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喵玉殿官方微博

 找回密码
 少女注册中
搜索
楼主: 怒海客

[短篇楼] (完结)【这里将是乐园】之【偷光】——【飘摇】【闪烁】【血汗】【生命·幸福】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0 06: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后的一个月便相安无事,家里人似乎没再提孩子的来头,孩子在满月那天也有了名字:幸子,再普通不过了。当然,她由衷希望她的女儿能如此,继续平凡下去。只是她自己依然停不下去担心——每每想到“偷男人”的下场,她便只有摸到怀间那柄冷冷的刀,心神才稍微宁静一些。
满月酒上,之前那个产婆也来探望梓英,她说那位兔子大人过来教了她很多东西,她手下的孕妇没那么容易死掉了。
几天后她抱着孩子回娘家去,家里人都喜欢这个漂亮眼睛,还爱笑的孩子。希子看看孩子,再看看她,眼神五味杂陈。梓英用眼神问嫂嫂,现在是否一切安全,嫂嫂用眼神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来回路上梓英都故意绕了远路,生怕撞见幸子的生父。不觉间她已经嫁出去一年了,阿辉结婚了吗?他的女人长什么样?有孩子了吗?这些梓英都不知道。
梓英回去的路上朝东远望,满目尽是收割后萧索的田野,干燥,缺乏变化,横陈在阴沉的天空之下。仅有横在田间的几捆秸秆充当点缀。目力的极限是东山,博丽神社的所在。山上的红叶不久前已经谢幕,留下了棕色的山体。山顶上的巫女大人,也会怀孕生子吧?这个念头突然闪过梓英的脑海。梓英仰面看天,感觉到脚边吹起阵阵阴风,便知道要下雨了,冬天的脚步又近了一些。
秋已深。
到了家门口,梓英穿过院子,正要进门,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她的公公在门后大声道:“我已经找到证据了!”梓英差点没站稳。
接下来是婆婆的声音:“就是真的是这样,也犯不着把事情挑明。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事情,你现在能怎么办?把那家伙干掉么?不如就找个理由,把这孩子偷偷抱走,放在河里漂走便是了……这样没人看见这孩子,那别人也就无话可说。反正是个女孩……”
公公答应道:“好,那咱们等她晚上睡下时就来吧……”
梓英全身震悚起来,说不出话,目光发直。
“喂——”佐藤太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吓得梓英蹦开两步远,差点摔在地上。她看见太郎正慢悠悠地从房子拐角的另一侧走出,神情像是抓住了麻雀的猫。
“我爸妈都说得那么大声了,你怎么还不进去争辩啊?”太郎倚在墙上。
梓英什么也说不出,她只有紧紧抱着女儿,死命地摇头。
“难道他们不是在空口污你清白吗?!”太郎眼光死死咬着梓英。
梓英慢慢地退后,双眼落下两行泪水,嘴里喃喃着:“不是……不是的……”
太郎小步慢慢朝梓英逼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你都这样了——你看,谁都想好好过日子,是吧?我现在发现了你这样,那我能怎么办?不管我干什么,就是把那家伙杀了,我都已经做了乌龟。没意思。不如咱们来商量一下?你就乖乖配合我们,照着我妈刚刚说的做了,那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样?”他向她伸出了手,再说道:“你要是不忍心,让我来也可以。”
梓英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缓缓后退的脚步。
太郎也一言不发。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他俩仿佛在一根绷紧丝线的两端。
梓英再退,太郎再进。
梓英碰到了院子的篱笆。
她以前所未有的轻捷翻了过去。
线断了。
随着第一滴雨滴的落地声响起,两人都没命地奔跑起来。梓英往田间奔去,太郎在她身后追。
雨很快越下越大,两人的脚步声,男人的怒吼声都听不见了。
下身传来剧痛,恐怕是伤口裂开了。但梓英依然迈着大步狂奔。
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干燥的田埂上,两个人踩过泥泞起来的路面。突然,梓英脚下一滑,便失去了平衡,摔在了田地里,怀中稳稳抱着幸子。
男人怒吼一声,跳下地里,想从她怀里抢来孩子,但梓英死活不放手,还咬他。于是男人改变了策略,开始对躺在地上的梓英拳打脚踢,嘴里骂着:“骚货!荡妇!破鞋!贱女人……”梓英浑身抱成一团不动,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打累了,男人停下来喘气,大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不给我?!”
梓英沉默了一秒,嘴里小声道:“别打了……我……我给你……”
男人登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故意问道:“你说什么?”
“我给你……”梓英慢慢从地上爬起。她披头散发,半边脸满是泥水。
男人笑着伸出双臂,道:“来啊?给我就行了,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梓英迷离的目光从发丝间射出。她嘴里发出幽灵般的声音:“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我这就给你……
“这个!”
梓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向男人冲去,用浑身的力量将他撞倒在地。太郎起初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撞倒了,他正想反击,却使不上劲——他感觉到有什么尖锐坚硬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身体,带来的正是死亡。
接下来的几秒钟,柳叶刀雨点般落进男人体内。他本还有叫喊挣扎,但有一刀扎在他的喉咙上后,他便不再叫,也不再动了。
梓英依然是迷离的眼神。她不知道骑在了他身上多久,听到了掉在一旁的幸子的哭声,这才将她单手抱起,迷糊间松了手,将那把刀留在了太郎的右眼眶中。
她就这样呆呆立在雨中,任由雨滴打进她脖颈后,流进衣服里,身上全是太郎的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雨幕那边传来。
她的公公出现在他们来的地方,看见了这幅光景,嘴里先是爆出一声嘶哑的大叫,朝梓英扑来。梓英一个激灵,抱着孩子拔腿就跑。跑时她回头看,看见公公正伏在儿子身上,喊他的名字。
梓英没命地奔跑,奔跑。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脚上一只草鞋不知何时掉了。
她醒悟过来——这里是阿辉的家。
她怀里是她和阿辉的孩子。
但她已经走不出一步,喊不出一声了。
此时,一个人影正从院子的另一侧走出。隔着雨幕,梓英看不清他的脸。
“是谁在那边?”他显然也看见了梓英——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阿梓听出来了,他正是阿辉,不会错的。但她不说话。
“你怎么站在那里?找谁有事吗?你先进来吧!一直淋着像什么话!”阿辉试探地向前迈出一步。
阿梓抱着孩子,一言不发地转身跑了,消失在雨中。
阿辉咽了口口水,快步走回家。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大肚子问他:“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担心的样子?”
阿辉摇摇头,道:“我可能看见了幽灵。你别问了,小心孩子。”
梓英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一张柔软干净的床上,衣服也换了。她一发觉怀中是空的,便一下从床上弹起,目光四下寻找,看见幸子正躺在一个精致小巧的摇篮中,就在她的床旁边。她忙将她抱来,给她喂奶。
她慢慢才意识到周遭的变化。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似乎是没命地跑,跑过了桥,到了村子外面……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她偶然碰到了腰间,发现小刀不在,想起她似乎是用刀把自己的男人杀了。
“啊。”想到这里,她呆滞地轻轻喊了出来。
此时,一个长着兔耳的少女跑进了房间,不是铃仙。她看见梓英后道:“啊,你醒了!”说着便上来对梓英问了一串身体上的问题,梓英悉数回答后,她便点点头,小跑着走了。
不久后,铃仙闯进了房间,几乎是抓着梓英问道:“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浑身是血倒在村子外边?!”
梓英呆呆地答道:“我……我把他杀了。用你给我的刀子。”
“为什么?!”
“因为……他要把幸子扔进河里……”
铃仙本来还想问无数“为什么”,但她已经懒得去问了。她眼中的这个村庄,在她帮助了梓英和希子后,由单纯变得光怪陆离,难以理解。
她在床旁边的椅子坐下,道:“这里是我家,我和我的师傅、主人还有其他兔子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我昨天看见你躺在外面,便把你和孩子背了回来。你昏过去了一天一夜,不过孩子一切都好。”听完,梓英只是轻轻点头。
铃仙凑前去,问梓英道:“你……打算怎么办?”
梓英沉思许久,道:“我不能回村子里去了……”
“确实……”铃仙喃喃道,随后她又道:“那你就住在这里吧!你来给我们帮忙!”
梓英又思索了许久,最后点头答应了。
铃仙起身道:“那好。我给你去端碗粥来喝。你肯定很饿了。”她在门口停下,回头对梓英道:“妹妹,你不必自责,我觉得……你没有错。”
听到这话,梓英却灿烂地笑了,她笑道:“不,铃仙姐姐,你还在为我开脱些什么呢?我知道自己偷了男人,我知道自己是破鞋,是贱人,我知道自己杀了自己的男人……”此时她顿了顿,低下眼睛看着抱在怀中的孩子,又道:“这些都是真的。我自己明白它是真的。所以,那又怎样?我只是【要】这么做而已。”
铃仙看着那位母亲和她怀中的孩子,无言以对。
梓英用脸贴着幸子,笑着对铃仙道:“你看,她多可爱呀。”
铃仙默默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清早,永远亭的门被梦想封印砸烂了,博丽灵梦手里拖着因幡帝,气势汹汹地挨个打开永远亭的房门,向里面查看。
铃仙忙赶来,问巫女道:“灵梦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灵梦答道:“村子里有人被妖怪的道具杀死了,而且还是杀的。我去村中看了,认出来是你们的道具。而且我还听说你最近经常往村中跑,干卖药之外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啊。现在那个凶手不见了,是给你们藏起来了吗?——哦,这只兔子啊。我想进来,她不给,还先攻击我,那我就合理反击了。”
铃仙深吸一口气,问灵梦道:“你打算把她怎么样?”
灵梦答道:“如果她已经变成了妖怪,那我不会放过她。即使不是,村中的人也拜托了我,要把她带回来。她毕竟杀了人,似乎私下也不太干净。”
铃仙双手举过头顶,道:“我会带你去见她的,但这之前,能先听我讲讲她的事么?”
灵梦问道:“你怎么知道?”
铃仙道:“我和她是朋友。你要罚便罚吧,先听我讲完可以吗?”
灵梦皱着眉头,将御币支在地上,道:“长话短说。”
故事讲完了,灵梦挠挠头,问道:“这些可都是真的?”
铃仙答道:“现在只有我和她两张嘴,信不信由你。”
灵梦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因幡帝悄悄从她手下逃走,躲在铃仙背后。随后灵梦抬起头,道:“你先带我去见她吧。”
她来到了梓英的房间,看见那母亲正抱着怀中的孩子。梓英看见这位客人神色为之一动,小声问:“你是……巫女大人?”
“不错。”此时灵梦脸上却没有什么严峻的神色,“我是来看你的。”随后她便沉默着站在她身旁。铃仙则站在门后,屏声敛气地看着她。
灵梦最后向她伸出手,问梓英道:“我可以摸摸她么?”她和梓英对视,梓英没有多少犹豫,便把孩子递了出去。灵梦伸手,轻轻抚摸幸子的小脑袋。幸子对她咧开嘴笑,她也对幸子笑了笑,随后便转身走了。灵梦临走前对铃仙道:“我不管她和孩子是死是活,总之她和那孩子以后不能再进村子一步了,也不准再给村中的任何人见到。我对外边会说她和那个孩子已经被我干掉,你们不要露了马脚,这样只会对你们不利。明白了吗?”说罢她便拂袖而去,没有留下永远亭院子和大门的修缮费用。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0 06:5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怒海客 于 2021-3-11 23:51 编辑

十一
梓英在永远亭待了快一个月了,她调养好身体后就由铃仙亲自带着,开始和其他的兔子妖怪们一起在屋里工作、吃住。
有一天,铃仙把一个兔子少年叫到了永远亭的角落。他轻佻地微笑,倚着墙问铃仙道:“姐姐把我单独叫来这里,是想和我耍呀?我正好——呃!”
他的腹部挨了铃仙重重一拳。他整张脸扭成一团,流着口水瘫软在地上。
“姐姐,你为什么……”少年给疼出了眼泪。
铃仙跨坐在他身上,抓起他的两只手,冷笑着问道:“兔丸小弟弟,姐姐问你一个问题,你不准说谎哦?”
“什么啊!”
“我问你,你今天,是用的那只手,摸了那个女孩子啊?”
“哪个女孩子?太多了记不清。”
“那个人类女孩子。”
“哦,她啊,似乎是左手来着——啊!啊!!!咿呀啊啊啊——”
铃仙开始掰他的左手手指,掰向四面八方。看着他惨叫太大声,便摸出一团绷带塞他嘴里。她边动手边咬牙切齿道:“你们地上的兔子……是不是天天腻在一个洞里,完全就没羞没臊了啊!跟我耍这些也就算了,因为我也有和你们做……但人家是人类啊!人类!你们自己怎样打情骂俏没人管着,但你们没打一声招呼,就天天对她嬉皮笑脸的,还想上下其手,你们是不是想吓死人家啊!你知不知道她自己偷偷找我来哭了啊!是不是到时候就要她给你们生一窝崽子?!啊?!”接着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别以为她不说话就是想和你耍。人家不是你的老相好,人家是无家可归,要在这里住几十年的!她怕死了,不敢说而已……”铃仙骂累了,喘着粗气,准备开始掰右手。
“唔——唔——”少年泪流满面,摇头又点头,也许是有悔过之心了。
铃仙一把抓出他嘴里的绷带,他脱口而出道:“呜!呜!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
“为什么不敢啊?”
“因为、因为人类没有兔子会玩!”
“所以呢?”铃仙把手放在了他右手上。
“所以,我们不应该吓到人家!”
“那要怎么做?”
“不碰她了!不碰她了!也不看她了!”
铃仙放开了他,冷着脸道:“算你聪明。你说的,你自己记好了。现在你起来,把你说的原话带回去,给你的兄弟姐妹们好好说,说明白。别偷偷去医好你的手,就这样摆给他们看。跟他们说,以后要是还有谁想动她,我搞断的就不是手指了。明白了吗?”
“嗯!嗯!都听姐姐的!都听姐姐的!”他摆出土下座道歉,一溜烟跑了。
铃仙看着他抹着眼泪逃走,一拳头砸在墙上,扶额咬牙切齿道:*的,都是怎么回事啊……烦死了。”
那天晚上,铃仙把男兔子对梓英的小动作和她的反击都跟永琳说了,永琳听后摇头道:“她久待在此处果然不是办法。我没法完全命令地上的兔子,他们从来只听帝的。这里的兔子放浪惯了,你也知道,几乎每只兔子都是几个晚上换一个伴几个伴睡觉。毕竟一起生活了几百年,也熟了。但她这个人类在这里,身边又有孩子,且不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她自己肯定会担惊受怕——对了,你有没有试过拜托这里的女孩子来守着她?”
铃仙摆手道:“别提了,我刚刚逮着她们在策划给梓英开欢迎会呢。”欢迎会就是兔子们为新来者开的乱交派对,铃仙刚来时也受到了这样的礼遇。
“我想他们不会有太大恶意,毕竟那天我出面让大家不许伤她了。”永琳无奈地笑,“但毕竟是兔子,【生命力】旺盛嘛。”
“可梓英是人啊!怎么吃得消这些?我担心我没法每时每刻护着她。她……还能有什么去处吗?”铃仙问道。
“我觉得……村子外面那座寺庙不错。只有女的,而且妖怪也单纯。就看她们收不收了。”
“好,那我明天就去问问。”
一时无话。
永琳开始煮茶,她问铃仙:“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女孩子呢?把她带了回来,现在还要送她出去——我知道都是为了她好
铃仙思索片刻,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法对这样的母女坐视不管吧?尤其是发现我自己没法和这里的兔子生孩子之后,就更想帮助别的母亲了。如果是师傅,您肯定也会这样做的吧?
“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永琳笑了,铃仙也笑。
永琳问她道:“优昙华,你觉得医术和药,意味着什么?”
铃仙拍着胸脯,不假思索地答道:“医和药是守护生命,带给大家【幸福】的东西!”
“好。”永琳笑着拍手。但铃仙感觉到师傅的波长有异样起伏,问她何故。
永琳收敛了笑容。她沉默着将茶壶从火上拿下,给铃仙倒满了一杯茶,再给自己倒。倒第二杯时,她没有因茶杯倒满而停下倾倒,而是任热茶从杯中溢出,在台上流淌。
铃仙看呆了,问道:“师傅,这是……”
永琳没有停下倒茶,低着眼眉问铃仙道:“优昙华,我问你。倒茶时,我倒得太多,茶溢了出来;或者倒得太少,甚至只盖过杯底,这些情况你都会觉得奇怪吧?”
“是、是的。”
“因为你觉得,茶杯应该刚好倒满,越能停在一个绝妙的水准越棒。是这样吧?”
“嗯……嗯?”
“那么,到底是装满【本身】是【好】的,还是说,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自己更多、更舒服地喝到杯中的水,还不会‘浪费’?”
“嗯……”铃仙本是倒了茶便喝的,这一次她看着茶杯出了神,“我想,装满是为了喝茶。”
茶倒干了。溢出的茶水漫向茶台的每一处。
永琳道:“所以,这个杯子,为了让你好好地喝茶,便从一团泥土被塑造成了这番模样。同时,我们为了一直喝下去,会对它百般维护,不能将其摔碎。是吧?”
“没错……”
“优昙华,医和药是一种【技术】。它追求最为极致的精巧,誓要将生命维持在一个【完美】的状态。没有办到的,就是它的不精,它的耻辱,它的追寻。
“你也明白的,让杯子【装满】本身,要到让我们喝到茶水——至少要让我们知道能喝到——之时,才产生它的意义。我们想做的,无非也是让某个生命体【装满】,让它有用。医术无非是可以那里要搬哪里的一门技术,并且任人打扮,为的是打造出某个【有用】的肉体。我不让你再带别的药进村,无非是为了换取低调地在此处生活的条件,让此地的人类达到【最有用】的状态而已。我们维护杯子,从来不是为了杯子,只是为了喝茶罢了。”永琳的神色和语气无甚波澜。
“但,既然有用,那肯定是好的呀?”
“果真如此,那你也会继续去努力当一个【有用】的士兵吧,她也会选择去做一个好母亲吧。你医好的那些战友,不都是拿得动枪,就得再回前线么?”
铃仙沉默了,随后又问道:“可是,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呀!”
永琳微笑道:“【希望】是吊在兔子眼前的萝卜。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铃仙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她抖着声音:“那,师傅,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教我那么多东西,还要让我进村卖药呢?”
永琳品着茶,许久后道:“我也是追着萝卜的兔子。大家都是。”
“难道,难道我们之前救下的所有人,我们做出的这些所有努力都没有意义吗?”铃仙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不管是医术也好,孩子也好,我们不都想要幸福么!有了孩子,不应该就能有【幸福】了么!我从来都想帮到更多人,所以我才当了医疗兵……即使、即使从那里逃走了,我也想在这里为这些人的幸福出一份力啊!”
永琳低着眼睛,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久久沉默,最后道:“抱歉,优昙华。我刚刚的那番话你大可当做没听见。不过,我还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来谈论【幸福】,恐怕是不够格的。这种东西,不如交给真正活着的生命来想。”
铃仙很快就平复下来,坐下道:“抱歉,师傅,是我先冲撞您……”她不喜欢和师傅争辩,她害怕师傅沉思的面庞,因为她不知师傅什么时候又会说出什么不明所以的话来。她不喜欢想太多事情,但最近她也开始审视她向来的直觉:【生命】——那种有生死、有增殖的【生命】——其本身就意味着【幸福】么?她来到地上后遇到的种种告诉她,似乎不是。但,既然不是这样,那为什么还会有梓英这样的女孩呢?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梓英,铃仙便不急着想此事了。永琳重新煮了一壶茶,给她和铃仙倒上。
永琳此时又开口道:“你看,优昙华,你想生孩子,也希望别的兔子生孩子。但为什么你又不想那些兔子动那个梓英呢?”
“因为这不是自愿的啊!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做爱生孩子,肯定是天经地义吧!”
“也就是说,你是觉得仅仅是【生孩子】显然不够,它肯定有条件。”
“……嗯。”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女孩子和这里的一只公兔子好上了,真心的。他们发誓在她的寿命之内只忠于对方,并且想生养后代。你,答不答应?——别忘了这里有人妖混血案例存在。”
铃仙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觉得,这不好……”
永琳抬起眼光刮了铃仙一下,淡淡地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结合,必然会有一方要做出更大的牺牲。而且,他们生下来的孩子是怎样的状态,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把他们养大,该如何对待母亲的早亡……都是问题啊。”
“那你是不是还要给你的信条加一个条件,生育的双方必须是同种族?”
“唔……”
“那你想必也会同意这几点吧:双方最好要门户当对,双方最好要有力量把每个孩子健康养大,双方最好要到死忠于对方,不准出轨……只要做到这几点,也许还有更多点,那生育就可以是真正的【幸福】了——活着就可以是真正的【幸福】了。优昙华。你以为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么?不,如果你真的去好好看看这世间男女的结合——别只看这里的妖怪兔子,他们还有我们保护——如果你认真去看,那你会发现,你会把所有人都从你的【幸福】中开除。”
“那我们不更应该帮他们……”
永琳打断她道:“怎么帮?让他们接着活下去么?然后呢?让他们有钱么?所有生命都始终想要更多,但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对某物变得更加【有用】,以及为了眼前的萝卜——切合实际地想象一下吧,优昙华,我们到底是不是在做什么‘善事’,是不是在为了谁的【幸福】。”
铃仙怔在原处,说不出话,只剩下嘴唇在颤抖。
永琳抬眼看着铃仙,轻轻地道:“优昙华。其实如果我好好研究一下这里兔子的精子,再加上我以前研究月兔的成果,分析一番异同,也许就有下手改造,让你怀孕的机会。但我不会做,你怎么求我我都不做。我之前一拖再拖你的卵管复通手术,也是这个道理。”
“为什么……”铃仙梦呓一般。
“没必要。优昙华。没必要。”永琳的眼神此时显得格外疲惫。
而月兔的眼眸仿佛要在夜里燃烧!她身体内发出属于兽的怒吼,她哗啦地撞开茶盘,径直向八意永琳扑去,双手死死钳住永琳的喉咙,将她扑倒在地。
永琳不说话,不挣扎,只是盯着铃仙。
掐死过敌人的铁手越收越紧。
她的眼珠翻白了。
她的呼吸停止了。
她的动脉停跳了。
她死了。
然后她又活了。
铃仙没有说话,嘴里嘶吼着,嚎哭一般。她始终没命地掐着,几乎是要将八意永琳的脖子掐断。她活一次,便让她再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永琳轻声道:“别掐了,你没力气了。”
铃仙如梦初醒,看着永琳脖子上青紫的瘢痕,登时全身战栗起来,泪流如注,跪伏在地,双手捧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手术刀,哭喊道:“铃仙以下犯上,请允许我依军法剖腹!”
永琳喘了口气,坐起来,拿走了柳叶刀,扔到一旁。她扶起铃仙,看着她的眼睛道:“别装了,我从来就知道你怕死。”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瘫在八意永琳怀中,嚎啕大哭。
我想让你早点明白这点,优昙华。这样反而可以少些烦恼……”永琳喃喃道,“是啊……你们肯定知道活着好不到哪去,但你们都怕死……”
铃仙浑浑噩噩地出了永琳的房间,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她都在和兔子们做爱,有男的也有女的。这是永远亭兔子们闲暇时的一大娱乐方式。反正不会怀上,她便放心地抛开理智,让快感痛感麻醉自己了。
一天一夜的末尾,因幡帝在铃仙身旁躺下,揩了把汗,笑道:“哈,爽快——好久没和你做了,难得你放得那么开。”
“嗯……”铃仙浑身酸痛,累得快睡过去了。
“你全身都黏黏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也都尽兴了。我扶你去澡堂吧。”帝扶起高她两个头的铃仙,往澡堂去。
帝看着月兔,问道:“妹啊,是哪个家伙用力过猛了,还是哪里磕疼了?”
“嗯……?”
“你为什么在流眼泪啊?”
洗完澡,铃仙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她梦见了自己在月都时的家人旧友,她们面庞皆是模糊的,但她又觉得她们似乎都带着笑容。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旁正是梓英。
梓英看她醒来,忙上前道:“铃仙姐姐!你怎么一睡睡了两天一夜!她们看你怎么叫也叫不醒,就把你抬这里来了。”
铃仙此时只觉得全身酸痛,她活动活动筋骨,慢慢起身。她看着梓英,喃喃道:“你还好吧?”
梓英又奇怪又好笑,反问道:“这个是我要问的问题吧?姐姐,你怎么啦?”
铃仙嘴巴微张,呆了一会,问梓英道:“妹妹,幸子在哪里?”
梓英点了点身边的摇篮,道:“我在这里看着你,顺便就把她带到这里一起来照顾。你想看她吗?”说着,她抱起正在熟睡的孩子。
铃仙答道:“让我看看她吧。我来抱她。”梓英便轻轻把幸子递给了铃仙。
铃仙接过幸子,不想那小家伙仿佛是知道了似的,突然啼哭起来。
梓英正想接过孩子喂奶,铃仙却一挥手,笑道:“不必,我来就好。”她敞开胸口,将奶头送到孩子面前。孩子吸了上去,旋即便吐出来。铃仙不依不挠,还要凑上去,孩子便挣扎,哭得更大声了。
梓英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不敢拉住铃仙,只得站在原地,小声提醒道:“姐姐,把幸子还给我可以吗?你是没有奶水吧?”
听到这句话,月兔怔住了。她紧紧抱着别人的孩子,一言不发,泪流不止。
她把脸凑上前,不住地亲吻幸子,嘴里说着梓英听不懂的话。
过了两三天,铃仙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可以下床工作了。但没工作半天,就有小兔子来找她,说永琳有事要找。
铃仙向来不太喜欢与师傅独处。她以前就觉得和师傅独处时自己是一丝不挂,现在,她彳亍在永琳房门前,觉得自己躺在师傅的解剖台上,活的。
“优昙华?你在门口吗?直接进来吧。”永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铃仙哆嗦着手,轻轻拉开房门,看见永琳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小茶几也在原处。铃仙僵硬地走了几步,在离永琳五步远处停下了。
“不坐过来吗?”永琳招招手。
“不、不了……我落下了好多工作,忙着去做。师傅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交代吧。”其实铃仙的事情都由永琳安排其他兔子做了。
永琳笑道:“我就是看你好了,想找你喝茶聊天而已——如果你不肯过来,坐在那里也好。只是喝茶不方便了呢。”铃仙果断选择了原地坐下。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永琳发问道:“优昙华,你恨我么?”
铃仙没有回答。
“如果你觉得我伤害到了你,你至少要试着恨我。就是拿我没办法也一样。”
没有回答。
永琳看了看铃仙,轻轻叹气,道:“抱歉。”
铃仙小声问道:“师傅,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永琳点头道:“对你,我不说假话。”也只有对她,永琳才说得出那天晚上的话。
一阵沉默后,永琳问铃仙:“那,你觉得怎么样?”
铃仙看着师傅的眼睛,又想起了梓英和她的孩子,最后答道:“我不知道……”
永琳笑着倒了一杯茶,道:“人生难得糊涂——接好了。喝茶。”她随手将茶杯甩出,铃仙簌地接住,茶水分毫未洒,还正好凉了一些。
正倒着茶,永琳对铃仙道:“对了,我昨天给她做了一次体检。我发现她肚子里有一个胚胎,一个多月大。”
铃仙愣住了:“这……这又是……”她眼前一黑,一捶地板怒吼道:“我这就去把他们剐了!”
永琳忙摆手道:“你别急,那个胚胎与正常人类孩子无异,孩子的父亲是人类。具体是谁,得问她。她已经停了经期,那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怀孕了的,她自己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
铃仙这才收住,她长吁口气,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把此事告诉她吧。我先告退了。”
永琳笑道:“我还没怎么和那个女孩子说过话呢,只可惜她可能不留在这里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一起来喝茶——你去吧。”
铃仙找到梓英说了此事,她也一时愣住,旋即又点点头,喃喃道:“是了……”
“这又是谁的孩子?”铃仙问。
梓英答道:“这应该是我男人的孩子,被我杀掉的那个。
“那你还要这个孩子么?”堕胎这种事永远亭还是不在话下——虽然铃仙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技术。
梓英转头看铃仙,仿佛她说了句不好笑的笑话,反问道:“难道还能把他丢掉么?
第二天一早,命莲寺的住持圣白莲只身来永远亭,讨治疗大面积烧伤的膏药。在等着永琳制药出来的空当,一个年轻女人端了杯茶给白莲,她正是梓英。
“南无三,谢谢施主。”白莲道谢后看着梓英,问道:“施主你应该是人类,为何在此处为妖怪做事?”
梓英本不想将自己的事与人多说,但看着眼前女人慈眉善目,便坐在她身旁,与她简单说了。
白莲听完,双手合十,叹道:“南无三!一段孽缘,从何说起。”说罢她拉起梓英,径直进药房找到永琳。她问永琳道:“八易小姐!你们能把这孩子和她的女儿给我们寺照看么?”
永琳抬头看一眼白莲和梓英,又埋头回去捣药,道:“没问题啊。我也担心她的孩子在兔子中间长大不像话,你那里好歹还看得见人。不过这孩子有博丽巫女的‘关照’,你不能让她进村,要不然不好交代哦?”
白莲点头道:“我都知道的。我只是要带她好好修行而已——梓英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梓英看看白莲,又看看永琳,捏着衣角不敢说话。永琳对她笑笑,道:“你去吧,那里的妖怪都很好,这里兔子太聒噪,不适合带孩子。你想回来玩也随时可以来的。
第二天,梓英便背上铃仙给她收拾出来的行囊,抱着女儿,与白莲一同离开了永远亭。临走前,铃仙在门口握着梓英的手道:“妹妹,你不必太想念我,在那里好好过,我有空就来看你。那里的姐姐都很好,还热闹,离村子又近,比我这里适合带孩子。等过了八个月你就来我这里生孩子,让你连痛都不用痛!”梓英一一答应,跟着白莲去命莲寺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0 06:5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梓英离开永远亭已有两年多,铃仙今天特意去命莲寺,给梓英的儿子敬太带去两岁的生日礼物——她亲自缝的两个兔子娃娃。
“来,叫姐姐。姐——姐——”梓英扶着幸子,教她说话。
“假——家——”幸子开始学说话走路了,大眼睛闪烁着,伸手要抓铃仙手里的布娃娃。铃仙便给了她一个,不想她一够到娃娃便往嘴里送,咬了起来。梓英和她抢,她便闹。铃仙没有怎么着急,只是笑。
“啊呀,兔子小姐。”云居一轮抱着敬太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一大团云雾,是云山。“你也来给他过生日啊?”一轮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小眼睛男孩子,他抓自己头发也不生气,不过如果要放进嘴里,她就会把那小肉手打开。
“麻烦你了,一轮姐姐,让你们抽时间来陪他。”梓英起身接过儿子,把另一只娃娃给他。小男孩对这个娃娃也是兴趣盎然。随后梓英又将他和幸子交给一轮,道:“一轮姐姐,拜托再帮我看着他们一会,我想和铃仙姐姐单独聊聊。谢谢……我一会就过来……”说着把房间门关上,面对铃仙坐下。
“感觉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铃仙看梓英在寺里待了两年,气色好了,原本略显清瘦的身体丰满了一些——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梓英答道:“都挺好的……每天早上听白莲姐姐讲半个时辰的经,我就去带孩子了。我帮忙做饭,缝缝补补,还在后院开了块地来种菜。这里的姐姐妹妹都很有意思,也不会伤我和孩子。挺忙的,也很开心。”
“那就好……”铃仙频频点头。她又问道:“我说,这里的讲经都讲的是些什么啊?会不会教你去静心修炼,忏悔赎罪之类的?”
梓英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们在我房间里放了几本经书,但我没告诉她们我不识字啊。我每天早上就是陪大家坐坐,白莲姐姐也不抽我问经义。我看着大家一起咿咿呀呀地,就挺开心的了——不过我记住了一点。”
“是什么?”
“把孩子带到早课上绝对不会有问题。因为他们听着白莲姐姐的声音都会睡着的。”
她俩都笑了。
平静下来后,梓英沉默片刻,道:“铃仙姐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
“我想等敬太四岁时,把他送回他爷爷奶奶家里。”
铃仙瞪大了眼睛,半晌问道:“为什么啊?”
梓英道:“太郎是他家里唯一的儿子,他死了,谁给他爸妈养老?所以我想把他送回给他们,让他们老了能有个照顾……而且敬太的确是他们的孙子没错。”
铃仙皱起了眉:“我们当然有的是办法把他送到爷爷奶奶身边,但是,你现在进不得村,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现在却又直接塞一个孩子给他们两个老人家,那到时该如何向邻里交代呢?而且敬太四岁时肯定已经认你这个阿妈,也已经熟悉这里了,却又完全不认得他的爷爷奶奶。那时候还有可能把他交给别人家么?而且从村子到命莲寺很容易,要是他回来找你,不肯回去怎么办?”
梓英低着头,小声道:“所以我想和你,还有寺里的姐妹们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铃仙看着梓英,随即又避开她的目光。她刚刚说完那番话,眼前便浮现出永琳的目光,搅动着她的胃。她这两年过得浑浑噩噩,想尽一切办法躲着永琳。接生、卖药都不上心了,动辄自己落下泪来。心里实在难受就去找兔子做爱,干得天昏地暗。兔子们倒是非常乐意铃仙这个工作狂开窍。除此之外,她还学会了喝酒,来命莲寺探望梓英也是她的一大安慰。
铃仙思索着,道:“我会想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她握住梓英的手,道:“咱们先别想这个了,出去看看吧。”她和梓英出门来到走廊上,看见幸子正躺在云山身上,拨弄着一团团柔软的云气。
铃仙和梓英二人浸在暮春的暖阳中,目睹着这一幕。
铃仙脸上正要泛起微笑,却又缩了回去。她问梓英道“妹妹,你觉得,如果那天你没见到我,以后也从没见过我,你的日子,会怎么样?变好变坏?
梓英的眼睛转了转,道:“我……不好说,铃仙姐姐。之前有好多事情……但至少我现在有两个孩子,他们都好好的。不是吗?
铃仙转过头,看着大眼睛和小眼睛的孩子一同欢笑。
铃仙自言自语道:“他们,都很可爱呢。”
“嗯。幸子她最近喜欢上了撕纸,我便向姐姐们讨抄完的草稿给她玩;敬太,他现在喜欢咬人头发。最喜欢咬我的头发,然后是一轮的。其他姐姐头发都短了些,然后我又不经常见到白莲——嗯,的确都很可爱呀。”
铃仙沉默片刻,对她道:“对不住,妹妹。我觉得我……误导了你。”
“嗯?”
“生了孩子,也许……真的没有我说的那般好……”
铃仙说罢,小心瞥了梓英一眼,却看见她眨着眼睛,玩味地打量着自己。
铃仙脸红道:“怎、怎么啦!不是这样吗?即使我们最后没送敬太回去,这些孩子不还是得在妖怪当中长大,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之外的人类?而且,当他们懂事后,你该如何向她们交代呢?我……妹妹,我没有想怪你。孩子也许有时候的确是很棒,但,现在面前的事情,咱们必须得去面对……”
“我知道啊。”梓英抱着孩子笑了,“铃仙姐姐,你的阿妈在哪里?我还没见过呢。”
“欸?”铃仙有些措手不及,含糊答道:“她……她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我们没法见到她了。”她逃到地上这么久,家人旧友是音讯全无。
梓英心中的世界只有方圆二十里大,但她不急着追问,而是接着道:“我的大哥跟我说过,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那个姐姐后来得病走了——那时阿爸阿妈看我是女孩子,然后家里那时也穷,他们就打算把我送进河里飘走——很多人家都这样的。你一个女孩子,下地没力气,长大了也要嫁出去,谁愿意在那时多养这样一个孩子呢?到时候全家都要挨饿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那天大哥守在下游,跳进河里把我捞回来了。那时他才九岁。所以我到现在还是很感激他。但我现在……恐怕没机会报答他了吧。”
“你似乎原谅了你的父母。”
“我从来就没因为这个记恨过他们啦,我明白是没有办法啊——铃仙姐姐,你的阿妈生你下来之后,是怎么想的?”
铃仙楞住,她搜寻着记忆中那几个模糊的身影,最后摇摇头,道:“我忘记了,可能她根本没跟我说过。”她又问梓英道:“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生你下来呢?明明知道可能会挨饿。”
梓英沉吟许久,答道:“我不知道。但我在怀了他们两个后,我有些明白,我仅仅是【要】这么做而已,他们可能也是如此。铃仙姐姐,你知道你的阿妈为什么要生下你吗?”
铃仙一时语塞。
为了什么?她的阿妈生下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她自己更安稳的生活?为了完成上头的生育指标?为了让自己拿到每个月的抚养津贴?她怎么想,也找不到一个“为了孩子”的理由。因为所有月兔都明白,自己面对着的,从来是一片黑暗。他们从来是月人打出去的子弹,叼猎物的狗,供他们放纵淫乐的玩具。祖祖辈辈皆是如此。
但祖祖辈辈却依然生下了离她更近的祖祖辈辈,直到她的家人,她自己,在荒凉的月球上生生不息。
大人肯定比孩子知道活着的苦,不管他们怎么想,痛苦就是痛苦。永琳的那种说法,肯定有不少月兔会认同。
他们爱孩子吗?显然大部分是爱的。
既然连一点【幸福】的希望都看不见,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带他/她到这个世上呢?
铃仙不说话了。
“你也不知道呀?”梓英笑了,完全没有嘲弄的意思,“我想,我会努力带他们长大,这之后,他们会自己去努力活着的。也许,他们到时候就会自己找到办法,就像我一样。”
“你自己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铃仙的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
“嗯。是啊。”梓英也默然。
但你还是生下了他们。铃仙看了眼梓英。
不一会,响子在走廊另一头大喊,依稀听出她说午饭要做好了,他们早点带敬太过来开生日宴。
生日,纪念【诞生】的日子。铃仙看着梓英将儿子从云山身上取下,抱在怀中,笑容像三春暖阳。她恍惚间,脑海中闪回,闪回,看见她第一次对着新生儿出神;看见她红着脸听自己讲精子卵子;看见她怀中紧抱着幸子倒在竹林外;看见她在生下敬太后,默默抱起他,给他喂奶,就像她对幸子那样……她此刻似乎读出了梓英一段未曾被她解读的波长:她要活着。这个除了她自己一无所有的女人,这个背叛了她的世界的女人,如果她怀中的孩子能给她【活着】的感觉,那她定会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她活在人世,便少不了有诸多芜杂顾虑,但她至少【首先】是个活着的生命。
【她】要活着,她【要】活着,她要【活着】。
她眼中有的,无非是【活着】。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所爱。
师傅看见了【活着】背后的东西,而梓英只凝视着【活着】本身。
梓英的确该和师傅聊聊,肯定很有意思。铃仙看着梓英和孩子,如此暗自想道。她眼前一亮,绕到梓英前面问她道:“妹妹!”
“嗯?”
“你现在,幸福吗?”
“什么?”
“我问你,你·幸·福·吗——”
梓英放慢了脚步,看铃仙的眼睛,眼神闪烁着。她抱着孩子,小嘴微张,半晌未发一言。末了,她竟爆发出一连串大笑,对着铃仙笑弯了腰,小眼睛都看不见了。
铃仙愣了几秒,随即也拍手大笑,笑个不停。她把敬太从梓英怀中抱过来,举过头顶,欢呼雀跃,涕泗横流。小男孩非但没有受惊,反而迎着阳光,随着铃仙姐姐的节奏舞起来了。
铃仙大笑着高喊道:“万岁——哈哈!万岁——
“生日快乐!孩子!
“孩子!生日快乐!”
“呀!呀!呀!”飞起来的敬太高兴极了。
她回头看梓英,梓英正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看着她。铃仙回过身,小心地把敬太交还到梓英怀中——不管他背负了如何的身世,面对着怎样的未来,他都已经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母亲满目的笑意,看着她怀中的小生命;孩子睁大了双眼,也快乐地看着母亲。她微微颔首,郑重地、温柔地、怜爱地、悲悯地,祝福道:
“孩子!生日,快乐!”
——【生命·幸福】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0 07:0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在【偷光】最后的话
诸位读者:
你们好。我是船长怒海客。
【幸福】的完结,宣告着【偷光】连载的结束。不过我还会长期地对部分细节进行修改,所以有空还来翻翻,也许可以找到小惊喜。
【偷光】完结后我将在喵玉和贴吧开启世界观本篇故事(别忘了偷光是支线性质)【命运】的再连载。我要重写它黑历史一般的开头。
偷光连载到现在,有一年零一个半月。那段时而有瓶颈,时而妙手偶得的时光贯穿了我从高中升到大学的时间。现在回看过来,的确是令人无比怀念。【飘摇】中惠在寺子屋内帮慧音换装;【闪烁】中长谷川面对五雷轰顶后的爆发;【血汗】中女人们在赤馆内的狂欢;【幸福】中铃仙的崩溃,这些我心中的名场面,都是短时间内灵感的突然涌现,让我在一天之内肝完的。当然,这背后也有数不清的瓶颈期——我和一起写同人文的大家,其实没什么差别,也许只是看的方向有些不同而已。
【幸福】讲的是人类凿壁偷光的故事。故事主角一直是普通人类,妖怪侧的角色往往是她们的引路人。我并不打算直接将“光”解释为某种解放,某种当今世人面对人里落后状态时摆出的政治正确姿态,或是某种弥赛亚。人从来都在凿壁,他们只是与意外的,域外的光相遇了而已。她们是活生生的,会反思的人;而她们遇见的妖怪,也是活生生的,会反思的主体。我努力的方向,是从她们自发的反抗中,把握出某种历史的必然。
四篇都是不同程度上的团圆结局,至少没有主角侧的主要人物死亡,主角们的事业多少得到了推进。也许因为我还是心软吧?不过某人的死活本身无法被纳入作品的评价指标,我们在意的其实是【为什么】某人死了,为什么某人还活着,作者把话说明白没有。我给角色们的归宿是否达到了逻辑自洽呢?这就得由后人评说了。
我本想把对文章具体细节的解释权留给大家,但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完全合逻辑地将【生命·幸福】最后一段梓英的态度完整传递出来,也许我笔力不足。文章离开作者后,就像孩子从母体中脱出,它就不完全属于作者了。但作者也是有说话能力的人,那我在这里特意向大家给出我的非标准想法,仅供参考。
梓英在最后的大笑,是一种【错愕而善意】的嘲笑。她笑的是铃仙为什么还纠结在【是否幸福】这个伪命题上。既然【幸福】从来无法超脱于压抑人的社会结构,她这个乡土社会完全的背叛者,便选择了背叛、抛弃【幸福】,回到【生命】本身。铃仙有幸会意,在庆祝诞生中重拾了快乐,实在是可喜可贺。
梓英的所作所为,便是对永琳的回答——即使她们没有好好交流过。
感想在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最后我希望这四篇文章也能给我读者的生活带来一点光芒。要是能做到,这是我无上的光荣。
最后的最后,我在这里给大家放个风(鸽子):我打算自费将【偷光】四篇印成单行本。十几万字的篇幅,够撑起一本同人志了。这个本没有必要,但我这个好大喜功的家伙就是想烧钱给自己搞点形式,来点纪念。现在这个只是一个想法,但我一定会去做。所以有想法的诸位读者,可以期待一下(
感谢你的阅读与陪伴。
你们的船长
怒海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6 23: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诸位,本文……有一个额外补充包。(懂得都懂)但由于版规限制,我不方便将它直接放出。有想看额外内容的坛友,可以加我QQ:1095908024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21: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只是来顶顶。
提醒一下诸位,俺时时有在对文章进行微调,有空可以来看两眼,也许有惊喜()
顺便,在这里求一波看完文的哥哥姐姐的评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4-7 13: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得不说,读完了有点挠头。如果说《偷光》是《命运》的支线,那么我认为本篇的《幸福》便是《偷光》番外。

不同于前面三篇以小见大,以个人放大到人里社会的变迁。《幸福》从梓英出发,画出了一条线到达了铃仙,扭头折返回去,再在梓英的时间线上画下了一个句号,由女孩开始,于母亲结束。故事是结束了,但是梓英这样女性的生活,却只是一个开始。

当人类历史进入父权社会后,女性的地位隐隐地始终被男性压住一个头。即使是在现代社会,“玻璃天窗”这类看不见却有客观存在的东西,阻碍女性的事业发展。不过幸好女权运动,正在把这些东西摆到了桌面上——说的有点远了。

农业为社会的根基,在古代更是如此,因此,体力便成为基层人民争取地位的筹码,女性由于先天客观的差异,话语权弱于男性,甚至失去作为人的权力。在过去,包办婚姻是常事。《诗经》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显得如同童话般梦幻。

梓英便是这一环境下的缩影。

她的生活,就好像是被别人一直推动的:被推动着与不认识的男人结婚、被不爱的男人强上、被逼无奈杀死了那个男人、被逼与人类社会切断关系……直到到达了命莲寺,总算是给她漂泊的小舟一个永久的港口了。

那么,“幸福”在哪呢?

我认为,是在梓英的那双儿女、在命莲寺众人、在铃仙身上。

命莲寺是根基,它给予梓英和她的孩子精神与物质上的庇护。铃仙是梓英的挚友,但是她们的关系有点复杂,有点互帮互助的味道。

而孩子,则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女本柔弱,为母则强,两个孩子是此刻她与这个世界最强烈的联系。虽说以后的生活必然是艰辛的,但是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希望。永琳在前文把希望比作吊在兔子面前的萝卜,可望不可即。但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能会有假的,唯独希望,只要你去相信它,它就是真实的存在。

点评

好!❤  发表于 2021-4-7 13:12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7-12 19:04: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只感觉到怪。
这沉到第四页的帖子怎么有那么多的阅读量?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恐怕是机器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8-24 18: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请原谅我进行的这点挖坟行为(
但我得向大家交代一件事情:经过大量修改的《偷光》将独立制作成同人志,在十月国庆期间作为浊浪文工团的首发同人志,与大家见面!
届时除了京t广t的场贩之外,还会有线上通贩。还请各位支持一下!
同人志里面的《血汗》基本上重写了一遍,不买就看不见最新版哦(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1-11-30 18:4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次进行一个挖坟(
偷光登陆通贩了,欢迎各位来买~
(用手机淘宝扫)
Screenshot_2021-11-30-18-35-38-597_com.taobao.tao.jpg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少女注册中

本版积分规则

合作与事务联系|无图版|手机版|小黑屋|喵玉殿

GMT+8, 2025-11-1 08:12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