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okinomania 于 2014-6-8 20:03 编辑
在文明系统——03：伟大巫女的死亡体验
这种怪病在巫女看来，同风湿很像，但比风湿痛苦百倍，且并非是因潮湿而发病。关节，肌肉，甚至连皮肤都无处不痛。就像将铅棒硬生生地镶进骨肉之中再接着搅拌一样。周期一到，前任神职者就会痛不欲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搅拌她的神经。 这一天恐怕是最后一次了。二十二岁，自十九岁开始这种怪病便夺去了自己的工作能力，异变的解决也要靠其他人之手来完成。发病频率从一个月一次变成了二十五天一次，接着是二十二天一次，如此递减，直到现在的两天一次。老友们倒是常来探望自己。魔法使、亡灵、妖怪，无论是谁都无从医治自己的疾病。 病痛最后，妖怪贤者那儿来了一道喜讯——一个由神秘所管理的国家即将诞生。届时，全世界的神秘都会迎来空前绝后的合作时代。话虽如此，神秘到底要怎么管理一个国家，这点妖怪贤者什么也没提。 不过算了，国家这个概念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一代巫女恐怕是最短命的吧。她自己想。短到无法再参与到以往热衷的事物当中，无法拥有对未来的期望——也就是梦想。如此一来，自己反倒无比羡慕起妖怪来。 窗外就是春日的晴空，随着那里渗入的空气的流动，疼痛翻江倒海而来，这次的痛苦到达了极限。 “好痛”，这就是她心里能想到的唯一的话。这时的脑海中除了痛苦便空无一物，对美好记忆的追忆和对往昔的恋恋不舍都被这股疼痛所占据。 所有的疼痛都一齐冲向头顶，切割那摇摇欲坠的神经。 就像剪刀麻利地斩断一根棉线一样，自己的过去也被命运女神的剪刀嚓的一声一刀两断。 啪。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连眼中的金星都消失掉，呼吸停止，心脏停摆。 一片黑暗。
“你终于死了呢。”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仿佛是个女孩；那个声音有一种魔力，似乎万物都要屈从于她。 巫女呆在自己的尸体前，那具尸体全身的肌肉扭成一团，眼球暴突，舌头伸着，口水流满榻榻米；双手保持着乱抓的姿势搁在侧起的身旁，双腿也保持着方才挣扎时乱踢的架势，胡乱盘在掀起的被子旁。苍白的皮肤下是因抽筋而暴起的血管，就像浮雕一样刻在皮肤上。过不了一会儿，这些脉络就会随着血压的消失而回归皮肤。 尸体躺在这间只有一扇窗户的房间中，仿佛被放置在某个早已准备好的棺木之中。只不过是临死前被丢到这儿的。如此丑陋，这种下场怎么想都不应归神职者所有。 “这是我的尸体？”巫女说。 “你已经解脱了，从这种痛苦里面。 “你的灵魂会流向三途川，再过不久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没问题吧？”那声音说。 “您到底是谁？” “我是可以给你第二次生命的人，我的权力大于地狱的一切，所以没有人能限制我给你的自由，也不会像仙人那样受到鬼神的追杀。怎么样，足够诱人吧？”那声音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戏谑。 第二次生命，这种时候岂不是早早去阎王那儿报道比较好？我问心无愧。 “可万一您给我的还是正在发病的身体该怎么办？”巫女问。 “我能保证给你一个足够健康强壮的身体，甚至比最健康的人类还要健康。” “好吧，既然是交易的话，条件是什么？” 凡是交易就必定有条件，常年与各路妖魔鬼怪打交道，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条件吗？就是你得服务于我。换言之，因为我是至高的存在，我交代的任何任务你都必须完成。除此之外，你有大把时间去追逐你的梦想。我给你的寿命足够与任何妖怪相提并论。” 我有大把时间去追逐梦想？好啊，再好不过了。虽然她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似乎钉在了她的心坎上，她觉得自己完全能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因为她不会撒谎。她的语言不可违抗，这点从谈话一开始巫女就了然于心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是整个日本收到信仰最多的神明，我的雇员已经多得数不清了。成为百万人之中，甚至百万神明之中出类拔萃的家伙，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原来是这样。这下这个声音的如此威压就有了来由。 凡是神职人员，都必须服从的大神。 “你要成为现人神，只有拥有了神格，你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信仰收集者。并且，奇迹是只有神明才能拥有的力量，有了那个，凡俗之世中便不再会有难得倒你的事了。 “而代价是，你必须为我收集足够的信仰。我的信仰在人类意识筑起境界的今天必定会日渐式微，而你的任务就是在必要的时间夺回我的信仰。不只是为了我，还为了这个星球上的一切。 “想想看，你难道不是深爱着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吗？” 巫女想起来了，从最初降身，到哺育她的幻想乡，再到自己的一切际遇，妖怪、人、魔法使、亡灵、魔界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漂亮。如此漂亮的世界没有理由不去珍惜。 而且，自己也想看看那个国家到底是什么。 “日本走上了恶劣的道路，也将为此尝到惨痛的教训。我无法再领导它了，因为我不能建设一个错误的国度。我终止了同这个国家的一切对话，而连接我和整个世界的交接点，只有你一个。今后的某一天，我将举起大旗，重又回到这个国家。那时，我希望你能从人类的手中将它夺回来。 “那时的工作将会极度危险。不过，在此之前你有一个世纪多的时间可以充分享受自己的自由。” 充分享受自己的自由。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就能恣意妄为了么？ “不过，你必须离开幻想乡，从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他们即将成为我的绊脚石，我不能让你去帮助他们。 “抛弃过去的一切。记住，是过去的一切。这种条件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结界之外还有一片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广阔天地。那里的世界有足够多的梦想和乐趣去发掘，不是吗？” 这个国家发生什么，与我何干？没有人会动摇大结界，没有人能夺走幻想乡……但这个神明不一样，她可以轻易摧垮巫女的一切。她能感觉到。 “你还有十秒种的时间。”那个声音说。 “十。” 十秒钟时间，这算什么？ “九。” 抛弃过去，这种生活又有什么可取之处？ “八。” 世界的广阔到底是什么？从小被封闭在此，甚至连某些人口中的海也没见过。 “七。” 海？海里又有些什么呢？海神？丰玉姬？ “六。” 绊脚石，到底是怎么样的绊脚石？真的有那么致命么？ “五。” 梦想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如果死在这里…… “四。” 没错，我不想死。 “三。” 她此时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想死。 “二。” “我同意。” 巫女做出了自己的回答。经过似乎漫长如几千年的八秒钟，她做出了选择。 此时，她并不知道后面究竟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她。但总算，不用去死了。 “这才对嘛。我需要生存意志强烈的人，这样才有办法创造权力意志。你合格了，入选者。恭喜，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一道光出现在她眼前，那光越来越亮，直至闭上眼也避无可避的程度。自己的身体，尽管没有人形，还是不断地被往回拉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连手都没有，只是一团烟雾状的东西。这东西就是幽灵。 不断地往回退去，直达自己的躯壳。但那再也不是脆弱的人类躯壳了。若以人类哲学的话来解释，应当是超人（Over m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