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怒海客 于 2021-2-23 22:27 编辑 
 
 “气血虚弱得不行。”美铃在把手指放在摩子的手腕上后,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来了这么一句,“咲夜妹妹,你快去院子里把盆子里的莲蓬带着莲藕挖上来,斩作小片来煲汤,多放些油盐,再放几个桂圆,一块红糖,一起煲了汤来,得快一点。”她把桂圆和红糖丢给咲夜,在半空中便全变到了咲夜手中。咲夜下一瞬已经在厨房炉边打火了,砧板上摆着切好的莲藕。 爱正看呆了,听见美铃唤她:“爱妹妹,你过来这边。”美铃回到了床边,两只大手紧紧包裹着摩子冰凉的小手,轻轻搓着。 爱在床边坐下,看着昏迷过去的摩子,心里害怕极了,问美铃道:“美铃姐姐,摩子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死的,我现在就在给她传气,一会她喝了汤,就要送到竹林的大夫那边,恐怕得静养好久。她体内没有阴气的波动,说明她没来月事。但她却这般虚弱,恐怕是的确丢了血……”美铃眉毛一跳,跑进厨房,和咲夜用爱听不懂的语言大吵起来——至少爱听起来像吵架。不久,咲夜端着莲藕汤出来,脸上又气又委屈;美铃在后面,双手叉在胸前走出,脸涨得通红,嘴里问道:“侬真的嘛都唔晓得?” “咱为啥忽悠你哦!”咲夜一面大声回答,一面把汤放在床头,扶起摩子,喂她汤喝。 “那就似侬主子搞的。”美铃大步迈出门口,却发现脚步始终在原地打转,迈不出门槛。她回头怒吼道:“臭毛妹,侬组撒!”爱尽管听不懂她们在吵什么,但她是第一次看见美铃真正发怒,还是下意识把双手挡在了身前。 “你走了,谁送她找大夫啊?你飞的比我跑的快,还不容易迷路。我走开五分钟,就可能有一个房间着火了。你甭在这儿吹胡子瞪眼的,我告诉你,你现在进去,这屋子就怕是要拆了。我的丫头出了事,我自己来管。就是跟我家小祖宗有关系,也轮不到你进来掺和。等她把汤喝了,你就带她找大夫去,我回屋里找丫头细细查看盘问,也好好问问我家祖宗,便是了。” 美铃一时无语,她明白咲夜有理,但又猜到了事情的七八分,实在气不过。便把自己摔在椅子里,不往咲夜那看。 爱看看咲夜,又看看美铃,不知该到那边去,只敢坐在床上,呆呆看着摩子。她无意间瞥了眼咲夜,那碧眸中只有焦急、忧虑和自责,久经操劳的糙手轻轻舀起半勺汤水,慢慢送进女孩口中,这一举一动,让爱在一瞬间看见了阿妈。她一晃神,发现那女人从来都是咲夜。她心里对咲夜,也忽然有了一种别的感觉,只是她还不愿承认。 咲夜此时对爱道:“爱,你试试拍醒她,我要喂给她莲藕了。”爱乖乖照办,白鸟摩子轻轻哼了几声,醒了过来,看见咲夜,虚弱地笑道:“咲夜姐姐……我太累了,让我歇会吧。” 咲夜看着摩子,觉得心中有根针在扎,道:“我准你的假,妹妹,你快吃吧。”说着,她把莲藕送到摩子嘴边,摩子顺从地吃下。 一碗汤快吃完了,摩子的精神好了不少。咲夜沉下脸,问摩子道:“摩子,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你可明白?”摩子的目光登时飘忽起来,含糊了一声,算是答应。 咲夜盯着摩子的眼睛,问道:“你可好些了?要是能说话,便告诉我,你们几个近来要轮流伺候大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 摩子的双目慌张地闪烁,支吾了一阵,什么也没说,最后索性紧闭了双目,倒回了床上,像是又昏过去了。 “麻生爱,你脱了她的鞋子,挠她的脚心。”咲夜吩咐道。 爱依咲夜的意思做,小指头在摩子的小脚上轻轻一钩,摩子整条腿便轻轻抽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盖不住了。 咲夜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问道:“你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吧?”摩子忙板起了脸,重新睡过一遍。咲夜长腿一翻,骑在摩子身上,一手抓住她手臂,一手去挠她的胳肢窝。白鸟摩子终于绷不住了,不住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求饶。 咲夜停下了手,问道:“说不说?你不说我便接着挠。” 美铃此时起身道:“先别逼她了,别把装病挠成真病。让她把汤喝了,我和爱带她去找大夫,有什么事情你进去一问便知道。我们这边也会问她。” 咲夜一想有理,便起身,道:“你们来喂完剩下的吧,我得尽快把事情查清。”说罢便凭空消失了。 美铃叹口气,道:“这家伙干什么都那么风风火火的。”说着便坐到床边,“妹妹,你听话,把剩下的汤喝了,完了我们找大夫去。” 摩子慌张道:“不、不必!我没事,躺一会便是了,我还有活要干……” 美铃低下身子,一堵墙一般堵在摩子面前,道:“就凭你现在这样,走出这里都难。你如果受了委屈,那你现在跟我们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伸张;你若是做了什么坏事,到时候也躲不过,不如就在这里跟我们讲明白了,省得横生枝节。” 摩子还是支吾着,眼睛不看美铃和爱。 美铃叹气道:“你现在不肯说也无妨。先把汤喝了吧。”摩子喝完汤,吃完莲藕后,美铃便背过身,道:“妹妹,你上来,我背你去找大夫。”摩子不肯动,美铃回头看她道:“或者我把你交给咲夜?”一番权衡后,摩子乖乖爬上了美铃的背。 美铃摩子走出屋子,爱跟在后面,但跟美铃保持着段距离——在美铃咲夜超人的行动力下,她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她现在不知所措,只等着美铃的吩咐。 美铃回头,看见了爱,道:“妹妹,你也一起来吧。” “我?”爱有些犹豫,“我要做什么呢?” 美铃笑道:“我就负责送人,要陪她,还得你来。一会我要飞到天上,我背上没位子了,又不好一只手提着你,你紧紧抱住我的腿如何?” “啊?”爱只接受了前半句。 “来啦,蹲下来,抱紧我的腿,腿也缠稳来,我这就起飞啦。” 爱迷迷糊糊地过去,抱紧了那坚实的骨肉。很快她便感觉到向上的拉力,向下一看,地面慢慢地离她而去——她飞起来了!她们越飞越高,最后高过了赤馆屋顶的塔尖。爱不禁叫出了声,摩子的惊叫也从她头顶传来。 美铃问她俩道:“怎么样?你们怕吗?” “要、要飞多高啊?我掉下去了怎么办?”摩子的声音在发抖。 “我会尽快的,你俩还是闭上眼睛,我说睁开再睁开,如何?” 两个女孩乖乖照办。她俩只感到高空中寒风猎猎,仿佛生出了尖利的爪牙,时不时就在她们的脸蛋上划上一道。不知过了多久,风慢慢停了,爱嗅到了草木的清香,随之感到一阵颤动——她们着陆了。爱偷偷睁开眼睛,望见日光在此处微弱了不少,四面皆是青幽的绿,满目修竹伴风轻舞,多情多姿。正前方是一间大宅子,内敛中透着高不可攀的华贵。远远看见大门口有牌匾上书三字:永远亭。爱正好都认得。 她们是如何进永远亭,医生兔子是如何收治,且略去不表。现在摩子已经安躺在病床上,美铃和爱在病房外面。一只长着兔耳的矮小少女走来,对爱道:“姐姐,师傅找你。”爱紧张地回头看美铃,美铃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道:“去吧。还有,别忘了正事。”爱点点头,跟着小兔子去了。 永远亭的大夫,主人,八意永琳,一个有着温柔眉目的高挑美人,脑后的辫子大白蛇一般,梳作一条——肯定很难打理吧,爱这么想。此刻她坐在一张形制陌生,腿底下带轮的椅子上,轻声微笑着给爱讲明情况。爱也坐在这样的一张椅子上,嗅着空气中有些刺鼻的怪味,还是略感拘束。 爱还是刚刚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大夫】这种专门替人治病的人,才知道世上还有【医院】。以前家里有人生病,无非是照着以往的经验和邻居的七嘴八舌,到田间野外抓把草药,草草煮来便是了;真要奢侈点,便请阴阳师来做法。大不了腿一伸死掉,烧成灰撒河里——无非一条贱命!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不必紧张,我不是妖怪。” “啊……” “我叫你来这里,是要跟你商量你朋友的事情。” “摩子她怎么样了?” “先伸一根手指出来如何?完了我就跟你说。”爱照做了,永琳食指指尖在爱的指肚上一划,爱感到指头上轻轻的痛痒。永琳把食指往桌上一放,打量了桌子一阵,自言自语道:“都是B型……谢谢配合,麻生小姐。我现在就跟你说。” “现在她脱离了危险,但依然接近重度贫血,需要好好调养。而且估计这几天她的经期就要来,很麻烦。我对你们的身体构造尚不完全了解,又没有什么机会找人试药,更何况是这种小女孩,更不敢贸然给药她吃……抱歉。我说简单一点吧:摩子小姐现在不是完全安全,她的血还是太少了。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拿一点你的血,给她,这样她就绝对不会死。” “啊?”爱坚信自己听错了。 “我们会抽一点你的血出来,来帮摩子快点恢复。可以么?我们当然有其他的调养方法,但输血最直接方便,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这都是为了帮她。如果你不敢,不想,也没关系。这一切都看你自愿。” 永远亭内的气温永远是绝对的舒适,爱却打了个寒战。她低眉,沉默。许久,她问道:“血是给摩子的,对吗?”永琳点点头。 “摩子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是给摩子,那,那……让我来吧。”爱这句话小声得她自己差点没发现这是自己说的。 永琳看着爱,道:“谢谢你,麻生小姐——让铃仙带你去吧,如果你想反悔,只要你说,我们就会停手。”永琳拍拍手,一个高一号的兔子少女便出现在门后。 爱起身,在门口回头问永琳道:“八意小姐,你刚刚,叫我什么?” 永琳似乎没听清,道:“你说什么,麻生小姐?” 爱感激地向永琳鞠了一躬,道:“我是说,谢谢你帮了我们,八意小姐。”随后她便跟着名叫铃仙的兔子,来到了另一个白净亮堂的房间中。在做了一番她说不明白的检查后,铃仙让她在舒服的软躺椅上躺下,自己回身到柜子中取出几个瓶子,随后是一个铁家伙——爱从未仔细打量过那吸取过她生命的怪物,但她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倒吸了口冷气,努力要陷进椅背中。 铃仙没看见爱的异状,照常在铁家伙中翻出了根管子,拔去管子前段的封套,显出纤细的针管—— 昏暗晃动的烛焰。冰冷坚硬的针头。女仆不容抗拒的大手,将她玩偶般摆弄。 爱惊叫一声,摔下了躺椅。 “啊呀,你是晕针吗?”铃仙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也是,你从没见过这个。不会疼的,放松一点。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说不便是了。如何?”铃仙始终对她带着微笑,是真的想听她的意愿。 爱想现在就逃之夭夭。 但摩子需要我。 不这么帮也没关系的。 难道我不想摩子快点好起来吗? 是我自己要帮摩子,没有谁逼我。 是我自己。 爱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我要把血给摩子,她是我的好朋友。” 铃仙略显疑惑地问道:“从来就是这样啊?” 爱仿佛是自言自语:“我的血只能给她……所以,姐姐,拜托让我到摩子的房间去吧。我在那里看着,我的血只给了她,可以吗?” 铃仙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答应了她。 片刻后,爱躺在摩子旁边的病床上,看着自己的血液被缓缓导出,注入一个小袋子中。不远处便是白鸟摩子,她同样正对着爱的血出神。 爱依旧在与那梦魇搏斗,只是现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因为这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甚至摩子也没有求她,和别人没有关系。 不久后,铃仙过来摆弄了一番,拔去爱手臂上的针头,拿团绵絮让爱摁住伤口。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只敢抽到200cc。” “我没事,谢谢你。”爱感激铃仙道。 接下来,铃仙将血袋挂起,换了一根管子,接到了摩子的手臂上。爱的血液缓缓流进了好友的体内。摩子看了看那袋血,又看看爱,发现爱也在看她。二人相视一笑。 “这样,我会不会怀上小爱的孩子啊?” “你在说什么呢!” “我听人说,孩子的体内不是流着爹妈的血吗?啊呀……我还没嫁人呢……” “不是只有男人女人才能生小孩的吗?” “确实……那你知道生小孩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知道哎……” 爱想起了美铃咲夜的托付,问摩子道:“摩子,你为什么会晕倒呢?” 摩子移开目光,仍然在犹豫要不要说。 “你说吧。你不是答应过美铃的吗?没事了就跟我们把事情说明白。我不想你再有什么事了,摩子。”爱支起身子,看着摩子的眼睛。 摩子终于松了口:“嗯……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千万不要让真奈美知道是我说的。” 片刻后,爱不顾虚弱感,跑出了病房,看见坐在病房外的美铃。她拳头紧攥,脸上是凌人怒气,让爱后退了一步。看见爱这般,美铃忙收住面孔,起身问道:“问出来什么了吗?” 爱沉默片刻,道出了这两个月在赤馆发生的事情。 
 在刚刚进赤馆的几个月里,女仆们都是按着咲夜的吩咐,好好干活。每天的确很累,但回馈也十分丰厚。而且第一个半年的工资,也让家人和邻里对她们刮目相看。咲夜给她们四个排了一个表,四个女孩按照表上的顺序,一个月一个人,轮流把自己的血献给馆主人斯卡雷特姐妹。抽血的女孩在那天放假,还有好吃好喝,而且一轮下来,也不见有哪个有异常。咲夜便安心下来,让她们这么轮下去。 但前两个月发生了一件事。真奈美一天晚上回寝室特别晚,还是扶着墙回来的。她一进门便把自己摔在床上,喊着“累死我啦”之类的,但嘴角却在窃笑。另外两个女孩都过来了,问真奈美为什么晚归。 真奈美本不想说,在女孩的再三追问下,终于松了口:她们的主子蕾米莉亚偷拿出了抽血的家伙,以打扫房间之名,把她喊到自己屋里来,半推半就下抽了她的血,比之前抽得少。真奈美笑着掏出了她的报酬:两粒黄金。 “然后大小姐就让我快点回去,别被咲夜看见。但我怎么跑得动?她便把自己的点心塞进我嘴里,又占了点便宜。嘻。”真奈美那时是谈笑风生。 两粒金子。这对于她们可是一笔巨款。村子半年前才许可金铁并行,两粒就是两文钱,两文钱能买十斤大米呢!十斤大米这么容易就来了!她们辛辛苦苦干上半年的五分之一,竟然能这么容易到手! 女孩间的气氛登时奇怪起来。 第二天,夏目碧溜出了岗位一刻钟,不一会,咲夜便用怀表叫来所有女孩,告诉她们大小姐有事找。 好久没有这么多新鲜的少女血液,让蕾米莉亚几乎产生了依赖。她昨天实在是馋得忍不住,便偷偷拿了抽血机器,找了一个女孩过瘾。她本想效仿祖辈,咬着脖子豪饮,但又担心刹不住车出人命,便文明地抽了100cc,一半给自己,一半给妹妹。50cc一下肚,她便后悔了,因为女孩随时都可以告诉咲夜。因此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另一个女孩到了她面前,她才明白自己多虑了。看着那四双渴望的双眼,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这才明白她们都是送上门的美味——只要用零花钱打点一番便是。只是她又明白要是太贪吃,女孩们吃不消,况且抽血设备从来都是由咲夜放着,要是露出马脚可就麻烦了。 经过一番商议,她们在原有的日程表上,加上了新的一套日程表,抽血的频度自然是比原来的要密集。具体如何安排,且略去不表。总之,蕾米莉亚要在不危及每个女孩生命的前提下,拿到最多血液,也让女孩拿到最多的金子。然后女孩和蕾米都提议,要拿几天出来,让女孩单独伺候大小姐。姐妹俩吃饱了,女孩一个月能多两文钱的进账。实在是皆大欢喜。 现在她们已经按照新表走了两轮,似乎也不见女孩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咲夜感觉她们的饭量都变大了不少。 白鸟摩子本是刚刚抽完血,但她听说家里正给她备嫁妆,她便着急了,又担心主子不答应,便自己找到了铁家伙,抽了不知道多少血,等到自己头发晕了,才匆忙停下。等到似乎可以站起来了,她便跌跌撞撞找到了主子的房间,发现主子还在棺材里睡觉,便把血放在棺材边,自己随手顺了一个漂亮宝贝走了。 
 “接下来,她就来找你,随后便昏倒了,是吗?”美铃在听时始终沉默着。 “对。” “好。等她差不多好了,我们就回去。” “回去……要怎么办?”爱担心地看着美铃。 美铃伸出手张开,道:“你看。大夫在她口袋里拿出来的。”一只小小的纯金蝙蝠。 爱不住地摇头——她无法理解红墙内发生的这一切——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美铃简短地道:“先等着吧。”她沉默地坐下,眉头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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