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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寂剑悠樱——魂魄妖忌的故事

 火..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4-7-12 10:2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喔喔,妖忌为主角的很少见呢
另外头像是自己画的吗..

点评

嗯是自己改的  发表于 2014-7-12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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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2 10: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义圣元服的三年后,幽幽子十四岁,行了着裳礼,改垂髫为结发,并且拥有了佐藤幽子(さとう ゆゆこ)这个正式的名字,虽然读起来还是跟原来一样,但这些标志着她已成年。妖忌的年龄折算之后,不过十六岁,幽子也更能理解一些问题,因此两人也互相把辈分扯平了。不过,妖忌在面对自己十七岁的侄子义圣时,还是一直坚持自己已经三十三岁。因此义圣偶尔就当着妖忌的面称自己的妹妹作姑姑。妖忌通常只是笑,不做别的回应,幽子出于少女应有的害羞,总会对义圣加以斥责。
妖忌又任了几年的北面武士,终于迎来了升迁的希望。
这一年的多个晚上,近卫帝居住的宫殿上突然出现一片烟雾,伴随着妖怪一只恐怖的妖怪落在屋脊上,开始啼叫,同时还释放出一些奇特的飞行物体。现场有多人见到,但每个人对所见到的飞行物的描述都不相同。世人遂恐慌:“这妖怪是有怎样的妖法?”原就体弱的近卫帝被吓得更加虚弱,夜夜发梦魇。某晚也不知道是谁终于想起了会退治妖怪的妖忌与另一位擅长弓箭的兵库头源赖政,要请他们来解决这妖怪。妖忌带着半灵先赶到,也不怕泄露自己妖怪的身份,直飞到屋脊上,面对着妖烟中的妖怪二话不说便使出一招「六根清净斩」。原本轻看对手的妖怪面对妖忌的弹幕顿时有些慌了手脚,连发数张符卡,发射出无数的不明飞行物体。这下换成妖忌慌乱了,在他眼里这些飞行物体就是佐藤家的落樱,他稍稍迟疑,随后立即飞起开始躲避,然而还是有几发弹幕擦过他的身子,让他感到疼痛。
妖忌落回到屋脊上,定了定神,使出了自己以六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命名的诸张符卡——这时世间还未建立符卡规则,所以只要发得动,符卡是可以多张共用的。面对凶残的弹幕,这妖怪也只得尽力躲避。
如此往来数回合,两人都感到疲倦。妖忌大喊:“打了这么多合了,我还完全不知道你是什么底细呢!”
“你不像普通的人类嘛……”
“回答我的问题!”
“得得得,我本是正体不明之妖怪,今日暂且显出真身来让你见识一下。前提是你是妖怪不然可看不出来。”说着便开始了一番变化。
妖忌瞪大了青色的双眼仔细查看,竟看到一位少女,少女身着黑色紧身短裙与黑色长袜,脚蹬红靴,手持三叉戟,一头黑色短发,背后则是一对红蓝色不对称有如触手的翅膀。这身打扮与当时的人类女子完全不同,从妖怪的角度看来,也是挺奇特的。
“果然开眼……”
“话说回来,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怎么说话呢。我乃是时代守护王家的半人半灵武士。”
“辛苦你了看门妖!”
“你给我放尊重点!「未来永劫斩」!”
这时那兵库头也赶到了,屋下被刚刚的场景吓呆的人们向他报告,说道刚才屋上的妖怪现出真身,竟是一只猿面、狸身、蛇尾、虎爪的怪鸟。并说妖忌大人已开始与之鏖战,难分胜负。那赖政心下也一紧,念着佛,便拿箭搭在祖传的宝弓上。喊道:“妖怪,看箭!妖忌大人,箭射出便不长眼,请您小心!”
“你快闪开!他杀不死我的!”那妖怪竟马上说了这话,接着她下意识地上下翻飞以免被马上射中,同时喊道:“我的任务就是来宣告世道将乱的,我想你一定可以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我放一只使魔留给你们邀功便是。”说罢便又一次正体不明,直到被赖政一箭射穿胸口,掉落下去。妖忌也不知道这死的是本体还是使魔。
人们纷纷庆贺妖怪被射杀,同时也称赞妖忌与之近战的壮举,但还是担忧妖忌为什么也像那妖怪一样会使用妖法(即发弹幕)。鸟羽法皇与近卫天皇次日召见妖忌。鸟羽法皇也担忧宫人所言,便询问了妖忌的来历。妖忌带着半灵直言不讳:“微臣实为半人半灵之身,早年间同先祖一样在东海道诸国抓捕盗贼、退治妖怪。当初得享浩荡之皇恩,得以进宫,司北面武士。”
“你到底还是妖怪啊!”近卫帝问。
“此言差矣。世间妖怪之所以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四处作乱,只是因为他们是纯粹的妖怪,他们只遵循自己的妖性。微臣尚有半人之身,因此也遵循人性,所以微臣乃是一心一意守卫陛下,并且我还能利用妖的强大力量为陛下尽忠,昨夜之战便是明证。”
“好好好……”
“您若不信,大可以让阴阳师们镇住我的妖性!”
“好,召阴阳师。”
那帮阴阳师画了几张符,便开始镇住妖忌。这帮人没一个有自信,毕竟以前都是虚张声势,谁知这回遇上个真妖了。他们装着施法,妖忌也十分配合地倒地打滚装作十分痛苦,然后控制半灵飞出殿外。
天皇和法皇的表情顿时轻松喜悦起来,便宣旨升迁妖忌为从四位下左卫门督兼甲斐守。
妖忌本该高兴,然而一则深知甲斐乃贫瘠之地,传说中有金矿但从没见人挖到过;二则仍然担忧那妖怪的安危,虽然他始终不知道那妖怪的名字;最重要的,他要离开相处了十几年的幽子。
这天他来到佐藤府,义圣用明显带着嫉妒的神情迎接他。他直说要见幽子。幽子的母亲多年来已对妖忌的责任感和能力放心了,所以不再如往常一样阻拦。妖忌直说:“我升官了,而且被任命为甲斐守,这几天便要赴任地去。”
幽子听到升官立即眉开眼笑,听到离别却又马上蹙眉,但那可爱迷人之态丝毫不变。但这不是欣赏她美貌的时候。
义圣插话道:“大伯您不必担心,我做哥哥的一定会照顾好她。您安心在甲斐任职吧,我会马上把她嫁到公卿贵族家去的!”义圣一脸自以为抓住要害得意洋洋的神情。
“我希望你尊重她的意愿。”
“你那点小九九我全都知道!你放心,在你升到公卿之前,永远也别想娶我妹妹!”
“哥你说什么呢啊!”
“你闭嘴!”义圣转头又道,“你要是做成了这养女为妻的无耻行径,那才丢脸呢!我这是替您着想!
当时最得意的平家武士,也视公卿之位为遥不可及之梦,更何况这妖忌。
幽子急得哭了:“我今天就告诉你,去年我去过父亲出家时法皇赐他的寺院,当即就觉得这里与我有缘,那就是我今生注定的归宿!”
“等等!那座寺院你父亲临走前嘱咐我只有我才可以进去的……”
“兄上,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会嫁给公卿之家,我宁愿现在就于此寺出家!”
她早已出家的母亲听闻此语便开始诵念高兴地佛号,并真叫牛车要送自己女儿过去。义圣的脸变得像他父亲离家当日一样扭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妖忌面对这场冲突也语塞,但用一记耳光作为最好的回应。“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现在就砍了你!”
“送我最后一程吧。”幽子突然如她父亲当年一样说道,“不管您是否真有娶我的心思,我也只能再来世嫁给你了。你对我,真的很好。”说着便淌下泪来,样貌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当然,现在不是欣赏她美貌的时候。她的母亲竟丝毫不阻止她。
妖忌只能骑马送牛车前往那寺庙。到了那里,幽子坐下准备剪短头发(尼姑的剃度是剪发而非剃光)。她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披散在脑后,微微有些蜷曲,这正好构成了瀑布里的波浪。妖忌坐在她侧后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脸庞在黑发的映衬下更加白皙,透着一种健康的红润,不用傅粉便有一番风韵,然而此时也不是欣赏她美貌的时候。
她闭上双眼开始诵经。她的母亲却说道:“这样的好头发,剪了多可惜。我可没说允许你出家。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我相信妖忌就算做不到公卿也可以拥有正四位的官职。”
妖忌吃了一惊。幽子激动地睁大双眼看着母亲——她的双眼澄澈乌黑而明亮——之后又羞红了双颊,说道:“我可没说要嫁给妖忌。”
“我……我也没说要娶她。”
“想得美!她要是有了心仪之人,我就会顺从我女儿的意愿,你自己去娶个女妖怪吧!”
“那我祝你早日找到那天放走我的乌鸫时就注定的如意郎君!”
幽子又一次羞红了脸。
短暂沉默后三人皆大笑。幽子因笑眯起了双眼,煞是可爱。妖忌不免又回想起刚才所见,细细回想品味——现在才是好好欣赏她的美貌的时刻。
这就是佐藤幽子,一位正值妙龄的少女,面容姣好,身段窈窕,胸脯丰满,娇音悦耳。妖忌突然很想尽全力品味并守护她这时的美好。庭中那棵当年西行法师种下的樱树,这十几年来长得异常茂盛。如今又是一个春日,满树樱花全开,其幽雅之景,直叫那一山头的樱花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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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2 10:5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从此母女俩便定居在这寺内。妖忌原以为寺中有什么不祥,但始终不曾发现,这两人进来后也没用异样,所以只认为义清将这寺庙的纪念意义看得太重了。当天下午妖忌便回到佐藤府邸告知了义圣她们将要定居寺庙的消息,随后带着众家仆大摇大摆地把母女俩剩下在家的用品全部搬过去。那义圣只是气得坐在门前干瞪眼——全过程中妖忌手里都拿着楼观剑。
妖忌没打算明说这次升迁的意图,毕竟一个又兼左卫门督又兼任地方官的职位摆明了是让妖忌选择其一作为虚名,要么在京城里安心守卫天皇并放弃自己在地方上的力量,要么滚到深山里去,妖忌选择了后者——不用那妖怪宣告,他也相信世道将乱,在地方等个几年,用自己的头衔组织原先无法组织到的武士团,时机一到打着“勤王”的旗号进京便是;就算天下不乱,他也可以时常找借口上京,毕竟他还是放不下幽子。
妖忌最终到了任地。甲斐四周被群山环绕,其中便有富士山与妖怪之山这两座名山,且因为多山而导致河流湍急,山中古木参天,多是良材。最重要的是,甲斐盛产马匹。妖忌到任之后,却只见民生凋敝,于是下定决心先发展生产。他命人购先进的农具,选拔一些身强力壮的民众,将砍伐工具免费分发给他们命他们上山砍树,但严格限定他们砍伐的区域和数量;在离河流较远但供水充足、土地较肥沃的山区,妖忌命令民众领取农具,沿山势开凿梯田;他还组织当地的武士每季进山狩猎,又命令妇女多采集山中的蔬果。妖忌在保证当地够用的情况下与周围的令制国展开交易,所获利润除上缴朝廷外全部用于本地的发展;妖忌也积极地发挥自己的强项,缉捕盗贼,保护当地领主们的庄园,并且多次打退从妖怪山上下来劫掠的鬼和天狗。以上种种政策执行之后,妖忌渐渐获得了当地人的拥戴,并只用数年便积攒起一支实力不俗的武士团。
只是在这期间,妖忌一直很担心幽子,两人一直书信往来还不算,妖忌还时常偷懒回到京都探望——毕竟妖怪都有些飞升之术。妖忌这时对幽子的心态十分混乱,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帮助她,并且很乐意见到她。但妖忌时常刻意地否定自己心中有关“喜欢她”的念头,一直不愿对自己承认一些事情。而幽子对他的来信与造访一直很热情,这些举动让妖忌在回信和见面时打消了一切杂念,但派信使送信和离开那座寺庙后思绪却更加纠缠不清。
同时期内,义圣却一直沉醉于自己的功名利禄,因为母亲与妹妹已与他断绝往来,他也毫不顾忌,将多数祖产变卖,最后索性连那一座樱林中的祖宅也买了,把这些钱全部用于各处打点,天皇、法皇、藤原摄关家,他都跑了个遍。
久寿二年,义清的妻子因病去世。丧母之痛也许不会对走火入魔的义圣带来多大影响,但对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幽子,这却是莫大的打击。妖忌听闻后,用自己「二百由旬一斩」的符卡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一路杀回京都——这本是极速进攻用的符卡,所以真的是“杀回”。来到那寺庙,里头幽子一身尼姑打扮,正在母亲灵前诵经——书信送得再快,到达甲斐也要用去比安葬亡者更多的时间。妖忌只能说一句话:“对不起,我来晚了。”语气轻柔而沉稳。
幽子听见他来,停止了诵经,默默地站起走向妖忌。她只是低垂着眼睛,此刻没有流泪,但修长的睫毛似乎像挂满露珠的草芽一样凝重。她平静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妖忌喉中有千言万语想诉,包括安慰和来晚的辩解,但在这个寂静的时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已是仲秋,甲斐国正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这院子里的那棵大樱花树,早就掉光了叶子,显露出冬季才有的萧瑟凄凉之态。
沉默良久,幽子想走向妖忌,但步子却一直卡住迈不开。妖忌只感到屋里十分寒冷,自己已经被冻结在原地。倏然,幽子的哭声打破了沉寂,她也如解冻了一般倒了下去,抖掉了尼姑头巾,泻下那一头黑发;妖忌也因此解冻了,快步冲上前坐下抱住了她。最悲痛时的哭声,往往撕心裂肺,令人听不下去,但幽子的哭声却只有婉转的呜咽,或许是早已把哭的力气也用光了罢。妖忌像多年前那样抱紧了她,尽管他心里十分同情,或者说是疼爱,但他此时却根本哭不出来,他相信自己决不能哭泣,因为哭泣意味着他的心也倒下了,而他的心此刻正被另一颗心靠着。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妖忌终于对自己确信,自己的确喜欢着这个女子,就算会招来不解、嘲讽乃至谩骂,就算几十年后会有无尽的麻烦且难免很快就阴阳相隔,他也要娶这个人为妻。他被自己如此果决的念头吓住了,但随即到来的是从未有过的释然。不知过了多久,幽子已然睡着了,脸上仍有泪痕。妖忌把她抱回铺盖里,放下了帘子。他断定,自己此刻应当庄重一些,不能趁机干出违礼之事,遂来到屋外,关严了屋门。院中那棵巨樱繁密的枝桠间,宿鸟突然啁啾。
次日清晨,下了一阵霜。幽子醒来,疑惑着自己关于昨晚的经历是梦还是现实,打开了屋门。院中,妖忌正手持长剑作舞,这是一套舒缓的剑法,妖忌的一招一式都十分沉稳,这是幽子第一次见到妖忌充满武者风度的样子。幽子有些惊讶:“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不然还是梦么?”妖忌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又要分别一次了。”
这话说得妖忌颇不平静,一时间会不了什么话,只能表示认同。
“你可不可以稍微等一下?”
“怎么?”
“我要改名。”
妖忌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问道:“你要改什么名字?”
“这是我父亲西行的寺庙,所以,我想把苗字改成‘西行寺’。而且我更怀念自己小时候的名字。所以,从现在起,我就叫‘西行寺幽幽子’了。”
“同样是个悦耳的名字,我一样喜欢。”
幽幽子微微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对我想法的认同。”
“没有别的事了吗?”
“你就这么急着走么?”
“早点把那边的事弄清楚,我就回京定居,我宁愿永远替王家看门。”
“别这样。我不希望你为我付出太多,包括你的自由。”
“我乐意。”
“你快回去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
“那……我,我走了。”
幽幽子只是点头。
妖忌不甘地离开了寺庙,常常语失的他这次却一句话也难以多说。走出门时他终于忍不住回了头,却只看到幽幽子背对他走向屋里。妖忌闭上眼,转身,再睁开眼离开。他忍不住想知道,幽幽子是否是背对着他哭,但又马上劝自己打消多余的空想。
妖忌回甲斐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找义圣,只是多花了些时间打听到他的新住处。妖忌见他那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痛打了他一顿。义圣倒在地上,抽搐着问他:“你……见过我妹妹……了么?她……还好……吗?”
“至少她正为母亲难过。而且,她已改了苗字,与你断绝了兄妹关系。”
义圣躺着大哭起来,用抽搐的声音忏悔自己的罪孽。妖忌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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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2 10:58:06 | 显示全部楼层
⑨、
同样是在久寿二年,多灾多病的近卫天皇也归西了,鸟羽法皇钦点了后白河天皇继位。义圣在短暂的忏悔后立即恢复了旧日的本性,向新阵营献媚。众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兴趣,偏偏那位严苛刁钻的恶左府大人藤原赖长能慧眼识英,大力保举他。原来这藤原赖长生性风流,何况义圣清秀不逊于其父,所以恶左府大人未免动了些有违常理之兴致。义圣为求上位做出莫大牺牲,实在可悲、可恨又可叹。
次年,即保元元年,鸟羽院驾崩。那崇德上皇突然野心大作,打算争夺政权。藤原赖长与之合伙谋反,史称“保元之乱”。义圣此时紧随藤原赖长,也加入了谋反这一方——与其说是谋反,不如说是同等地位的竞争。天皇与上皇皆降诏天下,招募武士团帮助自己。
这时妖忌正成天忙着指挥开垦荒地,忽然得到了诏书,未免喜出望外,感叹“进京勤王”的时候终于到来,但马上又纠结于该加入哪一方阵营。妖忌虽然了解崇德上皇悲哀的经历,但自己又一向效忠于鸟羽法皇,理应要尊重鸟羽法皇的意图。最终,他声明了自己将加入后白河上皇一方,并组织当地武士。
在他热火朝天地准备进京之时,却来了一行脚僧要见他,妖忌本想让人将其喝出,但考虑到游僧的难处,还是决定见他后给点布施打发他。见了面才发现,此人竟是西行。十多年过去,西行被各地的阳光炙烤过、被各地的风雕刻过的脸早已除净秀美,只剩下沧桑和庄重,拥有一种佛像才有的庄严,以致妖忌认出他之后竟有些胆怯。两人没叙旧,因为西行开头便是让妖忌再仔细考虑支持天皇一事。
“我知道上皇在近卫帝即位时就因被欺骗而无缘院政,所以继续了被孤立于深宫的生活。他早知自己即位无望就该出家修福,而不是见缝插针地等待机会。这次就算他谋反,恐怕也难以获胜,他的悲惨生活将会继续。”
“你为何如此确信?”
“就支持双方的武士集团来看,天皇一边人数较多且多为年轻将领;就双方背后的运筹帷幄者看,天皇一边有个激进的狂人入道信西,而上皇一边只有一帮凡事以先例为重的公卿。”
“你现在确实成熟了一些,能经过思考做出决策。”
“老弟你可别拿出这种口吻啊!”
两人大笑。妖忌慢慢地拉下脸说道:“去年,你的妻子离世了。你的儿女反目,你的女儿改了苗字。你那儿子,为了升官什么事都干得出,你家的屋子都被他卖了。”
西行显现出一种不脱离平静的悲伤,慢慢地说道:“没想到修行这么多年,仍然遭受到这样的报应。”
“是你儿子自作孽才对。”
“我再虔诚一些,我儿也保得住了。”
“等打完这一仗,为你儿修建一所寺庙让他安心修行吧。我这木材管够,这几年我也攒了些积蓄。”
“如此则善莫大焉。”西行施礼答谢。
“其实我也有些私心……我打算替王家修整一些寺庙来图官的,不过这总比替王家杀人好些。”
“作为妖怪,你的觉悟不低啊。你早日出征吧。我打算组织一场法会来替亡妻祈福,这也要你帮忙啊。”
“没问题!我这就命人去惠林寺组织!”
妖忌下完命令,安顿好西行后就带领着二百骑的队伍全速出征。骑兵们个个手持缠藤长弓与太刀,身披铠甲,英姿飒爽;马匹皆膘肥体壮,乃国中层层选拔之良驹。领头的将军魂魄妖忌身着大铠,上缀有幽灵式样的家纹,腰间一左一右地佩着楼观与白楼,头顶一尺高处半灵紧随人身了,迎风抖动着飞行,一眼望去便觉得这是以一当十的猛士。
妖忌领军火速赶到京城。决战前夜,来到后白河帝的宫殿前待命。与他同时在场的就有平清盛、源义朝等名将,也是个个威武。妖忌在与他们的闲谈中得知,他们此战将与自己的父叔长辈兄弟刀兵相向。妖忌表现得很吃惊,他们却用沉重的微笑来回应。妖忌一开始认为他们疯了,但最终愿意相信他们这只是权宜之计,且最终在天皇面前邀功请赏后会救下自己的亲人。只是更令妖忌吃惊的是,他听到他们身边的随从在闲谈中说起:“上皇那边可有那西行法师的儿子,现在那小子做了恶左府的男宠,这回竟也好意思以武士身份出战,实在可笑!”
妖忌恍惚了许久,直到大家开始商量进攻之策时才被争论之声吵得清醒。源义朝提议夜袭,狂人信西表示赞同并大喊着引经据典表示这种做法的正确性,这让妖忌想起了一样很疯的宪康。
后白河帝沉思之后,允许了这种做法。随即,殿前诸将彼此分工,约定好各自攻哪个方向,便竞相出兵。妖忌领兵,一路杀退多支伏兵,才赶到南门,这里已经开战了。妖忌见战局胶着,便纵马而出,直杀到门前,用符卡杀退敌军。残兵退守并紧闭宫门,妖忌又用了一张符卡打在门上,竟然没能把门砸开——妖忌的符卡发射的只是剑气,与用刀砍无异,自然砸不开木门。妖忌自觉丢脸,一横心,竟直接摘掉弓和箭袋,拔出两把剑飞过宫墙进去厮杀。里头的人皆是肉身,自然抵不过剑气。有人找来木桩撞开门,看到妖忌身边有几十具尸体,皆沾满鲜血,而妖忌还对着面前的敌军大开杀戒,尽情施展自己最擅长的二刀流。
天刚破晓,此时崇德上皇和藤原赖长早已逃跑。北门那边,源义朝早得到获准,放火烧了宫殿。诸军会师,战斗在几个时辰之内便以天皇一方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而妖忌始终没有找到佐藤义圣。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突然觉得,自己大老远从甲斐赶了几天才赶来,等了半天,结果只用几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实在有些不甘。但他并没有加入焚烧藤原赖长宅邸的队伍去解恨。他只是抽空回到了西行之寺内,去见已阔别多月的西行寺幽幽子。
因为前夜不太平,所以上夜的老婆子都没敢睡,侍女们也都醒着——往常这些人早就睡了,妖忌都是直接飞到院里的。这些人见了妖忌浴血归来的威武而恐怖的形象,只能用大叫来应对。幽幽子整夜不敢睡,这时刚躺下,听到尖叫声又立即惊醒,随后有人禀报这是妖忌将军,她才放下心,只穿着缀着樱花图样的紫蓝色浴衣便出来迎接妖忌。
幽幽子因为一夜无眠,面带倦容,却令人十分爱怜。妖忌发了太多符卡,消耗了太多灵力,没有力气多说几句话,朝阳下,他的脸有些苍白,这还不是那种引入半灵后正常的苍白。妖忌渐渐觉得眼前越来越白,最终视线全成了纯白色,这时候,他就在幽幽子面前倒下了,魁梧的身躯落地令庭院震颤。倒下之后,他反而渐渐地恢复了意识,醒来只发现幽幽子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他见到幽幽子花容失色、惊魂初定的脸孔,不觉把自己的劳累忘记了一半,用自己感觉十分雄浑沉稳的声音说道:“我没事的。放心。”然而这声音实际上嘶哑而虚弱。
妖忌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相会,打仗,只是路上的插曲,花去的这么多的时间,换来这样的结局才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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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2 20:2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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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3 09:0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义圣最后在奈良被抓住,他护送的藤原赖长咬舌自尽。此时妖忌正在自己京都的旧宅里蒙头大睡。有些事他还是没敢做,到底武士出身的人学不会风雅。妖忌没能睡上多久,因为后白河帝要召见他并派了使者上门。妖忌想着这是邀功的时候,所以立即更衣洗脸赶到宫中去。
排了半天队才轮到他。世间传闻后白河帝生性狂诞,昨晚他只见到后白河帝庄重的一面,以为这不过是市井的无聊传言,现在他仍然没能看出来。后白河帝端坐在竹帘之后,冷冷地盯着他:“你就是甲斐守魂魄妖忌?”
“正是微臣。”
“你不是早在先帝年间就被镇伏了吗?为何昨夜今晨还能大作妖法?”
“臣为帮助陛下打败上皇不惜冒被人退治之险召回半灵使用妖法。”
“若你今后再次召出半灵,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回陛下,臣特请了阴阳师才能召回。”
“能召回的阴阳师,其法力应不在京中能镇伏的阴阳师之下,然而京中的阴阳师都表示没有替你做过法。”
“回陛下,是甲斐深山中隐居着的一些高人替臣做法。书中源氏公子得了疟疾,也是被山中无名老僧治好的。”
“一派胡言。”
“请陛下相信微臣之忠心。臣愿听从陛下一切命令。”
“一切命令似乎有些太残酷了,就算身为贵为天孙的天皇,朕也不能对一只强大的妖怪独断专行呢。我给你两个命令,你选其一执行,可否?只要你办到了,我就升你为殿上议政之人。”
“微臣过蒙拔擢,感激涕零。”
“别只看赏赐,朕还没说命令。”
“臣该死!”
“其一,方才在奈良捉到反贼党羽一名,乃是正四位兵部卿藤原朝臣佐藤义圣,朕命你两日后亲自处斩此人;其二,当今名僧西行法师有一女,名曰西行寺幽幽子,朕欲纳其为女御,命你负责其间全部仪式,佐藤义圣朕另命人处斩。你自选一个执行。”
妖忌一时如同被人打断脊骨浑身瘫痪一般,立乌帽子因渗出的汗水更加紧贴在额上。
“你难道要抗旨吗?!赶快做出选择!”后白河帝突然大怒。此举对于妖忌紧绷的神经又是一个冲击,他只感觉自己几乎要昏倒,但实际情况强迫他必须稳稳地低头坐着并清醒过来。妖忌侥幸地认为后白河尚未将他的底细完全查清,正在思索权宜之计,直到后白河又说了这番话:“想当初,你家亦是皇族,谁知三代之内便堕落成了妖怪,到了你,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曾与北面武士佐藤义清、左卫门尉佐藤宪康尽情毁谤朝廷,现在却一心想来升官发财,你的人性恐怕早就被妖性吞噬了吧?”
“佐藤宪康是被朝廷杀死的?”
“别妄想言其他。不过这个老穷鬼确实是自己病死的。”
妖忌此刻的精力全部集中在抑制自己的眼泪上,他不想被这个冷酷的天皇看扁。“所以您现在要把臣与义清一同坑害是吧?”
“哈哈哈……‘坑害’这个词太过头了,这是你们应得的惩罚。”
“只是毁谤朝廷,恐怕罪不至此吧。”
“看来你丝毫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事呢。不过你也没用权力知道。赶快做出选择。”
“我选其一!请允许我处斩佐藤义圣。”妖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回答。他想起西行曾说过的,自己用十几年修行也没能逃掉报应,世人都道,犯下滔天大罪者,只要肯诵一声佛号,也能得到神佛的原谅。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何义清当年会那般坚决地出家。他感到恐慌,并不是因为害怕无法与这位高僧解释斩他儿子之事,而是他发现自己竟开始不信任这位朋友。妖忌又将这种不信任的恐慌归结为后白河的阴谋,于是又生出一种气愤。各种情绪在他脑子里混成了一团。
“难为爱卿了。你既已接旨,朕便拔擢你为正四位兵部卿兼三河守,名可列于仙籍。”
“臣……领旨……”妖忌拜伏,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只能低头转身离去。
在行刑前,义圣被软禁在平时的居所。妖忌没有胆量去探望幽幽子,反而有胆量去看义圣。义圣拒绝见他,但他没有权力这样做。妖忌见了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这就是你现在遭的报应!”
“这我早就认了。不过,有些话,我不说,就再没机会讲了。”
“有屁快放!”
“您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热衷于官位?我岂是那种鸢飞戾天者?我只是,想超越您……”
“你觉得这时候拍马屁有什么意义?”
“……以及走出家父给我带来的阴影。”
妖忌瞪大了双眼。
“他当年干过些不干净的事,结果找了个借口自己出家了。我想我只有成为全日本第一的武士,才能让世人都不看轻我,才能摆脱他给我带来的阴影。原先我只是恨他抛弃家母与妹妹,后来院北面那帮……院北面那群混蛋,从来都是私下讲这些,我要是早一点听到,早做好打算,现在也不会走投无路。至于嫁妹,只是我谋官的一小着而已。至于家父的事,我还是不说了,免得毁掉他西行高僧的美名,也免得你与他反目。不过,请您告诉他,我永远尊他为我的父上。”
妖忌仍一言不发。
“您请回。我想我说出了心中的遗憾,这样我就不会变成怨灵了吧。”
妖忌不作回答就默默走了,而且也毫无哭的欲望。这几日妖忌不曾合眼,只是默默地诵经。他忽然想到,那藤原赖长也是个死脑筋的人,也是个想超越所有人的人,或许这才是他与义圣投缘的原因吧?所谓污秽的交往是世人的诽谤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妖忌才开始有眼泪。
终于捱到行刑那天。那日尚是七月,天气炎热,但处刑的山谷里却沧沧凉凉,隐隐的寒意直侵肌骨,佐藤义圣身着白绢直裰,歪坐在地,始终不出一言,只是哭。妖忌艰难地举起刀,大骂他:“你这没骨气的,还哭什么?赶快诵佛号,说不定还能去极乐世界!”义圣啜泣着坐正,开始诵念。妖忌高举刀的手不知何时酸胀了,半不自觉地落下,正好击在义圣的颈上。人头落地的一刹那,妖忌也摔倒在地上,发出了连幽灵鬼怪都不忍心听的凄惨的哭号。巧合的是,这天,在甲斐和西行之寺诵经的西行与幽幽子,手中的念珠都掉在地上过。幽幽子的念珠落地,是因为早已哭得半死的妖忌最终壮着胆子向幽幽子告知了义圣的死讯。而西行的念珠落地,不可不认为这是神佛的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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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3 15:02:42 | 显示全部楼层
花鸟风月居士 发表于 2014-7-13 09:03
十、义圣最后在奈良被抓住,他护送的藤原赖长咬舌自尽。此时妖忌正在自己京都的旧宅里蒙头大睡。有些事他还 ...

话说贴吧上的啥时更啊

点评

等晚上吧……接下来就是乱世了,要把事情都整理清楚  发表于 2014-7-13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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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3 16:3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妖忌又一次昏倒在幽幽子的庭院里。那些原本责怪他无情的侍女见他如此哀恸,不免也软了心。幽幽子对自己的兄长多少还有一些眷念,但现在她也无心哀悼兄长,她的当务之急是让眼前这个武士清醒过来。过了半晌,妖忌才回过神来,半灵也恢复了一些活力,开始慢悠悠地飘动。妖忌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幽幽子满是泪痕的脸。“虽然兄上死去,我也很难过,但,我不想你也因此离去。”这话真是莫大的安慰。妖忌邀请幽幽子一同修书给西行通知这些事并安慰他,但幽幽子拒绝了。妖忌没过问原因,便自己回府写了起来。
快马加鞭送信至甲斐,在惠林寺打坐的西行接过这信顿时哭倒在地,之后才将信递给僧众看。妖忌对整个过程平静的叙述令僧众痛骂其无情无义,但他们看到结尾处妖忌的道歉时,也不免对其怜悯。不知是谁终于嗅出墨迹有些不同——原来这信全是用血写的,血露置久了,变为了接近黑的深红色,在比较昏暗的室内与普通墨迹无异。西行忍悲回信,也劝了妖忌要爱惜自己的性命。这父女俩果然都有慈悲之心。妖忌邀幽幽子作书未成,又害怕自己的歉意不够,竟想出这种办法,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不知过了多久,天皇派的武士们才全部从斩杀亲友的阴影中走出,接受了新官职。某日,后白河帝举办宴会,邀请各位殿上人参加。妖忌身着新裁的山吹茶色丝绸礼袍,白发乌冠,沉稳地坐在官员之中,迥然异于众人。
后白河帝命人卷起帘子,高声说道:“朕理解你们斩杀亲友的痛苦。但这是朕看清你们忠心的难得的机会。你们做得出色,朕也给了你们应有的赏赐。朕作为新一代的明君,今日特命乐官安慰大家。奏乐作歌!”
一时间丝竹管弦大作,白拍子们高声唱起欢快的今样,表达的竟是人生如游戏之理。天皇把斩杀亲友视作儿戏,在场的武士皆满腔悲愤,包括妖忌。但妖忌并未因此认定后白河是一个狂人,因为自古就有“万乘之君无至亲”之语,或许他只是把这种道理推己及人罢了。
宴会结束后,一位身材同样高大的殿上人叫住了他,此人即是大名鼎鼎的播磨守兼大宰大贰平清盛。妖忌没想到这位名望颇高的贵族会主动对他打招呼。
“您就是魂魄朝臣妖忌么?当初我也在院北面时便听说过您了!”他虽然官位不低,但为人热忱,不像某些个子小还撅着下巴待人的公卿。
“不敢当,鄙人不过是一介半人半灵罢了,忝居殿上之位,领奉养身罢了。”
“您过谦了。您与西行法师可是好友?”
“颇有往来。”
“我跟他曾也挺熟的,现在多年未见了。您在白河殿前英勇的表现实在令人敬佩。”
“杀戮而已,不值得一敬。倒是您如今身居大宰大贰之职,引进宋国的优良物品,这对国家十分有益,值得赞颂。”
“你也支持对宋国贸易么?”
“实不相瞒,某喜好在各处私市挑拣优良的宋货,如今不少贸易因为您才能名正言顺,这确实应当感谢您。”
“您既然支持我,希望您能在这些方面与我合作。”
“荣幸之至。”
妖忌拜别的了清盛,回到府中换了一身素服,前往西行之寺。今天正逢义圣的七七,幽幽子为亡兄诵了一天经,见到妖忌时,脸上有些苍白,只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妖忌这时才向她说了自己晋升一事。幽幽子对此感到高兴,但看到妖忌特地穿了旧日素服前来,又感叹他如此考虑周到,十分安慰。妖忌如今安心住在京中,两人几乎每日一会,所聊不过每日琐事,时常不超过半个时辰,但两人都觉得这样饶有趣味。妖忌叙完家常,离去前突然想起了刚刚认识的清盛:“我今日新认识一位殿上人,名曰平清盛。”
“啊拉,他呀,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呢。”幽幽子有些惊讶地回答道。
“噢,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了呢。”
次日,面圣完毕之后,妖忌紧随清盛而行,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红袍的官员,看起来地位不高,他见了清盛,眼中略有怒色。
“哟,义朝,很高兴在此遇到你。”原来此人就是斩杀自己父亲却只得到左马头之职的源义朝。
义朝没有回答清盛。周围的公卿开始谈起他不甚光彩的经历,虽是窃窃私语,但明显是要让他听到。义朝气不过,大步离开了。
“他有些可怜。”妖忌说道。
“不,他只是心太急却又找不到机会。”
当晚,清盛邀请妖忌到自己府上一聚。席间,妖忌才明白,清盛此时的节节高,靠的是与狂人信西合作,这种合作其实就是相互利用,但清盛要冒着被信西榨干的危险;同时,清盛也在跟另一个狂人——后白河帝博弈。
“您还真是敢冒险啊。”
“您知道双六么?”
“当然知道。”
“好,我们先来一局!”清盛随即命人端来玩双六的器具,摆开一局。
“您知道双六最吸引我的在什么地方吗?”
“愿闻其详。”
清盛用筒掷出两枚骰子,按点数移动了棋子,悠然地说道:“双六这游戏最迷人之处,就在于无论你的棋子走得有多烂,你都有机会翻盘,只要你能把两颗骰子掷出个好点数。而且不到最后,根本无法断言谁胜谁负。”
“您这话真是意味深长。”
“哈哈哈哈,庄子有言:‘道在屎溺。’”
“敢问殿下今年贵庚,竟有如此感悟。”
“我今年三十有八。”
“巧得很,某与您同岁。”
“您诞于几月?”
“正月。”
“那您还年长于我了。只是您看起来竟如此年轻。”
“到底是妖怪。您不会介意这点吧?”
“我当年对神舆射过一箭,一直都不怕报应。虽然你确实是个妖怪,但未必就会害我。”
“您这般豁达,实属难得。”
“哈哈哈,来看看我掷了几点,啊呀,一、二、三、四、五、六、七,不好意思,这局我赢了!”
“看来您的确有不同于常人的幸运。”
清盛只用了一阵笑声回答妖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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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3 16:3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次日妖忌前去探望幽幽子,说起昨晚与清盛的相会,只认为清盛是个爽朗而豁达的人,暂时看不出厉害在何处。
“他原本跟你一样是待在乡下的武士,现在做的官级别跟你一样高,而且他只是普通的人类,这难道还不厉害吗?”幽幽子笑着答道。
“这话我虽然不爱听,但我确实是只凭自己身为妖怪的武力走到如今的位子上的。”
“别沮丧呀,至少我觉得你已经很强了。”
“当真?”
“嗯……差不多吧。”
“这算是什么回应?”
“你自己猜吧。话说你至今都没去任地一趟真的没事吗?”
“三河乃是鱼米之乡,不像甲斐那么贫瘠。”
“三河产鱼?”
“为什么注意到了这个……嗯三河主要产的是海鱼。”
“鲜美的海味光是听就让人欲罢不能呢,这么好的地方你应该早点去才对。”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不要这样直白……你反正飞得那么快,以后多带些给我尝鲜也不错。”
“你看你,从小就贪吃,都这么大了,这毛病还不改?”
“我吃这么多也不如别人家的女儿那样有丰腴之美,所以还要接着努力啊。”
妖忌忍不住偷笑,说道:“在妖怪的审美里,可不是胖了才美。反正你平常也见不到什么人。故山林樱皆失色,只因先赏寺中花。”
幽幽子一下羞红了脸:“说什么呢你……”
“我想起院中那樱春时的景色,突然想作一歌而已。”妖忌咧着嘴回道。
幽幽子羞得一下不知该说什么话,只能一掌拍在妖忌肩上,但娇羞的笑容是那么可爱。这时的她已经二十出头了,在平安朝,已是身为人母的年纪,但幽幽子仍如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一般。或许是因为这寺乃是风水宝地,能养人容颜也未可知。
妖忌终于决定动身前往任地。到达三河国府后,带几个随从绕远去了趟甲斐。赶到惠林寺时,僧人告知西行法师在得知儿子的死讯后开坛为之祈福,之后便离去了,只留下一首歌:珍重百载长生体,有缘自可再相逢。妖忌有些愧疚自己只顾着留在京中陪伴幽幽子,但随从们机智地劝他这样做让西行法师少担忧女儿一些亦是好事。
甲斐的新任国司沿用了妖忌的旧政,百姓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应对山上下来的妖怪,妖忌遂向朝廷举荐了自己的族弟,魂魄妖弘(こぱく の おにひろ)。妖弘一直安居于乡中,此次获封了甲斐介。
三河靠海,所以妖忌早已与清盛商量好。清盛在大宰府与宋国的贸易产品,可运抵三河,再由三河转与东国内陆进行交易,以此获利。因此妖忌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即是修整港口。妖忌之后甚至还同东北的土皇帝——奥州藤原氏展开贸易,收获颇丰。妖忌将大部分收益转给清盛,只留下一部分足够自己和幽幽子宽裕生活的钱财——义圣死后,幽幽子原本可从朝廷获得的供给也中断了。妖忌之后才找机会要回了这笔供给,这是后话。
此时,平氏凭借强大的武力与财力在朝中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实力。相比之下,源氏的人就显得有些落寞——当初与妖忌共同作战过的源赖政在保元之乱中为天皇英勇奋战但未蒙任何恩赏,而义朝则悲惨得多,痛斩亲父,如今却只能守着皇家的马厩。
几月后,港口修整的差不多了,与周围令制国的贸易也逐渐稳定,妖忌遂回了兵部省,并在次日进宫面圣。面圣结束后,妖忌退将出来,不巧又迎面遇到了源义朝。这回没有清盛在场,但他不知义朝对他是否有恨意,所以不免有些紧张。两人客套地互相行礼便各行各路了。义朝面圣未果,只得悻悻而出,妖忌心情舒畅,遂走得慢,不巧竟被义朝赶上。
“真不巧,又遇到了妖忌大人。”
“是的,义朝大人。”
“您也算功勋卓著了,如今为何屈居于平清盛麾下,替他搜刮钱财?”
“只是因为他能够与宋国贸易罢了。不过,何谓‘替他搜刮’?”
“您贸易得到的分成,未免也太少了一点。他得到的财产足以贿赂天皇,谁知道害死了多少百姓。”
“真正把货品从宋国人手中买下的是他,我只是转销至内陆去罢了。还有就是,只要真的参加过贸易您就会知道,买卖往来中积累的财富难以胜计。”
义朝只得恨恨地加大步子离去,妖忌这才确信清盛那天说过的话,义朝输就输在他不会掌握机会。虽然深谙这一点,但此次不期而遇还是让他觉得不快。
妖忌这次赴任比较认真,没有偷跑回京都,所以自然马上赶去见幽幽子了。幽幽子像此前一样很热情地接待他,并问起他在任地的情况。这倒让他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些。
“我只是四处做生意罢了。如今正派人联系东北的奥州藤原氏。”
“我们藤原家原来在东北也有分支吗?”
“这家人乃趋炎附势之徒而已,早年愣是自己改氏为藤原以求高攀,如今攀得不高,却靠与虾夷地的人做生意发了一大笔横财。所以我才联络他的。”
“噢。其实,以你如今的样子,我很怕你走到我哥哥的那条路上去。”
“你放心吧,我挣得的钱财基本全给了平清盛,他要跟着信西入道改变世道,那我就帮个忙吧,只留了供给你和保障我自己生活的钱财。我与清盛合作并不是图加入公卿之列,只是希望他真能把这世道改变了,我也能活得轻松些。你也能过得更好一点。”
“那样就好……诶,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才想把官做大的么?”
“可以说,是的。我做的官越大,你过得也能越好。”
“其实仔细想来,你对我真的很好,从我还很小时起,你就一直挺关心我的。”幽幽子微微地笑着。
“其实也没什么吧,都是出于承诺。以前是向你父亲许诺照顾好你,现在是对自己许诺要照顾好你。”
“对自己许诺?”
“是的。当初天皇陛下让我两个命令任选其一执行,一个是斩杀义圣,另一个是让我负责迎你做女御的仪式。”
“啊……早知如此,你还不如让我去做他的妃子。”
“我怎么舍得呢……”听到这话幽幽子显得有些惊讶,妖忌马上改口,“听说他是个很疯癫的人,谁知道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你这样优秀的女子,非得做了中宫才合适呢。”
“我哪有当皇后的命啊。”幽幽子有些愧疚,又有些害羞,不知所措,神色也凝重起来。妖忌自觉语失,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挽回,索性大胆地说道:
“请你相信,我向自己许诺,此生要尽我所能,好好待你一人,即使你先我而老,先我而去,我也要让你此生幸福美满。”
“所以,你的意思是……”幽幽子已不再是害羞,而是有些惊恐,用自己澄澈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妖忌。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妖忌狠下心,把心中的话和盘托出。
“是这样啊……”幽幽子竟哭了起来。妖忌以为这是喜极而泣,但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幽幽子渐渐哭出了声,抽噎着说道:“你……不可以这样欺负我……”
妖忌有些震惊:“我……我没有想欺负你啊……”
幽幽子稍微克制住,几乎用尽全力地回答道:“你不要以为我失去了母亲与兄长、父亲又不知在哪云游就可以恣意地蹂躏我!”随后便是更加猛烈地哭泣,侍女们见此场景慌作一团,彼此窃窃私语以目示意。妖忌则呆坐在幽幽子对面,思绪极度混乱。
幽幽子再一次率先开了腔:“我想,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这一次她几乎止住了眼泪。
“对不起,打扰了。”妖忌竟只说了这句话,便缓缓地站起离开,尽力表现得坚决一些。《竹取物语》中管求爱失败还死缠滥打的行为叫“扔钵”,妖忌极其厌恶这种行为,然而真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明白要保住这样的风度有多么难。
直到远离院子,妖忌都未能听到意想中的哭声。他回去的步伐比下朝时的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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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4 01:2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3726737 于 2014-7-14 01:29 编辑

如果是關於魂魄妖忌的考據的話,可以參考一下有關西行法師的反魂之術,據說那也是造人一詞最早的出處。

故事出自《撰集抄》一書卷五第十五話,中文翻譯如下http://www.douban.com/note/42617997/

個人認為有關魂魄妖忌的原設神主就是參考該典故,如果熟知妖妖夢的人物設定,應該可以從故事中得到許多和原設的共鳴。(想想那個"忌"字,西行法師的初次造人是以失敗告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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