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醉打阑干，忆少年好时光；楼上重山，离别难应天凉
“你在向谁祈祷？”
“向命运。陛下。”
“不是向神吗？”
“神就是命运。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与虚无，凌驾于因果宿愿之上，冥冥中那未知的推动力，万物存在的理由和结果。”
“哲学意义上的命运之神吗？对于可知论的我来说，世界就是一样很简单的东西。我只能看到我眼前的事物，那就只要看护好眼前的事物就可以了。想得太多就会陷入无解的迷思，我不需要思考万物的来处与去处，只要毫无悔恨地做好当下的自己就够了。”
“这是年长者的智慧吗？陛下。”
“这是明哲保身的智慧，永恒与刹那的道理，我的大祭司。”
晨星黄金面具下的双眼如同深不可测的海洋，数万年的统治者生涯令他养成了远超凡俗的气度。成住坏空的道理从未影响到他的外貌，他的黄金甲胄一如数万年前第一次被打造出来的时候那样光洁如新，连一丝锈迹都未产生。只是从未有人能看到他面具下的真容。这个金星上的来客，金星的化身，不再带有异星的痕迹，地球的特征已经深深刻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在这个国度，只有两个“人”能够有资格站在他身侧，一个是永夜的极光，一个是太阳的神芒。
与夏洛特那种幽暗而昏沉的气质不同，玄阳是一个……明亮到刺眼的东西。
悬在空中载浮载沉，玄阳以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作为自己外在形体的显化。它是少有的并不依靠拟人身躯活动的元天之君，在平时的研究过程中，它用它那无尽的能量操作外界的事物，用灵子波动来与人交流，人们形容它的波动用的是“粗粝机械”这个词。
这家伙的态度很容易被人当做冷酷傲慢，但是当你跟它深入接触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并不是它的态度有问题，而是它的本性、本质就是如此。不知是否是过于强大的力量抑制住了它的智力和情感上的成熟，它可以说是一个完全按照自己死板逻辑做事的冷血智能。
【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了。需要再做确认吗？】
“不用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符合逻辑的判断，但是我会去做的，反正对我也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谢谢你，朋友。”
【……】
黄金王座上的君主沉思片刻，弹指唤出了行政系统的操作界面，然后在光屏中点选了一个被特别标注的名字。
“殿下——现在我实在很忙，能否稍等片刻——喔天哪，这群蠢货——”
光屏中的远程视频通讯链接的是一个身处办公场所的年轻人类女子，一身白色制服，一头黑色长发扎成辫子垂在身后。从屏幕上看起来那边似乎乱作一团，不断有人高声呼叫，有人急速地报出各组数据，似乎是伤亡人员数据的汇报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第二道防线被突破了——全灭！乙组被全灭了！！”
“那是什么法术？居然完全不受距离和介质影响而衰减……咒文被加密了，无法破解！”
倾听着对面的背景噪音，黄金甲胄中的君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把人撤回来吧，永琳。”
“陛下，只要再给我们三分钟——”
“院长！不好了！！目标产生活动迹象——封魔阵已经开始破裂！封印组还在搭建力场囚笼——”
白衣女子脸色铁青，阴沉地说：“把人全填上去，不许后退一步。如果被它挣脱了，你们全得死。是死在它手里还是死在宪兵队手里，自己选吧。”
嘈杂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通讯的彼端沉寂下来。
那个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面向通讯窗口。
“我们失败了，陛下。预计十分钟内龙殿下就会回复完全力量。这次失败……我负全责。”
“……不是你的错。如果来的是莉莉丝，恐怕连我也拦不住……别再为失败而沮丧，现在马上转移到玄阳殿下的部门，协助他进行最后的计算和调试吧。”
“是的，陛下。”
没再多话，那个叫做永琳的女子切断了通讯。
巴别塔顶再次恢复了寂静。
这里实在很高。
黄金甲胄中的人独自坐在他的王座上，沉默不语。只有呼啸的天风吹过时，才能看见他的披风在风中舞动。
风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
“你来了。”
化作半龙之躯的少女站在他面前。
塔顶的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少女的存在感却如同白纸上的墨迹般显眼，虽然身材看着非常娇小，但仿佛整张白纸只是为了这一个符号而存在。
“……为什么？”
龙发出毫无指向性的疑问，但是双方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双方在对生物培育的意见上有着重大分歧，但是无论如何，也不需要争斗到这种地步。
“……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构造之核。”晨星仰起脸。
“…………只是因为如此吗？”
龙狭长的凤目眯成一条线，眼中的锋芒吞吐着锐利的白金色泽。
“别天真了，我的朋友。我们都明白，我们能够和平共处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智慧都有着欲望，都有着互相争斗、互相吞噬的欲望，力量越强的东西，它的欲望也越强大。为什么我们，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却能够和平相处？”
“因为我们已经超越了生物的界限。我们超越于欲望之上，我们是理念的化身——”
“错了。”
晨星坚定地反驳。
“我们，只有核心是理念的化身。而我们自己，只不过是得到了力量的凡物。无论我们自己有多强，是巡游宇宙的巨兽、是一整颗星辰、是覆盖星球的海洋……我们都只是凡物！我们有什么资格自称为——神？”
“………………”
“之所以，我们没有互相争斗的欲望。是因为圣贤一直庇护着我们。它是本能和智慧的化身，在它依然是完全体的时候，它用自己的能力一直压制着我们斗争的本能，但是圣贤已经……变成了另一样东西。它的智慧和躯体分开了，掌控着生物本能的那一部分已经不再受任何人控制了。现在，控制那核心的，是那头无知无识的野兽。”
“………………”
龙皱起眉头。
“那头野兽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它已经没有记忆了，但是还是本能地亲近我们，令我可以有限地控制它。当然，不是那野兽令我发狂的，它已经不再拥有可以影响我们的权限了，我的意志百分之一百地属于我自己……龙，我问你。”
于是晨星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们存在的使命是什么？”
八云紫陷入了思考。
如果是师兄，会怎样回答呢？
答案一下子就出来了，依那个人的性格，一定会回答……
“……当然是做我们自己了。”龙摇摇头说，“这个宇宙本来就没有什么真理，它只是这样存在。没有光与暗，正义与邪恶，没有正确与错误。我们都曾通过核心触摸到更为底层的能量之海和概念之海，我们都知道，我们所存生的世界只是大海上的一朵偶然的浪花，只不过这朵浪花永恒存在。只是无数种可能的组合之一，又有谁的诞生是为了某个确定的伟大目标呢？”
“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的朋友。”晨星转了转头，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是八云紫感觉他在微笑，“我们的诞生和世间万物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命运在摆弄我们，也没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伟大目标……”
“所有的人生目标、理想、梦想……都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指出的道路。”晨星抬起头，望着天空，“我至今都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我说过，我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秩序，让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获得幸福。”
“………………”
“包括你、包括冰羽、玄阳、莉莉……以及大地上亿亿万万的生命……这个目标实在太宏大了，我努力了几万年，却离目标如此之远。我思考了很久，然后我明白了，这个宇宙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这个宇宙……是残缺的。它的‘形状’不是伊甸园的‘形状’。它的法则不是我想要的法则。”
“所以你想……”
“是的。”晨星注视着龙，“我要取得所有的元天之核，然后修改这个宇宙。”
“所以我骗你说我要把圣贤的身躯改造，我知道你最敬爱圣贤，一定会来到这里。我也知道你信任夏洛特，所以你被他切断了和本体之间的因果联系。所以你被我封印了。只可惜，莉莉的反应太快了，不然此刻你的构造之核已经被我取出……”
龙伫立在塔顶，鳞片覆盖下，她的表情长久不动。
“我明白你的意志了。”龙轻轻说，“但是很可惜。这个无常的世界并不会依照你的意志去运转。想改变它吗？……来尝尝它的反击吧。”
“所以你拒绝了让所有人获得幸福的可能性？取出核心并不会危害到你的生命和智能，为什么拒绝我的方案！”
“因为你只是一个陷入自己幻想的，被自己的梦想吞噬的人。你无视所有人的付出，无视他人的意志。你觉得你是为了别人好，所以别人就一定要接受吗？一意孤行地成为至高的神祗，你想一个人背负起这个世界吗？做梦！！你这弱小的伪神，被自己造物的感情所玷污，失去了超越者的光泽——你所说的斗争本能，我现在能感觉到了。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们的欲望已经开始不受束缚地释放了。就像你的控制欲、和我此刻的杀戮欲。”
龙抿起嘴角，露出一个艳丽的微笑。
“或许，我们是同样的人呢。本应超越这个世界的守望者们，却为了一己私欲而生死搏斗……来吧，我亲爱的朋友，不要回忆往日的情谊，不要顾虑日后的悔恨，只有此刻，只在此刻，让我们将灵魂深处的光华绽放吧。你有你背负天下的野望，我有我绝不受束缚的匹夫之志。天下与匹夫，看看谁能够取得最后胜利吧。”
“龙，我最亲密的友人和同志。虽然今日我们在此决裂，但今日过后，我要在这片大地上最高的山脉，雕刻出有史以来最壮丽的纪念碑来纪念你的败亡。就算你在今日逝去，十亿年后依然会有人记得你。”
“废话，已经太多了！！”
亚特兰蒂斯国度的首都——巴别塔。
高一百九十公里。
底层面积一百三十平方公里。
这座史前人类文明智能的灿烂结晶，凝聚了一个辉煌种族的最高荣耀，它散发出的灵能光芒甚至可以照耀整个太阳系。
而现在，整个地球具有灵感的生物都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空虚”感。
因为有一个具有无可比拟存在感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原先雄踞于大地的可怖巨塔，擎天之柱般的庞然城池、本身就是一件有史以来最强的能源核心，一件无可比拟的神器……现在，巴别塔只剩下了残缺的广阔地基。一个巨硕的坑洞，上截面达上万平方公里，出现在了原先所在的地方。底部那些隐藏的基础结构和符文阵法凄惨地暴露在日光下，像是被某种巨兽在大地上狠狠咬了一口。
如此巨大的物体凭空消失，出现的真空吞噬着四周的空气，造成了恐怖的风暴，可怕的风压将临近的地面建筑全部碾成了碎片。重力失衡的陆地发出了沉闷而不祥的哀鸣，大陆架内部发生了剧烈的振动，其外在表现就是产生了波及整个板块的撕裂性地震。
但是这些天灾，对于极少数的人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小余波。
五道光芒，一道淡青色，一道赤红色，一道月白色，一道水蓝色，一道白金色，从天空的五个方向逆冲而上，向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前进。
那里是龙建造出的位面，一个除了殊死决斗外再无第二意义的世界。
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梦中都会面对真实的自己。
八意永琳被幻境吞噬了。
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明明是自己可以轻易破解的梦境，但她却在离开幻术的前一瞬停下了脚步。
那画面呈现的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应昆仑时候的情形。
还是新任亚特兰蒂斯第一科学研究院院长的自己，在巴别塔的顶上见到了此世最强大的生物。
紫鳞的龙兽，构造之主，行走在人间的神祗。
在它转身离开的时候，八意永琳鼓起勇气，向它索要了一枚眼球。
被奉作科学院镇院之宝的那枚神之眼，指引了接下来一万年亚特兰蒂斯国度的科学发展方向，而八意永琳整日对着那枚眼球冥想。
冥想这枚眼球的主人。
有种说法，是说你可以从一件很小的物品上推算出整个宇宙。
八意永琳知道那是不现实的，但是她有着眼球的基因和当时的记录信息，她提取出了自己脑中当时的回忆，然后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综合模拟，在计算系统中构建出了龙的躯体。
然后模型崩溃了。
太多的不合理、反逻辑式的构造，如同悖论的幻象，分形概念的极致，充满了怪异之美的躯壳，像是另一个宇宙的生命。
接着她意识到，这是某种理念的化身，某种美学理念，自然的逆向运用，充满了构建出来的后天意识，不向这个宇宙中任何生物拟态，自己设计出的，充满了独一无二人工意识的不自然的结晶。在极大的不和谐中，无穷无尽的分形结构中，包含着某种理念的极意。
这也是八意永琳在梦中望见的，终极的奥秘。
想再一次见到那样完美的造物，想再一次见到自己理想的化身。
这是八意永琳最初的恋心。
后来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分析，为什么对同级别的晨星和玄阳，她不会有这种恋慕。直到开始着手分析天之核的不同属性，她才解明这个问题的答案。
【结构之心】，解析和构建这宇宙一切存在的原理，就是科技的终极体现。
龙，就是她道路的终点。
当龙被禁锢在静止时间场的时候，八意永琳主动申请调到这个部门。
要囚禁一个神祗，玄阳和它的技术组耗费了整个帝国五分之一的资源打造这个牢笼，当它知道它最得力的科研技术员要来接手的时候，没怎么考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站在那个囚笼面前，八意永琳感到了绝大的甜蜜幸福感，这就是把梦想握在手中的感觉吗？像是在做梦一样，在母体的子宫里的温暖的安心感，只要注视着那个冻结在虚空中的身躯，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遣走了所有无关人员，八意永琳戴上了屏蔽护符，用微妙的能量力场抵消其中的时间之力，一个人飘入了静止区域。
白发的少女像是玉石的雕像般凝固在静止的空气中，八意永琳用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像是从年老艺术家的梦境中攀描下来的幻象，却又实实在在地在八意永琳掌中呈现。
虽然不怎么在意外表，但八意永琳以前还是很为自己的容颜自傲的。那一刻科研院中首屈一指的美人，却在这神的化身前自惭形秽。不知何时，八意永琳发现自己已经被那魔性的美丽所吸引，在她制止自己前，她已经吻上了那少女的双唇。
引以为豪的钢铁般的自制力竟然失守，八意永琳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那个囚笼。
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她决定去拜访夏洛特·斯卡雷特。
这一切对于八云紫来说，就像是一场华丽的绮梦。
她在龙的身躯内，感受着自己的双手中那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仿佛只要手指轻轻一拨就能影响星辰的转动，当释放自己的意志时，整个银河也为之撼动。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用过于强大的力量去与渺小的敌人战斗，就是一门艺术了。
而龙，是八云紫见过的最擅长这门艺术的人。
空间的结构、时间的结构、身躯的结构、能量的结构……一切都尽览眼前。这具身躯的主人以近乎本能的娴熟技艺在多层空间中穿行，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以独一无二的能量释放方式将破坏力倾泻在对方的身躯和灵魂上——这种庖丁解牛般的顺畅感有一种中毒性，令八云紫沉浸在战斗的快感中。
而作为敌人的晨星则可称作棋逢对手，同样强大的能力，一样优雅而致命的战术动作。这两人的对决已经超越了通俗意义上的战斗，在龙开辟出的混沌虚空中，两颗星辰在不断闪烁。双方在空间的裂隙中游走，像是两头眼镜蛇般互相盘旋，一边是同质力量的互相挤压，一边是潜藏在空间阴影中的突刺。
双方都有着对彼此一击必杀的威力，无论是操控密度的晨星还是操控结构的龙，只要对方一个疏忽，在核心处轰上一击，就是必死之局。但是双方的能力却都又被对方的核心所影响，龙变化万物的异能在晨星身周一百米左右就衰减到微不可觉的程度，晨星也是同样。
晨星增加了自身时间的密度，让自己能够以绝对的高速行动；而龙则扭曲着空间的结构，造出时空尺度上的迷宫回路，双方互相牵制，耐心地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双方从未与彼此对战过，但是此刻显现出的战术却熟极而流，八云紫俯视着这份记忆，不禁默然喟叹。
就算友情再深刻，身体却本能地敌视着对方。晨星说得没错，这些强得不像话的东西，早就把彼此当做潜意识中的竞争对手。在以往的亿万年间，双方一厢情愿地守护着彼此的友情，默契地将宿命中注定的死斗往后拖延，以自己的意志坚守着过于强大的身体那毁灭威胁之物的本能……
然而今天，双方终于踏进了角斗场，撕裂了所有多余的对话，以单纯的猎食者身份向对方发起了冲击。在冰冷的力量潮汐下，掩藏的是多么绝望和强烈的情感啊……对彼此的倾慕与敬仰，互相之间的尊重和嫉妒，最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以及亿万年以来，那寥寥几个存在于世界上，可以互相交流的同类情谊。
半位面的结构在某一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一个极富存在感的赤红色巨影撕裂了虚空，狰狞的兽形之神跨进了巴别塔。
紧随其后，一片光凝结成一面镜子，月白色的光华中，行踪诡秘的万变之主，术道的巅峰，莉莉丝也在沉眠者之后进入了角斗场。
接下来的二人是同时出现的，水蓝色的波纹和白金色的光辉互相碰撞激荡，六翼的冰天使和太阳的化身已经进入了本质上的互相碾压。两者都在交锋中失去了物质世界的身躯，化作能量的聚合体，以最野蛮的方式撕裂对方的灵魂躯壳。
“你把它召唤过来做什么？！”
龙和晨星的变幻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止，双方的精神波长激烈地对撞着。
“在这几万年里，玄阳和我研发出了天之核之间的共振特性。当两个元天之君互相敞开心灵，将它们的核心共鸣时，就可以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
“完全敞开心灵？这不可能！只有圣贤曾经做到一个人拥有两枚天之核，但是却从未有元天之君能够冒着心灵被对方侵入的危险去将力量合一……”
“是的，所以失去了智慧的圣贤之躯，就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与我配合的神躯……打开你的心灵，让我驾驭你的野性，我豢养了数万年的沉眠者。”
降临在巴别塔之顶的巨兽发出一阵嘶嚎，晨星在那一瞬间以缩地的技能攀到了深红巨龙的头顶，然后一瞬间将自己的组成粒子分解，“渗入”了沉眠者的头颅。
龙在下一秒出现在沉眠者的头顶，试图用双手将晨星扯出来，却被一股猛然爆发的巨力震飞了上百米。
“该死！”
离解构那二者的灵魂只差了那么一瞬间，龙愤恨地尖啸起来，阴沉地瞪视着那沉眠者的黄玉兽瞳，那天性的残暴与破坏之下，似乎泛起了智慧的光芒。
“啊……我的朋友……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有些……令人新奇，不是吗？”
是圣贤那厚重沉稳的声线，距离如此之久后再次听见，八云紫能感受到龙内心泛起了不自觉的喜悦，然后这丝喜悦在一刹那后就被仇恨淹没了。
“你怎么敢……亵渎它的残躯……！”
“喔？亵渎吗？”晨星挥舞了一下新躯壳的尾巴，修长的鳞尾在空中甩了个花，轻易地打破了声音的墙壁，“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智慧的野兽而已，那一小片残存的灵魂中却寄宿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别那么形式主义了，我的朋友。”
“啊……”晨星用圣贤的声音叹息道，“多么充盈的力量呀……就像同时拥有了十个我自己，把十个我自己捆在一起，压缩到一个身躯里……我知道那只不过是灵魂的感知，肉体上的错觉，但是这具身体还是太小了……有点讽刺，是吗？但我开始怀念最开始的我了……一整颗星星……”
“我要……毁了你。”龙再次遁入空间的裂隙，下一刻，它的攻势如同怒火的狂潮，短暂地压制了晨星的能量圈。
“很精彩，不是吗？”
这一刻，八云紫觉得自己的意识分成了两份。一份继续存在于龙的身体中，一份高悬于这份记忆之上，而此刻一个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
她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不应存在于此处的人。
夏洛特·斯卡雷特。
“有那么一点惊奇，是吗？亲爱的阿紫。”
夏洛特的手指抚过挂在领口的茶色墨镜边缘，轻轻地问。 |
发表于 2013-8-25 16:48: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