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一闪,那受了致命伤的两具躯体便各自向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瞬间完成。 
借助着黑幕的力量,一下子恢复伤口的黑长裙女仆把手一抬,数千把飞刀形的弹幕就凝在半空,脚下一踢,向后飞去的她灵敏的以一把座椅为落脚点,抓住椅背,脚下的地面已然多出十数把更长更大的长剑形弹幕。 
红魔馆馆主则翅膀一扑,那小巧的身体向后撤去,双手一抓,手上便多出了十数把尖锐的飞镖,那菱形细长的东西闪着血红色的灵力光辉,一看便是将力量瞬间高度聚集的高级攻击技巧,而且那不是弹幕,那是高密度到近乎实体化的射击武器。 
与此同时,吸血鬼馆主也脚下一点,背后那对翅膀横向铺开,再一收拢,她的背后已多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五点星形法阵,密集的圆圈按各自规律排列,全部闪着红之又红的色彩,这则是纯粹的弹幕攻击,并非是力量而是以数量压迫对手。 
不消片刻,两方的弹幕同时出击,数千的飞刀与那数十个法阵击发出的上百蝙蝠形弹幕对撞一起,扫向脚下的长剑则被飞镖纷纷钉住,一时间火花四溅,噼啪乱响,闪光连连,而两人却毫不避讳,共同向对面冲了上去。 
只见那黑长裙女仆娴熟的抬起腿向裙下一扫,绑在腿上的飞刀便飞快打出,却都被馆主闪避开来,纯银的飞刀对吸血鬼有很强的杀伤力,那馆主对此很是小心,瞬息之间,她的尖爪已经伸到了女仆的眼前。 
银光一闪,攥在女仆手中的两把小刀便骤然增大,变成了几乎与她半人等高的长尖铳剑,横向一挡,吸血鬼的攻击也化解开来。 
刷的一声,那女仆扫了几刀,腾出手来打了个响指,啪的一下,那些尚在飞行或是被撞在地却还未停止旋转的弹幕,飞刀便纷纷调转方向,从四面八方朝吸血鬼馆主的背后聚集而来,一同攻击。 
馆主则是不慌不忙,停在半空中的她又一扑翅,那穿着粉白浅色睡衣的,甚至有些滑稽的孩童身影便消失不见,以我用眼睛也只是勉强跟得上的速度一下动到了女仆身旁,又是一抓朝她袭去。 
这次,那女仆躲闪不及,被一抓打中后迅速跳开,馆主也没有追击,而是就此跳开,两人与正中交手,过了一回合各自脚下一稳,踩着那张巨大餐桌的两端敌视而立,鲜血也从两边扩散开来,给原本白色的餐布染上了一道亮红。 
而这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完成。 
我握着手里的剑,嘴巴却张得极大,吸血鬼妹妹虽然不如我夸张,却也是一副惊叹到颜艺的表情,这样的战斗,这样的肉搏,和我与她在森林里那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要我做个比喻,就像是孩童的小打小闹与大人间的殊死搏斗,完全不能相比。 
“姐姐大人!” 
那吸血鬼妹妹惊恐的叫喊着,我随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那馆主的身体不知何时已被几把银色的实体飞刀刺中,血流不止,而女仆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脸被轰掉了一般,四肢已经被剥得骨肉可见,就好像被野兽撕咬那般血腥,残忍。 
两人都流着鲜血,站在那对立的两面,唯有那淡漠的神情和有条不紊的呼吸昭示着这表象下的真实,‘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真实。 
而对此,我完完全全不能理解,陷入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当中。 
“怎么……会是这样…” 
老实说我对吸血鬼的宿命和她们的家事以及突然出现的黑幕都有心理准备,但就是这种现象,这种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现象我无法理解,假若说女仆施展出的是黑幕‘到达真实的力量’做出了瞬间完成的效果,那…那个馆主的力量到底是…… 
我完全没有看到她们两个出招,而这不是力量差距,再大的力量差距我相信我也能觉察到其变化,但那完完全全就是毫无感觉,就好似时间…… 
时间…… 
时间…… 
…… …… 
该不会…… 
“喂!这种情况……芙兰,你姐姐的能力效果到底是……” 
“妖梦姐姐,姐姐大人她……” 
“我的能力,就让我自己解释一下吧。” 
馆主听到了我的问题,她站在桌上,侧过头来,额头流下的血滴过了半边面颊,她却无所谓的笑着对我说道。 
“‘命运’程度的能力,直观来说,就是影响时间。” 
时间……就和咲夜小姐一样,停止时间吗? 
“咲夜可以操控时间的流速或使其停下,我则是可以看到未来必定发生的一切,并以我个人之力加以改变,而且还能潜伏在时间之中前进。” 
前进? 
“没错,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未来,只有我一个人能脱离轨道,进行干涉的时间,是我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人的‘未来’,简而言之,我能在时间中改变必然发生的一切,虽然这机会只有几秒不到,但是,足够了。” 
干涉时间和真实的……‘命运’的能力吗…… 
“如你所见,这场战斗并不是你们能掺入进来的,妖梦,带着芙兰给我滚出去。” 
“如果,在下说不呢?” 
我亮出了楼观剑,表示拒绝,这并非对她的无礼不满,现在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如此接近黑幕了,只要有战胜黑幕的机会,谁的话我都不听,谁挡着我我就斩了谁,没有什么比解决黑幕更重要了。 
“没错!姐姐大人!我也是!” 
吸血鬼妹妹把手一摆,一道火红的灵力便在她手中聚集,化成剑形,那正是她曾施展过的武器,火焰之剑,莱瓦汀。 
“怎么能让姐姐大人一个人和黑幕战斗!我和妖梦姐姐都来帮忙!” 
“是。” 
“!” 
“…… ……” 
馆主愤怒的瞪着我,尤其是我,咬牙切齿的瞪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把我先生吞活剥了一样,我虽然不理解不过也不会怕,只得握紧了剑直视着她。 
 
 
 
 
 
“真是可爱的妹妹,与忠实的朋友呢。” 
“!” 
馆主回过头去,那黑长裙女仆突然抓着双剑,赞许的拍起手来。 
“过了这么多年,这种组合还是长盛不衰,真是……让人怀念啊,不是吗?” 
“你……”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那声音逐渐低沉下来,但馆主,馆主妹妹,也包括我在内,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令人惊诧的神色。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所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意外,面前的黑长裙女仆依然是那样,然而,她的力量气息却已大不相同。 
在一瞬间,那感觉便让我记起…… 
漆黑 
恐怖 
绝望 
噩梦 
迷茫 
困境 
死亡 
明明是在烛火通明的红魔馆正厅,明明身处于这样的战场,我却仿佛着了魔一般,幻觉一丝一丝,如同蜘蛛织出的细线一般条缕分明,细密繁杂,好似黑色的砖块坠落在光芒的天堂。 
而且这个感觉,正是我初次来到红魔馆内时,那妹妹手上那个混沌,邪恶,黑暗得深邃不见底的力量气息。 
与其他泛化的气息不同,这个……才是我所感觉的,完全的,而且是真正的…… 
“黑幕。” 
那妹妹用手,并非用剑,而是用手直接指着那家伙,近乎绝望的愤怒尖叫着。 
“就是你!你!你!” 
我不明白她看到了什么,但面对这样的气息,不论是任何的人,不论是经历了任何的事,都会像问道这世间最大最辛辣和最恶臭的气味一样立刻有所反应,而感到力量气息的我们,就好似那样。 
“啊啊啊啊啊!去死吧!你这魔鬼!” 
那妹妹抄起火焰长剑,愤怒的使出全力向下劈去,然而,仅下一刻,就好像是被什么人从身后抓住似的,倒着头向后仰去,被狠狠摔在地上,鲜血直流。 
那胸口不知何时,又多出了数把银色铳剑,就好似那个时候一样,铳剑贯穿了胸口,即使是那吸血鬼妹妹也疼得大叫出来,然而即使如此,她也还未松开手中的剑。 
但正是这一动作,却让我看清了那一事实,借着火焰剑的亮光,隐藏在吸血鬼妹妹身体倒影里的人影也逐渐清晰。 
那家伙个子非常高大,几乎有两米之高,穿着怪异的装束,头上有三角形的平头盔,背后好像还背着氧气筒一类的东西,虽然几乎无法辨认身份,但我还是一下想到,这个…… 
这个家伙…… 
“这个是……” 
那妹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扭过手去想要用火剑攻击,无奈她被打在半空之中难以挪动身体,胸口的银剑又限制了她的行动,仅差一秒之内,那人影便占足先机,抬起脚来一顿猛踢最后双脚一踩,力重的踢打甚至连刺入胸口的银剑也纷纷踢断,那妹妹也惨叫一声,双手一松,火焰长剑便和她自己一同被踢飞,轰隆一声,整个人都砸进了墙去。 
我双手握剑,全力一挑,正朝着那黑长女仆的后颈砍去,此刻我已经冲到她身后,只需一刀,管它是死人还是恶灵,我的‘对幽灵专用武器’楼观剑,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灵力聚集,散发着青光的全力一斩即将命中之时,她却向后一仰,只听噗通一声,一阵淡蓝的泛光闪过,刀便逐渐慢了下来。 
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赶忙摆了摆头,却发现自己正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球之中,而不论手脚都受到极大阻力,攻击因此也无效下来。 
(这好像是……水……是元素魔法) 
元素魔法……怎么好像感觉在哪接触过使用这类魔法的人似的。 
(本体小心!) 
我尚在挣扎之时,听到半灵的声音赶忙脚下一踩,向后跳开,一道气浪已冲破水球,在攻击失败后并未停止,而是朝着我再度聚集,直击过去,由于刚刚呛了水,这一下我只能将就格挡,适当的灵力防御都很是勉强,那气流竟如同武术高手的拳头一般直攻前胸,庞大的冲击力将我向后掀去,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好似皮球一般径直朝着天花板方向砸去。 
这种情况下,被砸住可就糟糕了! 
由于被砸过天花板一回,我没多想就迅速调整脚步,将半灵调了过去在脚上一垫,猛踩之下改变方向,划出一条弧线避免了直接撞击,却也还是被砸,所幸没有陷入墙面,而是斜着向地板坠去,打了几个滚又把长剑一插,这才刹住身体,顶住了冲击力。 
我长刀一扫,那高大的人影也向后跳开,躲过了我的攻击,撤回到了那黑长裙女仆的身边。 
 
 
 
 
我用楼观剑拄着地面,撑起身体,那妹妹也是如此艰难的站着。 
然而,比我们反应更大的则是馆主,她紧攥着拳头,愤怒的瞪着她面前的人,似乎失去了冷静的高声质问着。 
“水元素的魔法,还有运用‘气’的能力,你这该死的……” 
“没错。” 
那黑长裙女仆把手摆开,以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颇为傲慢的说道。 
“七曜之魔女帕秋莉.诺蕾姬,东方之武术妖怪红美铃,你的挚友和仆人……”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把手一指,得意的说道。 
“她们都在这里,被我吃掉了……不,准确来说,只是吸收而已,她们本人并没有被我杀掉。” 
说着,她用手一扯,胸口的血肉竟被她直接撕开,而那躯体之中,散发出那两人力量的气息。 
“你看,我可没有说谎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怪异的笑着,手一松,那撕裂也随即愈合,撕开身体,对这家伙来说就好似一场玩笑。 
“你在等什么呢,蕾米莉亚。” 
黑长裙女仆已经近乎不正常,她那个‘分身’站在一旁,安静的呆着,反而更像是她的本体,而那个本体,却反而更像是个分身。 
“来吧,来吧,来啊!” 
她把手一挥,成百上千的飞刀弹幕便从她身后显现,泛着黑色的,魔鬼一般的光辉直指馆主。 
“不要让我这几百年的期待白白浪费啊!命运的吸血鬼!” 
话音一落,那上千发弹幕便立刻冲下,不是朝着馆主,而是只朝一个方向漫天漫地的散打乱射,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狂风暴雨,馆主只是一动不动,所有的飞刀都从她身边擦过,却没有一把命中,即使是擦破点皮也没有。 
“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行动,对吧。” 
“没错,你也早该认清事实了,徒有其表的恶魔之主。” 
“这可就不对了呢,因为啊,我早就认清事实了。” 
“那就不用迟疑了吧,你这种小鬼!别再卖弄文字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似乎理解了自己是被馆主故意激怒,和吸血鬼的沉默与淡然做对比,此刻,显露真身的‘黑幕’反而像个小孩子似的狂吼乱叫着,这让我不禁赞叹那吸血鬼馆主的智慧和威严。 
不过,实力上的差距仍是…… 
就在我还在为怎样战胜黑幕而考虑时,馆主把头一扭,突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而后,她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翅膀一扇,抓着我的衣领便猛的一提,把我只有半个人重的身体猛然投出,那瞬间,我只感觉自己被那强大的力量掷出,来不及还手,也谈不上反击便连着撞开了不少东西,似乎还砸着一个人也没有停下。 
“唔啊。” 
一阵疯狂的头晕目眩终于停歇,我抓着地面,却能闻到泥土的清香。 
“这是……” 
我看了看周围,红魔馆尚在视线之内,却已经变得如苹果那般小,在我的身边,那个吸血鬼妹妹也躺在一旁,很幸运,她撞到了一棵大树下,树荫保护了她免于受到日光直射,作为吸血鬼被太阳晒到那就是必死无疑了吧。 
看来是跟我一起被砸出来的,竟然这么巧妙的安排力道没有让她被日光晒到…… 
不,或许这是命运,是那馆主预测命运的能力也说不定。 
一切都照着预定的结果发展,然而却能干涉必定的一切……的能力吗? 
而在我视线所及,红魔馆的那边,仅肉眼所见,弹幕和力量的碰撞便疯狂的扩散开来。 
谈不上华丽,也谈不上凶狠,只能感觉到那并非表演,也并非传统的‘弹幕游戏’,而是战斗。 
相互厮杀的气息,疯狂的气息,鲜血的气息极尽浓烈,让我说不出有什么感想。 
我看了看,吸血鬼妹妹似乎是晕了过去,一副安详的睡脸,既然这样,叫醒她也不太好。 
或许叫醒她也没什么用,黑幕的那种力量,我们这种水平的来多少恐怕都是送死,既然这样的话…… 
“为了在下的武士忠义之道,恩……” 
我一个人去送死就行了。 
虽然想这么说,但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既然被打出了战场,那…… 
(也只有回去接着战斗了吧) 
是的。 
我心中一应,脚下便已飞速跑起,我抄出双刀,向前一踏,以急速奔跑就势踩上了红魔馆的墙壁,向上一跃,冲到了那两人的战斗平台之上。 
 
 
 
“红色……” 
我刚冲上去,还未踏上楼顶的地砖,那馆主的声音便已然传来,好似怪物的嚎叫那般令人心悸。 
“不夜之城!”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十字架形血红色灵力便以她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近乎疯狂的灼热燃烧与激烈冲击席卷着周围数百米的天空,我被这阵风浪吹得甚至无法降落,身体也向后飘开,眼看就要从楼顶坠下。 
我拔出短剑白楼,向下一横,又把长剑楼观向上一插,稳住脚下与身体,这才卸去那份力道,勉强扒在了红魔馆的墙壁之上。 
接着,我以半灵做垫,脚下猛力一跳,收起双刀,再度翻上楼顶。 
那吸血鬼馆主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释放了刚刚那份巨大的力量,她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渗出了些许汗水,而她的对面,那黑幕也不容乐观,黑长裙女仆的躯体已然残破不堪,身后各种各样的法阵极为紊乱,看不出攻击所必须的严正态势,力量的反应也变得异常混乱。 
虽然那馆主很威严,但总体来说,力量方面还是黑幕占优。 
正在我打算去帮忙时候,那黑幕收起了武器,抱着胸口,蛮是不屑的开口到。 
“如果你想玩,我可以一直陪你玩下去。” 
“…… ……” 
馆主也似乎感到了什么,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我想,你该不是那种懦弱的人,没错吧。” 
“…… ……” 
“你知道我不会杀掉她们,但是,谁知道你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我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命运,从来没有。” 
馆主把手一挥,她的脚下,浅淡的红光刷的一下突然爆发,妖力的等级也不断增加。 
而那幼小的脸庞上,并没有恶魔之主那传说中的凶狠与残暴,我能看到的,仍只是那份无奈与悲哀。 
“要到达‘天堂’的话,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我的命运。” 
说着,她侧过头来,静默的注视着我,那黑幕也不再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压抑的气氛,严肃得令我大气也不敢出,只得握紧双刀,紧迫而焦急的等待着。 
 
 
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 
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命运。 
 
 
呢…… 
那吸血鬼馆主曾说过的话,也在我心底回想起来。 
不管黑幕策划着什么,不管这一切的真相都是什么,恐怕,都要在此揭开。 
不过老实的说,我对事实真相并不感兴趣,我必须做的,只是‘保护’而已。 
为此目标,至死不惜。 
 
 
 
 
“我为……吸血鬼之女王……” 
“我为……永远鲜红之月!!” 
随着馆主吟唱般的低声,随着这阵念念有词,周围的气氛也一下沉静下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的天空已被黑色与红色交织,渲染得混杂而狂乱,那气息就如同黑幕的存在本身,极为正体不明而又令人心生恐惧。 
“‘命运’之箭,请遵从我的祈祷,为我所用。” 
黑幕突然笑着飞了起来,向前一指,天空中,无数的黑色便具结成形,化为人影。 
那些人影有着同样的相貌,和之前的矮小女孩不同,是和那个黑长裙女仆本人相像的那个高个子少女形象,但她们却和那时一样,喊叫着,混乱着,相互拥挤着聚在一起,向馆主所在的位置疯狂扑去。 
“‘命运’之力,冲破汝之牢笼吧!” 
人影们浑身全黑,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挥起拳头就朝着尚在进行魔法咏唱的馆主打去。 
撕咬,踢打,数万,数十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多,不断疯狂的黑色人影们几近无序,只是攻击着馆主一人,然而,那具结在她脚下的巨大力量却并未消失。 
相反,那力量已聚集成形,以我所见,馆主的脚下已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套五角星的红色法阵,而她本人的力量也由此不断散发,甚至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与恐惧在冲击着我。 
【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噬己翼以驭吾心!】 
那鲜血的魔法阵瞬间由红变黑,与此同时,馆主那被撕咬得四分五裂的躯体也瞬间愈合,各个肢体碎块化为一人。 
在那庞大的妖力笼盖之中,无数的黑色少女惨叫着,惊慌着向反方向逃窜,然而,已经太迟了。 
无数的红色长枪,无数的红色飞镖,无数带着尖锐头部的锁链从她们身体刺穿,胸口,额头,四肢,躯干,被一个接一个的红色纷纷洞穿,而在刺穿一个,枪也好矛也好飞镖也好锁链也好,被刺穿的人立刻就长出锁链,缠住自身,并继续刺中下一个,下一个,再下一个。 
不消片刻,成千上万的黑色少女已被馆主控制,而那黑幕仍在不停释放那些傀儡攻击,但势头却比刚才已弱了很多。 
深红的血潮,那黑色与血色交杂的风暴之中,馆主娇小的身影从中走出,被血染红的长裙形成了怪异的图案,蝙蝠与恶魔,血红与长枪,黑色与红色,一切都将那件原本单调的服饰装点得华贵异常而又威严十足。 
她看着我,又看着黑幕,将手伸向天空,那里已经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红色,和扰乱与其中的黑色阴影。 
“这鲜红的命运之戏剧,就此开始。” 
她把手一攥,巨大的妖力化作无数的蝙蝠与锁链,漫洒着血色,与红雾一同漫天扩散,如风暴一般迅疾猛烈的爆发开来。 
而她本人的身影,黑幕的身影,甚至就连我的意志力,也被这我生平未见的血色风暴所吞噬,淹没,化为无形。 
 
 
 
 
 
 
—————————————————————————————————— 
 
(???) 
 
若说有人希望在这场异变里得到些什么,那的确是如此的。 
若说有人想要借此来做些什么,那也的确如此。 
只不过,都是些不同的人,不同的个体,相互争斗,所为的,也仅是自己,那以个人立场所能判断到的渺小事物。 
我期望着这些,渴望着这些,一直注视着这些且一直行动着。 
这一次,远远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但这一回,我要与‘她’做个了结。 
是终结这虚无缥缈的幻想。 
还是按照你的意愿坚定前行。 
是遵循‘真实’的脚步勇敢的冲锋。 
还是抱着‘幻想’的残骸就此停滞。 
这一次,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 
 
 
雾雨魔理沙现在有些慌张。 
过分强烈的震动将这间处在魔法森林之中的小木屋摇得翻天覆地,书架上本来有序的书籍纷纷散落,刚刚画好的图纸也被她不小心撕成两半,但不过是被埋在书堆里的金发少女把腰一挺,就宛如巨人一般从那混乱如小山般高高堆起的杂物堆中冲出。 
她把手搭在额头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冲出屋去,在看到自己的同伴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别吓我嘛,你这人偶师。” 
被称为人偶师的少女回过头来,金色的短发映衬着她那美丽而又不失有些小边扭的神情。 
在人偶师的身边,悬浮着大小不一的数十个造型相同的人偶,被线连在一起的它们守着人偶师操控朝一个地方望去,见状,魔法使整了整她那黑色的魔女帽,略有担忧的问道。 
“怎么样了,爱丽丝?” 
“情况不容乐观。” 
“那么,需要我去看看吗?” 
“不,现在还不需要。” 
人偶师把手一收,走向屋内,那些人偶仍连着她手中的丝线,就这么被留在了外面。 
“啊,真乱啊。” 
“这也是没办法嘛,谁能想到地震过后……” 
然而魔法使话还没说完,人偶师便朝她一瞪,手上蓝光一闪,一本厚厚的魔导书便从手中浮现。 
暴风骤雨般的拍打在人偶师的手中飞快展开,抱怨与批评也随即蜂拥而来。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是搞什么啊!这可是我家啊!” 
“我让你构筑魔法阵了吧!让你构筑魔法阵来保护书架和图纸了吧!” 
“然而你不仅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把图纸也搞坏了!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啊你这该死的黑白老鼠!” 
即使是被如此攻击与抱怨,魔法使仍只是捂着头,一边‘是我不对请原谅我吧’的道着歉,一边尽力施展魔法恢复屋子的本来面目,看到她那副不精通与精细魔法却还在努力施展的可怜样子,人偶师也不禁笑了出来,消了火的她把书收回,双手一摆,小型人偶便在丝线的操控下将散落的书本纷纷放回,同时又施加魔法,固定了整个屋子的易落物品,完成巩固。 
人偶师弯下腰去,捡起地上那两张撕裂的图纸,向桌上一拍,念念有词,一阵短暂的魔法咏唱后,纸张闪着蓝光,竟自动重新拼到了一起,恢复如初。 
“这东西可不能损坏啊,魔理沙,给我注意一点。” 
“是,是,我知道了。” 
 
 
“继续之前的话题,魔理沙,根据我的观察,我认为蕾米莉亚正是这次事件的最大黑幕。” 
“你就不能放下你那固执的吸血鬼有害论吗?” 
“好吧,那我修改一下言辞,‘最大黑幕’改为‘知情者’。” 
“这个词也改掉!” 
迫于黑白魔法使的坚持,人偶师最终扭过了头,微撅着嘴的她一副不情愿的神情,无人发言,空气也因此寂静下来,过了好一阵,这寂静才被行动打破。 
那是黑白魔法使的一双手,按在那张图纸上的一双手,她熟练的比划着那张满是专业术语与符文标识的图形,略有不快的说道。 
“你看!红魔馆就在这魔法气息的正中心,如果,我是说如果蕾米莉亚那家伙要搞什么异变的话,那里一定会有一个超大型的魔法阵,这是你的推断吧,爱丽丝。” 
“没错,根据周围魔法气息的检测,我已经可以确定,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脚下,一定有一个极其巨大的魔法阵,虽然只是尚未发动的雏形,然而魔理沙你却否认这个事实,我实在不能理解呢。” 
“不是,我不是否认,我只是想说,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太过愚蠢。” 
“吸血鬼本身就只是一群依靠力量没有脑子的魔鬼。” 
“喂!你够了啊!真是的。” 
意识到自己说不过对方,这个人偶师的小性格和嘴皮子对自己可是又尖又压迫人,完全没有她对外那种温良贤淑的完美形象,雾雨魔理沙只得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望着房顶,眼神里不免有些茫然。 
“别生气,魔理沙,我只希望你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 
“嗯?” 
“吸血鬼们都是恶魔,是不为世间所容忍的,如假包换的恶魔。”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的声音,回荡在只有两人的,魔法森林——爱丽丝宅邸中,让只是修炼魔法才和魔法扯上关系的普通魔法使很是不满。 
而她们所感受到地震,只是那巨大战斗刚至房顶时,被称为恶魔的吸血鬼馆主一张符卡‘红色不夜城’所释放出的震颤余波而已。 
 
 
 
 
 
“关于恶魔的习性调查,书籍,资料,还有可搜集到的实物证据,诺,都在这里了。” 
黑白魔法使搬起一摞书,又从身边拿过一个棕色布袋,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倒在地板上,这屋子的主人,人偶师少女面带不快的挑挑拣拣,目光时而停在书上,时而转向物品,最终,坐在地上的少女优雅的站了起来,翻开桌上的一本书找了起来。 
“魔理沙,其实我很不明白我们这样做还有何意义。” 
“没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类似的工作我们已经在几天前就做过了。” 
“那就再确定一下吧。” 
黑白魔法使指着人偶师,对她最好的伙伴没好气的说着,而人偶师却不以为然。 
“没必要了。” 
她坐在那原本就属于她的椅子上,只是轻微动了动手指,人偶们便在她手中丝线的操控下扫去杂物,将原本混乱的桌面打扫干净。 
“话说……你怎么把我的桌子弄得这么乱啊。” 
“都是爱丽丝的错哦,不是你的错。” 
“那还不是一样吗!别转移话题啊!” 
借着这个小小的玩笑,屋内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但也没怎么变化。 
毕竟,两位少女内心都清楚得很,她们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事实。 
又或者,是怎样的黑幕。 
沉默了一阵,人偶师走出屋外,她有所预感,就在不远处,那个恶魔之家红魔馆里,妖力的气息正在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急切膨胀着。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鲜红之月的女王,幻想乡内为数不多的吸血鬼家族的头领,其力量和智慧都远超常人,更何况还有着‘预知命运’的能力,这样的人,你不觉得是个黑幕的合适人选吗?” 
“那我也反对你如此简单就……” 
“简单?我可是有证据的,十足的证据。” 
钟摆的声音,咔哒,咔哒,在寂静的屋内不断作响,简直成了笼罩在两人间这股阴霾的真实写照。 
“那个红魔馆一样的结界,你怎么解释?” 
“那不过是任何人都能伪造出的……” 
“那相似的灵力气息也是谁都能伪造的吗?” 
“这……” 
确实不能。 
魔法使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当她发现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击竟然的顺应对手后,她沉默了,以此来表示抗议。 
“我不是针对她,也不是针对谁,魔理沙,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世界的恶魔,没有好人一说。” 
“就因为你那点从历史来的偏见?” 
“那可是‘经验’呢。” 
人偶师颇为自傲的将双臂抱在胸前,以显示年龄的差距所带给她的自傲的资本,她面前的桌上依旧杂乱不堪,满是她们之前计算时黑白魔法使随手丢弃的草稿,也许需要一个人来打扫一下。 
 
 
 
 
“根据我们之前遭遇到的情况,还有这几天搜集到的资料,我想,我们可以做出这样一个判断。” 
清晨,人偶师的家里点起了烛光,这几天暂住在这里的黑白魔法使也从床上爬起,早已睡醒的她一个翻身滚了下来,趴在她的面前,准确来说,是趴在那张图纸的面前。 
那是一张绘有五角星图案,由一个大圆圈将其包起,图案的中心,是一个红色洋馆的标志,而这张图纸正是人偶师和魔法使研究多日的成果。 
人偶师的眼圈有些发黑,似乎是熬夜所致,但她的精神却丝毫未受影响,仍是劲头十足的说到。 
“我可以肯定,那个黑幕收集力量,所要得到的绝不仅仅是更多的力量,而是要做些什么。” 
“爱丽丝,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 
“这个黑幕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果只是力量它可以说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强,但你也看到了,这家伙的行动,我是说她那个散发强烈气息的本体,都是欠缺组织性和复杂性的,放出复数的傀儡却毫无组织,做出大型的能量法阵却乱打一通,我可以肯定,这家伙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力量’,而是‘组织性’,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她要得到的东西。” 
宝石一般的蓝色眸子闪闪发光,人偶师的瞳孔中,满是好奇与兴奋。 
“是使用力量的工具。说得更具体一些,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也说不定。” 
 
 
 
 
金色短发的少女坐在窗前,沐浴着月光的她心情格外舒畅,人偶师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操控者人偶,从丝到缕,一点一点的将胸前缠绕的绷带解下,数天前,由于一场格外激烈的战斗,那些伤口被少女所憎恨的黑幕刺伤,但现在已然恢复。 
她侧过头去,看着那在地板上将就睡着的朋友,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雾雨魔理沙,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平安生还,虽然是个总和自己对着干的家伙,但人偶师却不太能讨厌得起她来,现在是,以前似乎也是,这个黑白魔女服却是个人类的魔法使不论何时何地总是在默默关心着她,而人偶师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这点,正因如此,她的心情才格外复杂。 
其实说到底,黑幕也好异变也好,都对她们无所谓,自负而又堪称天才的人偶师想要的,只是那份不输自己一直以来的自尊的,那份最强,最无敌的‘力量’而已。 
仰望窗外,月光恬静的洒在森林,几天前,这里还是一片混乱,她们还不得不到冥界去避难,现在一切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异变都从未发生过那样,人偶师很喜欢这种安静,但她讨厌平凡。 
就和她身边的那位黑白魔法使一样,一旦接触了魔法,就必然会踏上追求力量的道路,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很清楚,恐怕在面对这个异变的问题上,她们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继续受伤,哪怕是因此死掉,都必须前行,无惧无悔。 
虽然只是为了这贪婪的欲望,为了这渴求的好奇之心,但这也没办法,就好像人必须吃饭,必须喝水一样,已经脱离人类变成妖怪的人偶师少女虽然不必每日按时进食,然而那份对魔法的渴望却取代了这一习惯。 
魔法使不是谁的仆从,不需要那种发傻的忠诚和无谓的一根筋,但也正因她们是魔法使,受伤到快死了也好,绝望到要哭也好,没有选择,只有服从欲望,贪婪的去追求才好。 
如此想着,少女点起了烛火,不需像人类一样严守作息时间的她铺开那张图纸,无数的,纷乱的思绪被欲望掩盖,但掩盖欲望的,是少女的意志和决心。 
“如果这一法阵的运程原理都得到证实,所有推论都合理的话,那么根据之前的情报,黑幕的中心一定就在这里。” 
“这样的话,这个法阵也一定存在!” 
她把笔一戳,手中那根昂贵的黑色钢笔便刺破图纸,扎在了正中心的那栋红色洋馆之上。 
 
 
 
 
“你知道吗?” 
墨黑与深红的天空下,那个声音显得混乱而又孩子气。 
“我一直以为你不再是个懦弱的人,一直以为你这次会干脆一点的。” 
笼罩在少女身上的黑雾逐渐散开,显露出的,是红魔馆现任女仆长十六夜咲夜的身姿,而口气却是另一个人。 
“你在等什么?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吸血鬼的女王,血之河川的引导者,命运之箭的操控者,你在等什么呢!” 
那人影想自己挥着手,用一把银色匕首在自己身上不断的扎,不断的捅,全身上下变得如奶酪一般血流如注也毫不停歇,脸上的疯狂也愈来愈明显。 
“在等什么呢!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闲心啊!” 
喊罢,她将刀一丢,把手一抬,顿时间,本来浓如墨汁的天空便噼啪作响,好似沉雷,又好似暴雨。 
无数的力量,无数说不清是妖力还是灵力的黑色东西开始疯狂汇聚,合到了这个更为疯狂的人身上,已被黑暗包裹得无从辨认的少女紧攥着拳头,向下一砸,那团庞大的力量便化身为一道裂缝,蜿蜒曲折着从脚下的地砖迅速崩裂,朝着它们的敌人便蜂拥而来。 
然而,那红色的风暴却躲也不躲,硬是靠着自身的力量抗下这一击。 
但紧接着,数十,数百,数千,数万,总数量难以计数,击发速度一道比一道快,从火箭炮快到机关枪,在不知承受了多少番轰炸,多少次震颤,那团红色的妖力也终于消退下去,露出了黑红交杂的本来面目。 
望着那已几乎被烟雾笼罩成黑色的烈火,被黑色掌控的少女惨笑着,左手拿着一把银剑,右手则汇聚着剩余汇聚来的强大力量,身上的伤口毫不修复,任其流血,一步一步,情绪激动却脚步平稳着的走了过去。 
在走到面前时,银色尖刀一戳,同时,那强大的力量也被她一拳打了上去,引爆的力量几乎将她整条手臂炸飞,而这一刻,命运的绯红也就此散开。 
云雾消散,几滴鲜血滴在另一方的脚下。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握着那银剑的刀刃,她白得吓人的手掌被刺开一道裂口,脸上也溅了些血,但和对面那个好似奶酪,又已经没有多少力量的‘女仆长’比起来,她这点连轻伤都算不上。 
然而,两人却都是几乎同样的神情,不同的是,黑幕的脸上多是愤怒与期待,而吸血鬼公主的脸上却蛮是哀伤与愤恨。 
“对于看得到命运的你……” 
黑幕的声音,就如她果决的行动一般,就如她化为实体的那股力量,背后的那个若隐若现的高大人影一般。 
“你知道我们都该做什么!” 
“是啊!” 
就在那人影挥拳的一刹那,长有鲜红长指甲的尖爪刺穿了它,也刺穿了那女仆长的胸膛。 
与普通攻击的唯一不同是,在那一虚一实两‘人’的伤口上,深红的锁链,已然如触手般开始无限扩展,好似怪物那般急速增值,密布在她们的身体之上。 
“是啊……” 
血红的尖爪沾染着血红,从那圆洞般的裂口中抽出,比血液溅落更多的,是那如喷泉一般急速扩展的红色锁链,那东西从女仆长的体内飞出,不间断的向天空疯狂喷涌,托其所赐,本来黑暗的天空也顿时变得亮红,雾气也因此变了颜色,如同血池般散发着诡异的亮光。 
而这亮光,照亮着两个处于舞台中心的少女,松开指爪的吸血鬼公主俯视着对方,身着长裙的女仆长已经跪在地上,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断了一只手,气息全无,连血也没有了喷涌的气势,只是零零散散的渗透着,流淌着。 
写满不忍与矛盾的吸血鬼少女脸上,突然,变得凝重而紧张起来。 
而这气氛转瞬之间又变为轻松,在看到那个人影后,欣慰和怀念出现在她十岁孩童般的脸上。 
她抬头望着天空,那深红已然散尽,正如它爆发时那样迅猛,消散得也迅速。 
被纯黑色覆盖的红魔馆顶层上,钟塔的指针咔哒作响。 
在指针指向最新一刻时,伴随着清脆的响动,轮盘飞转,指针也不符逻辑的乱动起来,整个钟塔都变得奇怪,就好像时间错乱那般诡异一样。 
而吸血鬼则是转过身去,她背后的女仆长已经全无生气,受了巨大的伤不修复,迟早是死路一条,但她已不再考虑那些。 
虽说如此,她还是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仅仅是如同奇迹一般的奇迹,那位自己的女仆长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不要说伤口,连一丝鲜血都没有沾上,倒在地上的十六夜咲夜脸色安静而祥和,且生命反应明确,虽然无法解释,但已经完全恢复。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想这一刻到来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在她和那个‘黑色人影’之间,一根,仅是单纯的一根红色锁链漂在她们中间,而下一刻,原本的女仆长咲夜所躺的位置就空无一人。 
但对于这一切,蕾米莉亚没有感到丝毫迟疑,她知道,这只是某人的安排而已,事先所做的交易在这一刻兑现,仅是这样的事情而已。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只有自己才能面对的,命运。 
 
 
 
 
“帕秋莉大人,您是说……潘恩.迪奥?” 
“嗯。” 
“我从未听说过呢,咲夜小姐之前这红魔馆里还有什么前代女仆长,还有什么初代女仆长什么的,感觉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东西似的呢。” 
“你会这么想确实不奇怪,因为即使是我也不能肯定这件事。” 
红魔馆,地下室,就着习惯了的微弱烛光,不动的大图书馆少女,帕秋莉.诺蕾姬熟练的翻开又一本书,那是记载了众多恶魔家族历史的,极其乏味且无趣的书,但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在历史上,有些东西如果不去刻意发掘,当它再以某种面貌出现的时候,就像是死人复活那般突然从土里蹦出来的感觉。” 
“僵尸吗,那更可怕了不是吗帕秋莉大人。” 
“美铃,你怕僵尸吗?” 
“那怎么可能呢,咱毕竟也是在这恶魔老巢里当差的啊,而且从出生到现在大大小小妖魔鬼怪也见识过不少了嘛。” 
门卫,红魔馆中唯一一个与整体风格不符的且个子很高的人,穿着一身东方中华服饰的妖怪少女,红美铃,正站在门口,悠闲并警戒着的和自己尊敬的上级聊了起来。 
“不过,勇气这种东西,恐怕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够的。” 
“有了勇气,就有了力量!所以什么黑幕都不足为惧!” 
“啊哈……还真是很符合你风格的简单思想。” 
“那帕秋莉大人又是怎么看的呢?” 
门卫少女摆出了几个夸张的姿势,选择性忘记自己也被黑幕控制过的事实并表达了她过分的自信后,她还是恢复原状,正常且充满斗志的看着那位大图书馆。 
“如我刚才所说,这个人恐怕没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一个强者么,打败了就是吧。” 
“如果是仅仅是‘力量’强大的话……那倒不足为惧,只怕……” 
“只怕什么?” 
穿着紫色长袍的图书馆管理员板正的端坐着,被书本遮挡的眼眉下布满了担忧,沉默了一阵,她才缓缓开口到。 
“我是怕,蕾米她到时会……” 
“这种情况,您就不必担心了。” 
“!” 
随着这句不是门卫的声音,以及这莫名其妙的搭话,两人的视线都不自觉的向前移动,锁定在了她们准备在万一情况下严防死守的正面大门上。 
“在下所做的,都是我与大小姐我们两人的私事,现在,我要有所冒犯了。” 
只听轰然一声,还在图书馆管理员拿起手中的通讯石想要求援时,她所设置的多重高灵力防御法阵便被一瞬间撕开一个裂口,通讯情况也因此波动。 
“但这也只是执行公务,作为得到这个资格的交换……” 
又是一声撞击,顶在魔法防御已经破碎的大门前的,是绿衣服的门卫,她不断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上级做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任何行为都毫无意义了。 
“我们将要贯彻真实,终结命运,天堂就在前方。” 
哗啦一声,门板的裂缝就化作一道巨大黝黑的阴影,如同一头怪物那边冲破防御,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预先设置的弹幕魔法和两人的全力反击,也仅是将这间屋子搅得混乱异常。 
随着暴力与冲突交杂的破坏声,灵力攻击和燃烧后的烟雾散尽,仍站在原地的,只有一位身着长裙女仆服,面色冰冷,却不是自己身体的少女。 
而这间屋子,只剩下了她一个。 
 
 
 
 
 
“潘恩.迪奥。” 
“这个人是谁啊?” 
“女仆长,红魔馆第一任。” 
“呃……不会吧,真有这种人吗?” 
“大概吧。” 
“大概?” 
门卫红美铃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上级,这位不动的大图书馆嘴里很少说出诸如‘大概’‘也许’这样不确定的词。 
“因为我并未亲眼见过,也无法通过任何手段确切验证事实,我只有一种解释,是根据现有证据做出的最合乎逻辑的分析判断,而这无论如何都缺少证据,所以我才说是大概。” 
“是这样啊,真难想象咲夜小姐之前还有个人在这红魔馆里任职过呢。” 
“不是一个,而是很多。” 
“哇!真的啊!” 
“真的……你先退回去,看好大门我再给你讲。” 
紫袍少女指了指,那门卫在看到自己因感兴趣而不知不觉跨离大门太多的那双脚后,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并立刻缩了回去。 
图书馆的主人用魔法自己沏了一杯红茶,品了一口,像是在阅读一个童话般悠闲的讲了起来。 
“根据现在红魔馆内能找到的所有材料,我知道了的确有一位女仆长曾最初服侍与蕾米,时间,大约是五百年前吧。” 
“这位女仆长可以说从蕾米出生时就一直陪伴着她,似乎是个奶娘一样的温柔角色,我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我发掘了足够的材料后,我才认识到这种理解有多浅薄。” 
“那个女仆长是人类,这一点可以肯定,她和蕾米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我没有调查到,但我却发现,这是一个专精于杀戮的人。” 
“在一些古早时代的人物诗描写中,这家伙每次都会手持两把巨大如铡刀般的银铳剑,在纯白的月下宛如屠夫般以优美的姿态斩杀着敌人,攻击从不失手,因此她也被称作‘银色杀人狂’。” 
“这和咲夜有些相似,实际上我发现每一代女仆长大概都是这种风格,这大概是蕾米的个人喜好吧……我就不评判她那糟糕的品位了,女仆什么的,小恶魔这样的才更合适一些吧。” 
“那么继续说,每当这位女仆长满手鲜血的出现时,诗歌中的令一主人,满月之下鲜红的吸血鬼,也就是蕾米也会出现,当时两人看似便确立了主仆关系,但这家伙好像却又总是将蕾米称之为‘战友’而不是咲夜那样称之为‘主人’,虽然也有称为主人的时候,不过看语句和文法,心不甘情不愿的时候居多。” 
“也许这家伙是个傲娇吧。” 
“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两人有场战斗,而后面的历史……” 
图书馆管理员翻开了那本书,折返过来对着门卫展示了一下,那书的后面有着十数页的空白,不知是因为没东西可写还是印刷失误。 
“这之后的历史出现了近百年的空白,恶魔们世界的规则是,如果有卓越的成就,便有人抢着传颂你的事迹作为传说,如果默默无闻,那就再也不会关注你,就像这本书的空白页数一样,这种反差,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近百年的时光竟然无人知晓,真是不可思议。” 
“对了,美铃,或许你听说过?哪怕是在你家乡的传说中也好,回答我。” 
“潘恩.迪奥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个人的确存在,而且,她就是黑幕。” 
“帕秋莉大人,您是说,那个诅咒之物?” 
“不只是它,而是她。” 
“有区别吗?” 
“这一切的事件都与她有关联,银器被窃,咲夜失踪,蕾米的反常,幻想乡的多处异变,以及……诅咒之物。” 
“但那个‘诅咒之物’,帕秋莉大人,那到底是什么啊?” 
紫衣的图书馆管理员挥了几下手,几个飘在空中的圆形魔法阵也随即落地,和之前的法阵一样,她们布在这里,形成了能够有效阻止敌人入侵和进行自卫反击的魔法防御体系,这一布置使得任何敌人都将至少在门口被拖上几秒,在万一情况发生时,至少是个保险。 
“我想,那一定不是一个单纯的东西,最初我认为那是‘它’,或许正相反,那个东西不是‘它’,而是‘她’也说不定。” 
“您说的到底是……” 
“她不是它而是她,她是……其实,我也没法肯定。”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现在连黑幕的真身都不知道,还怎样…对了,帕秋莉大人,妹妹大人刚刚说让我下来,说什么黑幕很有可能过来,让我小心防守这里。” 
“…… ……” 
“妹妹大人真是懂事了啊。” 
“你真是蠢货啊,美铃。” 
图书馆管理员有些无奈的埋怨着她,一脸不快的说道。 
“这种话怎么可能是芙兰能说得出来的呢。” 
“哎?” 
“如果她担心这里,那她也该自己收敛点回来呆着才是,而且,没有你,她并没有吸血鬼必须的遮挡太阳的器具吧,美铃,你是带着器具去和芙兰陪玩的,你回来却也拿着器具回来,那芙兰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呢?” 
“这……” 
“答案很简单,跟你说话的已经是不怕阳光也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的人,是个伪装成芙兰的人,而不是芙兰。” 
“不…不会吧,可是力量气息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据我探测,刚刚馆内突然出现了两个相同的芙兰的力量气息,一个在二楼,一个在外面,而在这之后,这里的通讯就被某种东西阻断了。” 
“那……这也就是说。” 
“黑幕,也可以说是那股‘诅咒之物’已经进来了,而且知道了我们的位置,让你过来,恐怕就是方便一举消灭我们两个吧。” 
“帕秋莉大人!那我们赶快跑出去和妹妹大人她们汇合……” 
紫衣少女苦涩的笑了笑,坐在位置上,继续看她的魔法书,悠闲的讲到。 
“不过,这也都是推测,也可能芙兰就是真的粗心了,也可能她愿意自己避让着阳光玩,而那两个力量反应也可能只是法阵失误吧。” 
“这……这……” 
“做好你门卫的工作便是,美铃,我要继续调查一下这个黑幕。” 
埋头书堆的少女又回过神来,补了一句道。 
“战斗的时候别太执着,美铃,恐怕除了蕾米,我们任何人的反抗都是无济于事,对,恐怕这就是她所说的……‘命运’。” 
 
 
 
红色与黑色交杂的天空是混乱的,甚至是肮脏的。 
身处于此的吸血鬼公主却再也不能平静,她的面前已是另一个人。 
那人有着高大的身躯,成熟的面孔,但最令她怀念的,还是那身特别量身定制的女仆装。 
或许说,曾经,但这都无所谓了,对于这只吸血鬼来说,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扑到她的怀里,就像往常一样,像五百年前那样。 
但世事已经变化太多,被明亮鲜艳的红色所掩盖的少女只是把手一攥,闪烁着光亮,浓缩着妖力的红色长矛便出现在她手中。 
而对面,黑色的阴影也宛如无形的牢笼,笼罩着那位个子极高无比的,少女。 
但更确切的说,那沧桑而遍布皱纹的面孔,那严肃而颇为集中的神情,还有那瘦弱的身躯,萎缩的身形,已经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少女’了。 
但正因如此,反倒让吸血鬼更为怀念。 
青春会消逝,生命会消逝,记忆会忘却,但当那曾经历的一幕浮现眼前,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感慨。 
哪怕是个恶魔,或是个罪无可赦的黑幕。 
只有十岁的,长着恶魔翅膀,衣着华丽,态度高傲的蓝短发小女孩。 
将近六十的,穿着旧时仆服,身体消瘦,言语沉默的银短发老婆婆。 
这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尽管她们都看不清数十米开外对方的脸,但此刻却已是命运,这一刻,两人都已等待了太久太久。 
红色的锁链蠕动着,漂浮着,旋绕在两人周围,它们好似海中成群结队的沙丁鱼,又像是天空中飞翔的海鸥群,盘旋着,游动着,鸣叫着,奔走着。 
在她们身边,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打搅到这里,无数的红色,无数的黑色,构成一个圆形交织在两人之外,红魔馆之外的幻想乡已成地狱,遍布着恶魔的命运和黑幕的暴力,仅有这里,这红色砖石建筑的顶层,是唯一的净土,也是必然的决斗场。 
在她们头顶,黑色与红色的力量正在疯狂交织,不论怎样,这一切都是两人所期望的。 
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等待,轰然一声,一颗红色的弹幕宛如开幕式般在两人面前炸开,散落着绚烂的绯红,与澎湃的鲜血。 
只一闪光,两人的位置就做了个互换,银色宽刀与红色长枪迅猛交击,脚步未有丝毫停歇,成群的蝙蝠便从吸血鬼翅下飞出,扑向对手。 
银色的丝线如同绞肉机那边飞速旋转,如一架有效率的机器般撕裂着那些血肉的召唤物。 
在黑长裙女仆的手上,一只握着银色铳剑,一只则如同人偶师那般布满丝线,她满是皱纹的手掌灵巧的操控着一切,分割着任何突进攻势,然下一刻,她便不得不挥起铳剑,狠狠一击,正中那根直投过来的红色长枪。 
而这个时候,吸血鬼的公主已飞到了身前,如之前一样,她们的拳头与拳头,兵器与兵器,能力与能力,力量与力量都狠狠交织在一起,撕咬在一起,正如随处可见的野狗,又似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双方旗鼓相当,互不相让,只是拼命倾泻着自己的情绪与力量。 
两人架势严正,步步杀手,全然不顾哪怕一点曾有的主仆情分。 
在这疯狂又漫长的激斗中,好似恶魔吟唱的怪声却翩然响起。 
 
 
【天堂之时将至~命运之路将开~】 
 
【女王得诅咒之物~以箭成神~】 
 
【开辟命运之路~知晓天堂之时~】 
 
【统率帝国~霸道四方~】 
 
【伟大的女王~如同十岁孩童~】 
 
【忠诚的仆人~潇洒又残忍~】 
 
【绯色的月下~吸血鬼们的领袖~】 
 
【赤色的姐姐~银色的仆人~】 
 
【忠诚的仆人~伟大的女王~】 
 
【伟大的帝国~将由她们构筑~】 
 
【万岁~万岁~】 
 
【为您高声庆祝~蕾米莉亚女王~~】 
 
【您的军队从莱茵河北岸到第聂伯河南岸~】 
 
【您的声誉从巴伐利亚农庄到西伯利亚田园~】 
 
【您的威严从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西疆延伸到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的东地~】 
 
【万岁~万岁~伟大的女王万岁~~】 
 
 
高昂与哀伤。 
激进与疯狂。 
悲怆与沉静。 
就在这血的战斗拼杀中不断蔓延。 
好似吹奏,好似轻抚。 
莫名其妙,诡异无比。 
然而,却真实存在的,是比恶魔更鬼魅的疯狂,和这结界之中的拼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