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東方妖音錯。雪冬异变 [最终话]爱啊 穿越大结界吧

Montmorancy

啊啊，总算追下来了。。话说总有一种智商跟不上情节发展的赶脚呢。。。
前面小爱和小人偶原来完全是铺垫啊，我还等着小人偶打倒黑幕（推到小爱）什么的呢。。。
椛椛那么喜欢雪冬真的是她能力么？那这也太方便了喂！
然后紫。。妹总觉得和妖怪贤者的感觉有些差距啊，雪冬的事情我觉得紫完全搞得一团糟，把雪冬关起来还用早苗威胁她这不是长久之计啊，何况她能力还那么危险，你看出事了吧。。。（如果这是剧情需要那就当我口胡吧）
最后，虽然在东镇看到了结局但前面都丢失了，所以LZ大大加油搬运哈

genfrost

时值正午，阴暗的天空中却丝毫看不到太阳的踪迹。
愈发厚重的乌云，似乎暗暗昭示着大雪的来临。
在天狗那里吃过午饭，酒足饭饱的诹访子闲适地向着神社走去。
“雪冬~”回到神社的她随口叫着理应留守在家的雪冬，向她抱怨道，“神奈子说她还要接着在天狗那边住几天，那家伙还真是的得寸进尺啊……”
却听不到人答应。
“雪冬？”诹访子转了一圈，终于来到了早苗房间门口。
房间里面无声无息的，让她也不由得降低了音量。
“诹访子大人……？”里面传来雪冬气息微弱的声音。
那飘忽不定的声音让诹访子心头一紧，她连忙拉门走进房里。
雪冬坐立不安，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雪冬你怎么了……？”受到静谧的气氛感染，诹访子轻声问道。
“呜……”雪冬仿佛都要哭出来了，“洗手间……”

“哈？”诹访子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诹访子大人……过来帮我握一下早苗的手……”雪冬的声音听着叫人揪心，“我忍了好久了……”
“真是的，放手不就是了吗！早苗又察觉不到！”诹访子压低声音，嘶嘶地说道。
雪冬死命地摇头。
“真是的……”诹访子没好气地说着，一把抓住雪冬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你尿地上了要谁收拾啊！”
“啊呀！”雪冬没能站稳，蹒跚两步就又一次扑倒在地，“啊……脚，脚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雪冬还不自觉地望向早苗，确认了她的睡脸，这才安心地爬了起来。
“我说……你该不是在这里正坐了整整一个早上吧？”诹访子蹙起眉头问道。
然而雪冬已经没有回答的余裕了——她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向着洗手间奔去。
“她在搞什么啊……”看着雪冬远去的身影，诹访子扬起眉毛，“还有早苗，睡得还真沉啊。”
看到早苗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诹访子弯下腰去，轻轻地帮她拉好被子。
突然，早苗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她不安地握紧了右手，四处摸索着，寻找着已经不在了的那只手。
“好啦好啦。”诹访子抓住了早苗晃动着的手，柔声安慰道。
然而，早苗没有恢复之前的笑脸，反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下午好啊早苗。”诹访子吐了吐舌头。
“雪冬呢……”早苗恍惚的眼神四处扫视，寻觅着雪冬的身影。
诹访子这才意识到，雪冬之前并不只是单纯地陪伴着早苗，她还作为人类向着神明不断地献上自己的信仰——而这股流动就此戛然而止的话，早苗自然不会察觉不到。
“诹访子大人，雪冬——”早苗握紧了诹访子的手，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雪冬的下落。
看着脸色潮红的早苗，诹访子一时头脑空白，无法作答。
早苗的手开始变得冰冷，逼得她不自觉地抽离了自己的手。
自己脸上抗拒的神色让早苗迷惑不解。
诹访子心里责怪着自己的失态，却发现自己无力打破眼前已经被沉默支配的僵局。
因此，当她终于听到早苗的肚子传来咕一声怪响的时候，她如释重负。
“我去做饭，你和雪冬都还没吃饭吧？”
“雪冬……”
“雪冬马上就回来。”诹访子连忙答道，“行啦，我去找她，让她马上回来陪你。”
早苗点了点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诹访子，看着她离开房间，拉上纸门。


可是，早苗没有等到雪冬回来。
很久以后，雪冬的声音才终于从屋子的另一侧传来：“早苗~吃饭啦~”
“不过来扶我吗雪冬……”早苗鼓起腮帮子，低声埋怨道。
只是现在的她，实在无法喊出能够响彻整间屋子的话。
于是早苗赌气地站了起来，扶着墙边，蹒跚着向起居室走去。

“啊早苗你终于来了！”看到早苗出现，雪冬兴高彩烈地招呼她坐下，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一脸怒容。
“雪冬你之前都在干什么啊？”她质问着，雪冬的笑脸让她更加火大。
“诶，之前……就是帮着诹访子大人做饭啊。早苗你尝尝——”
“我不是叫你来陪我吗！”
“诶？”雪冬扬起眉毛，然后竭力掩盖着自己的笑意，“我不是陪了你一早上了吗，就想着——”
“好啦好啦，吃饭吃饭。”发觉早苗就要大发雷霆，诹访子连忙打圆场。
早苗狠狠地瞪了雪冬一眼，而雪冬却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过看着她赔着笑脸的样子，早苗的神色总算稍微缓和了些。
她拿起筷子，夹起雪冬端到眼前的菜，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可即便面对着雪冬满脸的期待，她还是只能委婉地皱起眉头。

吃过午饭之后，诹访子拉着雪冬到人间之里进行采购。
“可是……”两人离开之后，雪冬还时不时回头看着守矢神社，一副不安的样子，“早苗好像很想我留下来陪她……”
出发之前，坐在雪冬身边的早苗悄悄地拉着她的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是在诹访子的催促之下，雪冬还是拉开了她的手。
“就是因为早苗病倒了我们才得去买菜啊。而且，下回开始我可不跟着来了，神明去菜市场可是会影响信仰的收集的。”
“嗯，这个我明白……”雪冬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祭典的事情也差不多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所以——”
“那个、诹访子大人，我觉得……祭典的事情，果然还是告诉早苗比较好吧？”
“啊？不是早上才说好了要跟她保密吗？”
“可是瞒着她……她好像很不高兴啊……”
“早苗身体不舒服，会吹毛求疵也是当然的啦。”诹访子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加快步速，呼一声把雪冬甩到了后面，“又说要给她惊喜，又怕她不高兴，你到底想怎样啊。”
“可是——”雪冬想要反驳，却想不到自己能说些什么。
她突然觉得，诹访子大人变得不近人情了。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看到雪冬脸色苦闷的样子，诹访子转过身来，双手放到身后，脸上展露笑容，“不先过了我这关，可不会把早苗交给你哦~”
“诹访子大人……”看到诹访子爽朗的笑容，雪冬也受到了感染。
诹访子这番话语，等于是再次提醒了雪冬现在她跟早苗的关系。
“嗯，我不会让诹访子大人失望的！”雪冬坚决地说道。
“如果雪冬的举止不合我意的话，到时候和早苗结婚的就是我了哦~”
“那可不行！”雪冬毫不迟疑地叫道，追了上去。



雪冬接下了平时早苗的工作，包括清扫神社，购入物资，还有一日三餐。
只是她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只能给诹访子打打下手就是了。
“可是诹访子大人，早苗她就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雪冬在厨房里左顾右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她喜欢的就是一般女生喜欢的那种精致的甜食啦，自从进了幻想乡就没怎么见过了，你就别费心啦。”每次雪冬想要精进自己厨艺的时候，诹访子总是抹了把汗，“你把米下锅煮了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吧……”
不要因为之前借故让你进了两次厨房就得寸进尺啊。
雪冬鼓起腮帮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好啦好啦，雪冬已经做得很好了。”诹访子踮起脚尖，勉强地拍拍雪冬的头，“况且几天之内想要学会做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还是专心为祭典做准备吧。”
话说到这份上，雪冬只好点头。

这一周以来，雪冬一直努力地应对诹访子的考核。
“今天诹访子大人也夸我做得好呢！”虽然陪伴早苗的时间减少了，但这些时间换来了诹访子大人对自己的肯定——而这每一次褒奖，都让她感觉自己朝着“跟早苗在一起”这个未来更进一步。
“是吗，真好啊。”可是早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只用冷淡的声音这么答道。
最开始的那几天，早苗还会问起雪冬一天下来都做了些什么，然而雪冬别无选择，只能回答秘密。
因为，祭典的事情要对早苗保密嘛。
于是，早苗那兴致勃勃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跟着冻结成冰。
“我先睡了。”最后，是早苗先失去了耐性。她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躺倒。
而有口难言的雪冬，只是默默地看着早苗的背脊，还有勃颈处的肌肤。
“到祭典那天，一定会让你感到开心幸福的。一定。”听着早苗入睡之后均匀的呼吸声，雪冬轻声说道。


第二天下午，消失了一周的神奈子突然回到了神社，身后还跟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天狗和河童。
“因为将棋下输了啊~啊哈哈~”神奈子摸摸后脑勺，大大咧咧地说道。
经神奈子一番解释，雪冬和诹访子得知神奈子以宴会作赌，还很干脆地输掉了。
雪冬很是同情地看着神奈子，对她接下来被诹访子斥责先默哀过了。
“雪冬，去买些酒过来，还有食材。”
“诶？”
“反正你们这帮家伙就是要喝酒嘛。”诹访子耸耸肩，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家里这点肯定不够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酒瓶递了上去。
“啊啊，诹访子真懂我！”神奈子不住地点头，接过酒瓶就一溜烟跑回了天狗堆里。
“神奈子大人，请先别喝！我们的胜负还没——”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雪冬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我输了啊，所以愿赌服输才带你们过来神社开宴会的啊~”神奈子盘腿坐下，摆了摆手。
然而，她随便的态度似乎让犬走椛觉得很是委屈。她双手握拳，两耳下垂，据理力争道：“刚才神奈子大人放水放得太明显了，不能因为想开宴会就——”
“好啦好啦，要下棋下次再下就是了。”一个背后长着黑色羽翼的身影倏地站了起来，把椛拉了下去，“现在先别扫兴~”
“文你在摸哪里啊啊啊啊！”椛尖叫一声，然后就沉寂了下去。
雪冬看着文和椛闹成一团的样子，舒了口气。
“希望……到时候的祭典也能像今天一样热闹啊。”她自言自语着，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雪冬，还有一件事。”
诹访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拉住了雪冬的衣袖。
准确地说，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突然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
雪冬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诹访子。
她的表情极其生硬，嘴角还微微抽搐着，比肃杀的寒风还要冰冷。
凝重的气氛仿佛隔绝了不远处闹成一团的众人，让雪冬的耳边一片沉寂。
“诹访子大人……？”见诹访子久久没有说话，她轻声唤出她的名字。
意识到诹访子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雪冬，去找法露。”她把嘴唇贴在雪冬的耳边，嘶哑着声音说道，“找到她，在她身上施下只有你才能解开的诅咒。”
微小的声音独立于周围的喧嚣，让不带感情的句子清楚无误地灌入雪冬的耳中。她能感觉到，诹访子这番意义不明的话语的分量。
“嗯，然后呢？”
“这是你能够获胜的唯一筹码了……”
“获胜……？”这句话让雪冬茫然不解，于是她只能追问，“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那个叫八云紫的妖怪也已经——”
“还有……离我远点……”诹访子没有回答雪冬的问题，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向着人群走去。


“法露……吗……”等到雪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博丽神社。
她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幕，跟宴会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事件充满了违和感。雪冬不禁怀疑起诹访子是否真的说过那些话，那会不会是梦境，抑或就只是自己的错觉呢？
她轻轻地把手中装满瓶装酒的网袋放下，唰地一声拉开纸门，走进了那个禁锢着八云紫和法露的房间。
房间仅有的安全措施是雪冬念想而成的简陋结界，但因为有足够的灵力供给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雪冬走到两人面前，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两人的状况。
被银丝束缚的紫和被蓝色符纸贴满全身的法露，这两个畸形的囚徒被定格在相拥这一刻，生出一种诡异的滑稽感觉。
法露的双臂缠在紫的腰间，幼小的身体和紫紧紧地黏着在一起——字面意思上的那个黏着。
在这个拥抱姿态下，她的胸口和紫的腹部紧贴着，而在胸口的伤愈合的时候，她身体的特性让自己的血肉入侵了紫的皮肤，于是两人的身体就此连为一体。
看到伤口周围被血染红的符纸，雪冬的内心微微地抽搐着。
我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她猛地摇了摇头，驱逐自己脑中多余的思绪。
然后走上前去，手按到了法露的背上。
她需要在法露的身上施加影响，不能有恶意，不能产生伤害，但是要有威胁——足以成为筹码的威胁。
筹码？是要威胁八云紫吗？威胁眼前这个被改造成通信机器的，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无法保有的妖怪吗？
雪冬一声嗤笑，觉得诹访子大人还是多虑了。
她又一次甩着自己的头，然后念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在我解开封印之前，你就一直睡下去吧。”
以她按在法露背上的手掌为中心，一圈白色的波纹弥漫开来——它吞噬了符纸上的蓝，消去了血迹染污的红。
只剩下白色，纯粹，安定，空无一物。
法露现在仿佛成了一副木乃伊，被白纸禁锢着身体，被虚无禁锢着心神。
雪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自己这个人畜无害的诅咒感到安心。
“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把手放开，看着一动不动的法露，“那么法露，睡个好觉。”
她离开房间，拎起两个袋子，起身返程。


雪冬回到神社的时候，宴会正酣，于是她连反驳或是申诉的机会都还没有，就被天狗们拉进了人堆里。
“雪冬，别想逃哦。”正在雪冬缩手缩脚地准备逃跑的时候，神奈子一手抓住了她的衣服，粗暴地把她拉了回来，“既然是守矢神社的人了就得好好喝酒！”
她哈哈笑着，不由分说地把酒盏递到了雪冬面前。
“啊……那个……”雪冬双手不自觉地挡到了身前，想要推脱。
“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跟早苗一样有不喝酒的坏习惯吗？”神奈子歪着头，口中吐出一阵酒气，却并不刺鼻。
雪冬隐约觉得醉醺醺的神奈子大人比起平时的她更加平易近人，多少松了一口气。
“喝·不·喝·啊！”见雪冬没有反应，她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神奈子的架势让雪冬一个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撤回前言，撤回。”别无选择的雪冬低声念叨着，毕恭毕敬地双手托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了酒之后的神奈子大人简直就是恶鬼！
“咳咳、咳！！”杯酒下肚，浓烈的酒精味便逆流而上，冲得雪冬头脑发昏。
神奈子还是哈哈笑着，一边拍手一边说道：“真厉害啊雪冬。”
“没、没有啦……”雪冬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我只是在找不到水喝的时候喝过一点啤酒而已……”
所以拜托，别再给我劝酒啦。
就是那该死的k房，竟然不提供普通饮料，要不是这样的话早苗也不会被大家灌得醉倒——
“啊。”顺着自己的思绪，雪冬想起了随后发生在洗手间的两人的初吻。
就是早苗那个吻打开了雪冬的心扉，让她知道原来少女之间原来可以生出如此美好的感情。
“不过雪冬，我听诹访子说你为了不让早苗不高兴，在战斗中撤去了画着枫叶样式的盾牌，让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呢。”雪冬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神奈子却还在继续自己的话题。
听到这里，雪冬一个激灵。她吞了口口水，准备好面对神奈子的咆哮了。
果然，神奈子扬起手来，一记重击砰地拍到雪冬后背，震得她胸腔发麻。
“想不到雪冬你竟然挺豪爽的嘛！我对你另眼相看了！”
“诶？”听到神奈子的发言，雪冬如释重负，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醉酒前后的神奈子大人还真是判若两人啊。想到自己多少逃过一劫，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见话题告一段落，神奈子也没有接着灌自己的打算了，雪冬便随口找起话题来：“说起来，早苗怎么样了？”
“早苗啊，她可受欢迎了，所以没过多久就醉倒了。”
“哦，也是呢。”雪冬点点头，的确早苗酒量小得——
诶？
“等下神奈子大人，你说啥？！”雪冬太过着急，连敬语都丢掉了。
“这是难得的收集信仰的机会，就让早苗出来跟大家喝了两杯嘛。”
“开什么玩笑，现在早苗有病在身啊！”雪冬恼火地说道。
“啊……病还没好吗？诹访子也没跟我说啊。”神奈子扬起眉毛，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这家伙……你不是一直都宠着早苗的吗？怎么突然就让她做这种事了啊？！”
“什么事啊~”神奈子的反驳毫无魄力，张开的口中再次漫出酒气，“就是知道早苗现在缺乏信仰才出此下策啊，我又不是——”
“够了，反正再说也是白搭。”雪冬摇了摇头，她已经耐性尽失。
看到神奈子那不知所谓的笑脸就怒火中烧。她不自觉地伸手绞起自己的发丝，试图发泄胸中的怒意。
她站起身来，径直向着早苗的房间走去。
“喂雪冬，不再喝一杯吗？”神奈子不明所以地看着雪冬远去的身影，高声叫道。


“早苗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雪冬来到早苗的枕边。
“诶……雪冬？”脸色潮红的早苗睁开眼睛，目光迷离，“感觉酒喝多了点，身子……有点发烫，其他还好。”
话音未落，雪冬的手就已经放到了早苗的额上。
“是不是有点低烧啊……真是的，神奈子大人太乱来了，明知道早苗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还拉你跟她们一起闹。”雪冬又忍不住生起神奈子的气来。
想到早苗的身体就算到一周后的祭典都未必能恢复，她就暗暗担心。
“不。”可是，早苗简单地否定了雪冬的话，“让我参加宴会，是诹访子大人的主意。”
“诹访子大人……”听到诹访子的名字的时候，雪冬的怒火倏地去了大半，突然的立场倒转让她变得结结巴巴的，“她……也是为了早苗好吧。”
“是啊，诹访子大人还特地交代我要稍微化下妆，让脸上的伤口不那么明显呢。”
“是吗……”雪冬看着早苗脸颊上的伤口，发现上面的脂粉已经被汗水浸润洗脱，变成难看的色块。
“雪冬，你最近好像都很在意诹访子大人的事情呢。”早苗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诹访子大人正在考核我！”意识到这是不必隐瞒的事情，雪冬迅速地作答，“如果通过的话，那我就可以得到诹访子大人的承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早苗在一起了！”
“哦，那考核的内容呢？”
雪冬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把这些天她做过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我都听你说过了啊，这不就是给我每晚讲的睡前故事么？”
早苗的语气中弥漫着怀疑，雪冬知道她在意的还是自己最初对她隐瞒的事情。
祭典的事情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就是不能说。
脑海中的声音强硬得让雪冬手足无措。她退了开去，慌张地说道：“早苗，你好像有点不清醒了，我、我去拿脸盆和毛巾过来给你敷一下。”
“雪冬，不要走……”
雪冬迟疑着止住了脚步，同早苗的视线相接。
她的双膝微微颤抖着，昏暗的房间中早苗闪着微光的双瞳仿佛要把自己吞噬了。
“我马上就回来——”雪冬这么说着，又后退几步。
“不要走！”早苗拉开被子一跃而起，踉跄两步扑到了雪冬的怀里。
措手不及的雪冬跌坐在地，而早苗整个人都趴在了她身上。
“雪冬，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不行么……”
“我只是……”
雪冬语塞，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此时，早苗近在咫尺的脸让她无法呼吸，通红的面庞和迷乱的视线看得她心烦意乱。
“我很害怕啊雪冬，很害怕很害怕，怕你要被抢走了。”酒精瓦解了她的心防，让一直以来禁锢其中的哀怨和委屈尽数释放出来。
她眼角的泪珠让雪冬觉得无比心疼，于是她握住了她的手，安慰着她：“放心吧早苗，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我移情别恋的人还没生下来呢。”
“诹访子大人。”
“诶？”突然听到诹访子的名字，雪冬迟疑地转过身去。
早苗不理会雪冬的异常，自顾自地继续：“最近，雪冬一天到晚都跟诹访子大人在一起吧？一开口就是诹访子大人诹访子大人，而且脸上还挂着喜不自禁的笑……”
雪冬无法反驳——也许事实上确实如此，只是沉浸在诹访子大人的称赞之中的自己毫无自觉而已。
“偶尔诹访子大人来看我的时候，她明明只是那样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而已，我却会觉得害怕呢，就好像她吸走了我身体的热度一样。我好害怕，看着这几天雪冬跟诹访子大人那么亲密，我就忍不住害怕雪冬会被诹访子大人抢走——”雪冬的沉默并不妨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我没有！诹访子大人也没有！”雪冬高声说着，打断了早苗的发言。
“没有吗？诹访子大人没有，你怎么能做得出这种断言？陪着我的时候，她总是说着她跟雪冬在一起的事情，而且看到我心情变坏还会幸灾乐祸啊！不仅如此，她的手还一直吸收着我的体温和热度……”
“早苗，你真的想多了……这样说太离谱了啊，再怎么说诹访子大人也是你供奉的神明啊！”
早苗侧过脸去，阴沉着说道：“喂雪冬，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是因为我脸上的伤痕吗？”
“啊？”听到这里，雪冬愕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再也感觉不到雪冬对我的爱了呢？果然是因为那个晚上的事情吧？果然是因为，我脸上的伤痕，让雪冬讨厌了吧？”
“胡思乱想也要有个度吧，我怎么会——”
“因为，从那个晚上之后，雪冬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我了！”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早苗已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尖叫了。
喊完这一句，早苗陷入沉默。先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溢满而出，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
“早苗……”雪冬说着，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唔……”久违了的嘴唇带来柔软的触感，让她欲罢不能。

“雪冬……”两人分开之后，早苗的视线从两人嘴唇之间的银丝移到了雪冬的脸颊上。
一抹殷红刺入她的眼中，让她惊异地瞪大双眼。
“雪冬……你流血了啊……”
“果然呢，哈哈。”雪冬释然地笑了起来。
接吻的时候两人脸颊紧贴着，雪冬脸上同早苗伤痕对称的位置被无形的利刃划破，开始流血。
那阵痛楚竟让她莫名地产生了安心的感觉——太好了，我拥有跟早苗一样的伤痕了。
“这样的话，早苗放心了吗？”雪冬喜不自禁地看着早苗，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血污，让伤口完全展露出来。
“放心是什么意思啊！”早苗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只是不住地摇头。
“如果早苗因为脸上的伤痕而感到自卑感到不安的话，那我就陪着你一起……这样的话，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被人抢走了吧？”
看到早苗脸上的愕然，雪冬很是满足。
“至于之前隐瞒的事情，是新年祭典的准备啊。”雪冬决定不再隐瞒，一鼓作气地说出了最让早苗在意的事情。
因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早苗此时此刻的笑脸。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因为，到时候，那就算是我们的……婚礼吧……”最让人害羞的两个字让雪冬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敢再看早苗的脸，可是移开的视线却又偏偏放到了早苗无名指上的戒指上。
“哦……”早苗答道。
脸色绯红的两人四目对视，陷入沉默。
“所以、所以说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就是了！万一到时候早苗的身体还没恢复的话就头痛了。”
“诶，那怎么行！明明是我们两个的事情……”
雪冬不由分说地抱着早苗站起来，想要把她送回被窝里，却没想到自己突然一阵昏阙，两人一起扑倒在地。
“总之，在那天之前早苗都要好好休息。”雪冬狼狈地爬了起来，为早苗盖好被子。
“可是——”
“听话早苗，”雪冬在早苗的耳边低语着，“睡个好觉吧。”
她温热的鼻息让早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清晨，诹访子一人独坐在廊下的一角，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地上厚实的白色积雪。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充斥着这个世界（幻想乡）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住地甩动着自己悬空的双脚，脚尖触到了下面的积雪。
真冷啊。
神奈子和早苗都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准确地说，她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隆冬仿佛让整个幻想乡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窖，毫无生者的气息，每一局躯体都失去了他们的意识和灵魂。
真冷啊。
本应不足为患的寒风舔舐着她的身体，竟让她莫名地不安起来。
说起来，家里好像少了个人啊。
诹访子闭起双眼，苦思冥想起来。
“诹访子大人，诹访子大人！”一个满是热忱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
那个少女，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却浑然不知。
诹访子摇了摇头，自己从来就没有那样的意图，可是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别人介入了一样。
“不先过了我这关，可不会把早苗交给你哦~”
听了这句后之后，名为雪冬的少女就心甘情愿地任诹访子摆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喂，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吧？”

啊，对了。

从听到这个声音开始，她就一点点地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最后一次贯彻自己意志的时候，就是告诉雪冬要留下谈判的筹码那一瞬。
仅仅是片刻的对话，诹访子仿佛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心力，不但要跟控制自己的力量抗衡，还要让这次反抗不被发现。
无论是雪冬还是她，都在徒劳地抗争着——为了保全那个虚假的幻想乡，为了保全那个雪冬灌注了全部心力，为早苗创造的乐园。
诹访子了解她的错误，也知道自己无法包庇她。只是一旦那个虚假的世界被破坏，雪冬要怎么办——她忍不住去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内心稚嫩的少女，正不知天高地厚地努力着，诹访子不想她输得太惨。
因为那样的话，早苗也会伤心的吧。
选择站在雪冬这一边，就等于和幻想乡的正义和秩序对立，那张操纵自己的脸显得狰狞而险恶。
不知不觉之间，踏雪的足音渐渐接近了。
双手藏在袖中的妖狐此时已经来到了诹访子面前。她例行公事一般地低头行礼，沾在发鬓上的白雪随之抖落。
“泄矢诹访子，欢迎回到幻想乡。”八云蓝这么说道。



“早苗，你还在睡吗？我请了爱丽丝小姐来给你做衣服，她来量尺寸了。”雪冬在外面轻轻敲着门，“是祭典的衣服哦。”
早苗没有答话，因为她还没醒来——从昨晚开始，她已经睡了一天多了。
“雪冬，你刚才说到祭典……”站在一旁的诹访子突然问道，“你该不是把祭典的事情告诉早苗了吧？”
“啊……嗯。”事到如今，雪冬只好承认。
“然后，你又说了在祭典之前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吗？”诹访子用冷淡的语气抛出第二个问题。
“是的……啊！”至此，雪冬恍然大悟，她沉下双肩，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是吗，看来早苗她，在这一星期都会昏睡不醒了呢。”看着雪冬的愁容，诹访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对不起……”
被消沉与绝望笼罩的雪冬并不知道，这次用自己心中所想干涉世界的人并不是自己。

genfrost

“那我们就进来了，早苗。”虽然明知早苗听不到也回应不了，雪冬还是这么说了。

诹访子看了表情复杂的雪冬一眼，径直把门拉开，可是雪冬仍旧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雪冬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诹访子不耐烦地叫道，“快带爱丽丝进去啊，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诹访子就转身离开了。
“啊、是！”雪冬慌乱地看着诹访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身边目无表情的爱丽丝，“对不起诹访子大人，我会好好招待爱丽丝的了！”
“招待什么的就免了。”爱丽丝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走进了早苗的房间。
她架起眼镜，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皮尺：“倒是麻烦你帮把手，这样躺着我可没法给她量身。”
雪冬连忙跟了进去，抱起早苗的身子，让她坐直。
爱丽丝的手从早苗的腋下穿过，拉着皮尺量起她的胸围。
“啧。”读出那个数字之后，她很明显地哼了一声。
雪冬能感觉到，气氛骤然变得尴尬了。
“爱丽丝，你最近跟帕琪怎样了？”她坐立不安地寻找着话题。
“帕琪很好啊。”爱丽丝弓下身子，度量着早苗的腰围，“雪冬小姐，你跟帕秋莉小姐很熟吗？”
她在“帕秋莉小姐”上一字一顿地敲了五个重音，分明是在提醒雪冬不要这么亲昵地称呼她的伴侣。
“啊……嗯。”雪冬心想自己明明跟你更熟，可她识趣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次的沉寂气氛更加冰冷也更加持久，直到爱丽丝量完了早苗的所有数据。
雪冬把早苗重新安置到被窝里，总算得到解放的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拙劣的简笔画，递了上去：“那个，爱丽丝……可以的话，服装的样式请参考这个好么？”
爱丽丝扬起眉毛，接过她手上的纸片。
雪冬慌张地说着：“因为想到爱丽丝可能并不熟悉和风的服饰，所以我就……”
爱丽丝似乎认为自己受到了冒犯，脸上露出虚伪的笑：“雪冬小姐多虑了。”
“啊，也是呢……”雪冬报以尴尬的微笑，一副窘迫的样子。
她退了开去，在房间里来回转悠着。
“啊，这是……”然后，她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份崭新得过分的报纸。
这份报纸似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头版头条是“守矢神社的三角关系？！”这样八卦度十足的文字，旁边还配着雪冬陪着诹访子大人在人间之里采购的照片。
“唔……还真不愧是射命丸文写出来的东西啊。”报道上露骨的文字肆无忌惮地扭曲着两人的关系，让雪冬心生怒意，“说什么据当事人透露，当事人不就是我跟诹访子大人吗！谁说得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啊！”
“因为先前的意外，东风谷早苗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伤痕……”她读到这里，突然想起了早苗之前说过的话，“莫非早苗的误会是因为这个？可是……她没理由相信文这种胡编乱造的话啊！”
“看你们照片上那勾肩搭背的样子，会这么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在自己的背后响起。
“诶？”经她这么一提醒，雪冬才发觉诹访子的确挽着自己的手臂，于是不自觉地辩白道，“可这样充其量也只是感情很好的姐妹而已嘛！”
“是啦是啦，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爱丽丝耸起肩膀，毫不在意地说，“来，把手举起来。”
她冰冷的声音让雪冬不自觉地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平放啊，你这样要我怎么量啊。”
“诶？”
“诹访子小姐说要给你们二位一起准备祭典的服装。”
“啊……好。”
诹访子大人考虑得真是周到啊。雪冬暗暗感叹着。
我也一定不能让诹访子大人失望。

终于送走了爱丽丝，结果却又迎来了凶神恶煞的神奈子。
她和诹访子还有雪冬三人围坐在茶几周围，神奈子问起了早苗的事情：“喂雪冬，诹访子说早苗昏迷不醒？那算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神奈子大人……我昨天稍微……”雪冬满脸愧疚地承受着神奈子的责备，丝毫不为自己的过错辩护。
“而且，你怎么敢一口咬定她能在祭典那时候醒来！”
“因为雪冬的话就是这么说的啊，让她到祭典为止都好好休息……是这样吧，雪冬？”诹访子说着，把目光投向雪冬。
雪冬微微点头。
“雪冬这么说了又怎样！”
“雪冬的心中所想会成为幻想乡的事实，这可是常识啊。”诹访子皱起眉头，一副为神奈子缺乏常识而头痛的样子。
诹访子明明是在为雪冬辩护，但这番话却反而让她更加自责。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她低声说道。
“这种常识我可不想知道！说到底，为什么你这家伙要跟早苗过不去啊！”怒不可遏的神奈子扬起手来，气势汹汹地指着雪冬，“如果弄错了的话修正不就是了吗！你倒是去把早苗叫醒啊！”
“我……我试过了……可是不行……”雪冬嗫嚅着。
“可以理解啊，这种情况下雪冬对早苗感到厌烦了也不奇怪。”诹访子耸耸肩。
“我没有对早苗感到厌烦！”
“如果可以用这段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话，早苗的昏睡是件好事哦。”
“才不是好事！”雪冬和神奈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诹访子扬起眉毛，看看雪冬，又看看神奈子：“你们好像还是第一次站到同一阵线上呢。不过说到底，早苗的昏睡只能是雪冬你的意志造成的。你们昨晚吵架了是吗？”
“啊……”听到这个问题，雪冬害怕起来。
诹访子大人对我的印象变差了啊……
“原因呢？”
“早苗说，我跟诹访子大人……”
心中潜滋暗长的恐惧让雪冬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
没有必要把这件事闹大。早苗会怀疑诹访子大人只是她弄错了而已，诹访子可是一直跟我一起，为祭典奔波劳碌着呢。
想到诹访子大人不忘给自己也准备一套新衣服，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啊！”看到雪冬不合时宜的笑脸，桌对面的神奈子冲着她吼叫起来。
而诹访子的目光掠过雪冬脸颊上新生的伤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生怕诹访子猜出事情的始末，雪冬低头不语。


祭典当晚。
早苗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
看着窗外西方尽头一片微小的红晕，她终于发觉到现在正是傍晚时分。
“什么……我睡了整整一天吗？”她摇晃着脑袋，整理着思绪——因为自己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雪冬？”她下意识地叫唤着雪冬的名字。
自己的声音仍旧有气无力，但似乎总比之前要好些了。充足的睡眠果然还是对身体的恢复有帮助的。
“早苗……？”突然，房间外面传来雪冬的声音。
然后，雪冬兴奋地拉开了门，冲了进来。
“早苗，你终于醒了！”她一跃而起，一把抱住早苗，“我好害怕你会来不及醒来——”
“来不及……指的是什么？”早苗被雪冬压得躺倒在地，一脸茫然地看着雪冬。
“祭典啊祭典，祭典已经开始了啊！”雪冬松开早苗，可无比兴奋的她仍旧不由自主地摆动着自己的双手，“早苗可是今晚的主角啊！你要是睡不醒的话我该怎么办……”
雪冬的脸上泛起落霞一般的红晕，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然而，这份羞怯并不能阻止兴奋的传染。
“嗯……”早苗轻声答道，“可是我已经醒了啊。”
“好啦好啦，你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脸红到什么时候啊。”不知何时，诹访子已经出现在房间里了，“雪冬，客人们马上就要到了，你先出去准备一下吧。”
“啊……嗯。”雪冬点了点头，但目光还是没有从早苗的脸上挪开，“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早苗你，已经不恨我了吧？”
“嗯……”雪冬直白的问题让早苗的声音更加低了下去。
“咳。”诹访子重重地清了下嗓子。
“嗯、嗯，那我就先过去了。”雪冬恋恋不舍地从早苗身边退开，“祭典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就放在那里。”
她最后这么交代了一句，就毕恭毕敬地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对了还有，款式是我设计的呢……希望早苗你能喜欢。”雪冬站在门口，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

早苗走到支架面前，伸出手去，轻轻地摩挲着轻薄的浴衣。
清冷的浅蓝色铺满了浴衣的表面，上面缀着荷叶和柳絮的图案。碧湖绿树之间相得益彰，明明是隆冬的夜晚却能让早苗感到炙热夏日的一缕清风，迎面扑来的舒爽空气，还有周遭响起的声声蝉鸣。
“马上就可以和雪冬……嗯。”被带入了那个世界的早苗脸上满是幸福与陶醉。她满足地把它抱进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拥抱着自己终于觅得的未来。
但是，沉浸其中的她却没想到，诹访子会一言不发地把那件衣服夺去。
“诶？”她生怕这样会把衣服扯破，只好放手，“诹访子大人？”
诹访子把衣服丢到一边，沉声说道：“这套衣服，你还是别穿比较好。”
“诹访子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早苗的话语生硬地遵照着神明与巫女之间的礼节，但却充满了抗拒。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要参加这个祭典比较好……”诹访子一顿，沉下脸去，“早苗，快点逃跑吧。”
“诶？”早苗完全无法理解诹访子刚才那番话。
“雪冬……她已经疯了。”诹访子的语气极其冰冷，冷到足以冻结整个房间。
早苗瞪大双眼，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啊，简直是痴人说梦。
诹访子大概是读出了早苗心中所想，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她拉起她的手，一路奔向自己的房间。
昏暗的光线映出了神奈子的剪影，她一如既往地盘坐在地，一动不动。
“神奈子大人……？”虽然早苗能看到神奈子的身影，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胸中的不安开始扩张，压制着她的胸腔，让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期间，诹访子已经点亮了房间的灯光。
早苗刚才不祥的预感此时成为了现实——她看到神奈子胸前破碎的镜子，还有空洞的双瞳。
空有一副躯壳，却失去了灵魂，这幅景象早苗并不陌生。
秋穰子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副样子，已经成为了烙在她的心底的伤痕。而眼前这一幕，无疑就是历史重演。
“骗人……！！”早苗一声尖叫，却又害怕自己会把雪冬引来，于是又遏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雪冬已经疯了。”诹访子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骗人骗人骗人！不可能，雪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我吧。”诹访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是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只有雪冬一个而已。”
早苗无法反驳——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藏匿于银色的光球核心中的雪冬，只有她能一手掌握所有人的灵魂。
“早苗，快逃吧。”诹访子又一次重复道，“你还记得上周卧床休息的时候，我每次握紧你的手那时……”
那种突然变得冰冷的触感让早苗记忆犹新。
“那时候，我正在夺走你体内微薄的信仰，而且用的是极其粗暴的方式。”
“如果诹访子大人需要的话，我毫无怨言。”早苗抿紧嘴唇。
这些话都是假的吧。我所认识的雪冬，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那样的信仰我才不需要，那是雪冬逼我的。”说到这里，诹访子的脸上混杂着内疚和无奈，“我之前也忍不住跟你抱怨过了，雪冬早就准备抛弃你了。”
“因为我脸上的伤痕吗？”早苗嗤笑着问道，“这种拿不出手的理由是怎么回事啊！我清楚得很，我在雪冬的心目中绝对是无可替代的！无·可·替·代！”
“早苗的确是无可替代的……不过，早苗并不只有你一个呢。”
“哈？”早苗变得愈发烦躁。
“雪冬说，要诹访子大人再给她生个早苗。”
早苗愕然。她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摇头表达对这滑稽的想法的否定。
“还是不信吗，早苗。”
“当然不信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诹访子一言不发地抓着雪冬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
扑通，扑通。
新生命的心跳传递到了早苗的手上，再一次夺去了她说话的能力。她双膝一软，扑地坐倒在地。
“这是雪冬的孩子哦。”诹访子看着早苗绝望的脸，轻声说道，“雪冬让你昏睡的这一星期，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无法理解的事实扼住了她的喉咙，夺去了她的声音，更让她无法呼吸。
“所以，逃走吧。”诹访子再一次重复道。
“请等一下诹访子大人！我……我还是不信！”早苗拼尽全力，终于发出声音。
“不相信我的话吗？”
“不是、只是……我不愿相信雪冬会做出这样的事！请让我当面跟她确认！”
“就不怕有去无回吗？让你昏睡一星期还不知道害怕吗？”诹访子说着，目光再一次投向神奈子。
“可是！”
“那好吧，你就在祭典里看看雪冬还会做出什么事吧。我还会做出很多让你伤心的事，就先请早苗你原谅了。”诹访子冷淡地说着，转过身去，“总之现在先躺下，雪冬待会还会确认你的状况的呢。继续装死吧。”
“装死……”早苗嗫嚅着，低声重复道。
这两个字，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她在诹访子的注视之下重新缩回到被子里，却发现诹访子迟迟没有离去。
“诹访子大人……？”
“把眼睛闭上。”


“诶……？早苗她，又睡着了吗？”
雪冬轻轻地推着早苗的肩膀，低声呼喊着早苗的名字。
雪冬怎么可能放弃我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和纠结的声音，早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半晌，雪冬停止了动作。
感觉到雪冬的气息远去，早苗的心中感到一阵落寞。
“那就只好用诹访子大人的方案了呢。真的可以吗，诹访子大人？”
方案？会有我不必出面就能够获取信仰的方法吗？可是再怎么样，我都没法穿着雪冬给我浴衣……
诹访子没有答话，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她聚精会神地抽出自己存有的信仰，将之覆盖到身体的表面。
一阵突如其来的信仰波动掠过早苗身边。
“啊……”雪冬发出一声满是惊异的赞叹。
“这可是是我在全盛时期的样子……为了不搞砸祭典，也只好这样了呢。”
“的确，这样的话穿早苗那套衣服也就没有问题了。原来信仰的存量还会影响到神明的外形的啊，”雪冬若有所思的样子，“难怪最近早苗总是一副憔悴的样子……”
“是啊……我现在这样子，这可都是多得早苗的信仰呢。”
早苗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雪冬逼着诹访子大人夺走了我的信仰，然后用来改变自己的外貌。
骗人。
早苗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宣泄着自己胸中的郁闷。
“装睡果然还是不太保险啊。”突然，诹访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的目光落到了早苗紧握的拳头上。
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模糊了早苗的意识，让她又一次昏昏睡去。
“诹访子大人，您刚才说什么了吗？”雪冬突然转过头去，看着诹访子。
“我们差不多也是时候把衣服穿上了吧。把衣服拿好，到我的房间去吧。”
“好的。”雪冬点头答应，端起两件浴衣的架子，快步跟在诹访子的身后。

诹访子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雪冬把为早苗准备的和服拿到了诹访子面前，帮着她把衣服穿上。
诹访子穿起长到拖地的浴衣，走到了镜子前面。
浴衣清冷的蓝绿配色同诹访子一头及腰的金色长发微妙地排斥着彼此，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雪冬，你能不能把浴衣的配色改一下？”诹访子抬起手来，轻轻地梳理着自己柔顺的发丝，“用你的能力，把它改成跟我的发色相配的颜色。”
“啊……”雪冬支吾着，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诹访子的意思，“可是，这是为早苗准备的……”
“改了之后要恢复也没有多麻烦啊，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诹访子的态度强硬得容不下雪冬的反驳。
“那就……”于是，雪冬只能艰难地做出抉择，“这个的话可以……可是，衣服的长度请不要作出修改了！”
她盯着浴衣拖在地上的部分，认真地宣布了自己的底线，一副决绝的样子。
诹访子即便成长了以后，还是矮了雪冬半个头，就更别说到早苗的高度了。
“这可是浴衣啊，长度什么的是穿的时候自己调节的。”诹访子叹了口气，“雪冬你，该不会对浴衣一无所知吧？”
“啊……因为祭典的话，就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浴衣啊。”
“那个的话是夏天的祭典啦，冬天穿成这样早该变成冻青蛙了……一般人的话。”诹访子接过雪冬处理好的浴衣，利落地披上，开始着装，“你也快点把衣服穿好啦。”
雪冬看着诹访子来回舞动的双手，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模仿她利落的动作。
“啊……”很快，她就陷入了苦战。
“好啦，我来帮你。”诹访子着装完毕，伸手去帮手忙脚乱的雪冬。

“好，这就算是准备完毕了。”诹访子说着，对着镜子理了理脑后的发髻。
“嗯。”雪冬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怎么了雪冬，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我好恨自己。”雪冬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地飘向远方，“明明是为了补偿早苗，明明是为了给她补充信仰才举行的这场祭典……我却害得她没法参加！”
“没事啦，过后我把收集到的信仰转回给早苗就是了。马上就要跟大家见面了，不要哭丧着脸啦。”
雪冬点了点头，勉强地摆出了一张笑脸。
“好好，这就对了。”看到雪冬打起精神，诹访子也笑了起来。她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酒瓶，举到雪冬面前：“呐，走之前不来一杯吗？”
“啊……”雪冬看着酒瓶，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果不是考核的一部分的话就免了。”
“哦，那倒不是啦。”诹访子说着，自己喝了一口。
“那样的话我就不必了诶诶诶？！”
雪冬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鼓着腮帮子的诹访子突然扑了过来，把自己整个压倒在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诹访子的嘴唇就已经贴了上来，温热的液体沿着临时的通路涌进了自己的嘴里。
“唔咳咳咳！咳！”
诹访子看着雪冬呛着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雪冬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雪冬却完全没有害羞或者讲笑的心思。
沿着喉咙下去，酒精经过的地方仿佛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从内部销蚀着她的身体。
她无力缓解自己粗重的呼吸，只是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真是的，雪冬你在干什么啊，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领口又弄乱了！”诹访子不高兴地说着，一把抓住雪冬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雪冬勉强站直，发现双脚多少还是在发软，同时思绪乱成一片，身体燥热。
“诹访子……大人……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啊……”声音沙哑，连话都说不清楚。
“什么，就是酒而已啊，神奈子一直在喝的那种。”诹访子简单地答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她说着抬起手来，拭去了雪冬嘴角渗出的酒水。
就只是这样的肌肤接触，竟让雪冬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悸动。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抓住了诹访子的手。
雪冬正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害怕，却没想到诹访子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
“雪冬真是的。”她柔声说着，自然地握住雪冬的手，拉着她向着神社的前庭走去。


被不远处嘈杂的人声惊醒之后，早苗坐起身来，发现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雪冬？诹访子大人？”
她一边梳理着脑中的思绪，一边向着神社的前庭走去。
祭典已经开始了，参道两侧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人声鼎沸。
明明是隆冬的祭典，却能如此热火朝天。
大概雪冬又动了什么手脚，操纵了神社境内的温度吧。
早苗这么想着，四处闲逛着。
这是雪冬为我筹备的祭典啊。
想到这里，早苗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借着这股暖流，她把诹访子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抛到了脑后。
无论诹访子大人和先前的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都不过是子虚乌有的妄想而已。
我不会看错雪冬目光中饱含的感情，也不会漏过她为我设计的浴衣上那分外相称的配色。
雪冬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却因为这种不知所谓的怀疑放弃了女主角的位置，弃她于不顾。
一阵内疚之情从心底泛起，而周遭弥漫着的快乐气氛让早苗变得更加烦躁——如果这个时候碰上熟人的话，自己大概连跟人寒暄的心情都没有吧。
她头一回对自己一直信仰着祀奉着的神明生出了如此强烈，如此抗拒的不信任感。
诹访子大人搞错了。
早苗想到这里，抬腿向着神社后方奔去。
绝对搞错了！
“雪冬……雪冬我醒了啊！我、我要穿上你为我设计的衣服，跟你一起——”
可是她还没跑出两步，神社前面搭起的高台上却亮起了灯光。
人群骤然聚拢起来，截断了早苗前进的道路。
高台上的灯光昭示着新的节目即将到来，人们都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那里，喧闹地议论着猜测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早苗仍旧不愿放弃，她用尽全力，分开拥挤的人群，向着神社后面走去。
可是当她眼角的余光扫到高台之上的景象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雪冬出现在了高台上，她身穿纯白色的浴衣，上面零星地缀着几点浅蓝色的雪花纹样，衬着她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给人一种晶莹剔透，冰清玉洁的感觉。
而站在她身边的……咦？
“台上那个人是谁啊？”
众人的议论声正问出了早苗心中所想——那个缠着雪冬的手臂的金发少女，让早苗生出一阵强烈的陌生感。
蓝紫底色的浴衣上面缀着三三两两暗黄色的凌乱图案，虽然意义不明但却意外地和谐，和她盘起发髻的一头金发很是相称。沉稳的暗色正如其人，少女的身高虽然不及身边的雪冬，端庄的步伐和澄清的浅笑却让她不怒自威，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威严感。
早苗正迷惑着，脑海中却突然想起雪冬的声音——“的确，这样的话穿早苗那套衣服也就没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暗黄色的凌乱图案也突然有了含义——它们根本就是柳与荷的残影，只不过换了个颜色而已。
“这……这是我那件浴衣吗？”早苗不敢相信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轻声呢喃着。
属于自己的蓝色荷塘变成了紫色的死水，早苗竟感到一丝丝心痛。
“那个大姐姐好漂亮啊！”不知何时，雾之湖的冰精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放声对长大之后的诹访子发出赞叹。
“琪露诺酱，差不多也该换我看看了吧！”被她骑在胳膊上的大妖精辛苦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抱怨着。
冰精身上散发的冷气夺去了她的体温，也让她的心变得冰冷。
这根本不是早苗认知中的诹访子——她从来就不曾跟这种成熟妩媚的美有过任何关系。眼前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被诹访子的惊艳的美貌攫住了自己的心。
思绪乱成一团的早苗情不自禁地向前面挤去，想把眼前异常美丽的诹访子看得更加真切。
然后她看到了两人手上的一块黑色——雪冬和诹访子的手上，都戴着一枚黑铁的圆环。
那是……怎么回事？
的确，最早的时候雪冬为我们两人都创造了一枚戒指，可是……
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碎钻拼成的五芒星。
“欢迎大家来到守矢神社的祭典。希望大家能享受今年的最后一天，同时迎接新一年的到来。”雪冬忐忑着说完，不安地望向诹访子。
“欢迎大家参加我和加藤雪冬的婚礼。”诹访子接过话头。

说话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像自己刚刚说出的是开饭了一样简单的话一样。
“诶？”在早苗愕然的瞬间，全场哗然。
“对不起了早苗……是雪冬她逼我的。”诹访子满是歉意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而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捧起了雪冬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下去。
早苗没能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啊。
婚礼……婚礼……
今天是婚礼没错，可是应该是我跟雪冬的才对啊！
高台上的两人终于分开，雪冬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而诹访子则盯着早苗，微微摇了摇头。
“看够了吧？”她轻声说着，仿佛放大音量就会给早苗造成更大的伤害，“快走吧，趁雪冬还没发现你。到结界边境的博丽神社去吧，在那里——”
然后，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雪冬急躁地双手抱起诹访子，吻了回去。
整个神社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早苗仿佛感觉到什么异物压住了自己的胸口，让她的呼吸变得粗重。
嘭。
深蓝色的天空中，一朵火花突然炸裂开来。
嘭、嘭嘭。
一发又一发的烟火升向天空，绽开缤纷绚烂的花火。
寂静的人群中重新有了声息，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好漂亮……”琪露诺的眼中映着七色的花火，看得目瞪口呆。
“好浪漫！”而大妖精的重点却完全不同，她看着在烟火的光芒映照中的两人，满脸的向往，“在漫天的烟火之下，跟自己喜欢的人，温柔地相拥……”
她的眼中简直就冒出了金光，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满是陶醉。
“不对……”早苗的声音颤抖着。
雪冬的动作如果称得上是温柔的话，那大概连太阳花田的花妖都算不上粗暴了。
她狂乱而激烈地索取着诹访子的嘴唇，让诹访子无法抵抗，更无法挣脱。
她一直以为这些蹊跷的事情是诹访子搞出来的，可是眼前这一幕彻底否定了那个可能性。
雪冬，雪冬你在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
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一直屏息的早苗简直就要气绝而亡了。
然而早苗或者诹访子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雪冬就又一次扑了上去。
她这次，直接就把诹访子整个人按倒在地了。
诹访子的发簪在徒劳的挣扎之中掉落，散落下来的金发就像是流动的黄金一样，在空中舒散，洒落。
扑地一声闷响，两人趴倒在地。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了。
不过除了早苗以外，已经没人在意已经淡去身影的两人。看过酒心巧克力般的吻戏之后，他们都抬起头来，开始观赏绚丽多姿的烟火大会。
刚才目睹的一切让早苗受到了太大的震动，让她的感觉变得模糊。
旁人兴高采烈的嘈杂议论，还有空中美妙的花火，对她都没有丝毫价值。
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雪冬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对着诹访子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雪冬的孩子哦。”
诹访子先前的话语又一次在她的心中响起。
“雪冬让你昏睡的这一星期，发生了很多——”
“走吧。不要再在意雪冬了，走吧！”终于，诹访子拼尽全力喊出的话终于让早苗恢复了知觉。
早苗迟疑着转过身去，踏出第一步。
无力的身体发出哀鸣。
她一咬牙，一跃而起，飞上空中。

“哈……哈……”
空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早苗任由刺骨的寒风吹拂着自己，让冰冷的利刃斩断自己纠结成团的思绪。
她忍住在眼角打转的泪水，飘忽不定地向着境界边境的荒芜神社飞去。
什么都不要想，照着诹访子大人所说，到博丽神社去就是了。
什么都不要想。


雪冬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高台，回到了诹访子的房间。
外面仍旧人声鼎沸，祭典似乎还在继续的样子。
“雪冬还真是性急啊。”坐在一边的诹访子冷不防地说道。
雪冬自然地转过脸去看着诹访子，在她的脸映入眼帘的瞬间就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高台之上，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粗暴地侵犯着诹访子大人。
她不住地摇头，试图缓解愈发粗重的呼吸。
“诹访子大人，刚才您给我喝的东西……”
“雪冬，喝酒之后变得那么粗暴啊。”
不对……是酒里面混杂着的异物勾起了自己的情欲，想要亲吻拥抱眼前的人，对她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却根本不考虑她是谁。
“那里面……有媚……吧？”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却说不出来。
“嗯，是媚药哦。怎么，好像已经缓过来了嘛。”诹访子又一次伸出手来抚摸着雪冬的脸颊。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需要你在众人面前吻我啊。”诹访子坏笑着说道。
“啧、所以我问为什么啊！”
“因为要让早苗知难而退。”看着雪冬扭成一团的脸，诹访子的笑脸变得更加畅快。
“诹访子大人，从刚才开始您就在说什么呢？是跟神奈子大人吵架了吗？”
“不要说这种无情的话嘛雪冬，我都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诹访子一副受伤的样子。
而雪冬则是满脸担心地看着诹访子，似乎一心认为她的心智出现了难以挽回的问题。
“难道半个月来，我们朝夕相处的时间就没能让你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吗！”
诹访子抓着雪冬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扑通、扑通。
“雪冬，这是你的孩子。”她把嘴凑到雪冬的耳边，轻声说道。
“诶？”诹访子的鼻息刺激着雪冬的耳畔，让她不自觉地想把手抽离开去。
可是任自己使出再大的力气，被诹访子抓住的手仍旧纹丝不动。
“不要走嘛，雪冬。”

诹访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她的目光却深邃得足以将雪冬整个吞噬。
“开什么玩笑，我、我从来就没有跟早苗之外的人做过……不对！都是女生，就算做过了也不能——”
扑通、扑通、扑通。
“我是没跟谁做过啦，只是……能够凭空创造的人，不就只有雪冬一个么？”诹访子的嘴唇更加贴近，仿佛要咬上雪冬的耳朵了，“你一定是许了这样的愿吧，让诹访子大人给我生一个早苗之类的。”
扑通、扑通、扑通。
“那样的事情才没有！”
诹访子体内传来的心跳变得愈发强烈。
“啊……要生出来了……”诹访子娇媚地说着，平坦的小腹突然开始隆起。
到了肚皮几近撕裂的极限之后，异动戛然而止。
正在雪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诹访子挺起的肚子突然裂开了。
“什么……”这违背常识的分娩让雪冬惊呆了，被恐惧攫住的她只能不住地摇头，看着遮盖诹访子腹部的单衣，告诫着自己不要想象后面的景象。
一只小手伸了出来，抓住了雪冬的手指。
然后，它的半个身子趴到了雪冬的手掌上。
扑通、扑通、扑通。
明明是新生命的心跳，却让雪冬感到无穷的恐怖和绝望。

genfrost

神奈子睁开双眼，环视着一片黑暗的房间。

脑中的记忆有点混乱。她隐隐记得，在自己记忆的尽头，自己正在房间中歇息，为将要到来的祭典作准备。
“就算是我也想为神社出一份力的啊，诹访子那家伙。”
而这一切工作，却被诹访子一人独揽了，然后再分派给雪冬。
她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让神奈子感到几分不快。
“诹访子那家伙……”
自己的话语在黑暗沉寂的房间里扩散开来，牵动着自己的记忆。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感知到的正是诹访子的气息——只是其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想到这里，神奈子脊背一凉，猛地转过头去。
就如她回忆中的场景一样，诹访子正静静地伫立在房间门口。
“神奈子，你也回来了啊。”她的声音冷漠而沉静。
逆光之下，她看不清诹访子的脸，只是语调中的失望让她不安。
“诹访子……是你吗？”她语带怀疑地说着，转过身来，正对着诹访子。
“早苗和雪冬怎么样了？”
“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我说，外面这大雪是怎么回事？祭典怎么样了？”
“那好吧，换个问题……我怎么样了？”诹访子皱起眉头，似乎根本没有回答神奈子问题的打算，“在你最后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啊……”这个问题，正是神奈子一直寻求着答案的问题，“好像感觉到你出现在我身后……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神奈子啊。”诹访子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到了神奈子身前。
“啊？”
“你真是鬼用都没有啊！”她恶狠狠地把这句话砸到了神奈子脸上。
这样一来，在里幻想乡中对抗八云紫的就只剩下早苗和雪冬两人了。


扑通、扑通、扑通。
新生命的心跳不住地鼓动着雪冬手掌上的皮肤，向她传递着无法抵御的恐惧。
她喜出望外地发现诹访子早已放开了紧扣自己手腕的手，于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抽离。
动作无比顺利，只是趴在自己手上的生命也跟着从帘幕之下被带了出来。
“啊……”
看到它的时候，雪冬屏住了呼吸，而它的样子却大大地出乎自己的预料——自己顿时觉得，称她为它简直是对这样美妙造物的亵渎。
她的身体纯净干爽，明明是如此粗暴的降生，身体上却没有沾染丝毫的血滴和羊水，没有一丝湿气；她也不像出生的婴儿一样在离开母体之后就开始啼哭，脸上反而挂着恬淡的浅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恰到好处的四肢和躯干，配上一颗不合比例的头颅却丝毫不显得怪异，白皙的脸蛋加上柔顺的绿色发丝和澄清的碧色瞳孔，简直就是一个无比精致的人偶。
“简直就像是爱丽丝的人偶一样……”雪冬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喃喃说道。
而正是她的惊艳，这份似人非人的人偶一般的美丽，却生出了一丝让人不安的违和，进而滋长成撼人心魄的恐怖。
看着她趴在自己的手掌上，雪冬的目光被她吸引着，无从抗拒。美艳的双瞳像是诉说着什么深沉的故事，明明有着鲜明的色彩却让人感到空虚和失落。
雪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感知她她的心跳和呼吸，皮肤还传递着她的体温，这一切都给人无比强烈的“生命”的认识。
“人偶啊。”诹访子鬼魅一般地沉吟着，重复着雪冬刚才的说法，“人偶呢。”
“诹访子大人……诶？！”听到诹访子的声音，雪冬此时才抬起头来看着诹访子。
大概是刚才小早苗的降生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已经无声无息地跪坐在地了。
虽然孩子已经出生，可是诹访子的腹部并没有平伏下去，撕裂了的皮肤凝成坚硬的固体，变成了立于腹部的怪异突起，将她的衣服支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
“我们，都是雪冬你的人偶吧。”诹访子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肆意地创造人偶，赋予意识，拘束灵魂，就是你这个幻想乡的全部吧。”
诹访子精疲力竭的样子让雪冬忘记了她身上未知的威胁，一时竟不知所措。她把小早苗抱在自己怀里，仿佛是想保护她免于眼前如狼似虎的诹访子的侵害。
“这个幻想乡，就是加藤雪冬的游乐场，仅此而已。”诹访子继续说着。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雪冬。
突然之间，雪冬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的错觉——眼前的诹访子仿佛是凌驾于自己这个幻想乡之心之上的存在，毫不费力地知晓了她所隐瞒的一切。
“什么啊……”面对诹访子的质问，雪冬摆出一无所知的表情应付着。
虽然脑中掠过的念头无比荒谬，可是为了夺回对话的主动权，她还是抓住了那一个小小的机会，开口说道：“说是这个幻想乡……我说你，该不是还知道另一个幻想乡吧？”
一瞬间的沉默。
听到雪冬的问题，诹访子那淡定的笑脸似乎突然绷紧，却又旋即舒缓开来。
“雪冬，你在说什么啊。”诹访子更加靠近雪冬，重新摊开的笑容试图掩盖刚才流露的一丝失落，“我听不懂呢。”
“可以凭空创造的人，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雪冬不理会诹访子无力的辩驳，单刀直入，“有资格充当这个世界的主人的，还有一个人！！”
“从刚才开始雪冬你就变得很奇怪——”
“那个人，当然就是境界的主人，隙间妖怪八云紫了！”她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气势汹汹地盯着诹访子的脸，等待着她的反应。
“啊。”诹访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那个八云紫，就是那个身着紫色洋装的金发美少女吗？”
“呃。”大言不惭的话语顿时让雪冬积攒起来的魄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我现在这副模样的确是跟她有几分相似的样子呢。”诹访子一边说着，一边懒洋洋地撩动着犹如自己犹如金色瀑布一般的秀发。
“那根本就是你吧！”看到她作状的样子，雪冬失去了耐性，“八云紫，你夺去了诹访子的身体，自己取而代之了！”
“是吗？雪冬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当时我就已经觉得蹊跷了……”雪冬咬牙切齿地说着，“如果是诹访子大人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吧！神奈子大人说你告诉她我为了早苗在交战中放弃枫盾，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不就只能是当时参与战斗的四人吗！你怎么——”
“是啊，那件事的话，是早苗告诉我的。”诹访子扬起眉毛，毫不在意地打断了雪冬的话语，“她当时还脸红着说雪冬如何如何在意自己的感受呢，结果到头来——”
“那、那是狡辩！”雪冬抢白道，“慢着，你犯下的错误还不止这一点……就在刚才，你还跟我说过，过后会把收集到的信仰交给早苗，可是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原来的诹访子大人跟我说过，信仰的逆流是不可能的！”
“是吗？”诹访子耸了耸肩，“如果是雪冬的话就应该知道，信仰的逆流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
“啧——”雪冬一时语塞。她听出了诹访子的弦外之音，她所指的逆流当然是让她信仰枯竭的，自己一手造成的信仰异变了。
“就算是信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啊。”诹访子举起手来，煞有介事地在空中舞动着，“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你——”
那张循循善诱的脸看着就让她觉得火大。
“你就可以横加干涉。”雪冬脸色铁青。
“没错。”诹访子毫不迟疑地应道，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恭喜啊雪冬，你通过了我的考核。”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蒸发。
“那么，下面是奖励。”诹访子往前爬了两步，冰冷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来啊雪冬，把腿张开。”
言语之间，她的手已经按到了雪冬的大腿上。


幻想乡的另一侧，博丽神社。
进入神社境内的一瞬间，早苗就感觉到了此处弥漫着一阵异样的气息。
她凭着感觉，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气息的源头。
她拉开赛钱箱的底部，惶惑不安地看着上面匕首一样的器物。
黑色的刀刃形状奇特，不像是钢铁铸成的而是什么无法认知的东西……然而这并不是重点。
它的周围，散发着早苗最为敏感也最为渴求的东西——虽然无法理解，可是这把匕首上的悸动，毫无疑问正是信仰的波动。
早苗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不明白为何信仰这种鲜活纯粹的力量会依附于这样一把古怪的匕首上，可是它的震颤仿佛正声声呼唤着她，让她把自己握在手中。
少顷的对峙之后，早苗终于败给了心中的渴望，伸出手去。
皮肤触及刀柄的一刻起，从指尖开始弥漫开来的暖意就在一瞬间席卷了自己的全身，让她仿佛重获新生。
“啊……”天降甘霖一般的信仰浸透了早苗的全身，驱散了几日来束缚着自己身体的无力感。
可是，新生带来的快意和幸福，却在一瞬间被脑海中那个冷漠的声音撕得粉碎。
“雪冬她疯了。”
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早苗双手一抖，心中的饱足和手中的匕首一起掉落，发出刺耳的声音。
早苗突然明白了诹访子交代的这一切的意义，还有目的。
“诹访子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吧……”早苗低声沉吟着，重新拾起落在地上的匕首。
虽然不住地告诫着自己不到别无选择的时候都不要和雪冬拔刀相向，可是被背叛的怒火却熊熊燃起，让她强烈地渴望着，想要把刀刃刺入雪冬的心脏之中。
“不要……不应该……”左右为难的早苗不住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整洁的秀发乱成一团。
匕首好几次将要脱手，却又被她慌乱地握紧。


而此时的守矢神社，诹访子正满脸嘲弄地看着瘫倒在地的雪冬。
“还真是顽固呢雪冬。”她大大咧咧地岔开双腿，坐在雪冬身上，“明明刚才就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过了，这次为什么反而要反抗呢？”
雪冬的双手被绳索一样的隙间拘束着，加上压在自己身上的诹访子，自己完全处于任人鱼肉的状态。
无力反抗的她只能别过脸去，看着躺在一边的小早苗。
“什么嘛，难道你不觉得跟自己爱人的祖先做的那种背德感别有一番风味吗？”诹访子趴下身去，自己的脸几乎要贴到雪冬的脸上了，“而且，早苗就在这里看着哦？”
她说着，把小早苗扶成坐姿，让她碧色的双瞳正对着自己。
“八云紫……你……你给我住手……”嘴上这么说着，但雪冬很清楚此时的自己只能任她摆布了。
“哦，还在嘴硬。”诹访子坏笑着坐直身子，后退两步，双手又一次放到了雪冬的两腿之间。
“不要……不要！！”雪冬尖叫起来。
“看到雪冬你的脸被恐惧和背德的自责所扭曲，真是爽快啊！”诹访子说着，更加用力地想要分开雪冬的双腿。
“住手，住手……不要啊！！”而雪冬只能如此徒劳地抗议。
“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诹访子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
不行了，根本拼不过她那种怪力啊……
两腿之间的肌肉变得愈发酸楚，疼痛，对诹访子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然而比起这个，心底泛起的绝望却更加让她无法抵御。
我输了，八云紫赢了。
这个世界，我为早苗创造的世界，已经行将就木。
幻想乡之心正被人压在身下，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雪冬的眼中突然噙满了泪水。
一阵暖流溢满而出。
“啊……”雪冬低吟着，感受着暖流洗刷自己身体的感觉。
“变态。”突然，诹访子站了起来，嘲笑着自己。
雪冬望向诹访子，看到她的衫摆被什么沾湿了，变得湿漉漉的。
精疲力竭的感觉吞噬着她的意识，视线一片模糊，自然没有去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余裕。
“好了好了，我也算是尽兴了。”诹访子心满意足地说着，一脚踩到雪冬的肚子上。
“呜呃！”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你竟然就尿出来了，该说你是敏感呢还是不知羞耻呢。”
听到这句话，雪冬才理解了自己两腿之间的暖流，还有湿透的浴衣意味着什么，顿时羞红了脸。
“虽然好像没有高潮，但是雪冬这副全身瘫软，筋疲力尽的样子还真可爱呢。”诹访子在雪冬身边躺下，轻声说着，“我们这副模样，要是让早苗看到，一定会很有趣呢。”
“诶？”
“虽然这种离间是很无聊啦，可是对雪冬来说，只有这种事才能对你造成伤害吧？”诹访子这么说道。
可是，她的脸上分明满是施虐的快感。
不可以。
心中一个无比坚决的声音响起。
够了，不可以再让早苗伤心了。
雪冬双手握拳，胸中激起的愤懑让她有了挣脱的斗志和力量。
“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手腕一阵疼痛，雪冬挣脱了束缚自己双手的隙间。
而获得自由了的双手，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抓住了诹访子的头颅。
“死吧！！”雪冬用尽全身的力气，捏碎了诹访子的头骨。
准确地说，她的上半个头就像是瓷器一样分崩离析，裂成一地的碎片。
丝毫没有血肉横飞的模样，大概是刚才“人偶”的一套说辞影响了她，让她把眼前的躯壳变成了人偶一般的无机物，干净利落地分解了。
一切归于沉寂。

“诶……？”雪冬目光呆滞地看着下巴以上全部消失了的诹访子，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尖叫着向后退去，满是惊恐地看着诹访子的尸体，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真是残忍呀。”而在她身边，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雪冬咕一声吞了一下口水，强迫着自己把脸转向声音来源。
开口说话的是小早苗，那个宛如人偶一般精致的早苗。
“啊……啊……！！”雪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于是，她只能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双眼。
“雪冬妈妈把诹访子妈妈杀了吗？为什么？”稚嫩而甜美的声音挠得雪冬胸口发麻，完全无法抵抗。
雪冬嗫嚅着，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小早苗站起身来，一步步地接近雪冬。
“不要……不要过来！这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啊！！”
“呵。”看到雪冬歇斯底里的样子，小早苗竟然绽出了一个笑容，“我是什么东西？”
听出她话语中那嘲弄的调调，雪冬的脸皱成一团，惊恐被暴怒替代。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哦，认出来了啊。”小早苗一副失落的样子，“还想帮你打打气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世界是死的呢。”用稚嫩的声线说出这么一句恐怖的话，强烈的反差让雪冬整个人颤抖起来。
看到雪冬的表情，她满意地继续说着：“就算能够创造新的生命，也无法创造新的灵魂。”
像是为了引导雪冬的思路一般，她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一圈。
“如果这个幻想乡之中有人相恋，并诞下新的生命，那就是像我这样，虽然有着一副完整无缺的身体，却在灵魂的位置留下一个偌大的空洞。雪冬，你这是在把幻想乡的大家带进没有未来的地牢呢。”
她的话无比正确，不容辩驳。
但是雪冬无法接受别人借着早苗的身体说出这样刺耳的不知所谓的话语。
所以，她再一次诉诸暴力。
“够了八云紫，你的说教，我听够了！！”
她说着，抓住了小早苗的头。
“呜……”明明只要一只手就足以捏碎她的天灵盖，可是她柔顺的绿发让雪冬迟疑了。
“雪冬，要对早苗下手吗？”
“八云紫。”雪冬的声音蓦地变得冰冷刺骨，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被人左右自己的思绪，“我的世界不欢迎你。”
小早苗的身子一颤，慌忙挣脱了雪冬，向外奔去。
“所以，你给我滚·出·我·的·世·界！！”
伴着雪冬的尖叫，在平坦的地方奔跑着的小早苗突然绊了一跤，向前摔去。
扑地一声，她摔倒在神社外的草地上。
雪冬拖着脚步走向外面，看着趴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小早苗。
不远处，神社前庭的祭典还在继续着，但那股兴高采烈的喧嚣离自己却是那么远那么远。
她低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早苗。她的双眼没有闭合，所以她看着她已经黯淡了的双瞳。
渐渐地，远处的喧嚣听不到了。雪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双眼重新明亮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赋予她灵魂。
“喂，雪冬。”而她怀中没有灵魂的生命，却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话了。
受到惊吓的雪冬惊慌失措，但小早苗却不紧不慢地继续着：“看啊，这是我送给你的花火哦？”
她仰起头来，把目光投向繁星密布的夜空。
“好好享受吧。”
小早苗说完这句话之后，双眼又一次失去了光彩。
雪冬能感觉到，这次是真的，八云紫已经撤离了这副躯体，再也无法把恶毒的言语灌入自己的耳中了。
确认危机远去，雪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下肩来。
半晌，她才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周遭的空气变得一片死寂，祭典的喧嚣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火……？！”想起紫留下最后的话语，雪冬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噤声不语。
天空被染成了华美的银色。

银色的帘幕从天空中垂落，散发着炫目的光辉。
“啊……”雪冬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整个人瘫坐在地，发出一声哀鸣。
织出这银色瀑布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道道雪冬再熟悉不过的银色丝线。
它们摇曳着升向天际，割裂着深紫色的夜空。
这一切所昭示的真相，雪冬再清楚不过了。
织成银色花火的丝线，正是被自己引导至此的幻想乡的住民们的意识和灵魂。
而就在刚才，自己却亲手放逐了充当意识媒介的八云紫。
八云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一瞬间，住民们的意识就失去了凭依和束缚。这样一来，它们自然无法再留在这个虚假的幻想乡，可以回归他们原本的归属了。
雪冬突然觉得，这样苦苦挽留着幻想乡住民们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仅仅在这一念之差之间，自己苦心经营的整个里幻想乡就此分崩离析。
如果说紫指责这个世界没有未来，那现在的此处甚至失去了现在。
“呜呜……”雪冬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之中，低声抽泣起来。
竟然不加考虑，任由自己被怒火所驱使，为了泄愤这种不值一提的理由把八云紫赶出这个世界，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无比的懊悔。
可是，事情已经于事无补了。
“这可是……这可是我为早苗创造的幻想乡啊……”雪冬抬起手来，不自觉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这样……就这样！！！”
高声的哭喊渐渐淡去，化作低声的抽泣。
“呜呜……八云紫……都是八云紫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怨恨过自己的愚蠢之后，雪冬又把矛头指向了紫。
她渐渐意识到，紫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这样的策略了。
所以她才会这样不知好歹，肆无忌惮地激怒自己。
说不定，从一开始的那次战败就是有意为之的？
紫狡黠的笑容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的心机和远见让雪冬感到无穷的恐惧。



看到守矢神社的方向升起一片银光，早苗加快了速度。
那片光辉自己并不陌生，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跟雪冬相遇的时候那个银色的太阳。
雪冬，你又做了什么？
雪冬她疯了。
已经听得腻烦的冰冷话语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忐忑不安的早苗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可是现在比起压制自己的怒火，她更需要抵制自己夺路而逃的欲望。
她愈发在意雪冬这次的作为，而这个悬念让她渴望得知真相，却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虽然早苗不愿承认，可是此时的自己并没有充足的勇气去面对雪冬。
而在神社前庭降落的时候，早苗确信了这一点——她根本无法面对眼前这一幕。
离去的时候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祭典，此时竟是尸横遍野。
雪冬她疯了。
疯了。
不顾心中那个声音的凄厉控诉，早苗弯下身去，确认着尸体的气息。
果然……吗。
正如早苗心中所想，眼前躺倒在地的大家并没有死去，只是被抽离了意识。
雪冬……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舒了口气，向着神社后面走去。

雪冬的房间空无一人，早苗最后是在两位神明的房间中找到她的。
目睹房间中的景象的时候，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雪冬瘫坐在被自己尿湿的地板上，双眼无神。
躺在她面前的是诹访子的尸体，脑袋被削掉了半个，腹部的皮肤张裂开来，就像盛开着一朵肉色的木棉花。
“雪冬……”低声叨念着眼前人的名字，早苗的心神震颤着。
雪冬她疯了。
“雪冬你疯了啊！！！”面对无法理解的事实，早苗这么高喊出声，把眼前的一切全部归结于雪冬的疯狂。
怒火烧毁了早苗的思考回路，把利刃刺入雪冬的身体成为了自己唯一的渴求。
听到早苗的声音，雪冬仿佛已经死去的双眼突然生出几分神采。
“啊……”她如痴如醉地看着早苗，脸上满是庆幸和满足，“早苗你还在！你还在真是——”
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笑容满面地迎接早苗的回归。
可是，伴着扑地一声轻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哈……哈……”早苗无法平复自己的呼吸，口中吐出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她低头看着没入雪冬体内的刀刃，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一片殷红浸透了她纯白的浴衣。
就算看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残存着的理智却仍旧无法抗拒汹涌的杀意。
反正这样的伤对雪冬来说就是几秒的恢复时间而已……犯下了这样的错，让她吃点苦头也没什么怨言吧。
早苗紧紧地握着刀柄，只能这样用无力的话语安慰着自己。
用铺天盖地的弹幕退治妖怪和用冷兵器刺穿挚爱的身体，虽然都是施以伤害，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早苗的心在悸动着，仿佛自己正分享着雪冬的痛苦。
雪冬的身体一阵抽搐，然后就像被抽去了脊梁一样，软趴趴地倒在早苗身上。
“还在……真是……太好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就算腹中突然传来剧痛，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口中吐出血末，雪冬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淡去。
眼前这一切，看得早苗心惊肉跳。

一无是处

这就大结局了，这货果然是死的结局啊

genfrost

早苗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

她能感觉到自己怀里，雪冬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气息渐渐稀薄下去。
为什么？雪冬的话，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一瞬间就能治愈吧！
“雪冬……！！”不祥的预感开始潜滋暗长，让早苗的内心变得混乱。
总之，不让雪冬恢复的话，不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了吗！
她这么想着，双手握紧刀柄。
滑腻的血水让手中的匕首差点脱手，她只好紧紧抓住，用尽全力把它拔出。
却没能如愿——使劲的一瞬间，刀柄和刀刃竟干脆地分离开来了。用力过度的早苗身子一仰，嗵一声摔倒在地。
失去了依托的雪冬摇晃两下，并没有倒下，只是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啊……咧……？”她呆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血色浸透的腹部，又抬头看看满脸惊恐的早苗。
两人四目对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慢动作一般，雪冬又一次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一身血红，似乎终于理解了眼前这一切。
“啊……”她发出一声凄苦的哀鸣。
重逢的幸福和感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撕心裂肺的痛苦开始显现，扭曲着她的面庞。
雪冬的双手慌乱地抓着刀刃的边缘，想要把它拉出来，却徒劳无功。
借着昏黄的灯光，早苗看到雪冬的手指已经布满了带血的伤口，而致命的刀刃却更加沉入了雪冬身体的深处。
“啊……啊……”雪冬的脸皱成一团，痛苦榨出的眼泪溢满而出，口中继续咳出血末，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早苗的面前。
那副弓着身子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信徒跪拜自己信仰的神明。
“早苗……”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有气无力。
“雪冬……你做了什么？”早苗的语气生硬而高傲。已经不知所措的她只能借着语调制造出距离感，把自己的惊恐和自责藏到空洞的责问后面。
可是自己再也清楚不过了，眼前的雪冬根本没有提防的必要——不要说反抗，她就连抬起头来都做不到吧。
“早苗……早苗……”她只是不住地重复着早苗的名字，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我做错了……”
“对不起？”听到这三个字，早苗心中一紧，“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难道——”
“一开始就做错了……”雪冬并没有答话，仍旧自言自语着。
“雪冬……难道，这事真是你做的吗？外面……失去意识，失去灵魂的大家，是你——”
啪嗒。
为什么不提出抗辩。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雪冬无法抬头，因此早苗看不见她的脸，也无法得知她现在的心情或是想法。
难道，眼前所见的就是真相了吗？
难道，真如诹访子大人所言，雪冬你疯了吗！
啪嗒。寂静的房间之中，响起液滴洒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
那是雪冬的眼泪吗，还是她流下的血呢。
早苗一时语塞，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让人绝望的死寂，也无法面对语焉不详的雪冬。
愈发沉重的空气，压得她一阵胸闷，甚至无法呼吸。
而她最后下意识的选择，竟是逃离两位神明的房间。

啪嗒、啪嗒。
早苗拔腿狂奔，心中却没有一个起码的目的地。
只要跑就好了，只要离开雪冬就好了。
跑。
雨声变得愈发刺耳。
哗哗——
耳边突然传来轰鸣的水声，让早苗止住了脚步。
在天然的水帘中伫立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倾盆大雨之中。来到室外的瞬间，若有若无的沥沥雨声就像突然被人打开了音量开关一样，突然变成厚实的轰鸣，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笼罩了眼前的一切，也浸透了自己的身体发肤。
在雨丝织成的帘幕之中，早苗茫然地环视四周，突然发觉自己正站在无比讽刺的地方。
此刻的自己，正身处高台之上——那就是几个小时之前，雪冬和诹访子在众人面前缠绵时所站的高台。
而现在，孑然一身立于高台之上的自己，眼中所见却尽是众人被夺去心神的空壳。
参道两边的各式摊贩还点着灯，提醒着自己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汇聚众人的欢声笑语的祭典，而现在柔和的灯光映照着的却只有冰冷的雨丝，打在店面上啪啪作响。
冷雨沾湿了早苗的衣衫和发丝，她却浑然不觉。
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地面上，积成水塘，让地上堆积成山的尸堆变得更加阴森恐怖，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呜咕——”虽然自己很是清楚眼前堆积的并非尸体，但腹中的胃液却不受这一套，兀自翻滚了起来，一阵阵地上冲。
被呕吐感折磨着的早苗连忙别过脸去，背向神社前庭。
可是她还没能缓过气来，自己正竭力抗争的恶心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因为，它被新的异状取而代之了——自己的身体一阵抽搐，仿佛正不住地洒落雨点的天空突然产生了别样的吸引力，把身体向上引去。
空中的雨点拉成银丝，可是混杂其中的那道与别不同的银光却分外引人注目。
自己就像被看不见的绞索凭空吊起一样。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滑稽的错觉，仿佛自己的灵魂就要被抽去了。
这种感觉，早苗并不陌生——曾经，小伞就在自己的面前遭遇了这一切。
又是雪冬干的好事吧。
“雪冬……你到底怎么了啊！”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早苗无计可施，只能暴躁地一跺脚。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雪冬竟然回话了。
“快逃吧。”
一瞬间，早苗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逃吧早苗！！”
在她脑中响起的，毫无疑问正是雪冬的声音。
雪冬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近在眼前，那么鲜活，那么真切。
只是她愁容惨淡，无比自责，无比不安。
“不止是那把刀，连一开始她给我的酒里面也是……”
口中吐出的也全都是混乱不清的话语。
“我已经维系不了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意识会受到损害的！”
“怎么了雪冬，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话啊！”看到她的样子，早苗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雪冬的手，希望能让她安定下来。
雪冬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手指就已经交织在一起。
早苗毫不迟疑地握紧了她的手，于是一阵奇妙的快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自己借着这道连接侵入了雪冬的身体。
没错……这里是雪冬的……
这是一个漆黑的世界，空中浮动着一个个若有若无的光的团块——在别人的意识中游动，让她生出一种微妙而诡异的感觉。
早苗还没能适应这恍如隔世的感觉，自己的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一般的刺痛。
刺进了腹部的明明是冰冷的异物，却让被刺穿的脏器熊熊燃烧起来。
早苗竭尽全力维系着自己的意识，低头望向伤口，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是幻觉吗？
“你输了啊，雪冬。”早苗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八云紫那冷傲的声音。
早苗抬头望向声源，眼前的人却是自己祀奉的神明。
披着一头及腰的金色秀发的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诹访子的影像闪烁着，把脸凑了过来。
早苗瞪大双眼，诹访子如同婴儿一般幼嫩洁白的脸颊占据了她视线的全部，让她不知所措。
她还没反应过来，嘴唇那里就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自己同自己祀奉的神明，自己的祖先，竟然嘴唇相接，交换着口中的液体——早苗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不对。
“呜咕！”
还没理清心中若有若无的背德感，冰凉的酒精就已经灌入了自己的喉咙，在体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带来痛苦之余也让身体变得莫名地燥热。
那是……媚药，还有……
早苗试图分析酒水的成分，脑中却突然闪现那柄黑色的匕首。
“雪冬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眼前的诹访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脸庞渐渐远去。
诹访子。诹访子。
早苗读懂了眼前这一切——这全都是雪冬的记忆，由近到远地在自己的眼前闪现。
而诹访子，就如鬼魅一般，在她的记忆中四处游荡，煽风点火。
每次雪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的时候，诹访子只要搬出早苗，她就会乖乖遵从诹访子的意思。
简直就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终于了解这两周之间都发生了什么，早苗心中无比焦躁，甚至燃起怒火。
她放开了自己刚才一直紧紧抓住的手，身子向后仰去。
“我看够了……”
看着雪冬落寞的脸，早苗挣脱了雪冬的意识，从她的世界中跌落出来。
咚地一声，整个人摔在神社前的高台上。
乌云密布的苍凉夜空，占据了她视线的全部。
早苗摇了摇头，甩干脸上的雨水。
“雪冬……笨蛋雪冬。”
她低声念叨着，爬起身，向着雪冬所在的房间奔去。


早苗回到事情开始的那个房间的时候，雪冬仍旧保持着先前的那个姿势，跪坐在地，弓着身子蜷成一团。
“早苗……早苗快逃……”她机械的声音不住地重复着单调的话语，让凝重的空气更加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雪冬！”早苗尖叫着跑了过去，扶起雪冬的身子。
雪冬用她已经浑浊的双眼，向早苗投去呆滞的目光。
“对不起……”迟疑半晌，雪冬终于开口，言语中混杂着呜咽和呻吟，“对不起呢早苗……我输了……输给了八云紫……”
“我知道了雪冬，你别说话了啊！”
“一开始就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啊！！”雪冬无比悔恨地说道，“我一开始就应该不顾后果接近早苗，每天都守在你身边才对！”
过快的语速加重了身体的负担，让她再一次开始咳嗽，可是她却仍旧不依不挠地继续说着：“我以为……我还以为我终于赢了，终于安全了！我铤而走险地造出这个为你而生的世界，还以为在这里我可以用尽自己的余生，安然陪伴在早苗的身边，直到——呜咳、咳……”
“够了雪冬……别再说了！”早苗不耐烦地打断了雪冬，双手伸向她的腹部，“来，我帮你把刀刃拔出来……”
雪冬的双手一直捂着腹部的伤口，却止不住鲜血从指间的缝隙汩汩渗出。
“没有用……没有用了已经。虽然不知怎么回事，可是，那东西似乎足以封住我的能力……而现在的它，已经溶解了，混入了我的血液之中……已经……没法治愈自己了……”
早苗看到，比起刚才刀刃的确变小了不少。
“可是还有剩下的呢！我来——”
“不要……”雪冬仍旧无比抗拒，用自己已经变得冰凉的双手握住早苗的手，“不要啊早苗……会伤到你的……”
看到雪冬的指尖上全是黑色的划痕，早苗当即明白了之前的她作出了多少努力。
却全部徒劳无功。
“让早苗的手上留下这样丑陋的伤痕……不要……我不要啊……”雪冬抬起手来，沾着血水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早苗的脸颊。
如果一开始不让早苗受伤的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把早苗脸上的黑色伤痕认定为罪魁祸首之后，雪冬莫名地感到释然，竟绽出一个微笑。
“可是雪冬，你不觉得辛苦吗……”早苗不知如何是好。
“有早苗在的话……就可以了。”雪冬轻声答道，带着幸福的笑容，依偎到早苗的怀里。
“那个、我去找点东西给你包扎……”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早苗逼着自己看到了虚假的希望。
可是准备起身的她却被雪冬紧紧地抓住，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不必了早苗……”雪冬看着早苗的眼睛，浑浊的双瞳中带着纯粹的渴望，“就这样陪我呆一会……可以么？”
“怎么这样……雪冬，怎么这样……”
听着雪冬粗重的呼吸，还有幸福而满足的哼哼声，早苗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不安和躁动。
眼看着挚爱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她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自己。


时间充满了恶意，滴答滴答的每一秒都仿佛在收割着雪冬的生命。
雪冬会死这个想法实在是荒唐，太荒唐了。
满足的哼哼声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嘶嘶声。
就连维持生命的呼吸，都变得如此困难了吗。
“雪冬……让我来帮你吧。”大概是终于厌恶了那单调的背景音，早苗开口说道，一边抬手扶住了雪冬的脸颊，“让我……为你呼吸吧。”
这段短短的日子里，接吻大多数是雪冬主动。
按她的说法，强硬是为了直白地表现对早苗的爱意，持久是因为早苗的唇难以抗拒。
这样不知羞耻的话，大概也只有她说得出来吧。
说起来，好久没有吻过了呢。
脑中的思绪让早苗的脸上泛起几缕殷红，她半是期待半是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雪冬潮湿的，带着血腥气味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彼此的鼻息打在对方的脸颊上，生出一阵酥痒。
然后，两人的额头轻轻地相触。
“诶……？”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早苗疑惑地睁开双眼。
“诶嘿嘿。”雪冬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不住地傻笑。
“雪冬……你在干什么？”
“因为早苗的唇就像毒瘾一样，再吻下去的话，我怕我再也戒不掉了。”雪冬淡然地笑道，却掩盖不住下面的凄苦，“因为以后再也没法跟早苗在一起了，所以我要未雨绸缪，快点适应自己一个人啊。”
啪嗒、啪嗒。
早苗目无表情地看着雪冬的笑脸。
啪嗒。
就在雪冬双手挪开了的空当，伤口中的污血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而这一次更是落到了早苗的膝上。
同刚才的血不同，这一团粘稠液体的红色无比黯淡，甚至乌黑。
而且，早苗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那团异物正微微蠕动着。
“什么啊这是……”大腿上的异动让早苗不禁分神，惶恐地看着那团东西。
“那就……这样吧。”雪冬看到早苗游离的目光，落寞地一笑，“你走吧……离开这里，噩梦就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啊雪冬！我不——”
“虽然这么说很任性，可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的话……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好了。口中说着要保护早苗，结果只是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早苗，还有身边的大家……”
“过去了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早苗打断了雪冬的发言，鼓励着她，“雪冬有着最真挚的心意，只是总是不得其法而已……”
“早苗、早苗必须走了……”心烦意乱的雪冬无力辩驳，顾左右而言他，“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言语之间，她的双手猛地离开了早苗，又一次放到了自己的腹部，重重地按下。
“叫我走吗？明明许下了要一直保护我的诺言，现在却因为这种小事——”早苗的手按到了了雪冬被血污染成黑色的手上，用轻柔的声音发出强硬的质问，“因为这种小事就放弃诺言，丢下我一个吗？”
雪冬的手已经没有了暖意，黑色的血沾污了早苗的手，就连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无法幸免。
“就让我……保护早苗这最后一次吧。”
雪冬说得那么缓慢，仿佛她正抗拒着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
“保护你，免受加藤雪冬的伤害。”
漆黑的血渗入碎钻拼成的五芒星的间隙，用黑色的污痕把它撕裂，夺去其中蕴含的光辉与希望。
话说完之后，雪冬脸上无力的笑容仿佛永久地失去了张力，一点点地萎缩，终于消失不见。而隐藏在后面的绝望，此刻暴露无遗。
她栖息在早苗脸上那只手恋恋不舍地抽离，照着她的胸口猛地推了一记。
“再见了，早苗……请把我忘了吧。”看着早苗满脸惊讶地向后倒去，雪冬冷冷丢下这么一句。
扑一声，早苗躺倒在地。
今天晚上没完没了地摔倒，背脊都已经麻木了。
咦……不对……？
早苗终于意识到这次跟先前有所不同——背脊的麻木不是因为撞击，而是因为自己正在离开这个世界。
她竭尽全力地把持着自己的意识，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雪冬。
如今，她的双瞳就像是破碎了的窗户，空洞无神，眼泪在上面映出碎片一样的龟裂，刺痛着早苗的心。
“呜、呜呜呜呜……”雪冬看着早苗，低声抽泣，黑色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
不行……现在雪冬的样子……
早苗清楚地意识到，雪冬强迫自己放弃早苗的行为撕裂了她自己的心，比起这份伤害，她肚皮上那道伤口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握紧拳头，在双手的支撑下指挥自己迟钝的身体重新坐直。
她抵抗着魂魄出窍的感觉，用尽自己的全部心力，向着雪冬扑去。
措手不及的雪冬没有丝毫防御的机会，于是这次早苗终于如愿以偿。
长驱直入，直取雪冬的唇。
只是轻吻一记，早苗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向着一旁倒去。可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着又惊又喜的表情再一次在雪冬的脸上舒张开来，早苗满足地笑了。
“雪冬……根本不会说谎嘛。”
说什么要习惯一个人，果然是骗人的嘛。
笨蛋雪冬。
在心里娇嗔着责备着雪冬，早苗终于到达极限。她再也无法抵御召还灵魂的丝线，眼看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远去。
雪冬幸福的笑脸，伴着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最后分崩离析。


很久很久之后，世界的沉寂终于被打破了。
“早苗……早苗你终于醒过来了啊！”
大惊小怪的声音仿佛是从世界的彼端传来，灌入早苗的耳中。
“笨蛋……雪冬……”早苗忍俊不禁，低声说道。
一双大手握住了早苗的双手，阵阵暖意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诶？
她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双手的主人并不是自己最牵肠挂肚的人。
早苗使劲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中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
映入她双眼的，是明净光亮的灯光——比起先前跟雪冬共处房间中昏黄的灯光，要强烈得多，也冰冷得多，带着不近人情的气息。
外面没有雨声，洗刷了自己耳朵一晚上的声音突然消失，让早苗感到一阵寥落。
再也听不到幻想乡之心的哭泣了。
“不是、吧……”眼前的一切都把结论引向了早苗最不希望发生的状况。
厚实温暖的被铺没有给她丝毫的暖意。她坐起身来，抽出双手，看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
没有黑色的污痕，也没有晶莹的碎钻，就连指环本身，都不存在了。
“欢迎回来，早苗。”神奈子安心地说道。看到早苗安然无恙，她似乎很是高兴。
不对。我不想回来。
可是早苗却仿佛惊呆了一般，满脸错愕，一言不发，只是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才不想回来，我回来了的话，那个世界……岂不是只剩下雪冬一个人了吗？
“恭喜你，顺利地从雪冬制造的噩梦之中逃脱了呢。”一个冷傲的声音幸灾乐祸地说道，把早苗从她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开什么玩笑，那……那可是雪冬为了我……”
“早苗小姐，请你不必自责。”八云紫看着暴怒的早苗，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很清楚你跟异变的元凶有染……不过作为幻想乡管理者，我有拯救幻想乡每一位住民的义务，不是吗？”
紫傲慢的发言毫不掩饰地夸耀着她的慈悲和怜悯，而更让早苗生气的是神奈子面对紫的态度，竟然混杂着感激和不服气。
“我……我可用不着你来拯救！”她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对着紫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在那个世界陪伴雪冬，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就算那是个没有未来、日渐腐烂的世界，你也愿意留在那里吗？”
“是！”
“就算那个世界的主人是个狂妄任性，不通世故的孩子，你也愿意留在那里吗？”
“是！”
早苗铿锵有力的回答丝毫没有挫败紫的锐气，她不改笑容，抛出第三个问题：“就算那是个没有新生，没有朋友和亲人，没有你一贯信仰、一直祀奉、一路追随的神明大人，有的只是没有灵魂的人偶堆积成山的世界，你也愿意留在那里吗？”
准备斩钉截铁地再一次答出“是”的早苗，面对这个问题却迟疑了。
紫完全看透了早苗的心思——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大人在她的心目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因此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呵，看来早苗小姐还不至于黑白不分嘛。”看着早苗无言以对的样子，紫满意地笑了。
“早苗……”而她纠结的表情，甚至连神奈子都看得觉得不安了。
“至此，这次雪冬异变的所有受害者都已经顺利从里幻想乡撤离了。”紫潇洒地扬起手来，“异变的元凶也得到了惩罚，真是可喜可贺啊。”
“你——”早苗怒不可遏。
身受重伤，被一个人丢弃在那样一个扭曲的世界，这已经不是惩罚这种字眼能够形容的痛苦了。
可是赶在早苗失控之前，一直呆坐一旁一言不发的诹访子却突然挡到了早苗面前，示意她不要冲动。
“诹访子大人……”早苗低声说着，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一阵羞愧。
“感谢你的营救，八云紫。”诹访子语气低沉，不怒自威，“看到早苗安然无恙，我想你应该也满足了吧？”
“怎么，这算是逐客令吗？”紫转向诹访子，明知故问。
“我们守矢神社还有内部事宜需要处理，如果你赖着不走的话会很困扰的。”诹访子摆出明显得过分的假笑。
“是吗。”紫耸了耸肩，一脸无趣地跨入了她身后的隙间。

看到隙间终于消失，早苗因怒火而绷紧的全身上下终于得以放松。
“哈……啊……”她轻声喘息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早苗，没事的……”诹访子转过身来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脊。
“可是……”早苗哽咽着，把自己的身子埋进诹访子的怀里，“可是雪冬她……”
“嗯，我明白的。”诹访子柔声安慰着低声啜泣的早苗，“我和神奈子，在早苗的心中其实并不比雪冬重要。”
“诶？！”听到这话，早苗变得更加窘迫，“诹访子大人，请不要这么说……我、我愿意一直祀奉两位大人！”
身为守矢神社的风祝，她再也清楚不过了——对雪冬的心意，不可能成为忤逆神明大人的理由。
早苗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诹访子把她抱得更紧了。
“能被守矢神社的风祝这样爱慕的人，早就成为守矢神社的一份子了。”诹访子的音调抬高，变得坚定，“所以，早苗根本不必在她和我们之间做出抉择。”
“诶……”早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会把雪冬救出来的。”诹访子抚慰地早苗，目光投向远方，“现在，就等着八云紫点头了呢。”
她的语气无比自信，仿佛那是志在必得的事情。
“是吗……”早苗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怎样的未来，可是诹访子的话让她又有了一丝希望，温暖了她的心房，也让她重新展露笑容。


而在被名为里幻想乡的世界中，如今只剩下雪冬一人了。
“啊……啊、”噗嗤一声，低声的沉吟变成尖声的怪笑，“哈哈、哈哈哈……”
早苗终于赶在自己体内的异物溢出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这让雪冬感到无比庆幸。
可是，也让她感到无比绝望。
“早苗……早苗呜啊啊啊啊啊啊……”她不再抑制自己心中的感伤，痛哭流涕。
她匍匐着身子，来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早苗面前，把她没有灵魂的躯壳紧紧抱住。
仍旧保持着运作的躯体并没有失去暖意，可是雪冬却不敢直视她已经变得黯淡了的暗绿瞳孔。
“早苗……早苗……”雪冬呜咽着，握紧了早苗的手。
明知道，就算十指紧扣也无法让两人的心更加靠近。
突然，雪冬的右手感到一丝凉意。
早苗的戒指，正戴在那只了无生气的手上。
雪冬的心猛地缩紧了。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抓住了被染黑的戒指，慢慢把它取出来，然后戴到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
“真是的……早苗，害得我忘不掉你了……”
她脸上带着痴迷的笑容，却在继续抽泣，直到哭得昏死过去。

咔嗒、咔嗒。
明明这个世界仅有的一个生命都失去了意识，却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雪冬腹部的伤口上，有什么正在蠕动着。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成群的蝌蚪一样的怪物在伤口周围纠结成团，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头部钻进了雪冬的皮肤之中，让她的腹部绽出更多的血花。
然后，蝌蚪的镰尾又咔嗒咔嗒地勾结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互相咬合的奇怪结构，虽然看起来像是一道张牙舞爪的拉链，但总算把伤口缝合了起来。
在这之后，它们就再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主人的苏醒。
世界归于沉寂，只有黑色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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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多久，雪冬才终于苏醒过来。

她恍惚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早苗陷入昏睡的面庞。
“咕！”看到她绿色双瞳中的浑浊和黯淡，雪冬身体一震。
而这个动作又牵扯到她腹部的伤口，勾起了更大的痛苦——撕裂一般的痛楚传遍全身，让她眼前一黑。
“诶……？”雪冬一阵狐疑，把手轻轻地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虽然仍旧感觉到痛，可是程度比起先前来说已经不值一提了。
明明腹部的衣物上面还沾着血水，伤口周边却异常干爽。上面覆盖着冰冷的异物，给她在上面滑动的指尖带来一丝丝微弱的痛感。
虽然很在意缝合伤口的到底所谓何物，但自己幸存这个事实占据了雪冬的整个大脑。
我还活着……
脑中这个念头变得愈发清晰了，让她胸中的快乐开始鼓胀。
只是，这还没能让她展露笑容，早苗的尸身就再一次地揪紧了她的心。
雪冬伸出她颤抖的手，轻轻地为早苗阖上了双眼。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心力。
闭上双眼之后，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的早苗让雪冬莫名地想到了含笑九泉这个词。
虽然这一点都不好笑，可是雪冬还是逼着自己笑了出声。
这是什么事啊，真是滑稽……早苗死了，而我还活着。
真好笑。
“哈哈哈……”
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雪冬笑得一脸痴狂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看来你很精神嘛。”那声音揶揄地说道。
被它这么一提醒，雪冬再一次想起这个事实：“我还活着……啊……”
半晌，她迟钝的思绪才读出了这背后的意义。
“已经……”雪冬的声音宛如哀鸣一般，怨恨着自己的幸存，“已经够了吧……”
“什么已经够了？”那声音稍微收敛了笑意，接过雪冬的话头。
“我已经……够了吧！再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倒不如说、倒不如说！”雪冬仿佛被触怒一般，一跃而起，燃着熊熊怒火的双瞳瞪视着前方，双手抓着自己的腹部，想要把伤口重新撕裂，“死在早苗手下，让早苗为我的生命画上句号，那是再好不过了！那叫死得其所！”
雪冬咒骂一般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又一个死字，诅咒着自己的生命。
自然，她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胡闹。咕的一声，雪冬仿佛被什么噎住了一样，独白终于告一段落。
“可是，早苗没有让你的生命画上句号啊。”那声音无比安定地答道，“相反，她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刻还拼尽全力，想要让你重新抬起头来。”
“我不——”
“你辜负早苗的一片苦心也就罢了，甚至自己的懦弱和堕落都要以她为借口。”
“我没有！我没有！”受到挑衅的雪冬像躁动的困兽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只是我……是为早苗而活着的……”
“那么，早苗死了吗？”
明明是轻声低语，这句话却像迎面袭来的大棒，让雪冬本能地想要防御，想要反驳：“怎么可能，我明明就——”
“那么，你也就没有放弃的理由了吧。”
“可是……”雪冬的火气渐渐低了下去，开始思考自己寻死的原因。
因为自己是被放逐的危险人物。
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给早苗带来不幸。
“够了……已经够了啊……”雪冬越想，眼前的世界就越是黑暗，“被困在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放弃又有什么错！我所在乎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是想蜷缩在这个角落，人畜无害地死去，那又有什么错啊！”
“人畜无害吗？早苗会伤心的……你会伤透她的心。”那声音就好像早就等在这里，从容的答复中充满了压迫感，“有朝一日，早苗会回来的，可是她却只能发现你的尸体……她所深爱的加藤雪冬，在自己的脸上写满软弱和厌世，蜷缩在这个角落，人畜无害地死去。”
雪冬的呼吸声变得愈发粗重。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未来吗？”经过无比精妙的停顿，那声音再一次发话。
雪冬无力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是……我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失去能力的我，想要活命根本……”
她低头去看腹部的伤口，上面支楞着黑色的尖刺。
“如果想活下去的话，那就交给我吧。”
意外地，那话语意让雪冬安心了。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把自己的信任交给了一直以来寄居在自己体内的魔物。


在朔音的指点和鼓励之下，雪冬慢慢地消去了神社中堆积的尸山。
“虽然只是生命的躯壳，可是维系它们的存在仍然需要灵力和精力。”朔音简单明了地说明道，“而对现在的你来说，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力量流失都会加重你的负担。”
雪冬点点头，更加努力地集中精力，把散乱的思绪结成一束，用它干涉现实，分解肉体。
一开始，确认这把声音来自己自己脑内的时候，雪冬的心中感到无比惊慌。
声音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一直以来寄居在自己体内的朔音。她一再夺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然后造成一次次的灾难。
然而，此时此刻，她是自己唯一可以仰仗的人。
面对这个有着同一个母亲的孽缘的姐姐，雪冬突然觉得无比亲切。
“对，就是这样。”又一具尸体消失之后，朔音循循善诱地说，“而且这样的动作能强化你的心神，让你适应身体受到隙间碎片压迫的状态，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
“嗯。”雪冬这么应了一声，又一次开始凝聚自己的精神。
爱丽丝和帕秋莉，椛和文，一个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存在就在自己意念的作用之下消失了。
“好，很好。”朔音鼓励道。
雪冬点点头，向着另一具尸体走去。

终于，前来祭典的游人们全部清理完毕了。
“啊……总算。”看着被自己一扫而光的参道，雪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辛苦你了。”朔音答道。
“似乎走起路来真的不那么吃力了呢。虽然治愈的能力好像还没……”
刚才的一番劳碌，腹部的伤口又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珠。
可是，伤口带来的痛楚比起先前自己整副躯体所承受的压迫感，根本不值一提。
小小的成就让雪冬心底泛起的暖意，她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她能活下去了，她可以在这里一直等待着早苗的到来。
就像是为她高兴一样，初升朝阳的微弱光芒突然刺穿了密布的黑云，在雪冬的视线中洒满明媚的日光。
雪冬心中的快意喷薄而出，却没想到朔音不合时宜地开口了：“神社里面应该还有两具尸体要处理吧。”
于是，她上扬的快乐戛然而止。眩目的朝阳，瞬间又被厚重的乌云所吞噬。
“那是……诹访子大人和……早……”雪冬欲言又止。
“假的早苗。”朔音轻描淡写地说。

结果，雪冬的表现没能让朔音满意——因为她抱着早苗温热的躯体哭了很久。
“不要再磨蹭了啊。”朔音催促着，但她充耳不闻。



而在雪冬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中，幻想乡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平和。
因为，幻想乡的住民们对这场持续了整个冬天的异变浑然不觉。
他们有的只是依稀的印象，就像是做了个太过真实的梦。
可是，任由梦再如何真实，它也无法成为现实。醒来之后，梦境的内容对自己也就不再重要了。
事情本应如此。
只是，有人无法忘记梦中发生的一切。
东风谷早苗正无所事事地呆坐着，目光恍惚地望向窗外，仿佛此时此地的自己所处的才是梦境。
她太过留恋那个世界中的一切，甚至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就算名为雪冬的异变结束，她却仍旧被困在名为雪冬的泥淖当中，裹足不前。
“嗯……”早苗哼了一声，眯起眼睛。
突然袭来的睡意让她变得更加懒散，头一点点地向下低去。

失去雪冬之后，早苗的生活突然失去了重心。
不知所措的她在一阵惶恐之后重新拿起了风祝棒，全心投入到风祝的工作中。借此，早苗不断提醒自己守矢神社的风祝这个身份，试图把关于雪冬的纠结埋到心底。
她努力地去布教，却不知道自己不稳定的情绪反而让神社的信众望而却步。
她努力地去退治妖怪，却不知道自己就连攻击也变得狂乱而浮躁。她像是发泄一般穷追猛打，不知分寸，甚至伤及无辜。
终于，诹访子看不下去了。
“早苗，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她一句话就把早苗打入冷宫，又赶在她开口抗辩之前加了一句，“因为，你要养精蓄锐为拯救雪冬作准备啊。”
早苗脸上摆出一个假笑，别过脸去。
诹访子大人这套说辞，早苗早已经厌烦了。

只会反反复复地说雪冬雪冬，已经听够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她的身体却靠在雪冬的身上，两人开始拥吻。
她照着诹访子大人的说法，回忆自己和雪冬在一起的美好，以此作为自己重新振作的动力。
感受着雪冬的体温，早苗如痴如醉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展露的幸福笑容。
可是，有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脸上明明挂着那样的笑，雪冬的瞳孔却是如此浑浊黯淡——从她的双瞳，早苗仿佛看到了雪冬那颗破败寥落的心。
无比痛心的她捧起了雪冬的脸，却没想到自己触及的东西竟是那么的脆弱。
雪冬的脸，在受到触碰的瞬间分崩离析。名为笑容的假面化作沙砾，沙沙地从她的脸上滑落，露出在那之下的本来面目。
雪冬在哭。她的眼中盈着幽暗的泪水，脸上是两行乌黑的泪痕。
“早苗……早苗呜啊啊啊啊啊啊……”雪冬喊着早苗的名字，痛哭流涕，“早苗走了之后，我好难受，好辛苦……伤口好痛，一个人在那里，好寂寞……”
“好啦雪冬，我在这里……”早苗更加抱紧了她，轻声安慰道，“我在这里呢，雪冬。”
“骗人。”雪冬干脆地否定，“早苗你明明就走了……明明只是勾起我心中的恋慕之后就一走了之了。”
她的语气中没有埋怨和责备，有的只是深沉到让人不安的哀伤。
“像是早苗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哦。祀奉你的两位神明，全心全意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就像甩下我，自己来到幻想乡那时候一样。”雪冬用温柔的目光安静地看着早苗。
“不是的雪冬，我没有——”
“善良、坚强而虔诚的早苗，我最喜欢了。”雪冬自顾自地说道，又一次笑了起来。
只是这张笑脸完全无法让早苗安心——被染黑的双眼和脸上的泪痕，让雪冬的笑变得无比狰狞。
“这样的早苗——”

“不是……才不是啊雪冬……”早苗梦呓着，又一次低下头去。
而这一次的动作终于破坏了她身体微妙的平衡，让她整个人趴倒在桌面上。
哐啷一声，早苗打翻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里面的红茶洒了一桌，打湿了她的脸，浸湿了她的衣襟。
“咕……”早苗哼了一声，趴在湿漉漉的桌面上沉沉睡去。
半晌，房间另一侧的爱丽丝才终于察觉到刚才发生的小小意外。
“早苗小姐？你没事吧？”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摘下眼镜，快步走到不省人事的早苗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雪冬……笨蛋雪冬……”早苗低声呢喃着，时而微笑，时而哀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
爱丽丝叹了口气，把自己肩上的披风脱了下来，为早苗披上，而一旁的上海则拿着抹布擦净桌面的茶水。
虽然和早苗并不算熟悉，但看到曾经率直而纯粹，只懂得为自己的神社东奔西走的少女流露出这样柔弱的一面，爱丽丝还是感到意外。
早苗的睡脸红扑扑的，就宛如恋爱中的少女一般。
爱丽丝想到这里，不禁把目光投向守矢神社定做的两件浴衣。
从她接下这份活计之后，早苗就几乎每天都造访自己的宅邸。看着爱丽丝工作的时候，她眼中总是充满兴奋和期待，爱丽丝不难感受到她对这份感情的投入。
而此刻终于大功告成的两件衣物，终于可以回应她的期待了吧。
想到这里，爱丽丝的脸上也绽出了笑容。她揉揉酸痛的肩膀，静静地等待着早苗的苏醒。

等到早苗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爱丽丝。
“早苗小姐，浴衣已经做好了。”
“是、是吗！”听到这句话，早苗脸上的迷糊一扫而空，下意识地望向爱丽丝的工作台。
又是哐啷一声，桌上已经歪倒了的茶杯被震到了一边。
“啊……对不起，真是失礼了……”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早苗尴尬地说道。
“请别在意。”爱丽丝招来几只人偶，开始清理桌面，“早苗小姐的睡脸真的很可爱呢。”
早苗的脸涨得通红。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触到了已经湿透了的衣衫。
爱丽丝注意到早苗沾湿的衣衫之下的胸部让自己一阵嫉妒，连忙转过身去：“反正都把衣服做好了，你就换上吧……着凉就不好了。”
“嗯。”早苗应了一声，却没有接下爱丽丝递上来的浴衣。
她迟疑半晌，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那个……我想穿雪、白色那件。”
“咦……这件吗？我还以为应该这件才是你的呢。”爱丽丝脸上满是不解。
碧蓝色的荷塘缀着绿色的叶，只是想想都觉得跟早苗相衬。
早苗一阵低声自言自语，最后拿起了本属于雪冬的白色浴衣。
她自己也没有搞懂，为什么这件朴素的纯色浴衣会比自己那件更有吸引力。
那抹蓝色，明明凝聚了自己和雪冬失之交臂的怨念。
而这个疑惑，在自己穿上了白色的浴衣之后突然豁然开朗。
因为，这件衣服被她等同于雪冬，身体跟布片的摩擦就像是两人在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这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早苗自嘲地笑了。
理好衣服的她走到了穿衣镜面前，落落大方地转了个圈。
身体的舞动带起几缕清风，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产生一阵无上的快意。
她想起刚才的梦境，渐渐明白梦中雪冬所说的话全是自己理智的折射。
早苗再也清楚不过了，这份无法消解的思念正深深地折磨着自己和雪冬。
如果一早放弃，如果义无反顾地决裂，如果在别离时没有那一吻的话，也许彼此都会更加好过吧。
可是，那种事是不可能做到的啊。
早苗看着镜中被白色的冬雪包围的自己，抱起双臂。
“喂，雪冬……我现在正拥抱着你哦。”早苗低声说着，靠近镜子，“你感觉得到吗，雪冬？”



八云紫说过，雪冬异变已经告一段落了。
隙间妖怪自认自己把得失看得很清楚——以幻想与现实的境界为代价，一劳永逸地困住雪冬这个祸害，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隙间之内的紫正守在法露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容器的外壳。
没错，自己毫发无伤，住民们也都全身而退，幻想乡也得以保全，可是异变的解决却完全称不上完美——眼前的损失，她无法挽回。
她可爱而强大的弟子，明明已经跟自己冰释前嫌，并肩作战。可是在里幻想乡的最后一战中，失而复得的法露却再一次被夺走。偏偏，这一切就发生在紫的眼前。
她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过失。
“法露，真是贪睡啊。”紫把脸贴到了容器上，哀伤地呢喃着。
而其中的法露，自然是毫无反应。
好不容易，她终于有了补偿自己曾经过错的机会——而在这转眼之间，机会却跟着法露的意识一起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才团聚，就不要再睡了啊……”她的双手重重地压迫着容器冰冷的障壁，语气中满是不甘。
八云紫穷尽自己的所有才学，都无法把她唤醒。心中的不甘变成了气急败坏的焦躁，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妖怪贤者的名号是何等的滑稽讽刺。
之后，她找到了永远亭，可是号称月之头脑的药师也束手无策。
“这不是病……根本不是身体的问题。”八意永琳合上手中的卷宗，叹了口气，“准确地说，根本不是她的问题。”
换言之，就是被人下咒了吗。
她想到了法露的最后一战，当时的她为了引诱雪冬把自己设为容器，任由她抡起巨大的铁锤对法露施暴。
异变的解决自然优于一两个人的皮肉之苦，这判断再简单不过了。
可正是这毫不费力的抉择，却让法露落得如斯田地。
总是作出这样正确有效却冷酷无情的决定，紫对自己更加厌恶了。
舍车保帅的动作，跟千年前为了幻想乡的安全而禁锢法露的举措一模一样。
“就算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隙间妖怪还是毫无长进啊。”紫自嘲地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雪冬……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自言自语的她猛地握紧了拳头。
“不，不行……不能再为了这种事去破坏现在得之不易的安定局面。”
即使改变了思绪的走向，却仍旧没有走出束缚自己的困境。
她摇了摇头，压抑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紫看着自己映在容器上的面庞，让自己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离开自己独占的隙间世界之前，她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变回那个游刃有余，看破一切的妖怪贤者。
“紫大人。”突然间，蓝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她的突然出现让紫的脸在瞬间绷紧，扭曲成一副无比丑陋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蓝。”她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若无其事地发问。
“之前失败了的那些通路，都已经处理好了。”
听到通路二字，紫的神经又一次绷紧了。
没错，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可是原本只是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却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变成了唯一的可能性。紫总是忍不住想要打通通往里幻想乡的通路，到那里去揪起雪冬的衣领，质问她到底对法露做了些什么。
可是现在，更加严重的问题是自己这幼稚的举动竟然被人发现了。
紫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转过身来，冷傲地看着蓝，一字一顿地说：“通路？我不明白啊蓝，你说的只是意外造成的隙间裂缝而已吧。”
她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几乎是在威胁蓝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不要再暴露自己主人的丑态。
“我明白了，紫大人。”蓝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那么，下一个意外要在哪里发生呢？”
紫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忤逆过。
沉重的鼻息带着强烈的怒意，紫咬牙切齿地说：“蓝，你不必多管闲事。”
“当然。”蓝谦恭地应道，“我只是想紫大人知道，没人能够干涉您的行动。无论造成如何的后果，也没有人会质疑您的正确性……因为，您是幻想乡的主人。”
“龙神大人才是幻想乡的主人。”紫甩下这么一句，又一次背过身去，“蓝啊，你是在向我谏言，说妖怪贤者大人不应该沉溺于幼稚的过去吗？”
“我的确认为不应该……可是，我并没有指责紫大人的资格。”
“蓝……你好大的胆子！”紫的表情还没平复，她就暴怒着转过身来，一手掐住了蓝的脖子。
“咕……”蓝连声音都变了，却仍然没有闭嘴的打算，“因为紫大人……肆意妄为却又收放自如的紫大人才是我所认识的紫大人。”
瞬间，紫的手放松了。
“紫大人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像这样犹豫不决，甚至不敢把自己的决心公之于众的你，不是我认识的紫大人！”
“蓝，你好大的胆子啊。”紫重复着刚才杀气腾腾那句话，脸上却重新展露笑容，“那么作为冒犯主人的惩罚，可以对你肆意妄为一下吗？”
看到紫脸上又一次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蓝知道自己的主人终于恢复常态了。
“请用吧，紫大人。”她点了点头，解开了衣领。
“蓝，你这是在妒忌吗？”紫靠上来，把蓝的衣服向下拉去。
“我只是希望紫大人打起精神来。”上半身已经无遮无掩的蓝仍旧淡定地答道。
“诶，我怎么觉得这展开正中你下怀呢。”紫说着，双手缠上蓝的腰，嘴轻轻地咬上蓝的脖子，“然后，我要把精神发泄到你身上去了哦。”



事后，紫和蓝来到了守矢神社。
隙间中通向里幻想乡的通路已经不复存在，仅存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个残存着雪冬的思念的地方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早苗回来了。”诹访子看到她们两个不速之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八云紫大人这次又有何贵干？又来关心早苗的身体状况吗？”
“我是来检查结界的状况的。”紫简单地说道。
再次攻入里幻想乡，把雪冬带出来，治愈法露——紫自然不会把心中的计划说出口，只是诹访子似乎也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
“是吗，紫大人真是意外地勤奋呢。我怎么听说这种事都是推给你的式神做的呢？”诹访子脸上挂着迎客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让到了一边，“请稍等，我给二位上杯茶吧。”
“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紫也虚与委蛇一番。
“哪里，这句话我应该还给你呢。”诹访子的笑容变得更加畅快，顺势转了个身，领着她们向正殿走去，却随口加了一句，“竟然会想到去营救雪冬，我真是对铁石心肠的八云紫刮目相看了。”
一瞬之间，紫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窘迫的表情。
“紫大人，我们开始搜索吧。”
“嗯。”紫被蓝的声音拉回现实，故作镇定地答道。

她飞上天空，开始搜索结界的薄弱处。

里幻想乡中，雪冬突然一阵心悸——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似乎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要进来了。”身为这个世界的主人，雪冬本能地感觉到了入侵者带来的异动。
问题是，这股异动无法抗拒，无法抑止。雪冬只能任由它在自己体内游走，空有恐惧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姐姐？结界你听到了吗？刚才那个声音……有人要进来了！”惶恐不安的雪冬呼喊着自己体内寄居的灵魂，希望她的依靠能够给她帮助，“怎么办……怎么办啊！！”
“还是无法实体化出我的键盘吗？”
“嗯……”雪冬怯怯地答道。
“那就到湖里去。”朔音的答复异常地简洁，“虽然可能太早了点……”
“诶？”雪冬不解地叫道，但朔音丝毫没有详细解说的打算。
别无选择的她顾不得那么多，只好向着湖的方向奔去。
“之前让你好好唱歌，然后又嫌苦怕累的。”
“歌……”想到在自己脑中阴魂不散的靡靡之音，雪冬又是一阵害怕。
“那歌声是为了提高我们的同调率啊！”朔音不耐烦地说，“就现在我们这样子，要想击退强敌还真是够呛……”
“对不起……对不起……”
雪冬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着歉，终于跑到了神社的大湖边缘。
她猛吸一口气，捏着鼻子跳入湖中。
扑通一声，雪冬落入湖中。她正准备调整姿势上浮，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正聚集到自己的身边，把她托了起来。
在她背上，冰冷的小小活物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什么——啊！”雪冬的疑惑还没能表达出来，她的皮肤就已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刺穿了。
一只又一只音符形状的蝌蚪在雪冬的身上游走着，把它们锐利的镰尾刺入雪冬的体内。
“痛……好痛啊，姐姐……”
“你在说什么啊，快动起来。”
“诶……？”雪冬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视线中被染红的湖水和散发的腥气让她一阵晕眩。
“好好感受你的痛苦，让它在你的体内成型，用来迎击敌人啊！”这几日来安静沉着的朔音，此刻口中却满是狂气。
“呜咕……”无从反抗的她只能照做了。
伴着朔音强烈的语气，蝌蚪们形成了一股浪潮，没有丝毫停歇地伤害着雪冬。
雪冬无法应答，因为痛楚已经夺去了她的意志，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口中能喊出的也只有哀鸣。
身体不自觉地蜷成一团，却完全无法缓解自己承受的痛苦。

于是，无数黑色的利刃突然在紫和蓝的面前实体化，阻断了她们前进的道路。
身处两个幻想乡之间的缝隙这个狭窄的世界，它们简直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
“哦，这是什么东西。”可是，紫却没有丝毫紧张感，只是饶有兴味地自言自语道。
“紫大人，您这又懒散过头了。”蓝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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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雪冬的哭号，两个幻想乡中的缝隙中兀地生出了无数黑色的利刃。

它们织成漆黑的高墙，缓缓前进。
然而，这逼人的气势却没能给紫产生任何影响。她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还真是毫无威胁的速度呢……以为抱团碾过来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说着，紫随手从袖中抽出木槌，丢到蓝那里去，“蓝，去找出口……我来料理这些东西。”
“是的，紫大人。”
紫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手只一挥，便打出了铺天盖地的灵弹。
而一路前进着的黑墙却意外地笨拙，它们丝毫没有闪躲的打算，仍旧只是不紧不慢地一点点逼近。
只是到了两者相触的时候，黑墙才终于活了过来。
噗、噗噗。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组成黑墙的音符纷纷亮出了自己的镰尾，斩破了奔袭而来的弹幕。灵弹像是被击穿的气泡一样，失去了浑圆的形态，淡去光辉，消失不见。
紫抿起嘴唇，满脸不快地扬起了手中的折扇——她身后顿时展开了无数道隙间，同蠢蠢欲动的高墙对峙着。
她手中的折扇向前一指，千百道激光就从隙间中喷薄而出，气势汹汹地射向黑墙。
蝌蚪们的镰尾自然无法斩破柱状激光，于是高墙在瞬间就被击穿，留下一个个空洞。
但是，紧随其后的激光却被镰尾侧过来的镜面散射开去。有效的防御削减了激光的破坏力，而反射开来的光柱却又被紫张开的新隙间吸收，在调整方向之后再一次反射回去。
“啊啊……”紫整个人被笼罩在交织往返的光芒中，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她很清楚，在这场激光攻防战之中，自己手中握有绝对的优势。
终于，光斑渐渐变得稀疏了。蓄势待发的紫此时发动了第二波攻击——此时对面黑色的墙体已是千疮百孔，再也无法抵挡激光的来袭了。
大概对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眼前的蝌蚪们突然放弃了墙的形态，聚拢成团。
“太晚了啊。”紫打了个哈欠，把张开的手掌握紧成拳。所有隙间无声地校准了方向，全都锁定了新生的黑色球体。
伺机而动的它，和蓄势待发的紫。双方看似波澜不惊的对峙实际上却是激流暗涌，就连空气都仿佛受了感染，变得沉重而压抑。
最终，紫失去了耐性。
“碍事的东西……”她狠狠地吐出这么一句，挥手攻击。
呼。
让紫没想到的是，黑色的球体却在这一瞬间闻风而动，在她的手到位之前就已经开始冲刺。
紫后撤一步，指引着隙间调整方向，射出一发又一发激光。
直线前进的黑球就像是个活靶子，它只是毫无掩护地向前突刺，自然不断地被激光击中。一发又一发光柱撕裂着它，让外皮一点点地剥落，脱离主体，碎成一只只没有威胁的蝌蚪。
紫毫不手软，继续指引着激光碾压越变越小的黑球——而当它最终来到紫面前的时候，剩下就只有三两个音符了。
她毫不费力地把它仅存的部分握在手里，捏得粉碎。
“蓝，还没好吗？”紫轻蔑地一笑，回头去确认蓝的情况，“……咦？”
刚才眼角余光看到的东西，让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她重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星点点的黑色。
“什么时候……”
眼前的空间，俨然已经被黑色的音符填充，铺天盖地。
这是……刚才散落的碎片……？
“啧！”紫再一次后撤，以刚才射出激光的隙间为障壁，让它们吞下了来势汹汹的蝌蚪们。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确认视线中的黑点被清除干净了，紫长长地舒了口气，合上装满秽物的隙间。
“我说蓝啊，你还——”
撕拉。
耳边响起的异响让紫的话语戛然而止。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还没完全合上的隙间已经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撕开了。一道道裂缝连结到一起，由点成线，由线成面——空间中平白无故被撕出了一个大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紫目瞪口呆，她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里面蠢动着的异物已经向着四面八方，以极快的速度散射而去。
包裹着音符的隙间，就像是满载铁珠的炸弹一样炸裂开来。

“姐姐……够了吧姐姐……”意识不清的雪冬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哀求着她的姐姐，“痛……很痛啊……”
“可是……她们还没有被击退不是吗。”朔音说着，毫不留情地在雪冬的身上留下了新的伤口，“别走神。”
“呜咕……”雪冬又是一声悲鸣。
“喂！”看到雪冬眼看就要失去意识，朔音一时慌了手脚。她加大力度，把刀锋刺入雪冬的身体深处，可是她还是了无反应。
“早苗……早苗啊……早苗……”雪冬只是不断念叨着，浑浊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应该是喊妈妈才对的吧！”雪冬的话触怒了朔音，她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了雪冬身上，“我说你，倒是给母亲放尊重些啊！”
“啊……痛……”身体再一次被刺穿的雪冬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全身上下被撕裂的痛苦，昏死过去，只有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
“喂……！”朔音看到自己肆意妄为造成的结果，更加气恼。
“这个……没用的东西。”

“紫大人！”听到前方压迫耳膜的异响，蓝这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赶到了紫大人的身边。
“我没事。这种程度的伤，对我来说……”
音符还在横冲直撞地四处乱飞，但是紫已经知道它们有多少斤两了。
“几乎是在零距离被击中，却只能留下这么一点点伤口……”紫看着自己手上的几道划痕，口中带着几分后悔之意，“我简直觉得刚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自己是个傻瓜呢。”
仍在到处乱窜的音符就像烦人的蚊虫一样，嗡嗡的声响扰乱着紫的思绪——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
紫借故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把脑中的烦扰压到一边，话锋一转：“那么蓝，出口找到了吗？”
“位置的话，大概就是在这里……不过……”蓝说着环顾四周。
“不过？”
“找不到……准确的位置……”蓝的声音莫名地迟缓了下去。
“诶？蓝，你怎么……”
蓝没有答话。紫只看到木槌从她的手中静静地掉落，慢悠悠地向着无尽的深渊坠去。
蓝只是迟钝地抬起双手，挣扎一般地压住自己的帽子：“声音……那声音……”
紫这才明白过来，蓝现在这副奇怪的模样是在按着自己的耳朵，想要防御充斥着这个空间的怪声——跟一般的妖怪不同，妖兽作为优点的听力范围此时却成为了她最大的弱点。
“啧。”紫闭上眼睛，径直侵入了蓝的大脑，夺来她半途而废的数据，然后自己接手运算。
她伸出空余的一只手，凭空摸索着渐渐远去的木槌。
然后，她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笑意。
紫睁开双眼，重获视力的她无比利落地抓住了木槌，夸张地挥舞起来。
咣啷。
舞动着的木槌击碎了幽暗的空间，凭空出现的空洞中洋溢着忽明忽暗的银色辉光。
银色的丝线蜷成一团，嵌在一枚无比巨大的黑色戒指中间。
那纯净得脱离了凡尘俗世的光芒让紫一瞬间愣住了，直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把它召回现实。
“早苗……是早苗吗？早苗你……来救我了吗？”

突然间，雪冬回光返照般地睁开了双眼。
“早苗……是早苗吗？早苗你……来救我了吗？”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喜极而泣，浑浊的双瞳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满是不切实际的向往。
只是，她那份无上的喜悦丝毫没能感染寄居在她体内的姐姐。
“啊啊，你醒来得正是时候。”朔音也是喜出望外，只是她的原因完全不同。

“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紫似乎听到了雪冬的哀鸣。
那足以刺穿耳膜的声音还没完全消去，她的眼前就又一次出现了成群的音符。看着漆黑的使魔从光洁的银色中滋生，紫仿佛感觉到什么美好的东西被玷污了。
“紫大人……走……”蓝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什么啊，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紫淡定地一笑，把手放到身前，展开防御结界。
横亘在音符和两人之间的障壁丝毫没有阻止蠢动着的音符，它们毫不迟疑地冲着结界撞了上去。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挡在外面。
但只是这一瞬间的交锋，紫就意识到眼前这些使魔的质量和先前那些大有不同。它们并不像刚才那些同类一样会被轻易地弹开，而是紧紧地抵在结界表面，卯足了劲想要突破。
“啊啊啊真是烦人的东西！”紫又一次失去了耐性，她焦躁地一甩手，用构成结界的灵力引燃造成了小型的爆炸。
音符终于无力抗衡，随着炸裂的冲击散乱开去。
可是在下一瞬间，它们仿佛挣脱了物理定律的束缚，像是冻结一般定格在空中。
“紫大人，快——”蓝话音未落，音符就已经开始了攻击。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它们的镰尾就刺穿了蓝毫无防御的后背，血水浸润开来。
“紫大人……快把出口……打开吧……”蓝坚持着说完这句话，终于失去了意识。
她的喘息打在紫的脸上，让她感到一丝不甘。
而这份不甘，甚至盖过了自己背上伤口的痛楚。
蓝在最后一刻舍身保护自己的主人，却不知道使魔的攻击不仅仅来自前方——刚才还在天女散花一般地游走的音符们也在那一瞬间瞄准了停留在出口处的两人，如暴雨一般倾泻到紫的背后，死死地钉入她的身体里面。
“总之……给我打开吧！”紫不顾自己背上的伤势，粗暴地往木槌中灌注了海量的灵力，让它兀地变得硕大无朋。
借着木槌的重量，紫狠狠地把它砸了下去。
锵。
木槌和铁环相触的瞬间，雪冬的哀鸣变得更加强烈。保护着中心的银光的铁戒开始崩坏，碎裂。
空间的裂缝之中再一次出现了缺口，里面是同样昏暗的空间——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随着清新的空气渐渐灌入，她意识到眼前的缺口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出口。
通往另一个幻想乡的通路打开了。
一阵兴奋的感觉刹那间传遍了她的全身上下，同身上的痛楚混杂在一起，刺激着紫的身心。
她把蓝紧紧地抱在怀里，一个俯冲，毫不犹豫地撞进漆黑的空洞之中。


降落在守矢神社境内，紫感觉身上的痛楚顿时减轻了不少。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神社看得紫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觉。
刚才那些蝌蚪一样的使魔似乎是依附在那个夹缝空间之中的——两人脱离了以后，嵌在她们身上的蝌蚪们就像是被空气抹杀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紫能感觉到伤口深处仍旧残存着什么异物的碎屑。
“这是……隙间的碎片……！！”一番细致地感受过颗粒的材质之后，紫恍然大悟。
隙间的碎片出现在来袭的使魔中，那就说明出手攻击的人是雪冬。
不对，还不止……隙间碎片已经失去了抑制她能力的作用了！
紫想到这里，头皮一紧，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可能的来敌。
遍体鳞伤的自己还没有恢复过来，身边还有蓝需要保护……如果此时遭遇雪冬的话，孤立无援的自己甚至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什么啊，我又不是来打架的。”紫开始自言自语，“雪冬，我可是来接你回去的哦？早苗她——”
话才说到一半，紫的耳边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收起脸上的假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声源的方向，蓄势待发。
“啊，你们回来了。”对方从走廊中的阴影中现出了身形，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朝着紫打了个招呼。
“诶？”
“请稍等，我这就给你们上茶……早苗虽然回来了，可是她说她很累所以回房间睡了呢。”
“哈？”紫看着诹访子自顾自地解说着，更是摸不着头脑，“等下！怎么回事……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诹访子扬起眉毛，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八云紫，你似乎很狼狈的样子啊。修补结界的时候遇到麻烦了吗？”
“啧……”紫仿佛听出了诹访子话语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这里是……外面？”
“是啊。”诹访子答得无比干脆。
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后，压迫着胸腔的危机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同时，紫也变得怅然若失。
她拖着脚步，扶着昏死过去的蓝到缘侧坐下。
“给我杯茶吧。”紫低声说道，一边让蓝躺下，看着她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雪冬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满天星斗了。
自己正躺在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属于雨后的青草地的清新气味。
天空中璀璨的繁星让雪冬想到了早苗蓝色的裙裾，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及那一片美好。
“痛！”
伴着她的一声惨叫，刚抬起来的胳膊又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只是这么一伸手，童话一般的梦境就被痛楚撕裂了。
此时雪冬才发现，遍体鳞伤的自己甚至连坐起身来都做不到。
“好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在自己的脑海中，朔音兴致勃勃地开口了。
“姐姐……”雪冬虚弱地应了一声。
“伤口恢复得太慢啦，你在搞什么啊。再这么磨磨蹭蹭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哦。”
“生气”两个字莫名地触发了雪冬体内的开关，让她想起那群像绞肉机一般侵袭着自己身体的那群蝌蚪们。
“不要……不要再那样子对我了姐姐！！很痛……很痛，而且……”雪冬带着哭腔哀求着她的姐姐，那份切肤之痛仍旧让她心有余悸。
“我也不想啊，不过那时候不是敌人打过来了吗？雪冬成功地挡住了她们，做得很好哦。”朔音用息事宁人的语气抚慰着瑟瑟发抖的妹妹。
“所以……姐姐也请不要生气……吧？”雪冬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宽恕，“请不要再让那些东西进入我的身体了……好吗？”
“如果敌人再次进攻的话，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朔音简单地拒绝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你的身体复原……别像刚才那样，捅你两下就昏死过去了。”
“就算……就算你这么说也……”姐姐的要求让雪冬觉得很是为难。
“变成妖怪不就好了。”
一瞬间，雪冬以为自己听错了。
“妖怪有着比人类强得多的自愈能力，这可是常识啊……别告诉我你在幻想乡呆了这么久，连这点都不知道哦？”
“知、知道是知道！”雪冬抢白道，仿佛迟一秒就是承认自己的无知一般，“可是……妖怪，我要怎么变成妖怪啊？”
“用力地想，我要变成妖怪我要变成妖怪不就好了吗？”朔音无所谓地说，“你的能力可以干涉这个世界中的一切，而你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份子……这不是很简单吗？”
“用力……”雪冬下意识地重复着朔音提出的荒谬方法。
之后，她才意识到荒谬的是这件事本身——她觉察到自己本能地抗拒着变成妖怪这件事。
“不对吧……这种事……”
“这可是提高你身体能力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哦。”
“不对……这种事果然很奇怪啊！照你这么说，我如果想要追求力量的话，岂不是应该变成男人？”
“咦，那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呢。”朔音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不过男人很恶心所以算了。”
“妖怪也很恶心啊！”
“诶~”朔音拖长了音调，“我以为你还挺喜欢爱丽丝的呢。”
“呃……”雪冬一时语塞。
“我听说，爱丽丝也是从人类转职成魔法使的呢……舍弃人类的血统，变成妖怪的一种。”
“可是我又不追求那无上的魔法学识，不需要不会枯败的身体去日夜钻研！”
“那么你追求的又是什么呢？”朔音仿佛早就料到了雪冬会这么回答，“妖怪的身体能让你活下去，能让你坚持到她到来的那一天。”
“可是早苗讨厌妖怪！早苗一直都在退治妖怪啊！”
“是吗？我记得……早苗身边有个叫小伞的妖怪吧？”
“呜……吵死了！这种事情……我……”
雪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知道姐姐给出的解决方案无可辩驳，可是如此忤逆世界的规则的事情却让她莫名地生出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如何？”朔音循循善诱。
“请至少……让我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好吗，姐姐？”
提出请求之后的一瞬间，雪冬仿佛感觉到张牙舞爪的蝌蚪们又在蠢蠢欲动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朔音却没有任何动作。
“好啊，你就好好考虑吧。”
那语气简直像是对耍脾气的小孩子作出妥协一般，让雪冬一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
朔音信守着她的诺言，没有再说什么。兀地安静下来的夜晚，让雪冬的心神终于得以安定。
可是她越考虑，就越觉得这件事无比地蹊跷。不祥的预感不但挥之不去，还变得愈发强烈，强烈到攫取她的呼吸，吞噬她的身心。
“呜……”雪冬抬起手来，抹去因焦虑而在额上沁出的汗珠。
仅仅是如此微小的动作，却让她的身体再次因痛苦而哀鸣起来。
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抉择艰难在哪里，雪冬觉得自己这副纠结的样子很是可笑。
她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渐渐地模糊了视线，失去了意识。


早苗的房间里，渐渐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
“啊……啊啊……”每一声喘息，仿佛都耗尽了她全身上下的力气。
时间已经是春天，早苗却不合时宜地抱着卷成一团的棉被，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精疲力竭的她翻了个身，把整团被子压到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感觉到雪冬的体重和体温。
爱丽丝帮着她穿好的浴衣早已乱成一团。交叠的布块抵在她的背上，肆意裸露的肌肤浸润在月光之下，让她莫名地兴奋起来。
“还要吗……”早苗没好气地说着，脸上却挂着无比欢快的笑容，“真拿你没办法呢……”
她环抱着棉被的双臂霎时收紧，让它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颈脖，然后又腾出一只手，含情脉脉地抚摸着应该是雪冬的脸颊的地方。
“嗯……”早苗满足地哼哼着，飘飘欲仙。


意识还混乱不清的雪冬突然看到了一串音符。
它们毫无理由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无从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串音符的含义。
雪冬眨眨眼，眼前的异物却并没有如自己假想的那样幻化、消失。
“五线谱什么的……早就忘掉了啊……”
不过，如果没有那些线条的存在的话，自己大概会把这东西当做是姐姐的使魔，赶紧逃跑吧。
雪冬胡思乱想着，一边傻笑起来。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但自己却一点都不在意。
等到自己的视线回到了眼前的五线谱的时候，她才发觉这已经变成了一串数字。
“这是……简谱？”雪冬满腹狐疑地发问，而在这梦境之中自然无人应答。
轻轻地跳动着的数字仿佛在引诱着雪冬把它唱出来，而百无聊赖的她也找不到抗拒的理由。
啦啦啦。
沉闷的梦境得到了音乐的滋润，突然变得清新起来。
啦啦啦。
渐渐地，单调的旋律也变得鲜活而立体，它笼罩着雪冬，给她带来莫名的安慰。
甚至，她仿佛在乐音之中听到了早苗的声音。
“雪冬……我好想你。”
听到了。
听到了……早苗的声音！
雪冬多少感觉到了眼前数字谱出的旋律正是早苗声音的来源，于是她不能自已，如饥似渴地唱了下去。
雪冬。
雪冬。
雪冬。
早苗的声音柔和而美好，如同久旱的甘霖一般滋润着她，唤起潜藏在她心房最深处最深处的那份情愫。
“雪冬你说过的吧？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嗯。”雪冬肯定地应道，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死心塌地的誓言，心底泛起一阵暖意。
“你说过，你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的。”
以前的自己，还真是说过这样山盟海誓般的话语啊。
“嗯……就算是现在，我也愿意为早苗奉上我的一切。”
“是吗……”早苗的声音一顿，她脸上的娇羞和心底暗藏的喜悦在语气中婉转地流露出来，听得雪冬心醉。
“那样的话……雪冬，你愿意为了我，把自己变成妖怪吗？”
绝没想到的问题让雪冬一时语塞。
耳边爱人的声音跟刚才一样，柔和而动人，洋溢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美好。
可是在跟早苗重逢的此刻，雪冬不想去考虑这种烦心的事情——这个话题，简直太煞风景了。
她装作没有听见，满心期待着早苗略过这个话题，继续两人爱意绵绵的情话。
可是，早苗却没有再说话，两人顿时跌入名为死寂的寒冷冰窖之中。
“喂……早苗？”渐渐地，雪冬变得无比焦虑，她轻声催促着早苗。
“你说过，你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的。”早苗用悦耳的声音，发出了冷漠的质问。
你说过的。
你说过的。
她的声音那么粗糙，那么单调地重复着。
雪冬的理智早已判断出这不是真正早苗的声音，可是自己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早苗……我想跟你好好聊天啊……”左右为难的雪冬陷入了无比窘迫的困境，只好苦苦地哀求早苗改变话题，“不要再说那个了……”
“那就，变成妖怪吧。”

对话进入了死循环。
雪冬已经看到了，从妖怪的话题开始那一刻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乐谱就只有两行了——
“你说过的。”
“变成妖怪吧。”
明知那不是早苗的声音，可是它却无比鲜活地表现着早苗耍着小脾气的执拗模样，让她完全无法抗拒。
它一点点地销蚀着雪冬的意志，最终让她整个人崩溃。
“好吧。”雪冬空洞的双瞳映着星空，脸上挂着惨白的笑容，“为了早苗，我就变成妖怪吧。”
奇怪，为什么心里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呢。
咔嗒咔嗒。
明明只是实现早苗的愿望而且，应该高兴才对啊。
咔嗒咔嗒。
变成妖怪的过程并不像之前说的那么轻松，雪冬全身上下的血管都沸腾着，刺痛着她。
“啊……哈啊……”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已经爬到了雪冬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庞。
“雪冬好乖哦。”耳边响起了早苗赞许的声音，“真的照我说的，变成妖怪了呢。”
“嗯……因为，早苗想我变成妖怪嘛。”雪冬有气无力地说着，趁势抓住了那只手。
“变成妖怪吧。”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单调的背景音。
“早苗的手好冷哦……要好好保重身体啊。”雪冬握紧了那只手，很是心疼。
她假装没有感觉到上面扎手的尖刺——因为，早苗的手不可能会长出尖刺啊。
“变成妖怪吧。”
“我已经是妖怪了啊，早苗。”雪冬答道。
她能感觉到遍布全身的刺痛渐渐退去，满身的疮痍也全都愈合了。
“是吗？”早苗欢快地说着，手上的利爪唰地划了下来。
“痛——”
雪冬的脸上顿时被划开三道伤痕，渗出血珠，随后极其迅速地愈合。
“恭喜你了雪冬。”朔音爽朗地笑道。
“嗯……诶？”
到这一刻，一直萦绕着雪冬，让她心神不宁的不祥预感终于应验了。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她仍旧不愿相信，一路支持着自己的姐姐会这样算计自己，于是她赌上自己的全部信任，玩笑一般地说道，“你该不会要说，你的身体我收下了~这样的话吧？”
“怎么可能嘛。我可是你的姐姐啊。”朔音说着，让那只手挑起了雪冬的下巴，肆意地逗弄着她。
“哈、哈哈——”下巴传来的酥痒让雪冬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到姐姐的答复之后，她顿时如释重负，笑得更加畅快。
“我要说的是，你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朔音的脸上仍旧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但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满满的都是恶意。
雪冬的笑声戛然而止。
伴着咔嗒咔嗒的响声，凝聚成手的形状的异物退了开去，停在雪冬的胸口上。
然后，它除去了伪装，摇晃着身体，上面一个个蝌蚪散落开来，最后分崩离析——只是一刹那，蝌蚪就铺满了雪冬的全身。
“等等，姐姐！朔音姐姐！”雪冬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可是她还是希望姐姐能够回心转意，“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听好了，叫做雪冬的废材人类。”朔音也不再用可靠大姐姐式的语气说话，恢复到本属于她的冷傲自大的声线，“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为我的重生而准备的容器而已。”
“怎么这样……”
“妈妈收养你，为的是能够培养出另一个我。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妈妈失望，甚至忤逆她，背叛她，甚至为了自己那可笑的愿望让她陷入昏迷……”
“才、才不是可笑的愿望！”
“你给我闭嘴！”伴着朔音的怒火，散落在雪冬全身上下的蝌蚪们全都展开了攻击，一道又一道的刀锋刺入了雪冬的身体中。
雪冬的身体扭动着，痛苦让她蜷成一团。
“痛吗？”朔音明知故问。
“痛……”瑟瑟发抖的雪冬有气无力地答道。
“你的愿望就是这种，只会让大家带来痛苦的愿望啊！”
朔音的怒喝让刀锋更加深入，雪冬又是一阵尖叫。
“痛……真的很痛啊姐姐，不要……不要这样……”
“痛？你不记得我们回归幻想乡的时候对红魔馆吸血鬼那一战了吗？就是因为你这副身体太过无用，我才发明了这种用使魔来操纵自己身体的荒谬的方法！”
刀刃被拔出，然后再一次刺入——刺得更用力也更加深入。
“而且因为你这副不顶用的人类躯壳，我竟然败倒在那个自大的幼女吸血鬼手下！那可是比你现在这种不知所谓的痛苦难受多了！”朔音连珠炮发地说着，变得更加狂躁，“你以为我愿意用那个巫女的声音跟你这样调情吗？只是为了让你变成妖怪而已……这样，我才能获得一副好用的躯体啊。”
“痛……啊……”雪冬眼前发黑，瞳孔已经变得空洞了的双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马上就不痛了。因为，容器根本不需要痛苦吧？你不需要意识和感情，更加不会有痛感。”朔音眉飞色舞地说道，“所以，都舍弃掉吧。你的情感，你的意识，你徒劳地眷恋着这个世界的愿望——全都舍弃掉，然后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痛苦阻断了身体的所有回路，雪冬的意识终于被痛楚撕成了碎片。
“哦，说错了……应该是还给我才是。”朔音看着昏死过去的雪冬，开心地笑了。

genfrost

（真是寥落啊……虽然是搬旧坑可是有感想的话还是回复下吧（叹

雪冬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似曾相识的天花板。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并非自己的房间——但毫无疑问，这是守矢神社的某处。
敞开的房门外就是神社的后庭，暗夜的天空中缀着点点星光，午夜的清风吹入室内，让雪冬感到一阵畅快。
她一时无法忆起自己先前的记忆，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安置到了这里，还体贴地为自己盖上了被子。
虽然感到无比好奇，可是自己的本能却抗拒着自己的好奇心，牢牢地封锁着那个记忆区块。试图接近的雪冬，只能感觉到那里弥漫着不安和恐怖。
茫然若失的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身上披着单薄的被子滑落下来，布块轻柔地拂过她裸露的肌肤。
“啊……好舒服的风……”
初夏的午夜里，几缕清风的确沁人心脾。
雪冬舒心地笑着，迎着风的来向，一路走去。
“风吹到身上的感觉真棒啊……”雪冬一脸陶醉地说着梦话，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自己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而已。
“啊、啊哈哈哈……”虽然知道这里没有别人，她还是红透了脸，“这是不是……有点大胆了……”
雪冬伸手护住自己的胸部，左顾右盼一番，一跃退回到自己起身的位置，伸手去抓落在地上的被子。
扑。
在羞耻心驱使之下无比利落的一跃，却在落地的时候摔了个四脚朝天。
身体的痛楚让挥之不去的睡意终于云消雾散，雪冬忙不迭地抓紧了被子，把它披到身上。
她站起身来，却意外地发现已经变得清晰的意识却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凌乱的脚步。即便如此，不知所措的她却也只能向着门口走去，希望外面的风景能告诉自己些什么。
“真是的，感觉就像这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了。”她吃力地控制着自己颤颤巍巍的脚步，自嘲地说道。
这句话出口之后，她的心中突然一阵颤抖。
想起来了。
“你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
她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朔音口中吐出的冷酷的带着满满恶意的话语。
这副躯体，的确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站在神社的缘侧放眼望去，后庭周边的树林已是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树木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得人毛骨悚然。它们仿佛经历了某种狂暴野兽利爪的洗礼，树枝被折断，树皮被划破，甚至连树干都被撕裂开来。
“是你干的吧……姐姐。”只是轻声说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雪冬心中顿时便泛起了无比的恐惧。
名为朔音的妖怪寄生在自己的体内，她能够操纵蜂群一般大量的使魔，用它们的镰尾撕裂一切——而这个可怕的魔物，却偏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而更加可怕的是，她占有了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雪冬兀地感受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让她不由得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被子。
她的一双赤足踏上了神社后庭的草地，脚底传来阵阵舒服的凉意，但心里已是一团乱麻的她却无意享受。
就连神奈子大人布下的用来封印自己的御柱，上面都刻下了斑驳的伤痕。
自己苦心经营的里幻想乡，如今却成为了朔音一人的游乐场——她狂暴地肆虐着这个世界，在这里熟悉她夺来的躯体，磨练她战斗的技艺。
接下来，姐姐要怎么做呢。
她并不知道朔音的目的，可是自己的身体被这样一个狂暴的魔物肆意地操控着这个事实已经足以让雪冬感到惶恐不安了。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不安是多么的奢侈——现在自己能够恢复意识，只是偶尔地撞上了朔音沉睡的空子，这副躯体并没有被她的意识占有的一刻罢了。
“我……必须得做些什么……”雪冬敦促着自己，这弥足珍贵的时间必须用来做些什么。
也许，自己心中的躁动不止是因为对她力量的恐惧，而是害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是她心中的预感告诉了她，如果不阻止姐姐的话，自己将会后悔终身。
雪冬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御柱上的累累伤痕，思考着可能的对策。
对啊，把自己封印起来不就好了吗！
雪冬一时间茅塞顿开，欣喜若狂地握紧了拳头。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没有去衡量成功的可能性，也没有思考进一步的计划，只是粗暴地把自己的灵力灌入了脚下的大地。
因为，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所作为，希望借着行动来驱散笼罩着自己的被动和无助。
随着灵力的注入，用于封印自己的法阵重新浮现出来，闪耀着幽蓝色的辉光。
然而这番景象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光芒就随之黯淡了下去。
雪冬环顾四周，发现五角形法阵一角的灵力根本没有运转起来。
因为，支配那个区块的御柱，在上次的封印之中被逆流的灵力击倒了——巨大的御柱倾斜、倒塌，落在神社上，干脆地碾碎了下面的一方屋宇。
总之，只要把这条御柱重新竖立起来就是了！
话虽如此，想要立起这笨重无比的神之御柱，对区区一个人类或妖怪而言根本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雪冬毕竟是这个幻想乡的主人。在她心中无比强烈的念想干涉之下，御柱缓缓地地漂浮了起来。
雪冬当即冲了上去，站到御柱底下，用自己那双弱不禁风的手托着御柱，把它一点点地向上抬起。
一点点，再一点点。
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雪冬的全部精力。她发现了，如今自己幻想的力量竟是如此的贫乏。
曾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仅仅是几天的时间，雪冬的身体就已经被朔音调教成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她的行事方式。
自己的身体不再承认旧日的主人，它对雪冬能力的响应变得困乏而迟钝，让此时已经拼尽全力的雪冬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不过……不过，没问题的！”尽管如此，雪冬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自信地笑了起来，“……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事物，都能被我的心中所想干涉，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雪冬高声宣言道，声音之大让她的耳中响起一阵蜂鸣。
而那股蜂鸣却舒展开来，变成了一阵美妙的旋律。仙乐般的音韵在她的耳边弥漫开来，让雪冬突然感到无比快乐。
优美的旋律撩动着她的心神，引诱着雪冬把它唱出来。
她明知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根本没有歌唱的余力了，可是那份诱人的感觉实在无法抗拒。
她并没有忘记上次自己开口唱歌带来了怎样的后果，却义无反顾地把它抛到了脑后。
因为……如果能听到早苗的声音的话，一定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吧！
雪冬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开口唱歌。
在自己口中的音韵进入自己耳朵的一瞬，自己爱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鼓动着自己的耳膜。
雪冬。
雪冬。
雪冬。
她一边享受着早苗温柔的声音，一边告诫着自己不要再中朔音的圈套。
只要不被她的话语所蛊惑，就不会有问题。
雪冬这么想着，微微颤抖的双手渐渐变得稳定了。就连御柱都在一瞬间变得无比轻盈，把它重新树立起来在仿佛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要有早苗在身边支持着自己，什么都不是问题。
雪冬自信地笑着，又加了几分力。
雪冬。
雪冬。
雪……冬……
雪冬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
不知不觉之间，旋律的段落变得越来越长，音调也变得越来越高——这样的歌，俨然已经超越了雪冬的能力范围，可她却没有丝毫知难而退的意思。
她要一路听着早苗的声音，哪怕是一秒钟的空白对她来说都无法接受。
到最后，她甚至放弃了呼吸和换气的功夫，只是不断地用自己愈发破落的声音唱着，唱着。
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宣告了雪冬的败北。
她终究还是没有逃出朔音的陷阱，因为从一开始，朔音的计划就是用这一旦开始便无法终止的旋律夺取雪冬的呼吸。
大脑缺氧的感觉给雪冬带来了奇异的快感，让她欲仙欲死。
在自己窒息前的一瞬间，雪冬听到了记忆深处朔音傲慢的声音。
“请把守矢神社的风祝交给我。”
然后，她不愿舍弃的歌声终于夺去了她的呼吸。


在那一刹那，顶着御柱一路飞升的少女突然不再动作。
失去了支撑的御柱在空中静止了一瞬间，随后带着它阴影下的少女向下跌落，越来越快——眼看着少女就要被压到土里，砸成肉饼了。
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一刻，她却突然苏醒，一个翻身骑到了御柱的上面，在独木桥一般狭窄的平面上飞奔起来。
耳边掠过的呼呼风声让她脸上的笑容舒张开来，她一路跑到了御柱的尽头，一跃而起。
少女没有飞起——她失去了一切力量的支持，在空中划出一道舒缓的抛物线。
就在她眼看要向下坠去的一瞬，少女身下突然张开了一个黑色的平面。
不知何时出现了的蝌蚪们密密麻麻地聚拢到一起，织成黑色的飞毯，接住了它们的主人。
朔音一个转身，把雪冬裹在身上用来遮羞的被子哗地摊开，铺在飞毯上，盖住了使魔们身上支楞着的尖刺。
轰。
正在这尘埃落定的一瞬间，御柱终于落地，撞击敲得地面响起了沉重的轰鸣，强烈的震动甚至让神社都晃动起来。
“啊啊啊，好危险好危险。”朔音瞄了地面一眼，看着撞击扬起的烟尘迷了清冷的月光。
她随意地躺倒在飞毯上，把自己的身体张成大字，任由寥落的月光和清冷的夜风抚弄着她的身体发肤。
“雪冬那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竟然连飞都飞不起来，真是吓得我一身冷汗。”朔音说着抬起手来，做作地抹去额头的汗珠，“虽说就算真的被压在下面大概也死不掉，不过光是要从下面出来就得费上一番功夫吧。”
朔音翻了个身，看着仍未散去的迷雾，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时间我可耽误不起啊，风祝小姐随时都会登门拜访呢。”
这句话她说得别有深意，仿佛是故意说给自己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一般。
果然，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就传来一阵由内而外的悸动——由恐惧和不安而起的悸动。
“因为，我都跟紫大人谈好了呢。”雪冬软弱的反应让朔音更加兴奋。
谈好了……什么？
虽然无比好奇，可是噤若寒蝉的雪冬却根本不敢发问。
“什么，这就完了吗？不打算好好保护你的爱人了吗？”朔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更加放肆地逗弄着雪冬。
雪冬却仿佛已经死去了一样，不再有任何反应。
“什么嘛，真是无聊。先是扰人清梦，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跑掉吗。”朔音说着站起身来，随手抛开了垫在身下的被子，任它被风吹落到树林深处。
“不过既然醒了的话，那就再稍微练习一下好了。”她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而脚下的飞毯也随之变形，自下而上地包裹起她的身体。
朔音轻盈地落到地上的时候，她的音符使魔们已经尽数粘附到了她的皮肤表面，织成了一件漆黑的鳞甲，鳞片闪耀着金属光泽，窸窸窣窣地响着鳞片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
朔音满意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自己，伸出手去，用长出利爪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面庞：“喂雪冬，你猜……她能打赢我吗？”
自己明明只是在虚张声势，但是这种威压和支配的快感却让朔音乐在其中。
她仿佛能感觉到，被禁锢在自己体内的雪冬瑟瑟发抖，苦苦地哀求着她不要对早苗下手。
朔音猛地握紧了拳头，压住心底泛出的不甘。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说服紫大人了。


而在外面的世界，紫正一人呆坐在迷途之家的缘侧，目光呆滞地看着黯淡的夜空。
自从第一次试图攻入里幻想乡失败之后，紫这些天都在孤身一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击破那道门。
说是门，通向里幻想乡的入口实际上只是一枚穿梭着银色丝线的铁质戒指。
这几日来的唯一突破，只有先前扰人的黑色音符终于不再出现了。可是相比牢不可破的铁戒，它们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任紫用尽自己已知的一切手段，自己击碎铁戒打开的通路永远都只能把它带回自己的幻想乡。
只有刚才那一次，情况终于有了变化。在紫擂起锤子正准备砸下去的时候，铁戒的彼端突然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紫回味起刚才自己和铁戒彼端的少女那番对话，心房又一次猛地收紧。
她皱起眉头，仰起脖子，把酒盏中清冷的液体一饮而尽。

紫记得很清楚，那番至今扰乱着自己心神的对话是这么开始的。
透过铁戒中间的空洞，紫能看到一个怎么看怎么像雪冬的少女。她稍微一欠身，彬彬有礼地说道：“紫大人，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啊？”紫简直觉得眼前这样的雪冬有礼貌得让她觉得滑稽了，“雪冬你……脑子坏掉了么？”
紫没能直白地说出自己要把雪冬带回幻想乡去治愈法露，可即便这番话只是在心里浮现，她已经为这未来的图景感到喜不自禁。
“雪冬，我要把你带回幻想乡。”紫清了清嗓子，冷静地说道。
“紫大人，这不对啊。”被称为雪冬的少女微笑着摇了摇头，“您……难道认不出我是谁了吗？”
紫一头雾水，只好也报以微笑。事实上，眼前这个雪冬已经别扭得让她要抓狂了。
“我是朔音啊，是八乱川……也就是您口中法露的女儿。”看着紫纠结的样子，少女轻声说道，“紫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
“啊。”紫点头应道，“的确，这样的话就好理解了，如果是朔音的话——啊？”
紫不敢相信地惊叫一声，此刻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件事有多么稀奇：“你是说，朔音？”
“是啊。”朔音点头。
“你……又把这副躯体给抢了过来吗？”
“是啊，因为我解决了雪冬解决不了的危机嘛。”朔音说着，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腹部那道已经不复存在了的伤口，“说到底，还是多得紫大人精心设计的离间之计啊。”
多亏隙间碎片锻成的利刃刺穿了雪冬的身体，朔音才有了出场的机会。
“那样的话事情就好说了。我本来想着雪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结果竟然……”紫大喜过望，伸手就要去拉住朔音的手，“快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回幻想乡去……法露、你妈妈等着你救命呢。”
“不……我没法离开这里。”朔音却只是摇了摇头，“我被雪冬困住了。毕竟这里是她的世界，而她还没死透。”
她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紫那只被不知名的力量挡在外面的手。
紫自然也感觉到了那股隔断两个世界的力量，加上朔音干脆地否定掉了刚刚燃起的希望，她一时变得无比烦躁：“那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离开这里，紫大人也无法进入这里……这一切都是雪冬造成的。您也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她内心的具现——她不愿别人接近自己，也知道自己离开这里会给幻想乡造成危害。”朔音解说着。
“啧。”
“紫大人，想要打破僵局的话，请把那个叫早苗的风祝带过来。”看着紫苦苦思考着对策的模样，朔音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要求，紫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警惕。
“因为……只有把雪冬留恋这个世界的理由抹杀，我才能真真正正地占据这副躯体。”

——紫一时没有听懂。
“这样一来，雪冬的意识就会失去可以凭依的躯体，最终消陨在我的体内。”朔音丝毫没有发觉紫的异常，仍旧自顾自地解说着。
半晌，紫才终于把雪冬留恋这个世界的理由和名为早苗的风祝对等起来。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要把早苗抹杀掉吗？”紫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只有这样，雪冬才会陷入彻底的绝望，她的意志才会消亡——”
“我真没想到朔音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啊……”朔音话语中的冷漠和暴戾表露无遗，这让紫感到一丝不安，“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你是从哪里学的？”
“当然是从紫大人曾经对母亲的决断那里。”
紫的脸瞬间绷紧了。她知道朔音指的是自己曾经最大的错误——当时的自己，仅仅是因为危险的可能性就放逐了自己挚爱的弟子，而那正是如今这一切灾厄的根源。
朔音看到紫的脸猛地绷紧，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紫大人，难道您对那个叫早苗的风祝有什么感觉吗？如果没有的话——”
“还真敢说啊朔音。”朔音的口不择言让紫变得愈发恼怒，她咄咄逼人地反问道，“你难道认为，幻想乡住民的去留是由我一己的好恶决定的吗！”
“如果紫大人没有受到感情的束缚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朔音说着微鞠一躬，算是为自己刚才的失言道歉，“如果理智地分析的话，牺牲早苗就可以彻底地消灭雪冬……”
紫完全没听进去朔音长篇大论的分析。她沉下脸去，细细地品味着心底泛起的苦楚，想要弄懂为什么牺牲和消灭这样的字句会如此刺痛自己的心房。
“紫大人，您在迟疑什么？这对幻想乡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啊！”见紫始终不为所动，朔音渐渐焦急了起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你这做买卖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紫终于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任由它喷薄而出，“幻想乡发展至今，并不是靠牺牲和淘汰维持起来的！说什么百利而无一害，失去哪怕一个幻想乡的住民都是对幻想乡的伤害！真是好笑，说得大义凛然，为了这种空洞的飘渺的理由——”
“可是，用这样空洞飘渺的理由去禁锢母亲的不正是紫大人吗？”
“我做错了！！”紫毫不掩饰自己的悔意，当机立断地给过去自己的行为下达了判决，“我不要为了这种显而易见的决断去肆意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再也不要了！”
她高声喊出自己心底埋藏的话语。
没错，每次以效率和成果为根据，毫不费力地作出抉择的时候，自己都在伤害着自己身边的人——就在不久前，紫理所当然地把法露当做诱饵，结果就是她至此昏睡不起。
“紫大人没有做错……这次的情况跟过去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是从流放变成杀生而已，您为什么会心生犹豫？”看到紫的神情变得扭曲，朔音也加大了音量，生怕自己的话语无法传达过去，“而且照您这样的说法，现在对雪冬的限制和禁锢不也无从说起了吗！”
紫沉默不语，因为自己也无法理清自己脑中凌乱的思绪。
是把早苗推上祭坛，彻底地解决异变，换取幻想乡的和平，抑或顺从自己的本心，拒绝朔音的请求，任由此事在此悬而未决。
紫很清楚，自己眼下的状态根本无法回答朔音的问题，更无法作出选择。
心力交瘁的紫，只是普通地选择了逃避——她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铁戒的窗口。
“紫大人，请您务必好好考虑！！”看到紫已经决意离去，朔音只能徒劳地喊出这么一句。
她没搞懂，为什么紫大人会对这样一个无比清晰的问题犹豫不决。
而她不知道的是，紫自己也没搞懂。


脑中的景象渐渐黯淡了下去，关于对话的回忆总算告一段落。
紫为了完成这个名为抉择的谜题，已经苦苦思索了整整一晚——只是手里捧着酒盏。
她知道酒精无益于自己的思考，可是却总是忍不住借着澄清的液体来消解自己浑浊的苦闷。
两个方向都是错误，两条路都是死路——抉择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
她已经变得迷离的双眼，看到了酒盏中倒映出天边的一片光亮。紫抬起头来，望向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整个人慵懒地躺倒在走廊上，手上的酒盏也随意地抛落在地。
“啊啊~”她打了个哈欠。通宵达旦对妖怪贤者来说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可是方才的一夜却少有地榨干了她的全部心力。
“这件事可不能跟蓝说起啊，她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一定会……”紫苦笑着，又想起了蓝对自己当局者迷云云的一番说教，“唔……”
她翻了个身，幽幽地闭上了双眼。


又过了一段时间，太阳又往天空中爬高了点。蓝按时起床，开始操持八云家又一天的生活。
身着围裙的她在家中上下奔忙着，脚步匆匆地跑过走廊的时候差点被巨大的异物绊倒。
“紫大人……？您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蓝看到睡得东倒西歪的紫和周围杯盘狼籍的景象，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把紫扶了起来：“请您偶尔也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吧。”
“蓝~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睡眼惺忪的紫顺势靠到了蓝的身上，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是关于雪冬和早苗的事情~”
听到紫这番话，蓝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惊讶的神色——从紫那娇嗔的语气看来，她这下醉得不轻。
“怎么了紫大人？”作为紫的式神，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主人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因此眼前紫的这副模样，便显得无比蹊跷。
“我告诉你、你、你可要好好给我出谋划策哦……因为我已经苦恼了整~整一晚上了！”紫的身子软趴趴地贴在蓝的身上，软绵绵地说道，“不过不过，记得要跟蓝保密哦……她的话，肯定会……嗝、咳……”
听到这番话，蓝当即对紫想要瞒着自己的秘密心生好奇。
“请告诉我吧紫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朔音她啊，问了我一个很坏心眼的问题……她问我，是要她和法露……还是要雪冬和早苗……呢……”
听到朔音这个名字，蓝的脸上尽是愕然。紫不顾蓝那副茫然若失的模样，把昨晚自己和朔音的对话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一通。
不出所料，蓝的脸色也染上了先前紫的色彩——左右为难。
“喂~你觉得呢~”紫摇晃着蓝的双肩，催促她给出答案。
“我也不知道，紫大人。”
“好~狡~猾啊……明明、明说好了给我出谋划策的……”紫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一边继续把身子往蓝的身上蹭。
“这件事，我们还是过后再谈吧。”蓝说着，费力地拉着紫往她的房间走去，“紫大人您还是先睡过一觉，把酒醒了再说吧。”
“睡觉……好啊，睡觉。”听到睡觉两字，紫开始忙不迭地点头。
“对啊，先睡过一觉再去考虑那些烦人的事情吧。”蓝安慰道。
紫欢快地点了点头，随性地倒在了蓝的怀里。
“好了，这就总算……”看到紫终于不再闹腾，蓝松了一口气。
“紫小姐！！”正在此时，一个过分明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不速之客，蓝的双眉簇成一团。

“拜托了紫小姐，请您让我到那边去接雪冬回来吧！”早苗双手握拳，魄力十足地高声说道。
“什么啊。”听到她的声音，紫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急什么……我还没考虑好呢。”
“诹访子大人说应该吊足你的胃口，可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因为，我们都有着同一份感情不是吗！我想把雪冬带回来，紫小姐也想让法露苏醒过来吧！”
“让你进去可是送羊入虎口，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担待不起……”紫这么说着，简单地回绝了早苗。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那是雪冬设下的诅咒，只有雪冬才能让她醒来啊！”看到紫漠不关心的样子，早苗据理力争，“我们两个追求的，难道不是同一个目标吗！”
“不知道！”紫失去了耐性，粗暴地喊道。
早苗看到紫的状态，一时不知所措。
紫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是扯扯蓝的领口：“蓝，快带我回房间。”
“是的，紫大人。”
蓝向着早苗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随后就拖着紫离开了厅堂。


而当蓝把紫安置下来之后，早苗却仍旧等在那里。
“啊，只是没下逐客令而已，你就理所当然地赖在这里不走了呢。”蓝扬起眉毛，嘴角却带着笑意。
“因为……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我会一直等到紫大人醒来，然后跟她好好地谈谈！”
早苗的一脸坚决让蓝笑得更开心了：“不，没有那个必要哦。”
她说着，变戏法似地从自己身后拿出了那个精致的木槌。
“这是……！”早苗眼前一亮。
“是啊，这就是进入那个世界的钥匙。”蓝说着，把木槌递了出去。
“诶、诶诶！！”早苗不敢相信地看着木槌到了自己的手中，欣喜若狂，“谢谢！可是……没问题吗？”
她注意到，蓝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没问题的。虽然这只是我的一己决断，可是紫大人说了要我来给她出谋划策的。”蓝把双手藏入袖中，微鞠一躬，“不过，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要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要怨恨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哦。”
“不会的！蓝小姐愿意这样帮我，真的是十分感激！”早苗把木槌抱在怀里，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么，异变的解决就交给你了。去给这一切，画上句号吧。”
“嗯！”早苗大声应道，却根本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何等残酷的命运。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蓝把自己的双手从袖中抽了出来——它们仍旧在颤抖着，只是理由并不是早苗所想的恐惧。
兴奋的感觉充斥了蓝的全身上下，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拯救自己无比敬重的紫大人的机会。
从刚才早苗的话语中，她得知了能把法露唤醒的人只有雪冬。
知道了这一点，原本左右为难的抉择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蓝毫不费力地选择了应和朔音的计划，让她抹杀早苗，从此占据雪冬的身体。
如此一来，能够唤醒法露的人将不复存在，这个造就了紫大人的软弱的理由将从此消失。
无论是雪冬异变还是阴魂不散的法露，这一切将在此画上句号。
“哈……”
无比兴奋的蓝，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笑声。

囧仙布嘟嘟

支持你呦，很期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