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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 10:5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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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悟明觉历
日趋严肃的展开，似乎有些疲惫了？
觉在收到燐送来的关于矿区的信息后，没有做出评价，也没有进行分析。这几天下来，她只是让阿燐去休息，自己也来到旧地狱的温泉街，凭着身份单人泡了场温泉。
她已冲洗好，裹着浴巾，此时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浴汤中。她摘下了自己的第三只眼，让其舒缓闭上眼眸，躺在水面上静静保养。摘下了这异样的眼球，她看上去其实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不同。
晶莹的水珠从她脸颊滑落，剔透的光披在她的香肩，氤氲的水汽弥漫着整个浴场，玫瑰的花瓣点缀着静谧的浴池。
“哈……”
筋骨和血脉都得到了舒缓，犹如天上紧绷的星辰在画师的笔下呼吸着流动。觉靠着边缘蜷坐水中，放松时，顺便梳理起最近发生的几件事。
与她关系最大的，就是这几天里，她确实不再无聊，而且频繁来往地上了。虽说都是慢慢完成工作之后，再启程出发，但最近好像有些“为了出发而加急工作”的意思。这不符合她的生活艺术，点了点头，她记下这个情况决定以后改正，要继续慢慢摸鱼，模仿仙人消磨时光。
接着，觉想到了白鹭斋交来的那颗葫芦。妖精们的委托，意外将一个废弃已久的矿场揭露，而且还在矿洞深处发现了怨灵。怨灵虚弱，只剩怨恨，不是地底出逃而是洞里自然生成——看来罹难的人类对那次毁弃充满了怨愤。
“唉。”
觉吐了口气，朝身上泼了点温水，仰头看向灰暗的上方。地底顶的岩石错杂嶙峋，像是千万年前大陨石击穿地面的瞬间；那钟乳石发着模糊的光，蒸汽不断向上升腾，如一颗颗倒悬的圣诞树，在望不到头的漆黑深邃中垂下条条阿佛洛狄忒的绮纱。
再想想还有什么事值得回顾吧。
她想起再临地面后的偶遇，想起那位红魔馆的女仆长来。自家妹妹应该给对面添了不少困扰吧，居然私下串通要在地底建造火箭。但是，女仆长的表现一直很奇怪，同行去往白鹭斋，还帮忙抓下了记者——这都是巧合么？还有那有意无意的频繁暗示，明明不想被读心说明一次就好了。
「除非…她别有用心？」觉捧起第三只眼来，看着眼球思考，水面微微荡漾。
算了，再想想再想想……哦、对，还有人类的幼崽。镜子摔碎，摔破了那窗外的雷雨声，发烧中的恐惧幸好能用梦境来解释，但那黑影确实货真价实。那究竟是妖怪、鬼魂、还是不安好心的坏人呢，不太好说。岩缘家的事情，现在看起来还挺神秘的。
「该不会不是坏人妖怪，而是……」
她最后想起阿燐的汇报，想起那同一个矿区中徘徊的人类矿工。听说他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亡灵之身。听说他还伪装生者，强调着家有妻儿，要来寻宝发财。听说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红魔馆坑害了众人，可幸存为何还成为了亡灵。听说他的工头有点问题，但已死无对证。
「听说他还很守什么人类道德……真是的，把我家恋恋和阿燐当成痴女了吗。扣分扣分。」
人都死了，还天天徘徊在外，一直强调自己顾家干什么啊：觉心中吐槽了一句。但转而，她又想到人类与亡灵待久了，最后也会不知不觉地成为亡灵，就没再说什么。
还有那块花蕊一样的金块，哦听说阿燐也见到了花瓣一样的金块……事情好多好多～呜、先不管了不管了。
她简单思考了一下，好像这一切目前都聚焦在岩缘家。只要搞清楚了，那么亡灵、黑影、坍塌事故、甚至有可能的红魔馆的信息，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但她没有再继续分析了，她不着急，或者说她已经有所眉目了。她将身子下潜，直到水包裹了肩头，整个身体舒展着半躺在温泉之中。
“哈～……”
水雾浮在池面上。
大抵生物，在源初的源初，在史前还未登上陆地之时，就一生一世都泡在那高温的海水之中。人类作为陆地上的自然之灵，说不定也无法拒绝这几亿年前的水深火热，偶尔想归心自然。而拥有人形的她，也应当能享受着这寰宇，哪怕只是一粟一瞬。
我说过：
日趋严肃的展开，似乎有些疲惫了。
温泉的热度仿佛稀释了光，雾气腾腾，她眼中的旧地狱有些模糊了。但是大脑还在运转，再想些问题吧。
比起那些推理，此刻她想知道：是什么让她一步步走着，直到迈入了这些事中。这仿佛做梦。
「肯定是自己太心软了…」
她先这样想。
「古明地觉啊古明地觉，你明明是妖怪，老是在意人类的事情干什么呢？」
她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不对，这只是我自己好奇而已。这正是消磨时光的好方法，绝对是这样。」
她在此时认可那店老板的思维，想做就去做。而且这次，似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皆大欢喜。
那么自己的原因思考完了，不妨再看看外部因素。毕竟虽然自己主动，可一切都来得突然，又发生得恰到好处，像是螺丝铆钉安装在巨大的八音盒上，每个事件的韵律都和谐顺畅。
这仿佛被人安排好了一般，感觉上就像是，“命运”。
「命运？…你是说既定的结果？」
因为女仆长的出现，她突然想起红魔馆的吸血鬼。手抬出水面静静端详，滴落的水花激起涟漪，规律又破散。
她很快觉得没必要。红魔馆没必要用命运来安排自己“走出地底，抵抗无聊”，那边没有义务，连理由都没有。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难道自己是人家某个剧本里的什么配角？嗯，有可能，虽然可能性有点小。
想到这，她把手轻放回水中，没有扬起什么水花。她可不愿被莫名其妙地别人安排路径，特别是命运。
那干脆从头再回忆一下吧，趁着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一切发生于那日早晨。她写完了自己的小故事，正愁无聊寂寞时，收到了“圣诞老人的礼物”。打开一看，是地上的仙人。而这仙人在日后为自己提供了看似倥偬的工作，自己得以常去地上晒晒阳光。
当然这是后话了。当时匆忙用水鸟送走了仙人，也没问出心里的咨询。正想如何再前往地上时，一张本该寄去红魔馆的明信片，出现在了地灵殿中。为了归还，为了道歉——她有了正当的理由前往地上，而且不会不好意思。
然后就发生了算命的事情，虽然也是利用读心。那大概是她头一回用这能力帮助人类，虽然感觉是坑蒙拐骗，虽然不知道妖怪是不是应该帮助人类。但她挺开心。
想到这，她微笑起来。
再想想，那天结束后回家，可把她累坏了。躺床上本该睡到自然醒，却被一椅背的火箭吓得提前去了地上。可就是这一提前，她在村口碰上了那记者和女仆长，还有岩缘家的孩子，真巧。
随后便逐渐踏入了这案件中，并且自己决定要探查此事。虽然当时决心满满，可回家后才发现一筹莫展。谜团越来越多，线索越来越杂，真是麻烦……直到一把铁锹洞穿了矿区的地面，又见天日的火焰猫凑巧般地遇到了岩缘事件中，那关键的人物，徘徊的亡灵。
「……」
她皱了下眉，吞咽口水，眼神有些茫然地望向池上无形的雾。
刘海上的水珠又落下来了，像在水面上点出了震源，厘米型的震波很快消散，却成功将她的视线移向了旁边。
她见到，自己那正在养神休息的第三只眼，此时紧紧闭着，看不到眼瞳，静静漂浮在水面上。
「…？！」
她伸手想去摸，可被推动的水推动着那第三只眼，距离变得更远了些。
“…是你吗？恋恋。”
她收回了手，捂在胸口。
是的，没错：
日趋严肃的展开，确实有些疲惫了。
或许泡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了，雾气依旧弥漫，她眼前的环境却已经模糊了。悠闲的觉大人，你不该在这里泡太久的。
没办法，谁让你如此体弱，需要好好休憩呢。
——她要进行最后的思考。
她要思考“为什么”。如果真的是恋，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忙，这不像是无意为之，恋自己一个都不知情。是啊，恋应该没有目的才对。她都读不了恋的内心，那对眼神多么空洞，那些行为多么荒诞，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很想帮助姐姐……”」
脑中，恋的那句话像灯塔一样，突然照亮了暗海的迷雾。
觉想到这句话，坐立起来，胸口起伏久久没能平复。有一片玫瑰花瓣被波纹翻动，像是尼莫点上被翻覆的航船。
“…封闭一切，你还是要这样做吗。”
“……”
“哈。姐姐知道了…姐姐明白了。”
温泉的水，太温热耀眼了。她闭上眼，又躺了下去，这次水面淹过了嘴唇。她不再思考，不再说话，连脑中的思维已都暂歇，任由那闭着的第三只眼飘向自己。
多少年过去了。上百年的时间，人类的世界会不会发生变化了…？还是说世界本来就不讨厌和害怕觉妖怪呢……？
她的脑中浮现出这一抹幻想。
然而很快，她在水里吹出几颗泡泡，泡泡在水面破裂，她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弃、埋藏。
滴答。
平时热闹的温泉街，这时候听得到自己的呼吸的气流声。岩壁上的水滴规律落下，打在水面又捡起水花，水花又融在水中。强、弱、弱，好像规律的三拍节拍。
“……”
闭眼，她的手慢慢在池中打起节奏，思绪放到了遥远遥远的过去。
“……♪”
头浮出水面，她悄悄哼出一段音符。音符跃动着，奔向记忆的纺纱机，转动这它，织造出她某时的片刻。
闭着眼睛，她见到，自己的前方，那绿发的少女。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妹妹，那时候的恋第三只眼还睁开着，双眸中也总有光彩。她见到，恋像平时一样拥抱过来，用脸蹭着她的手，像猫咪般可爱。
“♪～”
思绪的水车转动，又很快把记忆的水运向某个幻想中的未来。在那个她的幻想中，她的妹妹也睁开了眼睛，变成了正常的觉妖怪。
她站了起来，水从她身上剥落，紧贴的浴巾在雾中将她身体柔美的轮廓迷蒙。她幻想到自己的妹妹，站在跟前，伸着手搂着腰，在邀请自己表演一场华尔兹。站在中心，池水好像变成了舞台，浓雾中仿佛嵌着观众们的热情和掌声。那都是谁的面庞？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有妖怪也有人类、还有神明。她看不清楚，她只能想象到那个记忆中尚未失心的妹妹。
于是，闭目的她也举起手，做出动作，缓缓在浅水中，旋起舞步。
“♪～♫～”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赞赏、鼓掌，看不到周围的她仿佛在层层的水声中听见台下观众的反响。琴键、乐章，见不到眼前的她好像在水流的涌动中撞见太阳花田的舞台。
“♪♫～♩～～”
搂着空气，和空气共舞。
她的三只眼睛都静静闭着。第三只眼无声地跟着水波晃动，对着她那优雅的舞步和孑立的身姿。
盛大、热闹非凡，这温泉街，只有波纹和水声静静回应着她。无人打扰，也无人应答。
“～……”
升降、摆荡、反身、倾斜，流畅的动作将水花扬成裙纱，一步、一踮，她此时的内心已无法言说。朦胧中，看不清那不知是笑还是什么的表情。
一直到她累了、被蒸汽弄得晕了、想休息了，在一个转身时没站稳，仰倒水中。破碎的池面接住了她的心跳，再次淹过脸颊的温水将她拥抱。吵闹过后，浴场再次平静，好似方才从未发生过什么，无人在意，更无人问津。
喘着气，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泡下去了。这次的温泉很享受，她心情不错。站起，将自己的第三只眼重新连接，她来到边缘，准备上岸更衣。
然而刚转头，雾气消散，她在那门帘后边，看到了一对竖着的猫眼。
她看到阿燐躲在那门后，正在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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