桐咲惊慌的想。刚刚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的迅速,让她不敢再转头去看,想要立刻迈动步子,尽可能的去逃跑。可她也知道,那个东西如此的敏捷,她又能够逃向哪里呢?
恐怕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刚才的那一闪也是超乎想象的敏捷,否则刚刚被爪尖撕破的就不仅仅是衣服了。
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轻轻哼了一声,脚下便无法动弹了。
“为什么是这时……”她瘫倒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脸上渗出了冷汗。
莫名其妙的痛,突然就贯穿了她的左边锁骨。这份知觉来得太过突然,她眼前金星乱冒,气都喘不过来。她拼命想动一动,可那样的疼痛已经扩散到半边身体,让她背后一阵僵直。这正是昨晚折磨着她的、来自自己身体里的无名剧痛。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那种熟悉的疼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袭至,刚刚毫不疲惫的感觉几乎已经让她忘记自己负过的重伤了。此刻,全身痛着的地方渐渐如同火烧一般的炙热,就像无形的火焰在皮肤下面流动,烧灼。而锁骨那一点尤其的厉害。桐咲连叫出来痛的力气也没有。
但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密集的脚步声,却是出乎意料的清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好像桐咲自己能够听到的心跳。桐咲死死按着左肩,闭住了眼睛。视线摇晃,她感觉四周的大地都颤抖起来。
一秒。两秒。十秒钟过去了。疼痛似乎在慢慢减退,而且自己似乎还活着,而进击而来的脚步声却在不知什么时候止歇了。
就在自己面前三米处的上空,“咿——咿——”不断发出用力挣扎的女孩子的声音,那嗓音意外的很柔嫩。她坐在地上,睁开眼睛仰起头看去,眼神便离不开了。
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根斜斜生长的粗大树干,交成了一个X字,在这片本来遍生着翠绿竹子的竹林里显得尤其突出。但是最奇怪的还莫过于——一个身着红黑两色长裙、头上有一对狼耳的少女,上半身卡在两棵大树树干和粗壮的枝桠之间,双腿乱蹬,动弹不得。一条看着很柔软的黑色尾巴在摇旗子般的一甩一甩。
这是谁?有那么一瞬间桐咲甚至难以把这女孩跟袭击自己的妖怪联系在一起。
“这这……这是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呀!”
虽然极力的叫着,那个狼耳女孩的声音听着完全没有任何恐吓的力量,细声嫩气的反而有点可怜。桐咲只是惊讶的张开了嘴巴望着这奇异的景象,眼前的状况看上去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帮不上忙的。那两条似曾相识的树干,此时比起原先梦里的视角显得更加宏伟。简直就像已经长在那里上百年一样,粗有合抱,以那个妖怪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看她挣扎了一会,开始发泄一般的抡起双臂捶打起树干来,桐咲视线并不离开她,下意识用手去触摸锁骨还在作痛的地方——疼痛爆发出去的那一点。
这是什么?
一时间,她仿佛再也听不到狼耳女孩的哭叫,忘记了自己仍然身处的险境,甚至整个竹林都不复存在。
她的手指碰到的那一小片肌肤,不知为何接触到一个像是植物幼芽的东西,只有寸许来长,从肉里生了出来,就如同从土里自然长出来一样。
这样的诡异与违和感,好像瞬间血液和力气都被汲干了,桐咲如木头般僵在了那里。这究竟……?
“喂!人类,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咳咳!”那边还在喊着,惊惶之情是外露的多了。“我喘不过气啦!放开我啊!快点……你有在听吗?嗷呜——!听得见我嘛!”
桐咲指尖不敢丝毫用力,轻轻抚动着细小的嫩叶,以及茎干连接在自己皮肤上的部分。那幼芽生命力十足而又顽强地生长在如此不合情理的地方,让桐咲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
这是梦……吗?此时此刻站在这儿的究竟是水野桐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回想起来,十多天前“目睹”自己的母亲在太阳花田被同样突然生出的树干所救下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也是突然经历了贯彻全身,难以言表的疼痛。只不过,当时的自己已经在重伤之下,那时任何身体的异样,比起跨越生死边缘的那种绝望的痛楚都不算剧烈。
如果这是真的——眼前生出的巨大树干和自己经历的那种疼痛是关联着的话……
桐咲屏住呼吸,按压住内心的恐慌,轻轻撩起肩上的衣服,望着触目惊心的景象。看上去很是普通的嫩芽,从自己的皮肤里钻出来,而往根部看去,它在皮肤下面延伸出去的淡淡的痕迹也隐约可见。
难道说,它们一直往身体的深处延伸出去……而贯彻全身、自从遇见风见幽香以后便一直折磨着她的疼痛就是……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如同不能动了一样。想象着细密的植物的嫩枝嵌入皮肉,缠卷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一根小手指都做不到。不经意间,冷汗已然汇集成滴,从她的下颌滴落在胸口的衣襟上。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桐咲把头沉在臂弯里,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 * *
“哎,你们两个,光哭也不是办法啊。”
一个如风铃般清脆的少女的声音蓦地从头顶发出来,桐咲和那个狼耳女孩一起抬头。但是狼耳女孩抬起头却看不见说话者,因为那个少女正坐在把她叉住的一颗树干的顶部,距离地面五六米高,悠然自得的交叠着双腿,白皙的手臂放在覆着膝头的大红裙摆之上。她披着一件硕大的翠绿色斗篷,头上戴着一个花冠,她的头发是接近银色的淡紫色,梳成一条大辫一直垂落在腰部以下。
桐咲手臂已经不那么酥麻了,擦了擦眼睛,难以置信的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子。明明刚才大树刚刚生长出来的时候那里还没有人,她和狼耳女孩竟都没能注意到她的到来。
“所以,”那女孩心情似乎不错,继续说道,“我们先去找点吃的来吧~”
下面二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好。只见她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随手拈来头顶一根细细的竹枝嗅着,对于在场另外两个“人”的困境以及低沉的情绪,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眼睛并没有离开手中的竹枝,忽听她悦耳的声音突然问起,桐咲感觉好像被什么大人物问到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啊,初次见面。我叫水野……”
“问的不是你。”女孩老实不客气打断了桐咲。“那个狼人女孩子,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狼人少女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挣扎了一会已经渐渐没力气了。“我、我叫今泉影狼……”
桐咲有些好奇起来——幻想乡随便来一个妖怪,似乎都有着像模像样的名字。
“哦。今泉……今泉一族的狼人……”
桐咲见她听见名字时饶有兴味的托着下巴,好像要说出这个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来。结果数秒钟过后。
“算了,记不得了。”女孩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的遗憾,她放开了手里的竹枝,俊美的脸庞转过来远远对着桐咲。“你是叫桐咲吧。”
“啊……是的!”桐咲很吃惊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女孩的话语里有股和她的位置一般高高在上的骄傲,然而她的面孔却着实让人心里平静。
特别是那两颗和晴朗的天空一般颜色、却近乎透明的眸子。
“我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相比起来,这样的话语多少有些破坏气氛。桐咲仍然沉默的望着她。
“哎,算了。真无趣。”
那个女孩忽然动起来,她双臂一张,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桐咲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却只见她硕大的斗篷张开了,边缘似乎呈现出羽毛的形状,而女孩的身形落下的越来越慢,仿佛叶子一般轻飘飘的落下地来。
不管是桐咲还是仍然挂在树上的那个自称影狼的狼女,看了这样的身姿都张开了嘴,作声不得。那银色发辫的女孩一步步走近桐咲,脸上微笑着。桐咲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装束也是十分之华贵,米黄色从上到下渐变为红色的无袖连衣长裙,腰间用一根金带束着,而她纤细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金叶串成的项链。
这样的形象陡然出现在面前,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然无法用“人类”来描摹,而“妖怪”的说法似乎也玷污了这样的存在。恐怕只有传说当中的“神明”,才配拥有这样的光彩。
“桐咲。”那女孩又叫了她一声。
“您好,可是……”桐咲看着美丽的脸庞上清澈如水的青色眼睛。“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哈。”女孩笑了。“因为近几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呵。”
“和我在一起……”
“没错。”女孩走近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桐咲肩头生出枝芽的地方。桐咲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我一直就栖宿在‘这儿’。现在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现身于世间了。”
桐咲一直没有理解。那女孩却收回了手指,背着双手转过身去,望着X字交叉的巨大树木以及夹在中间的狼女,似乎有些得意。
“可,您是怎样……栖宿在……”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以一个‘木灵’的身份现身于世的。听说过木灵吗?”
她也不看桐咲的表情,似乎清楚她不知道。“简单来说就是栖身于树木之中的精灵。而且,只有气质相合的树木,木灵才肯于栖身。对了,不要尝试去伤害木灵栖宿的树木,会发生灾祸的。”
桐咲正在下意识的用指尖碰那小小的叶子,听了这话急忙缩手。看过去时,女孩依然负着手仰望着天上,柔软的银发长辫一动不动,头上花冠上的无名小花似乎还在绽放着。
“桐咲,你是不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你的体内会存在植物的脉络?”
“这是因为……风见幽香的力量的缘故吗?”既然身为木灵的女孩肯定了桐咲对于自己身体谜团的猜测,这个答案几乎也就是几乎确定无疑了。
“哼……那个享有着生命之树如此之泽被的家伙,却是这样的邪魔外道……”
她的声音忽的听起来不再那样的和风细雨,仿佛平和的春日里忽的从远方传过来闷闷的雷声。虽然是背着自己,桐咲仿佛能够看到她眼神的变化。但是下一刻,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说实话,为何我会有这样的契机通过你体内寄宿的植物复生,我并没有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我唯一能够知道的是,那个叫风见幽香的家伙,”她提到这个名字时依旧充满不屑,“在你的体内注入了大量植物的精气。按常理来说,虽然她没有直接打算把你轰成粉末,但这样强大的力量注入一个普通人类的躯体以后,十有八九也会承受不住而炸开,成为开满花的肥料……”
桐咲脸上的血色消失了,而那个看着跟桐咲差不多大的女孩却仿佛一点事没有的说下去。
“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你虽然差一点死去,但最终接纳了这股力量,并容许植物的脉络在你的体内积蓄滋长。究竟是为什么呢……呐?桐咲?”
女孩倏地转过身。虽然内心比起惊慌倒不如说彷徨,桐咲几乎不能直视她明亮的眼光。
“不管是为什么,我能够复生终究是因为你,桐咲。”却听那个女孩微笑着说道,“谢谢你了。”
“我……”
虽然被看起来很了不得的木灵感谢了——桐咲却一点点的快乐都没有。现在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体发生了料想不到的异变。她隐隐感觉,以后的日子再也无法恢复想象中的宁静了。
“哦对了,恐怕我们以后还要相处一段时间呐。虽然已经近乎是奇迹,你的身体承受的力量也非常有限,这一次我不得不现身出来,减缓你身体的压力。否则,你的身体各处就会……”
她不必说下去。桐咲低头看着生出芽来的地方,心里一团乱麻,彷徨不知所向。自然她的感伤,那个木灵女孩丝毫体会不到。
“既然还要相处,我允许你知道我的名字。”女孩莞尔一笑。“我叫风铃音。青木 风铃音(Aoki no Fuurin-on)。”
她说完,呼了口气,转过头去,终于望向了被搁置了很久、却没有力气能够引起二人注意的今泉影狼。但是桐咲突然间开口了。
“对不起这么说……风铃音小姐。您会在我的体内寄宿多久呢?”
风铃音的回答不假思索。“等到我从自然积蓄了足够多的力量,取回神格……”
“?!”
“……或者,你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的那天,为止。”
话里依然不带有任何人类的感情。风铃音也不在意桐咲的沉默不语,继续带着愉快的嗓音说完她没讲完的话。
“所以现在,我们先处理了这个狼女,然后去找点好吃的东西吧。”

(第十八章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4-7-1 19:57: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青木之灵(下)

“您说您……暂时不能继续再教导我了?……请您等等!”
八意永琳正要转身离去的那一瞬,博丽怜梦哀求的样子,她发白的脸庞以及困惑的眼神映入眼中,正如先前所预料的一样。她的声音好像就要和重要的亲人离别。说起来,这个孩子并没有一个家。或许自从被遴选为博丽的继承者以来,在这片阳光稍稍充足一些的竹林间的空地上,她与她的师傅度过的时光,在她的心里便几乎等同于跟亲人的团聚吧。
小怜梦心中自己重要的位置,她对于自己的依赖,八意永琳并非不明白。但是,月之头脑的意志是不会改变的。在她遥远而漫长的记忆里,反复无常、甚至举棋不定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一旦下定决心,她便无比坚定的将自己的选择履行下去——只要她认为“应该如此”。因为当初对月之都的“背叛”,她至今不得不与自己所服侍的公主居于地上的小小一隅,而她未有丝毫的后悔。
“我需要叮嘱的事情都已讲完了。竹林最近被监视的状况你也已经清楚,去采取行动吧怜梦,身为幻想乡的博丽巫女。”
“不……不!”怜梦的声音彷徨而无助。她仍然不相信师傅为何要突然对她说这些话。她拼命回想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师傅对自己失望了。
“怜梦,相信自己。我并不是对你的刻苦修行有任何的不满。”八意永琳好像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出言鼓励。“以你在箭术方面的天份和努力,已经足够承担起退治妖怪的职责来。在箭术这方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指导的了。你只要坚持修行不辍……”
“不!!”怜梦垂下头去。“我还不行……”
八意永琳并不回答。竹林里温暖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怜梦仿佛有些后悔自己鲁莽的言语,但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惶恐、对于寂寞的害怕,在心口更加的汹涌澎湃,让她不得不吐露衷情。
“我……远远没有先代的巫女大人那样强大。每个人都是这样说的……我也知道的……”
她的小脸低沉着,雪白的袖子因为她的抽泣而微微颤抖。
“十天前在人里的那场异变,我得知出了事,马上赶了过去。可是我发现完全帮不上忙。大家都在忙碌着清理街上的废墟、救助伤者,并没有人多看我一眼、‘希望’我能够做点什么……”
她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景象。明明身上的博丽的巫女服是如此的鲜艳,然而她在人群中走着,却好像比最平庸者还要平庸。
“我知道,连早苗姐姐她都无可奈何的妖怪,我是更加无法退治的。可是我真的希望……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在师傅的指导下……”
“怜梦。”
这时,八意永琳终于开口了。
“东风谷早苗,她现在已经可以驾驭十分强大的神明之力了吗?”
“嗯。”怜梦的声音里充满了景仰之情。“早苗姐姐她不仅代村里的人们与山上的八百万神对话,保佑人里风调雨顺,而且掌握着非常厉害的秘术。那天迎击入侵来的花之妖怪的时候,亲临现场的人们都说简直如同看到乾坤之神亲临一样啊……”
她突然住口不说了,好像有什么顾忌。
“然后,输给那个妖怪了吗?”
“是的……”
“那么,你认为你什么时候可以达到东风谷早苗那样的程度呢,怜梦?”
博丽怜梦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己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说害怕去想。至少是在现在看来,她或许一辈子都追赶不上……那,如何去退治掉那只危险之极、时刻都可能毁灭掉人里的花之妖怪呢?
她低垂的眼神落在自己刺眼的红白巫女服上,感觉心头如负担着千斤重担。
“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师傅的话,一定能……”
“没错。就有些方面而言,我确实比早苗要强那么‘一点’。但如果某一日,我对幻想乡做出了不利的事来,你又该如何去做呢?”
“师傅……”怜梦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言语,更不用说回答了。
“怜梦。我只是被月都放逐在地上的一名药师,只是现在的幻想乡中的一员而已。而你,是幻想乡的轴心——博丽的巫女啊。”
八意永琳转身回来,伸手扶住了博丽怜梦的肩膀。怜梦极力控制着自己,她好想扑在师傅的身上大哭一场。她怀疑着,自己到底有没有作为博丽巫女的资格,能不能承担这样身为“轴心”的重任。
“记得东风谷早苗刚刚来到幻想乡的时候,她也曾经被那时的博丽灵梦打败过几次。自恃负有神明加护的自得意满的现人神,遭受了那样惨痛的失败,毫无还手之力。她的沮丧可不在你之下啊,怜梦。”
“是啊……如果前代巫女大人在这里的话,人里的安全一定不用担心的……”
“不。”
怜梦抬起头来,不知何意。
“上一代巫女卸任之际,便已经禁止其再使用博丽的力量。博丽的力量是为幻想乡所有妖怪所畏惧的,这样的力量如果是当任博丽巫女之外的人使用,无疑会毁坏大结界内的平衡,所以博丽之力必须伴随着巫女换代而传承下去,这一点在初代巫女与妖怪贤者设立大结界的时候便已订立了。”
“也就是……即使前代巫女大人在这里,也不能够……”
“她已经不是巫女了,怜梦。灵梦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了博丽之力的普通人。”
怜梦再次垂下头去。
“但是。守护幻想乡的博丽之力就在这里,在身着博丽巫女袍的怜梦身上。”
“我……?”
“怜梦。你或许到现在为止还并不相信自己,因为你还没有在幻想乡立下过功绩,而你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是,就算你不被大多数人们所承认,你也还是被博丽灵梦,那个优秀的巫女选中的继任者啊。”
是啊。就算年幼的怜梦不止一次搞砸了祭祀的仪式,就算灵梦三年前离开时仍然没能见到怜梦的箭大显身手的那一刻,她仍然对这个年纪轻轻、尚未崭露头角的小巫女没有任何的失望与责怪。
“还有,怜梦。上一代博丽巫女确实十分强大,鲜逢对手。但是她并不是单单靠着力量维持着幻想乡的平和,不然不会有那样多的人怀念那个时代的。不,或许‘平和’本身就不是力量作用的结果——如你半个月前在人里所见的那样,强大的力量激烈的碰撞,带来的只有毁灭。最后她曾经打败过的对手都成为了她的朋友,所以才有了那样的幻想乡。”
怜梦若有所思,但她依然不懂。
“我该怎么做……”
“你只要牢牢记住博丽巫女的职责——是守护,不是制压,再加上你的努力,你或许会成为和你先代那样同样出色的巫女。”
“是。”
八意永琳望了望太阳的方位,随即转过身去,背对太阳和怜梦。她取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
“时间不早了。顺着这个方向,你自己走出竹林去吧。”
拉着弓弦的手突然松开,弦子振动的声音短暂的回响在耳畔。在那里拖过了一道烟雾,直指东北方向,途径的竹子慢慢变色,好像一条金黄的阳光带在竹林间驻足,一路染上不褪的色彩。
“对于前代巫女灵梦来说,从这里直接‘飞出去’就是了。但是你知道你的方向,‘走出去’与‘飞出去’并无多大区别,只是稍稍多用些时间而已。”
怜梦怔怔的望着羽箭消失的方向。
“不要想会成为什么样。重要的是,去做。让幻想乡见到你——博丽巫女的存在。”
怜梦使劲眨了眨眼睛,继续遥望着箭的尾迹消失的地方。那是她一直渴望、却仍然无法触及的天空。
“牢记你的重任,怜梦。你作为幻想乡博丽的巫女,你是无可替代的。”
怜梦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弓。片刻后,她抹去了眼角的泪。
“师傅。……请多保重。我会努力的,尽我所能。一定。”
沉默了片刻,怜梦听见八意永琳的脚步缓缓远去。平和的竹林下午,阵阵鸦声从头顶掠过。
博丽巫女的职责……
她的脸上不再悲伤,取而代之的一种专注。怜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或许现在应该去找到早苗姐姐或者慧音老师谈一谈,她能够做些什么。
想到自己毕竟还有可以依靠的先辈、前代巫女大人的旧友们,心里多少稍稍轻松了一些。
***
“好~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个狼女才好呢?是蒸了好吃还是煮了好吃呢?”
虽然听她的语气不像是认真的,桐咲还是一阵发抖。虽然对方是妖怪而不是人,但毕竟外表更像是个人类的少女啊!不对,吃妖怪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光怪陆离,闻所未闻了。
“喂!本小姐问你话呢!是蒸了还是煮了,你自己选一个吧!”
这句话却是对挂在树上,一直耷拉着上身的今泉影狼说的,而不是对桐咲。现在就连桐咲也弄不清,这位心高气傲的木灵小姐到底是开一个玩笑,还是说真的高傲到让对方选择一个死法的地步。
但是,那个叫影狼的少女依然一动不动。
“……我猜,她会不会是昏过去了?”
“哈?”风铃音再一次往树上看了看。“难道真晕过去了?真是胆小。”
桐咲也不知道这个妖怪到底是被吓晕了,还是如她自己刚刚叫唤的那样因为呼吸不畅憋晕过去了。乍看上去,两棵擎天柱一般的古树中间夹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子,倒也有些让人哑然失笑。
“青木小姐……能不能请您把她放下来呢?”桐咲非常小心的说道。虽然是企图袭击过自己的妖怪,但看见她无力脱身的样子总觉得不好受。当然,放不放最后还是要风铃音说了算了。
“小姑娘倒挺不忍心……要是她再攻击你呢,怎么办?”
“我猜她应该不会了吧。毕竟青木小姐已经严厉的惩罚过她了……”
桐咲望见她的嘴边偷偷笑了一下。活泼的少女身姿映入眼中,然而称呼与她外表年龄相仿的自己却一口一个“小姑娘”,让桐咲叫她“青木小姐”未免觉得有点勉强。
“哼。下一次,我才不管你呢。叫我风铃姐就好啦。”
她不等桐咲说什么,伸手打了个响指。桐咲忽然觉得那两棵大树的质感变得淡了,后面本来被挡住的竹林慢慢从原来还是粗大树干的地方重新显现出来。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树干便消失了,连土地都恢复平整。影狼的身躯无力的从半空摔下来,砸落到地面上时发出一声短暂的“呜”的叫声。
青木风铃音一挥身上的绿色斗篷,踏步走向了影狼的位置,蹲了下来。但桐咲看见她并非向着影狼;走近了才发现,她在温柔的注视着影狼身畔不远处一棵小小的幼苗,仿佛刚刚破土而出。在影狼身体的另一侧相对的位置也有一株这样的幼苗。
“既然因缘催生了这样的生命,就不好让她从地上消失掉。”风铃音伸出一只手,仿佛托着一个人的面颊那样,动作轻轻的。“再隔上千百年以后,看到这两株幼苗成长成的苍天大树的时候,或许还会想起这时候的事来吧。”
“千百年以后……唔……”
桐咲可不想自己能够见到那样的时候。大概风铃音只是自言自语吧。
“好了。你自由了,怎么还不起来听我说话。”
桐咲还以为风铃音要去扯影狼的耳朵,但最后她只是站了起来,走开两步。今泉影狼似乎已经醒转,在地上唔唔做声。
突然,桐咲眼睛里那个趴在地上的黑影一花,似乎从地上弹了起来。风铃音还背对着她。桐咲心里一耸,脱口叫了出来。
“风铃姐!”
但是影狼积蓄了半天力气一跃而起,却是急急忙忙往和二人相反的方向,好像足不点地一般的飞身逃走。桐咲看到这一点后,松了一口气。
然而只见影狼的身体跑出五六米,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好像差点撞上一面看不见的墙壁。她急忙扭转方向,往左奔过去,刚迈出两步,又被迫往左转向。
“我只是说你的身体自由了……谁允许你逃走了?”
桐咲才看见,拦住她的是一棵笔直的翠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每一次影狼转向新的方向,那里都从土里戳出一枚坚硬的竹筒拦住她的去路,结果几秒钟后,她又转回了桐咲和风铃音二人的边上,四脚着地,在地上气喘吁吁。而风铃音在这个过程里甚至头都没有转一下,淡紫色的麻花辫笔直的垂在背后。
桐咲看着新生出来的半圈竹子,不禁谨慎的望了望自己身边尚且是空地的地面。眼前这个木灵少女毫无疑问有着控制植物生长的能力,而且控制生出何种植物、从哪里生出来,全部显得轻而易举。记忆里只有那个叫做风见幽香的妖怪有着这样恐怖的力量,不——从破坏了太阳花田的树木来看,这个少女对自然力的操控力甚至在风见幽香之上。
这样的力量在眼前现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竟然还会与自己结成一体,桐咲越来越觉得难以理解了。但是眼前的银发少女明明就站在那里,一手叉腰、另一只手臂从斗篷下垂下来,脸上挂着嘲笑的表情。
“你你……想叫我干什么?”
影狼蓬松的尾巴软软的耷拉在后面,充满恐慌的声音显得更加柔弱了。她看见这个装束怪异的银发女孩自顾自的仰起头望着天,指头托着下巴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不祥的念头。实力的差距是一目了然的;她不仅没有任何胜算,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惊恐的等待对方的发落。
“是啊……想叫你做什么来着。”
然后她继续望着天,桐咲和影狼在她两旁,屏着呼吸,等候着她开口说话。一时间,竹林又静的只听见鸟叫声。
“啊,对啦。你,今泉……你这个狼女,”风铃音命令道,“背过身去。”
影狼不明,只能听她的话背过去,背上好一阵汗毛直竖。突然,什么细长的东西甩过她头顶,套在她的颈子上。她赶忙伸手拽住,居然是一根缰绳。
“喂……!这是要我做……什……”
她刚迷惑不解的转身回去,就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里,话也只说到半截。一旁的桐咲也和影狼同样的反应。
只见风铃音原地旋了半圈,斗篷飘荡起来。桐咲和影狼只是眼前一亮,日暮的竹林里金光闪耀,好像变魔术一样,在她的身前凭空亮出了一辆金色的双轮小车。从花藤图案的车轮,到镂空的开放式车厢通体金色,只有若软的座椅呈现瑰丽的红颜色,如同风铃音她裙摆。看上去就好像太阳射出的金光与红日本身,造出了这辆车子一样。
桐咲看得呆了。她从未看过这样华贵的车子,虽然只有不到半人高却巧夺天工,和风铃音清丽的面容与华丽的装束不得不说十分相称。她刚刚口称自己拥有过“神格”,在她展示这件宝物以后似乎更加有说服力了,同时给她的身份又罩上了一层神秘。
但对于今泉影狼来说,显然没有闲暇感叹这辆车子本身的造工。
“你……您……不会是想叫我……”
“啊。作为袭击我们的补偿,你就拉着车,送我们出竹林去吧。”
“这……可不好!”
风铃音秀眉一挑。说这话的不是影狼,却是桐咲。
“怎么?又不是要吃了她。只是借助她的力量让你尽早离开竹林,回家去而已。”
“可是,这样有些过分吧……”
“呐,你知道从这里走出竹林还要多久呢?你要回到家的话,恐怕更有一大段路要走呢。哦对了,”她转头向着影狼,“直接送我们回……桐咲你家在哪里?”
今泉影狼僵在那儿,急的差一点再次哭出来了,似乎都忘记了手里还死死牵着缰绳。
“可我……真的拉不动车子……”
“放心你肯定能的。”风铃音不动声色,“我家那两只猫咪都可以拉着车在云上飞行,更何况是一只狼女。”
“风铃姐……”
“要说你这个小姑娘就是不明白。”风铃音瞥了一眼桐咲说,“天还有不久就黑了。你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家,有更多妖怪跳出来袭击你、我不得不再次动用力量保护你,难道你对此就不愧疚了吗?”
桐咲并不是不清楚这点。她只是犹豫不决,影狼的窘迫让她觉得很是不安。
“可是,这辆车只能坐一个人啊……”
“没关系。我允许你坐在车上,而我回到你身体里去就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来走动,这么一会也有点倦了,”她朝桐咲眨了眨眼,“不过嘛,这个世界看起来还蛮有趣的。”
寄宿在身体里,感觉还是好怪异。桐咲完全无力反驳,她望了望风铃音那双看起来友善但是并没有商量余地的青蓝色的眼睛。
“那看来……只有……”她红着脸嗫嚅着,扶上了车子的扶手。影狼拿着缰绳的手开始大幅的颤抖起来,但是她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这样才对嘛。要学会享受世间的乐趣。”
空气里噗的微微一响,桐咲刚刚迈上车子,惊讶的回头看去,却不见风铃音的身影。她刚刚站着的地方,只有片片叶子徐徐的落下。桐咲呆住了。
“风铃姐……?”
“我在这儿。快上车。”
感觉如同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准确来说,是在自己肩头的那颗小小的幼苗。
“你……在这儿?”
“今天刚刚现身就耗费了些力量,虽然不算多。怎么样,觉得身上的疼痛缓解一些了吗?”
桐咲吸了口气。确实,虽然肩上长了棵植物感觉还是怪怪的,但四肢已经不再剧痛难忍。同时,身体还是像刚才那样感觉充满力气。
“谢谢,已经不疼了……”
“嗯。那边的狼女,还不赶快起飞啊!”
虽然是风铃音的声音,却好像自己对影狼发号施令一般,桐咲惭愧的低下了头,手中抓紧了车辕。车上的座椅很舒服,而她却如坐针毡。
今泉影狼可怜巴巴的回头望了望,只得神情悲苦的拉紧了缰绳,飞了起来。说来奇怪,车子伴随着她起飞随即轻飘飘的腾空飞起,载着桐咲(以及风铃音)一起。桐咲觉得温柔的风迎面吹来,不一会已经来到了竹林的上空。西方燃烧的夕阳远远的将火一般炽烈的光投过来,脚下参差不平的竹林有如一张奇特的深绿色地毯。
“不要以为来到天上就摆脱了植物哟……不要做什么逃跑的举动哦,狼女。”
风铃音的声音响起来。但是桐咲看来,今泉影狼倒是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意思。她看起来十分害怕,哆哆嗦嗦的。
“好……好可怕……”
事实上先前桐咲所处的位置已经离竹林边缘不远。飞了不到两分钟的样子,竹子已经从脚下退去,迎面而来的是一条曲曲折折、却宽敞些的路——连接人间之里与迷途竹林的道路,也正是博丽怜梦每次来竹林修行所走的道路。
太阳已接近落入地平线,这一日即将迎来终结。桐咲不禁想象,在回到人间之里、找到慧音老师传达了自己梦里的场景以后,该如何回到家中,面对认为自己还在永远亭中养伤的爸爸妈妈呢?
此时,遥远的异样白光从背后照过来,映在车子的扶手上、影狼的背后,好像被闪电照亮了一般。桐咲听得风铃音的声音“噢”了一声,好像她也感到惊讶;她立即回头去望。
“那是……什么?”
在遥远的竹林的上空,似乎是中心的某一点,一张银白色的网络正在天空里逐渐展开,在傍晚暗蓝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显眼。那网越扩越大,正在逐步逼近竹林的边缘。
桐咲想到因幡帝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见那银色的网又从中间逐渐淡化,消失。其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竹林依然静寂如初。
“没事了?”
“不,”风铃音严肃的声音响起,“在竹林区域的生物的气息,都被隔断了一样。现在什么生命活动,从这里都觉察不到。”
“……啊!”
桐咲这才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住了,静静悬浮在半空。今泉影狼停止了飞行,她怔怔的遥望着竹林的方向。
“什么!你说什么!”
她毫无预兆的就哭叫了出来。“我想回去,我要回去啊!”
“喂!你……”
车子开始摇晃起来。此时的她捂住了脸,脑袋甩来甩去,与其说“反抗”不如用“任性”恐怕更加合适些。她似乎有什么令她担心到极点的事情。
生命的气息被隔绝了……难道说,她有什么担心的同伴还在竹林里吗?
没错的。桐咲拼命扶住了车子,她再一次感受到,幻想乡的妖怪或者人类,至少有一点是相通的。都有自己感情所系的东西,或者是人。
“今泉小姐!今泉小姐!请听我说……”
她又一次下定了决心。尽管这样会让风铃姐气恼……
“请你把车降下地去。然后,你就回竹林去吧。”
今泉影狼安静下来,她不敢相信桐咲的话。
“我说的是真的。请您回去吧,我会自己走回人里的。只是……不要再多袭击人类了。”
今泉影狼一声不响,最后,桐咲感觉车子慢慢的降低了。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时青木风铃音并没有出声斥责,或是嘲笑桐咲她自己。
直到影狼默默的解下缰绳,复杂的望了桐咲一眼,犹豫的把缰绳轻轻递过来、然后快步离开以后,桐咲才听到了风铃音的声音。
“真是天真呐。”她好像并不欣赏这样的一出戏。“她明明是先袭击你的妖怪,你却要对她好。”
桐咲望着精致的小车慢慢消失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里,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一个妖怪这样着想。那一刻她仿佛在狼女的眼神里见到了,强烈期盼着与母亲团聚的自己。
同情。或许这就是,人类最初的本能吧。
总之,她现在要自己“一个人”走回人间之里了。要尽快才好。
***
博丽怜梦挎着弓,行走在同样的小路上。不过她离开竹林要早了一些。
在这样的距离上,她仍然可以望见远方竹林上空一时间笼罩的巨大结界之网。她就那样半转着身站在那里,注视着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牢牢的拴住了心。
“师傅……”
就算没有见过八意永琳施展这样的术,她肯定竹林附近只有自己的师傅能够做出这样广范围的结界出来。在整个竹林被术笼罩的一瞬,她再一次觉察到自己的渺小。
“博丽巫女的路,究竟在何处……”
良久,她低下了头,继续走自己一个人的路。看到逐渐在天边收起的阳光,她加快了步子。而此刻,在她身后某个地方,名叫水野桐咲的“普通”人里女孩也正在加快脚步赶上。

对于这两个匆忙赶路、心事重重的年轻少女,一个无眠之夜即将到来。

(第十九章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少女注册中

本版积分规则

合作与事务联系|无图版|手机版|小黑屋|喵玉殿

GMT+8, 2025-11-4 19:32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